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趙宗冕輕拍西閑臉頰, 試圖将她喚醒, 西閑若有所覺, 果然動了動, 卻又轉頭向着他,作勢欲嘔。

趙宗冕大驚,忙不疊松手,定睛看了片刻, 見西閑只是翻了個身,發冠跌在褥子上, 幾縷發絲遮住了半邊臉, 只若隐若現地露出一抹紅唇。

趙宗冕眼見這番美景, 心噗噗跳快了幾分,但衣裳上還有污漬, 那酒氣又熏人的很,他不由皺眉道:“不會喝你偏要逞什麽強, 好好的洞房給你攪騰壞了。”

無奈之下,三兩下把自己衣衫扯去,看銀盆裏還有些水, 便沾了帕子略擦拭幹淨, 瞧西閑一副不省人事狀,烏發散開衣裳淩亂, 看着很楚楚可憐。

趙宗冕喃喃:“本該你伺候你家王爺的, 如今倒讓我來伺候你。”

他大發慈悲地靠近, 想把西閑拉過來, 給她把髒了的衣裳脫下,不料西閑掙了兩下,又是要吐的樣子,趙宗冕氣的丢下她:“混賬東西,不識擡舉。”

西閑歪倒在褥子上,大概是不受用,便皺緊了眉心,嘴裏低低地不知在說什麽。

趙宗冕起初不以為意,後來隐隐聽她仿佛叫“蘇”,又像是叫“三”,鎮北王濃眉緊鎖,忙跳到榻上細聽。

只聽西閑輕聲道:“舒燕……”又氣息微弱道:“不能喝了,暈,頭疼的厲害。”

趙宗冕聽她叫的是蘇舒燕,才嗤地又笑了起來:“這會子不惦記着你家夫君,去惦記那個莽丫頭,看你是瘋了,不過幸而不是那個什麽三……不然,看你皮癢。”

先前心底聚攏的那點陰雲消失不見,鎮北王俯身,用那濕帕子給西閑擦了臉,看她的眉心仍是皺着,就稍微用力抹了兩下,想給她把蹙着的眉心推開似的,豈料他畢竟手勁過人,如此兩下,西閑叫道:“疼。”

趙宗冕驚的停手,低頭細看,見西閑的眉心已經紅了。他忙把帕子扔掉,再湊近了看,幸喜并沒有擦破皮。

趙宗冕松了口氣:“明明生的嬌嬌嫩嫩的,一捏就死,怎麽脾氣卻又倔又直,跟一頭驢似的。”說到最後,自己也笑起來,把西閑攬入懷中,只覺着溫嬌香軟,那點熏人的酒氣反倒不算什麽了,趙宗冕越抱越是喜歡,不由漸漸用了些力道。

西閑察覺,微微一動,含糊說話。

趙宗冕故意逗她:“小閑,你又說什麽?”

西閑的手在他胸口輕輕抓了抓,含糊道:“妹妹,你又胖了。”

趙宗冕大為意外,覺着自己被輕薄了,卻也無計可施,只咬着牙道:“我都給你記着,以後總要千百倍地叫你還回來。”

只是因西閑這樣一鬧,他卻也沒有了把洞房花燭繼續下去的意思,于是只踏踏實實地擁人在懷,又伸出長腿一挑,把床簾給勾了下來。

次日天還不亮,西閑便給搖醒了,睜開眼睛看時,卻是趙宗冕放大的臉:“睡足了沒有?快醒醒,進宮謝恩去了。”

西閑爬起身,畢竟是宿醉,有些頭重腳輕,記憶也模糊不清,轉頭看趙宗冕,卻見他正搖動自己的右臂,一邊瞥着她道:“你倒是睡得安穩,把本王的胳膊都壓麻了。”

西閑完全不記得這回事,聽他抱怨,才突然想起,昨晚上朦胧做夢,好像枕着什麽堅硬的東西,比瓷枕要軟些,倒也受用,沒想到竟是他的胳膊。

生平第一次跟男人同床共枕,又是洞房第一日醒來,西閑的心中腦中一片混亂,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卻嗅到自己身上有些熏人的酒氣。

趙宗冕見她不動,便探臂将她拉過來:“快着些,早早地謝了恩,就準備啓程離京了。”

他的力氣極大,只略用了兩分力道就将她拖到了身旁,西閑下意識地将他的手臂打開,趙宗冕瞪了她一眼:“伺候了你一晚上,你反倒更有脾氣了?”

重重地哼了聲,揚眉道:“來人。”

外間的侍女等聽見動靜,紛紛進來伺候,兩人跪地為趙宗冕穿靴,又有取了公服過來準備,捧了銀盆侯他洗漱。

西閑望着面前場景,總算回過神來,此刻趙宗冕穿了靴子,邁步走開,有宮女上前拜見:“奴婢們給娘娘請安。”

西閑緩緩籲了口氣:“有洗澡水麽?我要沐浴。”

趙宗冕回頭瞧了她一眼:“不許耽擱時間,洗把臉就是了。”

西閑道:“請王爺給我一刻鐘時候。”

趙宗冕哼道:“偏你這樣事多,我給你吐了一身還沒嫌棄呢。”白她一眼,出門去了。

洗澡水等都是現成的,西閑把昨兒那一套衣裳脫了,望着上頭的污漬,略把昨兒晚上種種想起了兩三分,又是好笑,又覺無奈。

怕趙宗冕等得着急,又知道入宮的時辰耽擱不得,就只匆匆洗了一番,換了一套衣裳出外,也并沒十分上妝,只略描了描眉,輕上了一層胭脂,仗着她麗質天生,稍微一妝扮,就已秀麗的如初夏新荷,亭亭綽約。

侍女們陪着西閑來到外間,果然見趙宗冕正立在廳下,仿佛等了有一會兒,臉上正有幾分不耐煩,一回頭看西閑出來,望着面前這張臉,滿腔的微愠竟不翼而飛,只上來拉住她的手,柔若無骨的手被他團在掌心,趙宗冕嘴角一挑,偏說:“女人就是麻煩。”

雖然周圍都是些宮女太監,侍女下人之類,到底是衆目睽睽,西閑垂着眼皮,假裝什麽也沒看見,任由趙宗冕拉着她出了府門,上了車駕。

西閑雖然乘車,趙宗冕卻是騎馬,此刻天還沒亮,夜晚的涼霧還未完全散去,街頭上行人極少。

車走了片刻,突然車簾子給掀開,有個錦帕小包裹給扔了進來。

西閑正閉目養神回想昨夜種種,又尋思将來種種,被這個吓了一跳,還沒拿起來,就見車簾子給掀開,是趙宗冕人在馬上,俯身望着她道:“好好地早飯不去吃,偏洗什麽澡,餓着你也是活該,不過誰叫本王心疼你呢。”

西閑把那包袱拿過來,打開看時,卻見裏頭包着幾樣點心果子,有的還散發着熱氣,顯然是趙宗冕方才吃早飯的時候特給她收拾的。

西閑昨兒一整天沒吃東西,昨晚上喝酒又吐了,早上空腹洗澡,方才正有些饑腸辘辘,且還微微地犯暈,卻想不到趙宗冕竟這樣細心。

看着帕子裏的東西,正發呆中,車簾又給掀起,是鎮北王擰眉道:“我一片心意,你敢不吃試試。”說着,又扔了一個牛皮水囊進來。

西閑望着這些物件,啼笑皆非。

車駕來到宮門的時候,趙宗冕翻身下馬,回頭看西閑給宮女們攙扶着下車,他便問道:“吃了沒有?”

西閑無奈:“吃了一些。多謝王爺。”

趙宗冕見她臉色仍是泛白,笑道:“只有一點,以後你不許再喝酒了。”

兩人正說到這裏,便見太子趙啓同文安王趙宗栩兩人并肩而來,三人見了面,趙啓說道:“王叔才成親就要離京,實在太匆忙了。若非雁北有事,真可多住些日子才好。”

趙宗冕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不過也承蒙太子盛情,叫我在京城裏肆意樂了這幾個月。”

趙啓笑道:“王叔打了勝仗回來,本就該盡情地休養生息一段時日,何況皇家天倫,我也好多跟王叔親近親近。”

趙宗冕道:“這倒罷了,我的脾氣本不好,又愛鬧事,時間一長只怕反惹人唾罵,何況太子幫我娶了小賢,我也已經心滿意足,再沒什麽別的可求了。”

“美人本該配英雄,能撮合這門親事,我也是與有榮焉。”太子看向趙宗冕身後的西閑,微微颔首道:“以後,也有勞側妃多照料王叔了。”

西閑忙欠身行禮:“是。”

兩人說話的時候,文安王在旁笑吟吟地看着,見西閑臉色微白,便道:“太子怎不叮囑鎮北王好生對待林側妃呢?”

趙啓笑道:“此話從何說起?”

文安王笑道:“他哪裏缺照料的人,何況他天生飛揚跋扈的,本也不需人照料,倒是林側妃,要随着他長途跋涉去雁北,她的家人等都在京城……豈不可憐?”

趙啓道:“說的也是。”

趙宗冕道:“王兄這麽憐香惜玉,索性我把小閑留在京城,免得她跟去去吃苦就是了。”

太子一怔,文安王卻知道他的意思:“只要你舍得,這樣自然最好。”

趙宗冕回頭看一眼西閑,卻見她仍是垂首而立,端莊而娴雅,他眼前卻突然出現昨晚上西閑歪在褥子上,臉頰帶紅的妩媚可喜,心頭竟有些癢癢的,趙宗冕笑道:“實不相瞞,我還真舍……舍不得。”

太子跟文安王相顧而笑。

正在此刻,裏頭太監出來道:“皇上聽說王爺跟側妃到了,立請進殿。”

一行人入宮,魚貫往前,進金殿的臺階有些多,西閑因氣浮力弱,走到一半就有些冷汗涔涔,幸而宮女兩側攙扶着。

太子正同趙宗冕不知說什麽,文安王反落後了一步,察覺西閑越走越慢,就回過頭來打量,見她眉峰微蹙,嬌喘微微似的,昨夜那驚鴻一瞥所見到的突然又在眼前出現。

正有些微怔,就聽趙宗冕道:“怎麽了?”

文安王還沒有反應,趙宗冕已經去而複返,竟越過自己走到西閑身邊:“叫你不要洗澡,偏偏逞強。”嘴裏抱怨着,卻伸出手去,竟打橫将西閑抱了起來。

太子趙啓回頭,見狀驚笑贊嘆。

文安王也萬想不到竟會如此,微怔之下笑着搖頭:“成何體統。”

趙宗冕輕輕巧巧地抱着西閑拾級而上,也不管她抗議掙紮,聽了文安王這樣感嘆,就不以為然地哼道:“體統體統,像是你們都端着架子活在體統裏,豈不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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