第68章

文宣和紀寶山都沒回去, 就在書院的澡堂中将就着沖了個澡, 三人擠在小小一張床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 文宣就爬起來收拾了東西,趕回長柳鎮去了。

他到北街的時候,街上還很冷清, 店鋪幾乎都沒開張。

季唯的鋪子當然也是這樣。

但他不敢回去,生怕錯過了開鋪子的時間,就坐在門口的石階上等着。

昨天累了一天,睡一晚上沒恢複過來, 又起得早。他就坐在那,雙臂互相緊摟着,把錢袋子護在懷裏, 這麽迷迷瞪瞪地睡了過去。

一直到有工人來上工了,在門口看到他,才一把将他推行。

“你怎麽坐在這睡了?昨晚上沒回去?”頭一個來的正好是田哥。

他昨晚上分了九十文, 再加上去的遠, 季唯就多給了十文小費,湊了個整數。

掙得多了, 回家也高興,第二天起早來幹活的動力很足,他就想着早點來,看能不能找點什麽活多幹點,沒想到就見文宣坐在這睡。

文宣迷糊地睜開眼睛, 茫然了一會,看清楚田哥的臉,突然一蹦三尺高,卻忘記了坐在臺階上,一腳踩空差點從上面摔下來。

還好田哥扶了一把,才站穩了身子。

文宣覺得丢人又不好意思,漲紅了臉,連聲道謝。

“沒等一晚上吧?”

“沒呢,早上剛來的,坐着不小心睡了。”

“那就好,錢沒差吧?”

文宣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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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等了一會,零零散散過來工人多起來,他們互相聊了會天,季唯就過來開店了。

“來了?”看到文宣,他也沒意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文宣心虛點了下頭,跟在他後頭進鋪子。

“你跟我過來。”讓熟練工把鋪子整理一下,重新換了木架子上的油紙,季唯帶着文宣去院子後的屋裏算賬。

文宣不等季唯開口,就把捂得溫熱的錢袋捧在手裏,季唯一轉身,他就送到季唯鼻子底下,把季唯吓了一跳。

“你這是幹什麽?”季唯順手接過錢袋。

“錢我點過了,都沒少。”文宣有點不安,不停地瞄季唯,“昨天我有些中暑,林泰要我別走夜路,萬一遭到歹徒就不好了。”

“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季唯輕笑了一下,把錢倒在桌上數,然後拿出那張清單,統計上頭的訂單明細。

數額沒錯。

“你們都幹的挺好,一共是三十八個單子,我給你們倆湊個整,一人二錢剛剛好。”

文宣簡直不敢置信。

他沒按照說好的時間回來,還以為季唯會扣他工錢。沒想到一文沒扣,還多給了不少。

哪怕季唯嘴上不說,文宣也知道季唯對他頗為照顧。

“多謝季先生,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您。”

“謝什麽,不都是你自己掙來的。”季唯把銀子放在手裏掂了掂,加上田哥等人一并收回來的尾款,就已經有六十八兩銀子。

也就是說,只靠月餅禮盒,就已經掙了一百三十六兩銀子。哪怕是去掉了所有本錢,淨利潤也有一百兩銀子左右。

每日能夠産出四到五百塊的冰皮月餅,但利潤卻不盡如人意。冰皮月餅是按照一塊四文賣給張家,再加上昨日店裏買十送一,統共也只掙了不足八兩銀子。

這利潤一時間難以提高,一是市場還沒徹底打開,二是冰皮月餅售價低,人工成本高,裏頭的賺頭被壓縮的利害,很難在短時內提上去。

當然,這也就是季唯個人的看法。

若是其他店鋪的掌櫃,直到他光是靠冰皮月餅就能日入二三兩銀子,恐怕是羨慕的眼睛都要紅了。難能像他這樣,還嫌不足。

雖說是做的點心生意,但店內卻只有月餅跟曲奇,種類太少,檔次太低,主要面向的消費群體,還是普通百姓。對于這一類人,最好的就是量大價低,才能夠更快的打開市場。

可同時,月餅禮盒的大獲成功,又讓季唯明白了高端市場的重要性。

如果能夠牢牢抓住這群人的胃口,那麽只要百十來單子,就能抵得上數百個普通人。

大衆市場他要,高端市場他也要,要做到高低兩手抓,季唯立馬想到了前幾日的那場壽宴。

初次亮相的奶油蛋糕,引起不少人的好評。不是沒人來找他訂購蛋糕,但更多的人想的卻是近在眼前的中秋。再加上季唯忙着處理訂單,根本顧不上蛋糕。

此時一想,這豈非很好的選擇?

生辰一年才一次,每個大戶人家對這個特別的日子,都很重視,肯花大價錢來操辦。

只要讓這批人灌下生日蛋糕的概念,一過生辰都來訂購,很容易就能把這批有錢客人拉攏起來,變成店裏的常客。

在季唯的印象中,後世的奢侈品牌子也都走的這個路線。一有新品,就先提供給最頂流的一批人使用,接着才輪到金字塔中低端的大衆。

這不僅不會流失顧客,還能擁有一批消費能力極高的核心消費群體。并在其影響力帶動下,引流新一批的消費。

季唯這天沒再上街,而是輪流讓休息的工人,抱着白漆牌子上街招攬客人。他就坐在後院的屋子裏,桌上鋪開幾張紙,仔細思量未來要走的每一步路。

首先,他必須先擁有核心的消費群體。

其次,他要在這批人心中形成品牌概念,增強他們的客戶忠誠度,确保他們源源不斷的回頭購買。

最後,研發不同價位的新品,不斷擴展市場,将“味絕”這個牌子,以長柳鎮為中心,向其他城鎮輻散開。

腦子裏有了清晰的思路,制定起方案就要簡單許多。

除了奶油蛋糕外,季唯又選擇了兩款制作簡單,不會額外增加人力成本的西點,用來豐富店內的糕點類別。

季唯心裏有了譜,就不再枯坐屋中,交代了趙虎幾句,就離開了鋪子。

說起東西南北四條街,雖側重點有所不同,但雜貨鋪卻是每條街必備。

不管是做月餅、曲奇還是其他的點心,雞蛋、蔗糖、面粉和奶都需求量巨大。在人工成本無法降低的情況下,最大限度的壓低材料成本,是提高利潤的一個重要手段。

因此季唯此次上雜貨鋪,要幹的就是砍價。

“季大爺,不知您要點什麽?”夥計一看到季唯,立馬露出恭敬地笑臉迎上來。

倒不是為了他的兇名,而是為了他搬來北街後,幾乎承辦了雜貨鋪一半以上的營業額。掌櫃的愛極了季唯,連帶着夥計也不敢對他不恭敬。

哪怕是季唯不在意,若是被掌櫃的發現,夥計也得卷鋪蓋走人。

“掌櫃的不在?”

這雜貨鋪的規模,比之東西街來說,要大了不少。種類齊全,貨量不小,不過季唯看了一圈,都沒見到掌櫃那富态的身影。

“掌櫃的進貨去了,季大爺有什麽要的,盡管跟我說。我去幫您尋來。”夥計熱情的跟在季唯身後,随他在鋪子裏頭亂轉。

“我要的東西,你沒法拿給我,還是得跟你家掌櫃的談才成。既然他不在,那我就改日再來吧。”他掉頭要走,夥計連忙叫住。

“季大爺,是這樣的……”

夥計生怕季唯走了,賠笑道,“您這些日子大量購入面粉、蔗糖和雞蛋,鋪子裏頭貨不多了,掌櫃的必須得再找些賣家,這是談生意去了。”

他看季唯眉頭一皺,趕忙補了句:“不過已經去了一個時辰,應是快回來了,不如在店裏等等?”

“去了這麽久,他都去哪了?”

不同雜貨鋪進貨價不同,售價幾本一致,就導致了利潤不同。

這可是每家雜貨鋪的秘密,夥計就算是知道,他也不敢告訴季唯。更何況掌櫃的離開時,根本沒告訴夥計他去哪了,又找了誰。

夥計一聽季唯這問題,當即苦笑了起來,“季大爺,您可別為難我了,這我要是知道,還能在這當夥計嗎?”

“也罷,我不為難你。這就先走了,你知道我鋪子開在哪,掌櫃一回來,你就去叫我。”季唯揮手剛走出去幾步,就跟剛談成了幾單好買賣,步履生風走來的雜貨鋪掌櫃鄭興,打了個照面。

“喲,季爺,你怎麽走了?”鄭興看了眼剛送客到店門口的夥計,立馬明白了情況,一拍腦袋熱情道,“快快跟我進店去,正好被我給趕上了,還免得季爺來回跑。”

“鄭掌櫃,好巧。”

兩人打過招呼,季唯就跟着鄭興進了店。

雜貨鋪後邊還有個貨房,專用來儲存多出來的貨,等外頭缺了再補上。裏頭的貨架上分門別類的擺滿了貨物,只留下勉強通過的走道。

這并不是什麽談話的好地方,但礙于季唯每回來找鄭興,談的都是大筆的單子,總不好待在人來人往的鋪子裏說,就只好來這。

“我聽說鄭掌櫃今兒去談新貨源了?”鄭興一聽這話,就知道肯定是夥計說漏了嘴,笑罵了一句夥計大嘴@巴,就應了這個事。

“既然這樣,我也跟掌櫃談談這個事兒了。”

“欸?”鄭掌櫃反應很快,一下子就明白了季唯的意思,忍不住嘆氣。

季唯問他為何嘆氣,鄭興實話實說。

“上午才談成了幾筆好買賣,還沒來得及高興,季爺就找上門了。不用說,肯定就是為了那幾樣東西的售價來的吧?”

其實之前他上門訂貨時,就跟鄭興談過這個問題。不過那時收貨的價高,沒法再壓低了,季唯也看出難處,就沒再跟鄭興糾@纏。

不過這回也太過湊巧,正好趕上了,再加上季唯又很精明,鄭興想瞞也瞞不住。這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為季唯做了嫁衣了。

“鄭掌櫃也別喪氣,畢竟不是哪家都能像我一樣,每日給貴店送大幾百文錢的。”這是大實話,北街開店至今,已在這家雜貨鋪花了二兩銀子。若只是單純賣給普通百姓,幾十上百個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有季唯一次買的多。

“季爺說得有理。”鄭興苦笑。

“給你說個好消息。”

“是什麽?”

“過幾日起,雞蛋、蔗糖和面粉,我要大量加購。”

鄭興頭一個反應是後怕。

上午跑了好幾家談生意,還好多簽了幾個,要不按照季唯這買入的數量來看,怕是供上了他,又供不上別人了。

不過轉念一想,哪怕賺的少一點,能穩住季唯這個大客戶,算起來也不虧。

“那季爺覺得多少合适?”鄭興試探着問。

“低一成。”

“一成!”

可別小看這一成,以雞蛋為例,一斤售價約十二文,若是低一成,每日賣給季唯二十斤,就少賺二三十文。

而按照原定售價,鄭興在這二十斤裏,能賺的也不過五十文,這相當于是讓利一半了。

鄭興這個肉痛啊。

“怎麽樣?鄭掌櫃覺得如何?當然我也不怎麽喜歡勉強別人,要是掌櫃的不同意,只好去南街問問看了。”季唯臉上流露出惋惜。

鄭興嘆了口氣,“季爺就別擠兌我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不答應你。”

“那你可要聽好了,等中秋過後,我原來要的東西可全都要翻倍。”

鄭興聽傻了眼,還以為自個兒聽錯,跟季唯再三确認。

兩人從貨房裏走出來時,鄭興還是忍不住,羨慕地憋出了一句:“季爺的店鋪剛開張,就如此的生意興隆,讓我們這些北街開了多年店的人,如何立足。”

“雙腳立呗。”季唯調侃了一句,正色道,“一步步來吧,誰的錢是大風刮來的,總得有個過程,你說是不是?”

要不是他上輩子三十多年的奮鬥,哪有他在這長柳鎮的如魚得水呢。

不過是種瓜得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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