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什麽事, 外邊這麽喧嘩?”前堂的人一冒頭, 就被季唯叫了過來,“我在這都能聽到你們外邊的聲音。”
在前堂幫忙叫賣收錢的兩個漢子, 為人老實巴交,很是穩重,在把趙虎調去獨當一面後, 就不得不從院子熟人裏頭挑了兩個出來,有時候替季唯在前堂幫幫忙。
看到他們臉上的無措,就知道肯定是碰上事,交代了其他人幾句, 就小跑着跟他們一起沖進了前堂。
季唯一看到那陣仗,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不用擔心, 該幹嘛幹嘛去,這些都是原材料,你去叫後院的人過來幫忙扛進去, 免得在這裏占着地兒, 大家沒位子等了。”
這些都是張老爺子派人送來的原材料。
之前就談好了合作細節,季唯只負責制作, 至于原材料就由張老爺子全權負責,每隔三日固定派人将東西擡上門。
不得不說,張家的生意在縣城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
附近幾個鎮子都有他的店面不說,最重要的是,張家由米鋪發家, 到了後來陸續開了雜貨鋪、糕餅鋪子等,都與“吃”字逃不了關系。
雖說其他的鋪子不如米鋪來的多、開的大,可也能占據張家每年四成的收入。也正是因為米鋪發展到了頭,張老爺子要擴張産業,就必須從其他的鋪子入手。
正好張家也做雜貨鋪,原料自給自足,這本錢降低,利潤就相應提高。
張老爺子樂見其成,只不過苦了其他雜貨鋪子的掌櫃。
他們剛與季唯建立了穩定的合作關系,為了這還特意壓低了售價,卻沒想到還沒過一個月,就斷了季唯這條財路。
可縱使心中有怨氣,他們也萬萬不敢跟張家對着幹,只能是打落了牙齒和着血吞。
“這樣,你們先在這坐一坐,我有事情要交代你們,不過我還得先看一下東西。”季唯跟在張家工人後邊走進院子,讓人招呼這些人去坐着,又叫阿秋給他們倒水。
他一樣一樣的檢查面粉、糖、雞蛋、酵母、牛奶和羊奶等等,問清楚每樣東西的數量,心中有了數。就交代張家工人,以後羊奶送去西巷季家,剩下的雞蛋、面粉等包括牛奶就送到鋪子裏來。
兩邊分工幹活,各有不同側重點,若都送到一個地方,難免就需要将東西搬來搬去,也耗費精力,幹脆一開始就分開送,還提高了工作效率。
張家的工人應下,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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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這批工人是張家精挑細選了送來的,可季唯還是在培訓結束後,給他們每個人都簽了契書。
契書是季唯按照現代的入職須知來設計的,新來者有七天的試用期。
若是試用期沒過,薪資就按照五成來計算,若是通過,就直接按照正常計算。
每隔一周發放一次周薪,一天工作三個時辰,中午休息一個時辰,一天二十五文錢,還包一頓中飯。
雖說工錢比起以前一個時辰十文錢降低了些,但還是比起外頭的行情要略略高一些。再加上包一頓飯,免了不少人中午來回奔波吃飯,也算是方便大家。
除此之外,契約書中最重要的就是保密條例。
若是有人洩露了培訓技術,或者有盜竊行為,前者需要賠償十兩銀子,後者需要交付三倍賠償金。對于辛辛苦苦賺錢的普通人來說,十兩銀子簡直是見所未見的大財富。若是賠不起錢,更是要像那劉慶一樣,被逮到縣衙去關起來,甚至要被罰去做勞役。
他們一開始畫手印時,還猶豫了一下。不過考慮到從未想過要偷盜,一個個又都很爽快的簽了。
契書一式兩份,季唯全都好好收着。不出事這就是一堆廢紙,可萬一真出了什麽事,還能憑借這個收上一筆專利費,也不是什麽壞事。
剛簽完的時候,還有幾個老員工念叨季唯不夠慷慨。
可當他們日日中飯都有一素一葷一湯後,這種質疑的聲音就徹底銷聲匿跡了。
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季唯找村裏的鐵匠加購了一批工具,又拉攏了幾十個工人的心,上下衆志成城,鬥志高昂。
白天兩地幹得熱火朝天,到了傍晚,趙虎就派人将做好的奶酪、黃油、脫脂奶等送到北街鋪子。全部封存在井中,次日再由鋪子的工人,将它們變成了香噴噴的甜點。
然後再由張家派人分送到各個鎮子的分鋪。
張家在五鎮一城都有店面,要日日将東西運送到鋪子裏,也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一開始時,張老爺子也并沒有重視運輸這一塊,只讓抽了幾個長柳鎮的夥計讓他們去送貨。
但這貨量又大,人手又不足,送起來就慢,甚至送到天黑,還沒送完一圈。
這種情形不過持續了兩日,張老爺子和季唯就都發現了問題。
還是季唯首先提議,要建立起屬于他們自己的物流運輸體系,從每個鎮子抽派專人,到長柳鎮上來提貨。
張老爺子欣然應允,又由此想到了借由每日從各個鎮子上來的夥計接單派單,将蛋糕業務擴散到其他的城鎮。
有錢沒理由不賺,更何況蛋糕确實利潤高,賺頭足。
憑借着張家多年的人脈與口碑,再加上精致傳神的宣傳單,蛋糕訂單接踵而來。
季唯一下子從每日一單蛋糕,變成了每日六個。
雖說蛋糕胚、奶油是可以成批量制作的,但組裝裱花,仍然将季唯累的腳不沾地,幾乎沒了功夫到前堂去吆喝叫賣。只有到賣光了鋪子裏的東西後,季唯才有空計算當日的營業額。
張季兩家合作初步完成後,季唯忙着每日供應近七家糕餅鋪子,張家則忙着要在其他幾個沒什麽基礎的鎮子上,打開知名度。關于這一點,張老爺子沒什麽經驗,幹脆就複制了季唯曾經在長柳鎮與大溪鎮部分推廣手段。
沿街吆喝試吃,促銷打折售賣,VIP送貨上門。
摸透人心形成的廣告手段,不管在哪個時代都能迅速打開當地市場。更何況淳樸的古人,更沒有見過這麽多的套路,一下子上鈎。不管在哪個鎮子,張家糕餅鋪的生意都火爆到告罄,以至于不得不提前收工關店,還是從未有過的情形。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方圓百十裏,已無人不知季唯,無人不知“味絕”西點。
*****
“混賬!”陳明生把賬本摔在桌上,氣的臉色發青。
“翔叔,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想過你會幹出這種事!”
被叫做翔叔的男人,一臉的褶子,看起來也有五十來歲。聽了陳明生這話,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苦哈哈着一張臉,搖頭嘆氣:“老爺,你當是我虧空了鋪子不成?”
陳明生從鼻子裏哼了聲,“不然呢?”倒不是他不信,而是這個月鋪子生意下滑了太多,這難免又些異樣。
“不信你問問夥計,這些天來鋪子裏買糕餅的人多不多?”翔叔搖頭,知道不給陳明生親眼見到,他就沒法理解自己的話,也就什麽都不說,在前頭領着陳明生,走到了隔了半條街的長勢糕餅鋪前杵着。
他什麽也不用說了,陳明生看了一眼就懂了。
“這……情況持續多久了?”他咽了口口水,潤了潤幹澀的喉嚨。
“十數日了吧。”
在十數步之隔的鋪子前,排起了一條十幾二十人的長隊。他們都擠在小小的鋪子前,叽叽喳喳的在說什麽,臉上都堆滿了急促與興奮的神情,可見他們是多麽渴望地想要得到鋪子裏的東西。
這張氏就是陳明生的死對頭了,兩家互相競争也不是一日兩日,而有七八年了。一開始倒還好些,陳家畢竟在糕餅茶水這一行幹了許多年,除了長柳鎮與青城外,都有他的分鋪。
可随着張家生意越做越大,竟然跑來涉足糕餅,搶走他的生意,兩家就逐漸成了死對頭,互相競争。
陳家根基深厚,張家還是略遜一籌,本來都維持着微妙的平衡,沒想到竟突然被打破了!
陳明生一個月才到各個鋪子過一回賬本,乍一見到本月收入只有上個月的一半多點,徹底驚了。
“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你知道嗎?”陳明生生硬道。
“張氏半個月來,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我之前讓夥計去買過,什麽頌曲奇啥的,我也記不全。”翔叔有點無奈,他年紀大了,又沒見過這些,自然是有些不大能接受。
“味道怎麽樣?”
“還不錯吧,我看大家很喜歡的樣子。”
“那就是他們請了新師傅?”陳明生沉默了下,突然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說我重金去把他挖過來怎麽樣?”
“不是的,我讓人去問了,師傅還是那個沒換。只不過新添加的玩意兒,好像是從別地方運過來的,每天都有驢車拖了好幾箱子的東西來呢。”翔叔也是為了給陳明生一個交代,這幾日老在張氏鋪子外頭蹲着,才看到了這些。
“不行!我必須得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陳明生畢竟也做了大半輩子的生意,當機立斷道,“我過去買點他們家的新玩意兒嘗嘗。”
張家鋪子的夥計一看到翔叔,立馬就變了臉色,拉着一張臉,老大不歡迎的模樣。只不過礙于他是客人,不能趕走,但也不熱情。
陳明生混不在意,把每樣沒見過的東西都點了一遍,才拉着翔叔急匆匆地趕回了鋪子,指着桌上的一堆東西急切道:“這個東西我吃過啊!這不是林家鋪子賣的嗎?”
陳明生沒記錯的話,林耀祖的鋪子前段時間好像賣過,還有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月餅,哄的不知道多少人喜歡。
難不成張家這些東西,都是跟姓林的那老狐貍買的?
陳明生一拍大腿:“翔叔,麻煩你讓人去摸個底,花點錢也不打緊。我先去其他鋪子看看,後日再來。”
若只有這家出了問題,倒不難解決。可若是萬一——
“呸呸呸!淨想些不吉利的東西……”
翔叔目送着陳明生坐上馬車,才耷拉着眉眼,招呼夥計過來,給了他十文錢,“我記得你有個相好的姑娘。”
夥計手裏捧着錢,受寵若驚地看翔叔。
“你讓她去張氏買點以前沒見過的東西,多問問這些是從哪來的,誰做的。這錢就給你們,剩下的就當是給她的酬勞,我倆面孔都老面孔了,恐怕一去人家嘴巴反而閉的更緊了……”翔叔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