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外人在跟前, 邊上的柳意綿還有些拘謹, 只夾了跟前的小菜。季唯見狀,夾了一塊烤鴨放在他碟子上, 溫柔道:“這味道不錯,你也嘗嘗。”

柳意綿嗯了聲,動作斯文地嘗着烤鴨。連季唯這麽挑剔的人都說不錯, 柳意綿吃着更是眼前一亮,連眼睛都眯了起來。

林耀祖是個精明的生意人,早在一旁看得明白。知道季唯在乎柳意綿,就不斷地招呼他多吃些, 還總問他夠不夠,要不要添點啥。

“不用麻煩了,林老爺, 我沒什麽需要的了。”柳意綿有些受寵若驚,但心裏也明白林耀祖肯定是沖着季唯才來讨好他的。

季唯沒說話,他就不能承他這個情。

兩人雖沒說話, 但卻默契地緊, 林耀祖見連見縫插針的機會也沒有,心裏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眼看着北街的鋪子就要開張了, 不僅陳明生坐不住,他也坐不住了。這才讓林泰拉了季唯來,死馬當活馬醫了。

“季公子的新鋪馬上就開張了,提前祝你生意興隆啊!”林耀祖舉起剛滿上的酒杯。

季唯也倒了酒,跟他碰杯, 客氣地笑道:“那就借林掌櫃吉言了。”他飲盡杯中酒,将酒杯翻轉,以顯示杯中無酒。

林耀祖的手搭在酒杯上,無意識的摩挲了一下。心裏頭惦記着其他事,滿滿一桌子菜在他眼裏也全然無味,同他身邊狼吞虎咽吃的歡快的林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季唯又吃了塊八寶鴨,悠悠道:“林掌櫃有話不妨直說,你我也算得上熟人了,有什麽話不能說的?”

林耀祖苦笑了一下,“季公子果然敏銳,今日請你出來,确實有點事情想與你談談。”

季唯沒吭聲,就等着林耀祖下文。

坐在他對邊的林耀祖,吃不準他的态度,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開門見山道:“我林耀祖也不求大富大貴,只希望能養家糊口。先前與季公子有過合作,在下十分看好永安街新鋪的前景,不知還有沒這榮幸,與季公子再次合作?”

季唯輕輕地咦了聲,顯然是沒想到林耀祖說的如此直白,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嘆氣道:“只不過我當初已同張老爺子約好了,我負責做點心,他負責售賣。你若真想要,只能與他談。”

“要是季公子肯出現,想來會簡單不少。”林耀祖目光灼灼,看的季唯眉宇漸漸擰起來。

倒不是不樂意,與林耀祖的合作雖短暫,但确實是愉快的。要是有機會,他不介意與他攜手。只不過老爺子那關要如何過?

季唯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林耀祖也不逼他,反倒是放下了提着的心。

要是季唯一口回絕,那此時就沒了轉圜餘地。如今他還肯思考琢磨,說明還是有一線希望。

他敲了敲林泰的腦袋,瞪他:“別光顧着你自個兒,旁邊坐着你朋友,難道不該關照一下麽?”

林泰舔了下油光發亮的下唇,瞟了一眼柳意綿空蕩蕩的碗碟,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你看看你,難道一副風吹就跑的小身板。一桌子肉不知道吃,來個鴨腿,又大又香,盡管大口吃。還有這老鴨煲做的不錯,來一碗湯解解膩……”

“林泰,我自己來,不用的。”柳意綿有點窘,不好意思地推了推林泰,後者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季唯,停住了動作,“那好吧,你多吃點,不要浪費了。”

“季哥,你也喝一碗湯吧。”柳意綿盛了碗炖的金黃香濃的老鴨湯,有些期待。季唯也不在意,接過來就一口一口喝起來,腦子裏轉的飛快,一下子想出了一個主意。

這破局之法,還是源自前世。

如今季唯的簡單流水線已經建立起來,要想要大批量制作西點,也不是不可能。只需要穩定的擴招人手,就能夠供應幾個鎮子。

他最大的難處,一個是原材料供應不足,一個就是難推廣。眼前的情形是兩個問題都由張家解決了,但事實上,季唯自己也明白,這不過是解一時燃眉之急。

張家是做米鋪發家的,根本還是在遍布各大鎮子的米鋪上。餅鋪不過是有了根基後,為求發展,才開始辦起來的,甚至不能跟鎮子當地的大餅房較量。

鋪子少,沒名氣,客源少,競争力也弱,這些都是在與季唯合作前就面臨的問題。就拿大溪鎮上來說,除了陳明生,就還有林泰這樣的小商人,餅鋪生意不好做。

如此季唯可以借着張家一點底子,将西點賣出去。可張家原先立好的根基就這麽深,等吃住了目前的市場,就會顯得局限,完全不夠看。

更何況,其他對手絕不會容忍他們勢大,定會打壓,到時候步步艱難,難免被動。

倒不如想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拉了對手一起發財,互利共贏方為上上之策。

關于這一點,就不能不聯想到上輩子遍布全國的加盟連鎖店。

讓他們自願采用季唯品牌的經營方式,并繳納一定金額的加盟金,由他這邊統一提供相關培訓及賣品,到時候盈虧自理。運轉的好,不僅季唯可以免去開鋪這樣費時費力之事,加盟店也同樣可以獲利,就好比之前林耀祖和季唯合作的那樣。

當然有好就有壞,做生意就不可能保證百分之百的順利。要是入不敷出,季唯也不用負責,反倒收了一筆加盟費,何樂不為?

季唯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只不過還需要與張老爺子讨論一番。因此并未與林耀祖細說,只不過同他透露了這件事尚有轉圜餘地。

“季公子能這樣說,就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林耀祖大喜,他原也沒抱什麽希望,卻沒想到結果出乎意料。

不過他冷靜下來,還是有些奇怪,忍不住道:“之前陳明生也找過季公子,為何拒絕了他?”

季唯腦子裏又想起了那日初見陳明生的情形,笑了一聲,“其一,陳氏乃是張氏頭號對手,我如今與張家合作,又怎能掉頭與陳氏交好?其二,我不喜歡這人。”

如果說第一個念頭還十分正經,林耀祖聽到第二個帶着強烈主觀色彩的理由時,忍不住愣了下。

一旁嘴裏還叼着半邊鴨腿的林泰冷不丁道:“我也不喜歡他,勢利得很。”因着聽開餅鋪的緣故,陳明生也來過林家幾回,那蠅營狗茍的模樣,讓他頗為厭煩。

林耀祖小聲訓斥:“你乃是讀書人,可知小輩不可妄議長輩?不得無禮!”

林泰卻沒放心裏,側過臉做了個鬼臉,把柳意綿逗得臉皮發緊,卻又不想讓林耀祖看見,低着頭,雙肩發顫,偷偷地笑。

“這些暫且不提,三日後永安街那新鋪子開張,林掌櫃可務必要來捧個場才行。”季唯又舉杯與林耀祖碰了杯,後者連忙應下,許諾定會準時到場。

聊完了林耀祖心心念念的事,季唯又問了他些關于陳氏的事情,心裏頭初步有了個數後,才終于開始痛快的吃喝起來。

因着有個林耀祖不斷勸酒,季唯也跟着喝了不少。林耀祖身為帶頭的喝了不少,等他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眼神發直,腳步都是飄的。

與他相比,季唯就要正常多了。除了臉頰血氣好了些,臉色紅潤了些,眼睛亮了些,幾乎沒什麽差別。

畢竟這些酒,合起來勁頭連前世的啤酒都不如,更不要說和白酒比。他一口子喝了半壇子,估摸着也就是喝了一瓶啤酒的狀态。

除了肚子漲些,他倒是精神百倍。

眼看着林耀祖身子一歪朝地上倒去,林泰眼疾手快地搶先扶住了他,“柳弟啊,你倆就先回去吧。我把老爹送回去,也免得打擾你們兩個了。”

柳意綿被他這說法鬧了個大紅臉,瞪他道:“你胡說什麽,快回去吧。路上小心,可別摔了。”

“我知道。”林泰揮了揮手,一只手扶着林耀祖走遠了。

只剩下他們兩人時,柳意綿問道:“季哥,方才那個嬸子還好吧?”

“應該是不大好,大夫說是中風了。這病難治,只能将養着。”說着就想到了那袋子銀兩,調侃道,“沒成想這大溪鎮如此富庶,這巷子裏随便一戶人家,出手就是六七兩。”

“六七兩?”柳意綿一驚,他就是大溪鎮人,雖不是住在這一頭的,但對鎮子還是有幾分了解。不要說随手六七兩,就是家裏頭能有六七兩積蓄的,也已算得上中等之家。

能随便給出這個數的,肯定不是尋常人家。

柳意綿腦子裏轉了個彎,就擡眼去看季唯,只不過看他一副無甚要緊的模樣,又想道:他能想到的事情,季哥自然也能想到,何必多此一舉。

于是就不再說話了。

他跟着走了幾步,悄悄地握住季唯寬厚的大掌。季唯察覺了,卻沒有收回去,而是反手握緊了少年柔@軟的手掌,在手心捏了捏。

柳意綿微微低頭,嘴角忍不住上翹。

*****

“人沒事吧?”孫洪風一樣的沖進屋,坐在床邊摸了摸老母親的額頭,看她服了藥睡得安穩的模樣,松了口氣,拉着孫娥走到門外。

“那人叫什麽,你問了嗎?”

“恩公不肯說。”

“那你給沒給酬勞?”

“給了,但他不要。”孫娥搖頭,有些無奈道。

“此人古道熱腸,不能與之結交,實乃大憾!”要不是今天幫裏頭有人闖出了禍,他需親去現場主持公道,也不至于母親發病不能親自送醫了。

因此才更加感激這個不知名姓的好心人。

孫娥皺眉想了下,撫掌激動道:“我想起來了!與他同來的人曾催他上福星樓呢!”

“福星樓?那不就在對街?我去看看!”老母親已睡下,孫洪不便打擾,也坐不住凳子,又風一樣的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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