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趙宗冕自說自話, 轉頭見西閑還在身邊, 道:“你還在這兒幹什麽, 是不舍得本王?乖, 以後有的是機會。”

西閑見怪不怪,就看蘇霁卿:“三爺覺着如何?萬不可硬撐,實在不行就請大夫罷了,只叫人悄悄地不去驚動就是。”

西閑知道蘇霁卿先前不肯請大夫的緣故, 畢竟這樣的日子,若傳出去又鬧出來, 必然驚吓了父母跟來賀的親戚朋友們, 有礙大局。所以說悄悄的。

蘇霁卿振作精神:“妹妹放心, 你且去吧,我已經無礙, 稍後也陪着王爺去前面了。”

方才給趙宗冕一收拾,果然看着比先前好多了, 西閑這才又向趙宗冕辭別。鎮北王哼道:“我說的話就這麽不管用,非得他說才行?”

西閑當做耳旁風似的,轉身出門, 她故意放慢些腳步, 隔窗只聽裏頭蘇霁卿道:“方才勞駕王爺,感激不盡。”

“謝什麽, 真有心謝我, 待會兒陪我多喝幾杯。”

“霁卿一定盡力而為。”

西閑聽兩人都像是心平氣和了, 才緩緩籲了口氣, 放心去了。

蘇府衆人驚見鎮北王現身,起初不免都噤若寒蟬,趙宗冕揮灑自如,對蘇大人笑道:“我來讨一杯喜酒,不介意吧?”

蘇大人百感交集,驚喜各半,忙盛情招待。

是日,趙宗冕在蘇府喝倒了一大半賓客,連向來不曾醉過的蘇霁卿也都喝的過量,醉的不省人事。

這是西閑在此後聽說的,那天她回到席上略又應酬了片刻,便同楊夫人一塊兒告辭回府了。

因趙宗冕向來神出鬼沒,所以西閑對于他突然出現在蘇府一事也都見怪不怪了,其實卻不知道他為什麽在那個特殊的日子忽然跑到蘇府去。

這一天,雁北突然有緊急公文遞送進京,原來是雁北關外小股賊匪近來有蠢動之勢。

趙啓接公文在手看了半晌,放置旁邊。幕僚周健問道:“殿下要如何處置?”

太子道:“只是當地的匪賊,不成氣候。只叫當地官員負責剿滅就是了。”

周健道:“照臣看來,還是趁着這個機會,快些打發鎮北王回去。”

“這是為何?”趙啓扭頭,“你擔心雁北出事?”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畢竟雁北民風彪悍,賊寇頑強,當初鎮北王沒去之前,有黑衣賊占山為王,召集了數千之衆,動辄沖擊州縣,燒殺搶掠,當地官兵不能與他們相抗。後來是鎮北王去了後,連殺了幾次……”

“行了,這個我知道。還有什麽原因?”

周健噤口,又道:“還有就是,放鎮北王在京城裏,并非長久之計。”

“怕他鬧事?他整天也不過是吃喝玩樂,雖有時候也胡鬧,倒還不至于太過,何況我答應了要替他操辦跟林家姑娘的婚事。”

周健苦笑道:“太子只看見鎮北王在京內玩樂,卻不知他整天呼朋喚友,不知結識了多少士商學儒以及朝中官員。比如先前他在街頭懲治曹郎中,據我所知百姓們重口稱贊,在民間威望極高。且太子迎娶良媛的時候,鎮北王又跑去了蘇府,……很有收買人心之嫌疑,不得不防啊。”

趙啓聽了這些,微微沉吟:“他該是無心之舉,不至于故意謀算所為。”

周健道:“不管是無心還是有意,太子都要防微杜漸。如果時間一長,或者皇上想把他留下來,就不好辦了。”

趙啓皺眉:“照你的意思是快點打發他回去?可……畢竟已經答應了要替他操辦這親事……”

“殿下何必這樣優柔寡斷,”周健說了這句,忙又打住,“殿下如果怕不好開口,不如就把這軍情公文給鎮北王看,下官覺着以他那種驚風閃電的脾氣,定會立刻要求離京。那時候殿下只順水推舟就是了。”

“萬一他也貪戀這京城的風流繁華,想多留一段呢?”太子笑問。

“那……”周健雖然心裏不以為然,認定鎮北王絕非這種貪戀繁華之人,但太子的顏面畢竟不好拂逆,于是只隐晦地說道:“如果真是那樣,太子就得越發留心,看看他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這夜太子來至蘇良媛屋內,蘇舒燕正在做女紅,聽外頭宮女說太子駕到,忙丢了手中活計起身迎接。

趙啓扶着她的手走到裏間兒,低頭瞧了眼,見像是繡的一朵花,只是才繡了兩片葉子,看不出究竟。

太子笑道:“怎麽竟有閑心做這些東西?是不是覺着這東宮很悶?”

蘇舒燕正有此意,她本是個活泛的性子,原先在家裏的時候兄弟嫂子侄兒的又多,饒是如此,她時不時地還要往外頭跑,去找西閑玩鬧消遣呢。

自打進了東宮,每日晨昏定省要去給太子妃請安,除此之外東宮還有一位潘良娣,張良媛,底下又有承徽,昭訓,奉儀等十數人。

蘇舒燕雖是個愛鬧的性子,但是面對這些各懷心計的女人,等閑卻也不敢親近,她又記得西閑曾叮囑過的話,知道自己脾氣直,不如別人有那許多彎彎繞,所以寧肯少去跟她們接觸,免得多做多錯。

平日裏除了偶爾去太子妃、良娣處請個安,又有張良媛時不時來尋她說話,偌大東宮,竟沒有可肆意親近的。

原先在蘇府的時候,蘇舒燕是最不愛做女紅的,因為覺着埋頭一針一針地用功實在是太苦悶了,但如今在東宮,她卻不由得把自己最不喜的這女紅針織拿了出來,至少可以打發些時間,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在這種日子裏,太子趙啓算是最大的慰藉,趙啓性情溫柔,雖是太子,對待蘇舒燕卻極為耐心體貼,讓她從最初的惶恐陌生到漸漸地适應喜歡起來。

此時聽太子詢問,蘇舒燕只說道:“我畢竟才來不多久,東宮人雖然多,到底不算太熟,以後慢慢就好了。”

趙啓在桌邊落座,笑道:“是這個道理,你不必擔心,太子妃跟良娣他們都是極好的,你也只跟她們姐妹相處就是了,就如同……你在家裏的時候跟那位林姑娘。”

提到西閑,蘇舒燕眼前一亮,這幾天她倒是不大想念家裏人,思來想去,最惦念的居然是西閑。

這會兒宮女送了茶上來,蘇舒燕雙手端過來遞給太子,試探問道:“殿下,我……改日能不能請林姐姐到東宮來陪我呀?”

趙啓道:“當然可以,只不過……”

“不過怎麽樣?”

“不過,她不會在京內呆太久了。”

趙啓就把雁北有軍情一則說了,笑道:“你總該知道,她是鎮北王定了的側妃,如果王叔惦記軍情立刻要走的話,只怕連迎娶都省了,立刻就要走……他當然不會撇下這位林姑娘。”

蘇舒燕變了臉色,想到西閑這一去,也不知何時能見,急得兩只眼睛紅了起來。

趙啓看在眼裏,溫聲問:“怎麽,你舍不得她?”

蘇舒燕低頭道:“從小到大,數她對我最好。”

趙啓道:“這也是沒法子的。”說着便站起身來,“我有些乏了,早些安歇吧。”

蘇舒燕原本想趁機求一求太子留西閑下來,但西閑的叮囑始終在心頭回響,見太子起身,只得壓下所有,上前同宮女們一塊兒伺候太子更衣。

翌日蘇舒燕醒來的時候,太子已經去了。她忙收拾妥當,去給太子妃請安。

因為惦記着西閑興許立刻就要離京,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略說了幾句話,正欲借故告退,太子妃笑道:“我還有一件事要同你說。因有一件事,方才我派了人去林府請夫人跟姑娘過來,到時候姑娘來了,你也可以同她自在說說話了。”

蘇舒燕大為驚喜:“當真?”

太子妃道:“這還有假,這會兒大概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只是你臉上還有些倦意似的,是不是身上不好?”

蘇舒燕忙搖頭,昨兒因伺候太子,又加上心裏有事,且還得早早起身,內外交煎的不免流露出些許倦容,如今一聽到西閑要來,精神一振,神采跟先前便不一樣了。

太子妃笑道:“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不多時楊夫人果然帶了西閑來到,進門拜見太子妃之時,蘇舒燕在旁邊坐着,幾乎就忍不住跳起來跑到跟前兒。

所幸在東宮住了這些日子,倒也知道宮裏的規矩,便只按捺着不動,眼睜睜看着西閑行了禮,太子妃賜座。

略說了幾句話,太子妃發話道:“妹妹,你且帶林姑娘去你那裏坐坐。”

蘇舒燕早迫不及待,忙謝恩,又向着西閑使了個眼色。西閑少不得先見了禮,才随着她出門。

兩個才出門,蘇舒燕便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頓足說道:“可想死我了!”

西閑也微紅了雙眼,卻見廊下宮人侍者比比皆是,因又向她搖了搖頭。

蘇舒燕便拉着她來到自己房中,兩個人敘說些別後之事。西閑又問她在宮內如何之類,蘇舒燕恐怕她擔心,便也只報喜不報憂。

兩人說了許久,蘇舒燕才突然想起來:“你可知道今兒太子妃叫你們來是為何事?”

西閑搖頭,蘇舒燕就把昨晚上太子所說告訴了西閑,西閑聽後不語,只是臉色微微轉白。

蘇舒燕握着她的手:“姐姐,我真想叫太子把你們留下……至少把你留下。”

西閑忙道:“你說了沒有?”

蘇舒燕搖頭:“我記得你不許我提。”

“總算你還記得,”西閑松了口氣,“以後也不許提,千萬記得。”

蘇舒燕待要問為什麽,又道:“你要走了,更加沒有人理我了。”

西閑将她摟入懷中:“你的父母兄弟都在這裏,怕什麽?若是要走,我才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去那個吉兇未蔔的地方,我還沒說什麽呢,你叫什麽屈?別再說這些話氣我了。”

蘇舒燕聽了這個,更覺着凄惶:“姐姐,我只顧怕跟你分開,竟沒想到這個,你別怪我。”

西閑笑道:“我難道不知道你是個有口無心的?這樣,我答應你,只要你好好地保重自個兒,以後咱們總有再見的時候。”

“真的嗎?”蘇舒燕瞪圓雙眼,“那是什麽時候?”

“我還沒走,你倒是問什麽時候再見,”西閑忍俊不禁,“那就盡快好不好?”

其實只要離開京城,什麽時候回京卻早不再是西閑能控制的,只是為了安撫蘇舒燕,只得往好處說就是了。

果然,蘇舒燕得了她這句允諾,便鄭重點點頭:“那你可要記得這話,咱們都各自保重,然後盡快相見。”

兩人親親密密地說了半天話,太子妃那邊派人來請他們過去。

蘇舒燕陪着西閑往外,才走不多會兒,突然見鎮北王迎面而來,一眼看見她們兩個,便笑吟吟地走近過來。

蘇舒燕對趙宗冕天生的敬畏,便低下頭。趙宗冕只向着她一點頭,便握住西閑的手:“我聽說你在這兒,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當着蘇舒燕的面,西閑忙要将手抽回:“王爺,我們要去見太子妃。”

“不耽誤,只一會兒就成。”趙宗冕不由分說,拉着西閑就走,還不忘回頭對蘇舒燕道,“蘇良媛,你在此稍等片刻。”

蘇舒燕愣愣地不知如何,這會兒,趙宗冕已拉着西閑拐過了月門。

西閑因他當着蘇舒燕的面這樣輕狂,卻氣的紅了兩頰,終于拼盡全身力氣将手掙開:“王爺,你到底想幹什麽!”

趙宗冕松開她,笑吟吟俯視着道:“西閑,跟我去雁北吧。”

西閑一驚,便想起蘇舒燕方才跟自己說的話,她試圖後退,背後卻已經是牆壁。

西閑背靠着牆,深吸一口氣道:“我可以選擇嗎?”

“當然。”趙宗冕的手輕輕摁在她的肩頭。

“嗯?”西閑詫異。

趙宗冕笑道:“你可以選擇自己跟我去,或者我抱着你去。”說話間,手陡然往下,竟在她腰間一攬,生生把人抱了起來。

西閑漲紅了臉:“王爺!放我下來!”

趙宗冕置若罔聞,突然雙臂一振将西閑往上抛開,西閑死死按捺着脫口而出的尖叫,身子騰空,複又下落,趙宗冕長笑出聲,及時伸出雙手,重将她牢牢抱入懷中。

一剎那,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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