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西閑在旁眼睜睜瞧着, 卻也未能十分看清。(搜格格黨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網)

只見趙宗冕擡手起落,電光火石間, 桌上的茶杯便飛了出去, 正撞在蘇霁卿的額角。

蘇霁卿不及反應,擡手捂住額頭,便覺着手心濕嗒嗒地,是粘稠的鮮血流了下來,不知是給碎裂的瓷片劃傷,還是如何。

蘇霁卿倒退之時,左手胡亂往後一扶,幾乎把個酸枝花架給撞翻了, 饒是如此, 他踉踉跄跄也差點跌倒在地。

西閑本能地要過去将他扶起, 可不期然間目光轉動,瞥見趙宗冕冷冽的眼神, 西閑驀地止步,只是也冷淡淡地看着趙宗冕。

鎮北王見她并沒靠近蘇霁卿, 才突然笑了笑:“哎喲, 對不住, 一時手滑了, 三公子傷的怎麽樣?”

蘇霁卿額頭疼得厲害,眼前發黑, 只覺着随時都會暈厥似的, 竟無法做聲。

只聽西閑的聲音響起, 道:“王爺已經手下留情,我替三哥哥多謝了。”

趙宗冕本帶着三分不懷好意的笑,聽了西閑這句,笑便收了:“什麽留情,誰留情了?我對他留情?”

西閑道:“我雖不懂,但私心忖度,以王爺的手勁,這樣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

趙宗冕淡淡道:“說了本王只是失手,你偏說什麽留情,就算留情,也是對你才能。”

西閑微微一笑:“這是當然,其實我還要多謝王爺開恩,雖然這府裏夫人認了我做幹女兒,按理我跟三爺是兄妹的情分,但到底并非親生,私下裏見面是有不妥。”

趙宗冕似笑非笑聽着,此時就擡眼看向西閑。

目光相對,西閑依舊的臉色平靜,道:“今日王爺如此,倒是提醒了我們,以後不能再如此沒規矩。說來三爺也是該長記性,是男子漢大丈夫,自然得像是王爺一樣,外能大張旗鼓地會花魁娘子,內能大搖大擺地闖入內宅,這才是真正磊落光明的豪傑心性呢,王爺說是不是?”

趙宗冕聽她說前幾句的時候,還暗暗詫異,不知她為什麽居然拍起自己的馬屁來了,還當西閑是向自己服了軟,正有幾分受用,卻聽她說到花魁等話,這才慢慢回過味來,知道西閑是在似褒實貶,嘲諷自己“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還在替蘇霁卿抱不平,也許,還有看不慣他的意思,當着他的面兒敢直說這些,卻實在是膽氣過人了。

微怔之下,趙宗冕笑道:“你能耐啊林西閑,敢當面刺本王。為了姓蘇的,你倒是仗義的很。不過你們都誤會了,我哪裏有責難你們的意思?今兒是蘇姑娘的好日子,男男女女說句話又怎麽了?別說是說句話,就算你們兩個……真的舊情難忘又怎麽樣?”

他索性站起身,走到蘇霁卿身旁,仔細看他額頭的傷:“啧啧,本王方才失手傷了公子,還請勿怪啊。這樣吧,為表本王誠懇的歉意,我答應你,蘇公子你如果真的喜歡林西閑甚至非她不可,在這樣大喜的日子裏,本王索性就成全你們。”

蘇霁卿正頭暈目眩傷痛之中,聽了這話,更是如在夢中,仿佛幻聽。

西閑臉色微變,看向趙宗冕,對方卻面帶關切,神情真摯。

蘇霁卿亦驚看鎮北王,許是太過錯愕,竟不知如何開口。

“別怕,膽子大些,”鎮北王微笑又道:“只要說一句你想要她,我就把她給你,橫豎本王的美人兒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個。何不成全你們這對兒小鴛鴦,怎麽樣蘇公子?”

蘇霁卿定了心神,鎮北王這些話一句句鑽入心裏,絮絮善誘。

他看看趙宗冕,嘴唇翕動,突然目光微轉,望見趙宗冕背後的西閑,她正緊張地凝視着自己,微一搖頭。

趙宗冕察覺他目光有異,也随着回頭看了西閑一眼,卻見她垂着眼皮靜靜地站在那裏。

微一挑眉,趙宗冕才又對蘇霁卿道:“男子漢大丈夫,痛痛快快的,到底要不要。”

半天,蘇霁卿才默然回答:“請王爺休要玩笑。”

“哪有玩笑,本王一片真心,自個兒都要給自個兒感動壞了。”

蘇霁卿擦了擦眉角的血,緩緩擡眼:“如今王爺雖沒跟林妹妹過媒下聘,但此事已人盡皆知。畢竟是婚姻大事,怎能出爾反爾,何況妹妹又不是那些伶人或者奴婢等,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被人任意……遣送。”

竭力将那不中聽的詞吞下,蘇霁卿深深呼吸:“霁卿懇求王爺,王爺若是不喜她,只堂堂正正地将同林家結親之事罷休就是了,萬不可再說這些調笑戲耍之言了。”

蘇霁卿說了這些話,不卑不亢,有禮有節。

西閑在旁聽着,一則為他沒有上趙宗冕的勾而松了口氣,另一方面卻略覺酸楚,在這種危險的情勢下,他居然還能直言不諱地為自己着想。

趙宗冕望着面前貌似文弱的蘇霁卿,也着實有些意外他竟能如此回答。

後退一步,趙宗冕笑道:“你們兩個……不錯,都挺為對方着想啊。”他左臂一攬,竟把西閑生生摟了過來。

趙宗冕轉頭凝視西閑:“三公子說的對,你跟別的女人不同,其實本王又何嘗真的會把你送給別人?方才不過是試探之意罷了,三公子果然是個正人君子,值得你去當兄長般敬愛他。”

當着蘇霁卿的面給他抱着,西閑本渾身不自在,突然聽到最後一句,心頭卻轟雷掣電,知道方才蘇霁卿跟自己的大半說話都被他聽了去了。

西閑渾身僵硬,擡頭看向趙宗冕。

鎮北王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鼻頭,竟笑道:“瞧你這小模樣,我愛都愛不過來,更絕不會容別人碰你一根頭發絲。”

方才西閑跟蘇霁卿兩人互相維護,早觸怒了趙宗冕,他故意以言語誘蘇霁卿,但蘇霁卿如果真的中計回答說要西閑,今日蘇家的喜事只怕要變了味。

他的舉止輕狂,是天生性情使然,只要他不再去為難蘇霁卿,西閑已經阿彌陀佛,再不求別的。

西閑将他的手輕輕推開,垂着眼皮淡淡道:“王爺言重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而已,王爺若真的體恤他人,不如且到此為止。三爺的傷需要料理,蘇家還有喜酒要喝,王爺此刻也該在太子府,大家各行其是,就是王爺的恩典了。”

鎮北王笑道:“你是變着法的打發我走是不是,喜酒嘛,不拘在哪裏喝都成,也不必非得在太子府,我今兒就在蘇府又怎麽樣?趕明還要讓他們去喝咱們的喜酒呢。”

西閑道:“王爺在蘇府,太子殿下只怕要怪罪。”

“怪罪什麽,蘇大人也算是他的丈人了,我替他在蘇家和樂和樂,他不感激我反倒怪責?”

西閑見他歪理邪說連篇,自知無法争競,橫豎風平浪靜最好,便回頭看蘇霁卿。

蘇霁卿畢竟帶傷,此刻他緩步後退,勉強靠着牆壁站住,卻仍是搖搖欲墜。

“三爺,”西閑看在眼裏,不禁焦慮:“得快請大夫。”

蘇霁卿聽見她的聲音,心頭酸楚,想阻止她,卻發不出聲音,只勉強一擺手。

趙宗冕卻道:“男子漢大丈夫,一點皮肉傷算什麽,死不了。”

西閑道:“王爺身經百戰,三爺卻是文弱書生。怎能相提并論。”

趙宗冕嗤地一笑:“你可真是……那好吧。”他舉手在懷中探了探,終于拿了個瓷瓶出來:“這是最好的創藥,敷一敷立刻就好了的。”

西閑皺眉:明明有藥,卻任憑蘇霁卿的傷晾了這半天。

這話雖未出口,趙宗冕卻仿佛讀懂人心一樣:“若抱怨我遲了給他,索性不給。”

西閑知道他性情反複,只怕會說到做到,情急之下,忙捉住他的手。

趙宗冕望着她的手,眼神柔和了些:“瞧你這慫樣兒,如果我真想要他的命,方才就不止是失手擦破皮這樣簡單了。”

果然如此。

說到這裏,鎮北王的手在懷中,仍是掏來掏去的不知幹什麽。

西閑正拿了藥去給蘇霁卿,卻見趙宗冕伸出手來,道:“你看這是什麽?”

西閑回眸定睛一看,連同旁邊的蘇霁卿也大為意外,原來在鎮北王手心裏的,竟是蘇霁卿送西閑的那枚珍珠耳環。

但蘇霁卿雖認得是自己的東西,卻不知這東西背後的故事。

而西閑卻知道,她的那枚明明留在家裏,這個,應該就是她以為丢了的那一枚了。

趙宗冕笑道:“上次在你的床/上撿到的,我一直當稀世珍寶一樣留着呢。可瞧出我對你的心意了吧。”

蘇霁卿直勾勾看着那耳環,臉色陡然慘白。

早在趙宗冕拿出這耳環的時候,西閑就在想到底是何時落入他手的,但卻絕不是如鎮北王自己所說的這樣。

她統共就戴過兩次……第一次自然無礙,是去東宮謝恩那次不見了的,不管是床榻還是屋內她都曾找過,絕不可能落在床內。

突然西閑愣住,她想起那天從東宮返回,當街給他攔住輕薄之時,那會兒他的手攏在肩頭,後來又迅速地從自己臉頰邊擦過,恐怕就是在那裏,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将耳環取了去!

西閑雖心知肚明,但也知道趙宗冕故意這樣說的用意,于是緊閉雙唇,不去辯解。

趙宗冕笑道:“怎麽了,是當着三公子的面兒不好意思?不打緊,他知道我對你上心,反而會放心呢。”把耳環在手掌心一抛,又送回懷中去了。

蘇霁卿自覺魂魄飄蕩,不知所栖,額頭的傷反而不算什麽了。

正當此刻,外間有腳步聲響,有人叫道:“三爺,三爺。”

又自言自語:“明明說看着往這邊來的,難道看錯了?”

恰有個丫頭經過:“找三爺做什麽?”

“前頭老爺急着找他應酬客人呢,滿府裏找不見。你可看見過?”

“沒看見。我才從太太房裏過來,那邊說找林姑娘呢。”

“怎麽兩個人這會子都不見了……”兩人說了幾句,卻不敢過分多嘴,仍是各自分頭去找。

屋內,趙宗冕走到蘇霁卿身邊,張手向着他胸口抓去。

西閑以為是方才那兩人的話不知如何又觸怒了他,忍無可忍上前攔住:“王爺。”

趙宗冕回頭:“幹什麽?我難道能吃了他?”

他白了西閑一眼,竟伸手入內在蘇霁卿懷中一探,終于給他找出一塊手帕。

鎮北王捏着帕子給蘇霁卿将額頭的血漬擦拭了大概,又回身取了瓷瓶:“擡頭。”

蘇霁卿給他弄得不知所措,本能地擡起頭來,趙宗冕拔開瓶塞,将藥粉細細灑在他傷口處,動作極是靈活娴熟。

“放心,”趙宗冕哼道:“這藥是軍中特制的,管保你破不了相,趕明還能穩穩妥妥地找個德才兼備的好女子。”

也不知是藥管用,還是鎮北王手巧,總之經過趙宗冕這番料理,原本看着駭人的傷只略有些微腫,不細看的話幾乎都看不出來了。

西閑在旁目睹所有,嘆為觀止,五味雜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