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又過了幾日, 季唯在北街的鋪子越發出名, 哪怕是住在東街的朱捕頭都有所耳聞。

小舅子上門拜訪時,手裏還提了一袋子東西, 說叫月餅,是為後日的中秋節準備。

結果月餅剛剛亮出來,朱捕頭的媳婦兒好奇嘗了一塊, 就沒停下來,跟小舅子兩個邊聊邊吃,竟然把六塊的冰皮月餅,當做零嘴全給吃光了。

朱捕頭媳婦兒還說, 後日就是中秋,一定要在桌上看到這東西。向來疼愛媳婦兒的朱捕頭,哪敢不從, 趁着今日輪休,匆匆趕來了北街。

來之前朱捕頭并不知月餅是誰在賣,還是問了人站到了餅鋪門口, 看到季唯在那邊高聲吆喝, 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這月餅竟是他所賣。

一時間驚上心頭, 在街上站了好一會,還是被路人認出了他身份,才無奈地朝餅鋪走去。

“朱捕頭!是朱捕頭來了!”

“什麽風把朱捕頭給吹到北街來了?”

“難不成北街又有誰犯案子了?”

朱捕頭住在東街,若不是遭到他人檢舉,甚少來北街, 也不怪排隊的客人有此好奇一問。

“不是,我就是來買點東西。”

朱捕頭一說,其他人就了然了,興致勃勃地互相交談起來。

“這就難怪了,還別說,上回就買了幾塊,嫌貴,怕被媳婦兒嫌棄。回去還被她罵了一頓,說我買少了。”

“是呗,我閨女正在長身體,食量不小,一次能吃兩個。我說了這好貴,還不聽,怪我摳門不肯買。”

“哎喲喂不是我說,要不是為了這一年一次的中秋,我還真舍不得買。”

“快點快點,別廢話了,都排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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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捕頭一看這長長的隊伍,以及排着隊聊着天自得其樂,一點不煩躁的人,有點好奇,有點奇怪,就跟他前邊的人閑聊起來。

這才知道,原來鋪子是剛開沒幾天,之前是個茶水鋪,壓根沒什麽生意。被季唯盤下來以後,突然爆火起來,一堆人湧過來排隊買月餅。

“我就是好奇,過來嘗一嘗,沒想到就買了十塊回去。這不是中秋沒到就被吃光了,又來買點。”

朱捕頭并不好口腹之欲,小舅子拿來時,他嘗過一塊,是紅豆餡兒的。雖覺得口味不錯,但卻并不覺得如何獨特,不明白他們為此而着迷的原因。

結果排在他前後的人一聽,就笑着搖頭,“這冰皮月餅裏頭最沒意思的就是紅豆餡兒的,你得要蓮蓉蛋黃和芝麻花生,吃起來才特別,才香呢!”

前後左右都跟着附和。

朱捕頭心中存疑,排到他時,每種口味都要了五個,付了錢才又多加了五塊鹹蛋黃月餅。

“對了,你什麽時候有空,我跟你談談劉慶那事兒。”朱捕頭本只是來買月餅的,但一看到掌櫃的是季唯,就忍不住想起被打了幾十大板子,連大牢都走不出去的劉慶,打算跟他提一提。

說起來這些日子忙,季唯已許久沒想起過劉慶等人,被朱捕頭一提醒,才想起來之前被捆去了縣衙,如今不知道怎麽樣。

他高聲叫來了趙虎,讓他幫忙頂一會,就帶着朱捕頭去了後院。

撩開簾子,看到後院裏幹的熱火朝天的漢子們,朱捕頭就驚的停住腳步。

由于天氣熱,後院裏又都是男人,大家都把上衣脫了,捆在腰間,光着膀子幹活。

如此場景,可不是随處可以看到,哪怕是見多識廣如朱捕頭,也忍不住一愣。

“他們都是幫我幹活的,朱捕頭這邊請,裏頭說話。”季唯在前頭帶路,兩人穿過院子時,不少人認出了朱捕頭的身份,都高聲吆喝着跟他打招呼。

朱捕頭一進屋,就忍不住站在窗戶邊往外頭看,“這麽多人,都是幫你做月餅的?”

“也不是,還有曲奇。不知道朱捕頭聽過沒?”

“那當然是聽過了。”朱捕頭怎能沒聽過,這東西在大溪鎮可比在長柳鎮有名氣的多。

特別是這半月來,不少捕快身上都揣了幾塊。說是個頭小又輕,比饅頭好攜帶,還比普通幹糧味道好,只吃幾塊都不餓了,一個傳一個,就個個都吃起來。

就連朱捕頭也買了,不過是在大溪鎮上托人買的,也不知道貨源竟來自季唯。

這下子可真把他給驚到了,像是看什麽怪物似的,上下打量着季唯。

季唯笑着搖頭,“朱捕頭贊缪了,哪就有那麽厲害了,就是做點小東西,糊口罷了。”

“不必跟我客氣,我們打交道可不知這一回。”

朱捕頭說完,跟季唯對視一眼,竟一同笑起來,真可謂是今非昔比了。

“好了,閑話休提,我是想跟你說說劉慶的情況。”當即朱捕頭就一股腦地說了。

原來自從上回他被抓回縣衙打了板子以後,劉慶沒人照顧,還被陸展鴻罰了關牢子五日。

期間一個人也沒來探望劉慶,他傷勢惡化的厲害,天氣又熱,跟着發炎化膿,陸展鴻怕出了大事,就請大夫給他開藥。

之前給他停下了半月的時間,要劉慶去籌集欠款。可如今傷勢未曾痊愈,自家的房子也被賭坊給收走了。劉慶無家可歸,這段日子也算是心如死灰,再沒了鬥志。

“那朱捕頭的意思是?”季唯挑了挑眉,倒是有點難以置信了。

“是,就你想的那個意思。”朱捕頭點頭,也有點感慨,“你不知道劉慶都成了什麽模樣,以前多人高馬大的,往街上一杵,都能吓着膽小的。這才過了多久,人都瘦的脫了形,死氣沉沉的,像七老八十了。”

季唯哦了一聲,沒接話。

“他說還不上那二十兩了,要大人随便處置。這家夥破罐子破摔,這二十兩銀子是沒轍了,大人的意思,是要罰他去服勞役,等養好了身子就去。”

長柳鎮一時沒什麽大的工事,劉慶若要服勞役,就得發配去其他地方。勞役又被稱作苦役,修橋鋪路建城牆,什麽苦累幹什麽。

一直幹夠了欠下的債,才能解脫。

這二十兩銀子不過是個引子,加上與包子西施通奸,以及在陸展鴻處的種種惡行,故而被判二十年勞役,服滿了才可送回原籍,也就是長柳鎮。

劉慶今年二十有六,服勞役者,身心較之常人更易于耗損,大都活不長,哪怕是真活到二十年後,怕也早沒了這股子意氣風發了。

聽了朱捕頭這番話,季唯頭一反應倒不是痛快,反而是有些唏噓。

就這麽一個惡名遠播的混混頭子,作威作福了六七年,把鎮子攪的翻天覆地。卻在這短短的數月間,身敗名裂,果真是應了那句老話——

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朱捕頭說完,頓覺得無事一身輕。

“你要不要去看他?過幾日,就得差人發配出去了,恐是日後也沒機會見着了。”看季唯搖頭,朱捕頭還有些惋惜,摸着下巴道:“要換了我,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季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誰會專程跑去看一坨臭狗@屎?更何況我還有不少事情要忙。”

“也是,你如今可是要做大生意的,哪有這功夫去看他。”朱捕頭想起當初兩人雙雙羁押的場景,頓生感慨。

“我也待了挺長時間,該走了。”

“那我送朱捕頭吧,請。”季唯推開門,跟在朱捕頭後邊走出去,快到鋪子時,突然想到了久無音訊的包子西施,便像朱捕頭問及了此事。

“你瞧我這記性,又給忘了。”

“我也就是随口一提。”

“你還記得劉慶媳婦吧,那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要麽當初劉慶怎會忍着,偷偷跟包子西施來往。那日把她傷着,多年積怨下來,一氣之下找了鎮長,說要跟劉慶和離。鎮長就着人帶了包子西施回去問話,可不管是怎麽逼她,口風緊的很,就是不肯說。你猜最後怎麽着?”

朱捕頭雖未親眼見着,但聽不少人提起過包子西施這事。為了從她嘴裏撬出話,不知動了動了多少私刑。一個弱女子能受住如此威脅恐吓,還不動搖意志,只能說是那後果太過可怕,她承擔不起。

但就算是這樣,也很值得敬佩了。

“怕是她沒招認,最後是劉慶認的吧。”季唯随口道。

“哎喲你可真聰明!”朱捕頭猛拍了一掌,“可不是,劉慶最後什麽都說了,也不差這事兒了。那包子西施可算是被害慘了。”

“包子西施最後怎麽樣?”

“陸大人說了,不要動私刑,浸豬籠要不得,枉顧人命。等劉慶動身那日,她要游街……”說到這,朱捕頭頓了頓,臉上流露出幾分同情來。

哪怕他不說,季唯也明白了。

這就是柳意綿當初是說過的,女子與有婦之夫有染,按照律法,當處裸@衣游街之刑。

對于女子來說,恐怕比浸豬籠都要可怕,難怪包子西施哪怕是死也不肯說實話。

不管如何,包子西施算是徹底毀了。

朱捕頭臨走前還在說,劉慶這惡棍害人不淺,搭了自己還搭了別人。

季唯站在店門口,目送朱捕頭遠去。頭頂烈日炎炎,他被曬得有些刺目,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管是使得原主喪命的身後悶棍,牢房裏對柳意綿的言語侮辱,還是指使包子西施當街搶生意……

這些往事在季唯腦海中翻滾,郁結了許久的那口氣一下子散了,渾身都跟着松泛爽利起來。

他站在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轉身與趙虎交接,而後繼續忙着做起了生意。

誰有空去管昨日呢,還是明天更要緊。

至于劉慶,不過是一個跳梁小醜罷了,季唯又怎會放在心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總算把絕殺慕尼黑看了,感動的我眼淚汪汪。

之前就約了人想看,誰知道還沒來得及去看,就住院了OTZ一拖拖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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