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旁邊文安王趙宗栩跟禮部尚書阮籍正欲上馬, 見狀, 趙宗栩先快步上前迎了傳旨太監:“公公這會兒前來, 不知何事?”
那太監笑道:“王爺莫驚, 是好事,請林家衆人來接旨吧?”
文安王回頭看一眼趙宗冕,對方挑了挑眉,也跳下馬來。
這會兒裏頭林禦史跟夫人, 東來等早奔了出來,跪地接旨, 連西閑也給攙扶着下轎。
趙宗冕瞅她蒙着蓋頭行動不便, 便邁步過去, 自握住了她的手引着。
太監展開聖旨,念叨:“奉天承運皇帝, 诏曰:林氏女西閑,賢良懿德, 堪為王室內助,今選為鎮北王側妃,朕甚嘉慰, 特賜禦用命婦朝服一套, 常服一套,紅珊瑚兩尊, 玉如意一對, 明珠四斛, 錦緞十匹, 宮女、內侍各十人。再賜林家城南莊園一座,黃金百兩,以資給養。布告天下,鹹使聞之,欽此。”
西閑跪拜,領旨謝恩,林家衆人也都戰戰兢兢謝恩。
皇帝所賞賜的林家城南的莊子,說來也巧,那莊園原本是戶部倒臺的曹郎中所有,莊子裏四五十人,養着日用家畜無數,管轄着良田百餘畝,是一個極肥的地方。
早在曹郎中歸案之後,這莊子就被好多人觊觎,只是因給太子罰沒了,衆人才不敢動手,如今卻都歸了林家。
那太監宣旨過後,林牧野兀自有些無法回神,趙宗栩笑吟吟地招呼道:“公公且入內吃杯喜酒。”
太監笑道:“王爺客氣,這會子要趕緊回去複命呢,以後定然叨擾。”團團行了禮,飛馬又去了。
鎮北王見事情已了,早扶了西閑上轎,鑼鼓手們反應過來,忙又開始敲敲打打,東來催促着小厮們趕緊再放鞭炮,瞬間重又熱鬧起來。
且說與此同時,在趙宗冕下榻的舊宅之中,外有太子殿下跟朝中衆位大臣,內有太子妃,數位皇親貴眷以及京城的幾位诰命,這些都是位高權重,呼風喚雨的人物,內外相持,頓時把個原本簡樸的宅子襯得熠熠生輝。
因等了良久,眼見吉時将至卻不見回來,太子正問情形,突然有內侍來報,說宮內宣旨等等。
趙啓笑道:“可見父皇對鎮北王之偏愛器重,也是王叔勞苦功高,理當如此。”衆人紛紛稱是。
又等片刻,遠遠地見隊伍來到,府門口也放起鞭炮來,剎那間鑼鼓喧天,又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熱鬧。
等衆人簇擁鎮北王下馬,接了新娘入內,個中繁瑣的禮數暫且不提,只說禮罷後,大家舉杯暢飲,觥籌交錯。
太子趙啓以及朝臣們倒也罷了,畢竟都是心裏有數的,不至于過分,然而今日來赴宴的除了這些權貴要人外,卻還有趙宗冕自雁北帶來的許多武将,這些人從來粗犷慣了的,且個個都是海量,待趙宗冕來敬酒的時候,他們已經都盡興地喝了有三分醉,見了鎮北王,越發意興高昂,紛紛舉杯祝賀王爺又當新郎。
趙宗冕應付那些文官之類的自然不在話下,也只有二分酒罷了,但面對這些部下,一圈灌下來,不知不覺有了四五分。
此刻文安王在前面陪同太子等,因聽隔院呼呼喝喝,鬧得不大像話,趙宗栩對趙啓道:“只怕他們那些粗人不知體統,當真把鎮北王灌醉了,待會兒入不了洞房可如何是好,我去瞧瞧。”
趙啓笑道:“今兒是王叔的好日子,他心裏高興,索性不要擾他的雅興,何況他自己就是海量,難道還怕那些底下人?”
周圍衆人也都起哄說無妨。
漸漸地日影西斜,忽然有人來說:“鎮北王喝醉了。”
太子跟文安王等聞聽,忙起身入內去看,卻見這隔院之中,杯盤狼藉,在座多半将領都醉倒在地,趙宗冕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師椅上,手裏還握着一個酒杯,睥睨左右:“還有誰?”
突然見太子等衆人進來,他便招手:“你們?來來來,不醉無歸。”
趙啓見狀忍笑,不便靠前,文安王走到他跟前兒:“太子還說你是海量,這海如今也是酒海了。”
趙宗冕斜睨着他,嗤嗤地笑道:“你若瞧不起本王,把酒滿上,我跟你大戰三百回合。”
文安王回頭:“這可是真的醉了。”
趙啓搖頭笑道:“王叔,你多照料些,時候不早,我跟衆人就先散了。”
趙宗栩領命,先送了太子出門。趙啓道:“不料鎮北王竟醉的如此,就多勞王叔了。”
文安王目送太子上轎而去,才回來院中,卻不見了趙宗冕的身影,忙問底下人,回答說道:“王爺方才自己進洞房去了。”
趙宗栩吃了一驚,想到他醉得那個樣子,總是有些不安的,于是就叫下人們把在座的衆将官,那醉的厲害的就攙扶起來找地方醒酒,那醉得輕微的就護送回下處,等等善後不必贅述。
趙宗栩吩咐妥當,心裏惦記着鎮北王,思來想去,終究往他洞房的方向而去,誰知才進院子,就見幾個半醉不醉的将士湊在廊下,有的趴在窗戶上笑嘻嘻地,有的擠在一塊兒,嘀嘀咕咕,鬼鬼祟祟。
趙宗栩見狀,知道他們是來偷聽人洞房花燭的,真是什麽人教出了什麽兵,他正不知要斥退衆人,還是裝作不知道走開,就聽得屋子裏有人大喝一聲:“崽子們還沒看夠,信不信老子把你們那東西割了,送進宮裏當太監!”
這五六個人聽見,又驚又笑,一個個嘻嘻哈哈、腳步趔趄地逃走了。
趙宗栩見他們豕突狼奔往門口而來,忙靠牆站住,把身形在那叢竹枝後掩了掩,衆人正說笑,且又半醉,自然是沒留意他。紛紛去了。
只等衆人都走了,趙宗栩才現身,想了想,緩步進門,自抄手游廊往裏,還未到卧房處,就聽裏頭說道:“他們都走了,這下你放心了吧。”
另一人并不回答,趙宗冕又道:“西閑,打從看你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好容易今兒抱得美人歸……你怎麽總是沉着臉,來,給本王笑一個。”
大概是西閑并未如他所願,鎮北王哼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只這一副表情。”
趙宗栩聽到這裏,略有些不好意思,便轉過身要走。
裏頭卻窸窸窣窣地一陣響動,然後是誰含糊嗚咽似的。
趙宗栩皺皺眉,只聽趙宗冕道:“混賬東西,你……怎麽咬人。”
依稀是西閑低語了句什麽,趙宗冕道:“你當我是姓蘇的那種綿軟書生,洞房花燭還要跟你打躬作揖三拜九叩的不成?過來,好好讓本王香一個,再咬人我就不答應了。”
趙宗栩又是震驚,又有些無奈想笑,只忙加快腳步走開。
且說文安王快步走出院子,正要往前頭去,就見一個侍衛疾步而來,迎面見了他,便止步行禮。
文安王道:“有事,這麽匆忙?”
侍衛道:“雁北來了一封急信,要快些交給王爺。”
“哦……”文安王沉吟,“去吧。”
一擺手,那侍衛以後後退一步,轉身去了。
文安王複又回身慢慢往前,才走幾步,突然想到一件事,他驚而回頭:“等……”
本是要喝止那人,可回頭看時,那侍衛的身影早已經消失不見。文安王擰眉靜看片刻,仍是轉身走了。
鎮北王趙宗冕雖然喝的有五六分醉,但倒是沒忘了自己今晚的任務。
等太子衆人都去後,他自己起身,居然給他毫無差錯地摸到了洞房之中。
趙宗冕進門後,不由分說把屋子裏的侍女、喜娘、嬷嬷們都趕了出去,一眼看到床邊的西閑。
西閑因為折騰了這大半天,神思倦怠,不知不覺地靠在床邊睡着了。
趙宗冕俯身,本是要将蓋頭扯下來,目光一轉,看到半邊給西閑壓在肩頭,硬扯的話一定會吓到她,于是嘿然一笑,雙手把蓋頭搭起來。
底下,西閑并沒有醒,合着雙眸,睡得極為恬靜。
趙宗冕目不轉瞬地看着這張臉,方才外間那無限的喧嚣也仿佛都迅速地塵埃落定,他湊上前去,想要在那嬌豔欲滴的櫻桃唇上香一香,眼見要印在上面,西閑忽然睜開了雙眼。
堂堂鎮北王就像是個要惡作劇卻給捉了現行的孩童,兩個人四只眼睛,對在一塊兒,趙宗冕正不知說什麽,突然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嗝。
濃重的酒氣沖了出來,趙宗冕忙站直身子,揮手亂舞,想要快些将酒氣揮散。
“王爺,”西閑微微側臉避開,緩緩起身行禮:“是幾時了,客人們都走了麽?”
趙宗冕略覺窘然:“嗯,都走了。”
西閑舉手在床柱上一撐,因為方才坐姿不對,扭得肩頸有些疼,雙腿酸麻站立不穩。
趙宗冕在旁望着她一舉一動,在心裏翻騰的酒突然有被點燃的勢頭。
等終于喝退了聽牆角的屬下,外間也恢複了一片清靜,他早就難以按捺,張手緊緊地将西閑抱住。
除了起初受驚的一顫,西閑并未掙紮,他終于如願以償地嘗到了櫻唇上的味道,只覺着嬌軟甘美,令人無法自拔,連方才被咬的疼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正氣息轉沉,神思飄蕩,就聽到屋外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旋即,有人說道:“王爺、王爺……”
西閑聽見了,忙試着推他一把,趙宗冕無法理會別的,只管肆意盡情而為。
那聲音卻大煞風景地又響起:“王爺,雁北有急報。”
趙宗冕忍無可忍,稍微一停,中氣十足地喝道:“滾!”
窗外靜默了會兒,片刻,卻又說道:“王爺,是雁北王府裏……是王妃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