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飯後, 二人從館子出來。
大溪鎮雖大, 雖繁華,但街上之物, 與長柳鎮大同小異。
季唯本打算帶柳意綿逛逛,為他買些日常用具,可柳意綿卻沒這意向, 只貪戀與季唯雙手交握的感覺。
二人在街上走走停停,說說笑笑,一直等到華燈初上,街市熱鬧的有些擁擠了, 柳意綿腦海中關于熱鬧街市的不美好印象就又湧了出來。
不過這回有季唯在身邊,他倒是神色自若了些。可縱然是如此,以季唯對他的了解, 很容易就察覺到他微微汗濕的手掌,以及有些別扭的走路姿勢。
他低頭,湊到柳意綿耳畔, 輕聲道:“怎麽了?可是身有不适?”
柳意綿搖頭, 嘟囔道:“不是的,晚間喧嚣, 有些乏了。”
“那好,我們回去。”季唯捏了捏柳意綿軟乎乎的手心,領着他離開人群,走上了返回書院的幽靜小道。
這小道因通往書院,往來路上出了學子以外, 甚少有其他人。
剛進巷,季唯就輕扯了下柳意綿的手臂,令得他轉過頭望着他。只是柳意綿心中有事,眼神飄忽,不若平時堅定。
看着看着,柳意綿低下頭去。
不過他一低頭,季唯就伸手擡起他的下颌,不讓他避開去。
“原來綿綿有事瞞着我,這可真叫我傷心啊。”季唯嘆氣,松開了攥着柳意綿的手。
柳意綿一急,連忙上前一步又拉住季唯,微微紅着耳朵,別別扭扭道:“也沒什麽事,就是,就是之前中秋,人多了有點慌張。”
季唯心生憐愛之情,抓起了他的手掌,五指順着指縫插@入,與柳意綿十指交握,含笑道:“你瞧,如此,就不用擔心走失了。只要有我在,以後不要擔心。再把你丢了,你打我吧。”
“打你……”柳意綿含羞帶怯地擡頭乜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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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唯收到了那目光,心頭蕩了下,他摸了下鼻子,“走吧,咱們回去,天色也不早了,洗澡什麽的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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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書院,拐去了馬廄取了書,兩人朝校舍走去。果見房門緊閉,林泰等人離去時,有照他吩咐,把門關上。雖說書院中都是學子,衆人知書達理,不會幹出偷盜之事。但事無絕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季唯推開屋門,柳意綿快步去點燃了屋裏的燭燈。他平日只在書桌上點一盞,但今日季唯難得來一趟,燭燈暗淡,他又從櫃子裏去了一盞小燈,點燃了放在屋子櫃臺上,一下子将屋裏照亮了許多。
只不過屋子一亮堂起來,柳意綿就怔住了。
他素來喜歡整潔,哪怕只有一人居住,也日日整理房屋,只除了今天季唯來訪,他同他出門游街,并未整理。可林泰、紀寶山都是文雅之人,他們二人下午不在,竟會不經允許翻看屋子裏的東西不成?
柳意綿呆立當場,有些想不明白,目光迷茫的掃過半開着燈衣櫃,還有翻的亂了的衣裳。
他小嘴因吃驚而微微張着,季唯見他久不動彈,朝他看來,一眼識破了他心思,走過來順着柳意綿的目光看去,注意到了半開的櫃子,和有些淩亂的衣櫃。
“進賊了?”季唯皺眉,聲音有些沉。
他萬萬沒想到,在這滿是文人的書院裏,竟然會出現竊賊入室的事?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你去找找,有無丢了什麽貴重之物。”季唯不住在這,也不知柳意綿有沒帶什麽重要的東西。只不過當初來的時候,東西他都幫着整理過了,應是沒什麽的。而且上回并未給許多銀兩,用了十日,也該用光了。
柳意綿搖頭,把脖頸裏的玉墜子抽出來,有些歡喜道:“最貴重的東西,我已經貼身佩着了。屋裏除了書,就只有二錢銅板,我放在裝書的箱子,堆在書桌下。”
那書桌處看起來如離開時那般,似乎無人動過。若是沖着錢財來,那處反而是最平安的所在。
不過柳意綿還是上前,從箱子裏取出幾本書,然後掏出了一個有些鼓的錢袋。不過比起季唯剛給他時,要幹癟了不少。
“我當初給你一兩,你還剩二錢?”季唯接過錢袋子掂了掂,“你初入學,正是花錢的時候,這些錢,無需省!”
季唯語重心長。
柳意綿輕允,“我曉得的,只是常與林泰、勉光、寶山三人出行,大都各自付賬,有時他們還搶着付賬,這錢有些用不出。”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後頸。
“那你以後也搶着付賬即可,特別是不要讓趙勉光為你付賬。”季唯冷哼了一聲,把錢袋丢到了桌上,發出了啪的一聲。
柳意綿不解,疑惑。
今日季唯與他私下共處,已多次提及了趙勉光。按理說,他們二人應是不相識的,怎會如此?
柳意綿雖想問,但不知道為何,看到季唯的表情,下意識就覺得還是不問的好。
“好。”柳意綿走到衣櫃前,有點踯躅,不知要不要開口,但想了下,還是詢問季唯意見,“我要不要去問問林泰,看他知不知道什麽?”
“不用去。”
“好,不去了。”
“林泰是端方君子,必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想來這事,發生在他離去後。你若是去問他,豈不是讓他以為你在心中懷疑他?不去為好。”季唯坐在床邊沉思,林泰等人不可能,那麽誰會做出這樣的事,“能在這校舍中來去,又不引起注意的,應該是書院學子,要麽就住在這,要麽時常來這。”
若是讓季唯在這呆上幾日,定能查出這登堂入室的小人。可他卻沒這功夫在這守着,只能由柳意綿自己多長點心。
“以後出門,一定要鎖好門,以及不管是誰,若是突然親近于你,一定要再三思量,是否對你有所圖。”季唯細細交代,柳意綿連聲應允。
“好了,我該去洗個澡了。對了,校舍裏去何處打水?”
“校舍後有井,可打水。”柳意綿站起身,有點急,“我去幫你打水。”
他埋頭要走,被季唯扯住雙臂,給拉了回來。
“你去打什麽,是我要洗澡,當然是我自己去。”季唯把柳意綿按在凳子上,“我洗澡很快的,不用為我擔心。”
季唯出去後,就繞到了竹林裏。果然在校舍背後,看到了一口水井,不過四周被灌木掩映着,再加上夜色濃重,差點沒被他發現。
這個時代的人,洗澡是個奢侈且非必要的事。
十天洗一次澡,都不算什麽稀罕事。季唯雖是個男人,并不如姑娘那樣愛幹淨,但卻是後世穿越來的,不說日日洗澡,二三日也一定要洗澡,否則總覺得渾身難受。
只不過他也有個大多數男人有的通病,那就是不愛洗衣服。
家中的衣服原是柳意綿幫着洗的,自從他走後,沒了人幫忙,再加上店裏事情忙,季唯時常宿在鋪子後邊的屋裏,也沒洗澡。
今日從長柳鎮趕來,烈日暴曬,流了不少汗,又要在柳意綿的床上歇息,若是不好好洗個澡,怕是季唯自己這關都過不去。
好在夜半了,甚少有人來竹林,也沒人這個點洗澡。
季唯看沒人,也懶得打水去什麽地方洗了,直接脫了衣服,打了水往身上倒去。
夏風徐徐,涼水潑在身上,一下子把整日的疲憊勞累都給帶走了。
季唯瞬間清醒了。
洗完澡後,他披着有些濕的頭發,中衣松松的系着,外袍披散,踩着布鞋,趁着院子裏沒多少人轉悠,迅速地溜進了綠竹屋內。
“綿綿?睡了?奇了怪了,尚早啊。”季唯把門關好,屋內就留了一盞小燈在床頭,柔和的燈光把床上的隆起照的纖毫畢現。
不消說,那團包就是柳意綿了。
季唯把外跑脫了,攤平了放置在凳子上,把頭發随手束起在腦後,坐到了床沿。
“綿綿?果真睡了?”他喊了聲,總覺得似乎看到那團包顫抖了一下,但夜色昏沉,也不知是不是他眼花。
季唯湊到那鼓起來的包前,手指輕輕一扯,把被子扯下了一些,露出了裹在被子裏,有些紅彤彤的耳廓。
“原來睡着了,還會紅的啊……”季唯的聲音裏含着笑意,伸手摸了摸耳朵,觸手滾燙。他一觸上去,身下人忍不住縮了一下,這才想起來自己在裝睡,又一動不動了。
季唯笑的胸腔震動,好半晌再忍不住,一把将被子掀開,用了點勁兒把埋頭悶着不敢看他的柳意綿翻過身來,在燈光下露出他早已紅的不能再紅的臉頰。
“你若是再不探出頭,我恐怕你要燒熟了。”季唯打趣道。
可他如此一說,柳意綿更不敢睜開眼睛了。他只覺得心口砰砰,砰砰跳的又重又快,渾身血液急促的仿佛能聽到奔騰的聲音,就連腦子都開始昏昏脹脹,不怎麽清醒了。
“怎麽?小家夥害羞了?”季唯湊得極近,就連說話的呼吸聲,都吹拂到了柳意綿滾燙的臉頰上,仿佛火上澆油一般。
柳意綿再不堪忍受了,迅速提起兩手,用力地捂在燙的要燒起來的臉頰上。可他的手也是那麽的燙,一點都沒用處。
他抖了抖長長的睫毛,緩緩睜開了眼睛,對上了季唯背着光,幽深見不到底的雙瞳。
他的心,像被什麽撞了一下,有點緊張,有點慌亂。
“舍得睜開眼了?”
柳意綿微微張嘴,緩緩吐出了憋的胸腔有些疼的氣,總算是鎮定了些。
然後他抓起了季唯寬厚的、剛剛洗完澡泛着冰涼的大掌,重重的貼在了滾燙的臉頰上。
冰涼與熱意交織,柳意綿低低嘆謂出聲,“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