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三更

侍衛擡手一揮, 袖底有道寒光閃過, 原來是一柄藏在袖子裏的短匕首。

西閑知道躲不過, 本能地舉手護在腰間。

就在這間不容發的時候, 有人在侍衛身後大喝一聲:“張斌!”

侍衛的動作一停,不由自主回頭看去,卻見是個身着淡藍色錦袍的少年,正一躍騰空而起, 向着他襲了過來。

侍衛一驚,倉促中瞥一眼身側的西閑, 迅速變招, 将匕首往前送出, 想逼退這突然沖出來的少年。

誰知這少年渾然無視他手中的兵器,人在半空舉起雙臂一擋, 鋒利的匕首頓時劃破了他的手臂,鮮血在瞬間飚出。

侍衛完全沒想到來者竟是這樣不要命似的打法, 一愣之下,少年人已經落地,順勢一拳向着侍衛的胸口擊來。

侍衛猝不及防, 猛然往後退出, 不料少年正是此意,對方一退, 少年便跳了出來, 縱身立在西閑身前, 雙臂一揚, 将她護在了身後。

西閑震驚地看着突然出現的關潛,目光從他的肩頭下移落在他受傷的手臂,鮮血順着袖口滾落,自少年微微攏起的手上滑落,滴滴答答,落在了腳下的石板路上。

“小公爺,”侍衛張斌定神,“這跟你不相幹,讓開!”

關潛死死地盯着對方:“你想幹什麽?瑛姬是因為王爺而死,你卻來針對側妃?她還有了身孕,你……”

張斌聽到“有了身孕”,突然叫道:“我就是要殺了她,殺了她跟那個小崽子!鎮北王幹了什麽你難道不知道?他逼死了瑛姬,還殺死了我跟她的孩子!”

憤怒讓張侍衛失去了理智,他大吼一聲沖了上來。

張斌的武功原本就在關潛之上,再加上兩人年齡相差極大,且小公爺受傷在前,哪裏抵得住張斌這樣驚雷暴風似的進攻?

只是不管如何的險象環生,關潛只牢記一件事:絕不能後退。

兩人纏鬥之中,陸爾思回過神來,上前扶住西閑:“娘娘快随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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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閑跟着走了兩步,回頭看向關潛,卻正見張斌一腳踹中了關潛腰間,将小公爺踢飛出去,身子撞在旁邊牆壁上,又滾落在地面。

他掙紮着捂着胸口,自嘴邊嘔出了一口鮮血。

西閑正看見這一幕,就好像有人在她的心頭也重重地踹了一記,再也動不了一步了。

陸爾思見她在瞬間白了臉,驚心之際,舉手将頭上的簪子拔了下來。

正張斌轉過身,紅着眼盯住西閑:“今日我就要讓他嘗嘗這種被殺妻滅子的滋味。”

偏是此刻,陸爾思看着他的身後叫道:“王爺!”

張斌以為仇人到了,猛然回頭。

誰知身後只有幾個陸府的丫頭跟小厮,同時,一道寒風掠過,張斌畢竟是習武出身,往旁邊閃身躲出,正好避開了陸爾思刺過來的簪子。

“賤人!”張斌反手一掌,将陸小姐打的暈倒在地。

張斌望着西閑,正要動手,卻聽到身後終于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有意思,我不去找你的麻煩,你倒是蹬鼻子上臉了,這叫什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張斌心頭一顫,不假思索地上前将西閑擒住。

他回身,如臨大敵:“趙宗冕,你終于來了。”

來的人果然是鎮北王趙宗冕,他不緊不慢地往前:“我當然得來,我又不是那種縮頭烏龜,看自己的女人落在賊人手裏,連個屁也不敢放。”話雖說的粗,整個人卻是負着雙手,猶如閑庭信步似的,風度竟是一流。

張斌聽出他是在嘲諷自己:“你還有臉說瑛姬……若不是你她怎麽會死!你倒好,就像是從沒有寵愛過她一樣,還迫不及待地讓這個側妃住了真珠院。”

“啧啧,好人難當啊,”趙宗冕嘆了兩聲,“這世道真是颠倒的可以,任何人都能罵我對不起瑛姬,只有你這雜種不能,你自己做了什麽,心裏沒有數嗎?”

張斌語塞,頓了頓才說道:“是,我犯下大錯,你盡可以殺了我,可你為什麽不放她一條生路?”

西閑聽到這裏,道:“其實王爺并沒有……”

“小閑,”趙宗冕輕輕打斷了她:“男人說話,女人別插嘴。”

這會兒,趙宗冕的親衛,知州陸康跟幾個官員也都趕了來,親衛們聚攏在趙宗冕身後,陸康等卻吓得止步。

而在西閑身後,是聽了動靜的王妃跟陸夫人等,那膽小些的女眷見狀,早尖叫着又奔了回去,有幾人癱軟在地,又給丫頭攙離現場。

張斌見人越來越多,又看趙宗冕離自己只有十幾步遠了,便喝道:“你站住!”

趙宗冕果然止步,又笑道:“好吧,什麽恩恩怨怨不再提了,只是冤有頭債有主,張斌,你有什麽沖着我來就是了,別這麽沒出息的只會沖女人下手。”

張斌道:“我今兒殺了她,就是為了給瑛姬和那孩子報仇。”

“一個女人罷了,你拿她來要挾本王,簡直是癡人說夢。”趙宗冕嗤地一笑,輕描淡寫道:“張素華,瑛姬,哪個都是本王寵過的,本王為哪個上過心?你也不想想,再多一個又怎麽樣,你要殺要剮只管動手。”

張斌沒想到當着林西閑的面兒,鎮北王就能說出這種冷血無情的話,震驚而意外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只躊躇着看向手中的西閑,見西閑臉色雪白,卻也是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似的淡定。

“怎麽,你不敢?”這會兒趙宗冕複往前一步,他盯着張斌,沉聲冷笑道:“你這無知的蠢貨,口口聲聲要為瑛姬報仇,卻連來找我的膽量都沒有,只敢對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怪不得瑛姬死也看不上你這孬種。”

張斌驀地睜大雙眼:“趙宗冕!”

“不服?那就來啊,”鎮北王笑着向着他一招手:“現在本王就站在你面前,動手呀。”

張斌被他的話激的幾乎撇下西閑,拔刀而去。

可就在邁步之際他突然醒悟:“趙宗冕,你這套激将法對我沒有用。”

趙宗冕眸色微變。

張斌盯着他,又看看西閑,笑道:“好啊王爺,既然你口口聲聲說不把側妃放在眼裏,那麽……我就先在她身上戳上一刀,且看看你是哭是笑,怎麽樣?”

趙宗冕臉上蔑視的笑有些微僵:“你要挾本王?”

“我只是想試試看,是不是真的像你自己說的這樣。”他說着,将匕首橫起,這匕首先前傷了關潛,鮮血順着滴落,張斌盯着趙宗冕,舉刀便要向着西閑的肩頭刺落。

“住手!”鎮北王的瞳仁在瞬間收縮。

張斌挑眉:“怎麽了王爺?”

趙宗冕冷道:“你要殺了她,只管動手,只是別用這種下作的手段折磨她,我不愛看女人哭哭啼啼厲聲慘叫。”

在場衆人聽了這幾句話,不禁都為之膽寒。

關潛在旁邊,眼中的淚流出來,跟地上的血漬融為一體。

西閑雖聽明白了兩人的對話,但這一刻,心思卻并不在這上頭。

她仿佛察覺有什麽東西,順着自己的腿正緩緩地流下,這對她而言,卻是比死更加恐怖的事。

西閑只能竭力不去聽兩人說了什麽,竭盡全力定神,調息。

張斌聽了趙宗冕的話,微怔之下笑道:“好像有些道理,折磨一個女人似乎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王爺,不如這樣,我本來想在她肩頭刺上一刀,既然王爺不愛聽女人哭叫,就勞煩王爺……替了她怎麽樣?”

“你什麽意思?”

張斌道:“很簡單,王爺在自己肩頭刺一刀,我就放過側妃。只不知王爺敢不敢?”

包括陸康在內的幾名屬官一直聽到現在,幾乎都暈厥了。

趙宗冕盯着張斌,目光冷沉,半晌他笑道:“這買賣倒也劃算,聽來也有趣。”

張斌眼中掠過一絲意外神色,卻仍不敢放松警惕:“王爺莫不是在說笑?”

趙宗冕道:“拿刀來。”

旁邊的幾名親衛魂飛魄散,遲疑着哪裏敢給他刀,趙宗冕濃眉鎖緊,厲聲喝道:“拿來!”

親衛無法,只得将手中的佩刀躬身遞上,趙宗冕将刀拎在手中,晃了晃:“有些大了,不太好使。”

“王爺,”張斌心中暗暗焦躁,“你如果不敢,就直說。”

趙宗冕笑道:“誰說不敢了。”話音未落,刀鋒倒轉。

只聽得“撲哧”一聲,利刃刺破了靛藍色的錦袍,直入血肉,鮮血很快順着刀鋒滲了出來。

只聽“啊”地數聲驚呼此起彼伏,身後院門處,陸夫人已經暈厥過去。

張斌望着那鮮血滾滾而出,震驚之餘大為快意:“王爺果然敢說敢當。接下來,我想再側妃的右邊肩上再刺一刀。”

話音剛落,就覺着手底西閑掙紮了一下,張斌喝道:“別動!”

西閑忍着不适道:“現在住手還、來得及,瑛姬……并沒……”

張斌卻以為她想勸服自己,暴躁地打斷:“閉嘴!”

與此同時,是趙宗冕溫聲道:“閑兒別擔心,又不是拆胳膊斷腿,簡直就像是撓癢癢。”

他肩頭帶刀,傷口還在流血,但他整個人笑的卻仿佛春風得意。

張斌怒道:“那好,你就再在右肩刺上一刀。”

他顯然是想當衆折磨趙宗冕,陸康等衆人已經忍不住,紛紛叫道:“不可!”

連趙宗冕的親衛們也忍不住沖上前,有人跪地攔阻:“王爺萬萬不可!”

“小子,看好了。”趙宗冕并不理會,嘆了口氣,咬牙将肩頭的刀拔了出來。

刀刃似乎刺的很深,在抽了出來的時候,他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往前踉跄了兩步,臉上露出痛楚難當的表情。

“王爺!”焦灼的驚呼聲此起彼伏,連王妃都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正在張斌暗暗快意的時候,那才拔出的佩刀于趙宗冕手掌心輕輕轉動,而他在刀把底部一拍,長刀在空中劃出一道血色的鋒芒,仿佛離弦之箭,刷地向着張斌迎面射來。

人的反應自然是有限的,何況張斌正沉浸在欣賞鎮北王他痛苦的時候,且那刀來的猶如閃電,猝不及防。

而且最重要的是,張斌自诩手上有林西閑做人質,隔着這麽遠,趙宗冕自然是投鼠忌器,不敢亂來。

可他竟然忘了,這個人本就是最會驚世駭俗的脾性。

張斌只來得及把頭偏了一偏,便覺着胸口一涼。

渾身巨震,張斌被那長刀奔雷似的來勢帶的整個人往後跌去。

連帶西閑也被他帶着倒了過去,可就在這眨眼間,一道人影迅雷電閃似的掠到跟前,猿臂輕舒,把西閑攬入懷中,同時長腿一擡,幹淨利落地将張斌踢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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