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陳沛之詫異極了, 這聲音他就是不回頭也認得出來, 轉過身擰着眉頭蹬來人,“柳成蔭, 你要為了他跟我作對麽?”

他朝前走了幾步,靠近來人。

“你想清楚了?”

柳成蔭撥開站在最外圍的兩個青年,望向柳意綿的眼睛裏, 染了幾分心疼,轉向陳沛之時,臉色又沉了下來,“沛之, 我拿你當朋友,你怎能這樣對我的弟弟。你明明知道他是我二弟啊!”

“那又怎麽樣?你弟弟擾亂了書院,就不該滾出去嗎?”楊明惡狠狠地瞪着柳意綿, 猛的攥住他胳膊,把他拖出來,用力地甩出去, 柳意綿踉踉跄跄地跌倒了柳成蔭懷裏, 被柳成蔭抱住。

“你沒事吧?”柳成蔭溫柔地看着柳意綿,連說話的語氣都放得很輕, 好像怕吓到他一樣。

這樣體貼的大兄,是柳意綿很多年都沒見過的。

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牢牢地抓住柳成蔭的手臂,用力地搖頭,“大兄, 他們,他們……”

柳成蔭把他護在身後,“你別怕,有我在,他們不能把你怎麽樣。”

陳沛之表情帶了兩分陰狠,“我今天要帶他去見山長!這個家夥在書院念書一天,我心裏就不服一天,我要抗議,我們都要抗議!而且他還公然地在書院裏與他人卿卿我我,哥兒就了不起了嗎?難不成山長就允許我們在這裏搞短袖?這事非得說清楚不可!”

“簡直世風日下,有辱斯文!”邊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叫嚣起來。

“那又如何?他又不是故意露給你們看的,碰巧撞上罷了,若真要去山長那告狀,就随你們去吧,問心無愧即可。”柳成蔭握住柳意綿滿是汗水的手掌,輕輕捏了下,讓他放松。

“這件事不會就此罷休的,我給你面子!還是讓你的好弟弟,多想想該怎麽在山長面前解釋吧!”陳沛之冷哼一聲,摔着袖子帶人走了。

等他們一行六人都走遠了,柳成蔭才轉身握住柳意綿的肩膀,問起了前因後果。在得知了緣由後,他長嘆一口氣,“多虧了我跟沛之還有幾分交情,否則今日還不知該如何收場。他既然說了要找山長,那就肯定會去找。只希望山長明鑒,不要真的将你趕出書院才好。一會我也去找山長,為你說說情。”

“大兄,我也去!”柳意綿堅定道。

“不可,你還是不要去,我先去探探路。若是山長為此遷怒于你,那你再去誠懇道歉。要是山長開明,你根本就不需要去,自然就解決了。”柳成蔭拍了拍柳意綿肩膀,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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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多謝大兄了。”柳意綿跟在柳成蔭身邊,一路上都顯得悶悶不樂。他不明白為什麽陳沛之等人,如此不喜他在書院念書。明明他都不跟他們打交道,也不說話,可偏偏他們卻要湊上來,對他說些難聽的話。

就在他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的時候,腦子裏忽然閃過季唯昨日對他說過的話。就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黑夜,柳意綿一下子清醒了,振作了。

他握緊雙拳,“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柳成蔭有些吃驚,卻并未開口說話。

“這下可以請為兄去你屋裏坐一坐了吧。”柳成蔭調侃道。

“啊,這是當然,大兄請。”柳意綿把他迎進屋,倒了一杯水給他,“屋裏只有這個,大兄請見諒。”

柳成蔭咂了一口水,溫和地看着柳意綿,“我看你屋裏所需樣樣齊全,說明那姓季的對你尚算不錯。前兩日我回家時,與父親說起這事,他很高興,說你未來有着落了。”

柳意綿聽了,沒見柳成蔭料想中的高興,只是淡淡的哦了聲,垂着頭,撥弄着手指,“多謝關心。”

“他對你挺有心,還專程從長柳鎮跑來看你。”柳成蔭盯着柳意綿的頭頂,試探道。

“季哥是來給我送書的,有位秀才送了我套書,他順便來看看我。”柳意綿高興起來,把那小箱書取了一本翻開,上頭的字跡小而秀,十分規整,頗見功底。

柳成蔭吃了一驚,“你竟認識秀才?”

“我曾有幸,得到張秀才指點一二,他人很好的,知無不言。就連我來縣學念書,也是他給山長寫了推薦信,我才能來的。”柳意綿小臉上寫滿了感激。

“那可真好啊。”柳成蔭嘆氣,“為兄着實羨慕你,就連我來縣學……”他突然中斷這個話題,臉上流露出沮喪的神色。

“怎麽了?”

“也不知我能不能在這待上半年。”

書院每半年收一次書脩,一次一兩銀子,尋常人家還真的有些上不起縣學。

柳意綿想到這裏,突然好奇道:“大兄,二娘她,她竟願意給你銀子來這上學嗎?”

“怎麽可能呢。”柳成蔭苦笑,“之前去趕考,路上省吃儉用,能住破廟住破廟,一路上吃饅頭喝清水,省了半兩銀子。後來幺妹嫁進了員外家,二娘她有了錢,慷慨不少,我借口要買書具,她百般追問,才肯給了我點銀子。加上以前辛苦積攢下來的,湊了湊,也有一二兩,上個半載,應是沒問題的。”

“竟然是這樣?”柳意綿有些詫異,一直以來尤桂枝對柳成蔭,就比對柳意綿要好上不少。他還以為他們二人關系不錯,沒想到竟也緊張至此。

“是啊,為兄何必騙你。”柳成蔭搖着頭,從攜帶來的小包裏,拿出用紗布包着的兩個馍,“這便是我來時,在路上買的中飯了。好在一文錢兩個,管飽還便宜。”

大兄在家時,還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苦。再加上剛才他遇到幾人刁難,柳成蔭及時出現,将他從中解救了出來,柳意綿心生了幾分心疼與難過,就把他收起來的糕餅取出來與他分享。

柳成蔭拿了一塊白色的冰皮月餅,突然捂住腦袋,啊了一聲,“為兄突然想起還有件事沒做,就不打擾你了。”

“大兄不多坐會?”柳意綿有些緊張地站起來。

“不了,已經與人約好了,我不能失信于人。反正都在書院念書的,有事的話,你就來找我好了。”柳成蔭伸手摸了下柳意綿的腦袋,溫柔地說完,提着小包揮手走了。

一直到他離開了,柳意綿才松了口氣。

這一回,大兄他真的沒有再提到錢財的問題了。就像季唯說的,若是平時關系不親近的人,突然表現出交好的意思,那麽一定另有所圖。

大兄他果然還是關心自己的,之前只是受到了尤桂枝影響罷了。

柳意綿心裏生出了幾分欣喜。

****

柳成蔭離開校舍後,一路朝講堂走去。

此時還未有課開講,不少講堂都空蕩蕩的,只偶爾有幾個學子在裏頭念書。他推開一間虛掩着的講堂走進去,果然在角落裏看到了剛才別過的六人。

“我還當你舍不得來了呢。”楊明沖他招手,等柳成蔭走到跟前時,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把有幾分瘦弱的柳成蔭拍的一個踉跄,差點跌到了後排陳沛之身上。

“看着點路吧,別壓着我了。”陳沛之有些嫌棄道,“要不是拿你當朋友,才不會幹這種事。我陳沛之,可是堂堂正正男子漢。”

柳成蔭笑了笑,“是啊,沛之謙謙君子,為人仗義,要不是你願意幫我,我還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那怎麽樣,事情成了沒啊?”陳沛之搓着手,有些興奮。

其他幾個人也都好奇地湊過來。

“還沒呢,也不知是怎麽了,我這二弟以前是個又傻又聽話的,現在竟然警惕了不少。一提到錢,立馬就變臉。我可不敢再刺激他,只能徐徐圖之了。”柳成蔭想起柳意綿警惕的樣子,心裏頭就有些不舒服。

“這還用說,肯定是被他男人教壞的呗。有道是嫁雞随雞,嫁狗随狗。這哥兒也賣進去一年了吧。”陳沛之輕蔑道。

“說得不錯。”柳成蔭微微點頭。

“山長那邊,自然是不可能去的,不過還請沛之配合我,就當是已經去過了。”

“好說了,只要你弄來了錢,請我去一次桃紅館就成。”陳沛之搖頭晃腦道。

******

話說季唯騎着驢子回了長柳鎮,路經西街時,拐去了文宣家。

他這書呆最是好找,整日裏都悶在家中,甚少出門,上門一逮一個準。

果然這回季唯敲門,立馬就有人來開了。

“季先生,你來了!”文宣有些興奮。

每回季唯上門,都會給文宣帶來一筆不小的銀錢,特別是他現在準備回縣學,自然是積蓄越多越好。

“這回是有什麽畫要我畫嗎?還是要我跑腿送什麽?”文宣跟在季唯後頭,掰着手指算賬。他現在有二兩多的積蓄,去除掉交給書院的書脩,以及半年的校舍費用,還能有一兩點剩餘,足夠用到明年年底了。

“都不是。”

“啊?”

文宣有些傻眼。

“我是來問你,何時返回縣學?”季唯随便找了張凳子坐下,就像在家中一樣閑适自在。

“我打算把家裏整理一番,再買些書本筆墨等,再回縣學,最遲下月初。”也就是十日內。

“你打算住校舍?”

“是啊,大溪鎮遠得很,住在外頭也不便宜。不過寶山倒是說,若是我囊中羞澀,倒可以去他家借助。但他家裏還有個妹妹,我怎麽好去打擾。”文宣撓了撓後腦,憨憨道。

“這樣也不錯,多個人照應也是好的。”季唯喃喃了一句,文宣沒聽清,追問了句。

“既然你近期也打算去,那我看就早些,要是你還差錢,我幫你掏這錢。大概還差多少?”季唯從腰帶上解下錢袋,被文宣攔住了。

“我怎麽能拿你的錢呢,其實您這段日子已經很照顧我了。至于上學的錢,早就攢夠啦。”文宣感激的有些哽咽,沖季唯作了個揖。

如果不是有季唯幫他,以他之前賣畫,溫飽都成問題,根本不可能重返縣學,更別提住在校舍內了。

“你知道我家柳弟……前段時間也去縣學了吧。”

“當然!柳公子聰慧,文宣十分佩服!”一個普普通通的哥兒,不僅識字,還能像其他男子一樣進縣學念書,這本身就是件極難得的事。要不是季唯知道文宣是個正直的謙謙學子,恐怕都要以為文宣說的是反話了。

“你要想感謝我的話,平常在書院就替我多照看着點,他要是被人欺負了,多幫他出點頭。“不過最後一句說完,不僅是文宣,就連季唯自己都笑了。

“好像有點太過勉強你了,加上寶山、林泰等人,應該不會再被人欺負了吧。“

文宣看季唯一副放心不下的樣子,立馬改了口,“那我後天就出發,需要的東西到那邊再買。季先生說的這事,哪怕您不交代,我也一定會幫忙的!”

“那就多謝了。”季唯抱拳微微彎腰。

******

既然季唯要跟張老爺子合作,由他挑選人手,制作後提供給張家。那麽将來要供貨的範圍,就不止是局限在小小的北街,甚至要擴大到附近的各個小鎮子。

然後再通過張家的門店以及渠道銷售出去,才進行分成。

那麽現在北街鋪子後邊的院子以及剩下的熟練工人,就不夠看了。

只可惜現在是在農耕社會,一切能夠減少勞動力的機械都不能生産,每一個步驟都需要人工操作,無形中成本就上升了許多。按照将來的生産量來說,至少還得再擴招一倍以上的工人,才能勉強多供上3-5家店面。

找人手也不是簡單的活,好在張老爺子在與季唯達成了口頭協議後,就開始讓人挑人。

花了三天的功夫,才又挑出了二十個精壯的年輕漢子,讓人帶到了北街的味絕鋪子。

店鋪就那麽大,一下子多了人,就顯得特別擁擠。

季唯考慮後,把熟練工跟生手打散在一起,并分成了三組。

一組是原料生産組,也就是用奶來制作乳酪、黃油、奶油、明膠等物。另一組則是要跟随季唯的制作組,把原料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再由第三組松緊烤爐。

如果說之前由季唯來烘烤,只供應一個鋪子,他還能忙的過來。但又要接蛋糕的高級訂單,還要烤制店鋪內的糕餅,一個人分身乏術,太過勞累,就幹脆選了兩個人來接替他。

這三組人馬,除了原料組外,全部都留在店鋪自帶的院子,由季唯監督。而原料制作組,則被帶到了季唯在西巷的院子,由趙虎來監管。

每日傍晚,原料分離完成後,再統一送到鋪子裏烘烤。到了晚上收工,季唯會将次日所需的原料稱量好,以便與工人直接上手操作。

這不僅能夠形成有條理的生産線,還能有效的将制作流程碎片化,防止那些短工偷學。

若是中式點心,或許還有被偷學走的可能。但西點,季唯卻不是擔心的。

烘焙是個精細活,若是沒有準确的配方,特別是在這個從未出現過西點的時代,要想要做出成功的西點,是很難的事情。

比如不同的西點,考慮溫度該多高,該烘烤多久,烤成什麽顏色狀态。又或者是不同的面包,和不同的餅幹,應該按照多少比例混合,用幾乎相似的原料,做出種種不同種類的甜點。

要沒人系統地教,只怕就算把人全都聚集起來,也很難複制出來。

招工三日,上門培訓兩日,再與張家合作第六天的時候,突然一群人扛着東西,源源不斷地湧進了北街小鋪中,驚到了一群排着長隊等買東西的客人。

“哇,怎麽突然冒出來這麽多人?”

“哪家手筆這麽大?”

“你聞到味道沒,隐約有股子奶味呢。”

季唯正背着手,站在兩個漢子邊上,口頭指導他們到底該如何揉出一個完美的手套膜。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看閱兵,倒是比往年多出了幾分唏噓難過。特別是看到胡總兩鬓如霜的樣子,唉……

不過還是要說,大家國慶快樂!大長假玩得開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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