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戀愛二周目(十四)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放學的時候, 和枝意外地看着讓她一個人先回去的折原臨也, 後者已經走到了門前, 回頭沖她笑了笑:
“怎麽?不習慣一個人回家?要是這樣的話,我也可以先送你回去哦。”
和枝表情一僵:“……你快點走吧,求你了。”
折原臨也……究竟什麽時候能跟她說句實話呢?
她嘆了一聲, 決定不去管那個滿口謊言的家夥,明天就要去事務所實習, 今天難得沒有折原臨也在她身邊上蹿下跳, 她樂得清靜, 一個人開開心心搭公交回家了。
車上滿是下班回家的上班族,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一樣, 天氣又熱起來了, 車上混合着一股難言的味道。
和枝拽着吊環被晃得難受,平日有折原臨也跟她說話, 插科打诨的分散注意力,她倒還沒這麽難受。
她忽然意識到, 自己已經對折原臨也的存在如此的習以為常。
而當他消失, 這種空缺感越發明顯, 不斷的強調折原臨也在她生活中不容忽視的重要性。
但說實話,和枝覺得自己對真實的折原臨也并不了解。
他在隐瞞什麽,他在謀劃什麽, 他虛假的笑容是出自何種目的。
這些她一概不知。
但如果有一天她的生活發生了什麽翻天覆地的變化, 十有八九會是折原臨也的手筆
——這一點, 她倒是很确信。
“……夏、夏川前輩?”
順着聲音的來源, 和枝回過頭看到從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之間,一位眼熟的綠發少年勉強伸出腦袋沖他一笑,帶着雀斑的臉笑起來的時候格外溫和無害。
她想起來了,這是一起經歷了公交車劫持事件的綠谷出久。
“這麽巧呀綠谷君。”和枝看着他終于成功擠了過來,眼裏帶了絲笑意。
綠谷一頭綠發被擠得亂七八糟,還沒來得及抓住什麽東西,公交車忽然踩了剎車,慣性将他一下子推入了和枝懷裏。
——說是懷裏,有些不大準确,因為兩人差不多高,硬要形容的話,更像是什麽變态一樣将少女抱在了懷裏。
“…………!!!!!”
回過神來的綠谷臉色通紅,立馬松開了和枝,雙眼目光也不知道往哪裏放,張嘴似乎要叫的樣子,被和枝一把捂住……然後他看起來羞憤得都要哭出來了。
“安靜一點,這是在車上。”和枝小聲對他說,“抓好扶手,別在摔了。”
綠谷瘋狂點頭,抓着吊環的那只手用力得都有青筋凸出。
……這老實孩子也太傻了吧。
和枝看着戰戰兢兢,自責得好像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的綠谷,原本低落的心情漸漸輕松了些,她甚至還打量着對方,思考着要不要繼續欺負一下他。
“綠谷君,你這麽避之不及,讓人很受打擊哎。”和枝故意嘆了口氣,“果然現在的男孩子眼光都越來越高了啊,抱了普通的女孩子就會這麽失望……”
“不不不——”綠谷出久壓根不知道她是在逗他玩,急切的否認後,他脫口而出,“夏川前輩一點都不普通,不管是外貌還是實力,都……”
說到一半,綠谷就見和枝彎起唇角,輕輕笑了起來。
“……”
行駛的颠簸車廂內,別開臉輕笑的少女一掃獨自一人時的憂愁,眼裏的神采依稀跟他在電視轉播時看到的、體育祭時的她重合在了一起。
“綠谷君也是個笨蛋啊。”和枝斂去笑意,故作嚴肅地看着他問,“雄英的體育祭看了嗎?”
說到這個,綠谷顯然也提起了興趣:“當然看過了!”
聽到綠谷說看過了,和枝的臉上立刻擺出了一副“看過了就好還不趕緊誇我”的表情。
然而綠谷語氣一轉:“雲雀和沢田,這兩位前輩真是太厲害了啊,無論是體術還是個性,都……”
和枝的臉垮下來了。
“……六道骸也很厲害,赤司征十郎的個性運用得當相當可怕,折原臨也的話……這種一對一實戰雖然不适合他,但是如果是多人作戰……”
進入分析模式碎碎念的綠谷并沒有注意到和枝的臉已經冷得快凍成冰了。
“但是最厲害的果然還是夏川前輩!”
綠谷猛然擡起頭來,這樣強調。
“……欸?”和枝有些措手不及。
見和枝有些沒回過神,綠谷興致勃勃地解釋:“因為理論上來說,夏川前輩不管是一對一還是多人作戰,都具有絕對的優勢,雖然是需要速戰速決的類型,但是配上夏川前輩的頭腦,未來的可能性是無限大的!”
……這……這家夥……是天使嗎!?
被綠谷吹得腳不落地的和枝一臉飄飄然地往回走,嘴裏還小聲的哼着歌,心裏美滋滋的。
——結果在路口一轉,就碰到了一個不大看得順眼的家夥。
爆豪勝己。
也對,現在是放學時間,而且他跟綠谷住的地方本來也不遠,碰上他雖然難得,但也并不奇怪,不過和枝跟他沒什麽話可說的,所以她也并不打算上前去打招呼。
但就在她跟在爆豪身後,即将在前面的路口分道揚镳之時,忽然見爆豪停下腳步,叫住了路過的一個小孩。
出于好奇心,和枝多看了兩眼。
爆豪家雖然離這邊很近,但他家并不是這個方向,今早出門的時候他母親特意囑咐他去附近的和果子店買甜點,爆豪勝己很少來這邊,一時間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便叫出了路過的學生:
“喂——就是你,站住,問你一件事……”
被他叫住的學生比他小三屆,才剛上六年級,光看臉就知道比綠谷還好欺負,被爆豪叫住後男孩渾身一抖,轉頭看到爆豪那張不耐煩的臉,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爆豪見他往後退,似乎想要逃跑的樣子,皺着眉有些不解,伸手就抓住了男孩的手腕。
“你跑什麽……”
雖然說的是“你跑什麽”,但聽在男孩的耳朵裏,效果不亞于“你居然敢跑”,于是他那點跑路的心思也歇了,垮着臉一副快哭了的樣子,顫巍巍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錢:
“……就、就這麽多了……對不起……”
“…………”
“噗——”
和枝捂着嘴差點笑出聲來,爆豪低頭看着男孩遞上了的一疊皺巴巴的錢,額頭青筋迸起,頭發感覺都一根根的氣直了。
“——誰讓你給錢啊!!!有病啊!!!!”
爆豪一把打開他的手,那股殺意昂揚的兇勁,說他不是壞人都沒人信。
那男孩也被他吓得一愣一愣的,還真哭出來了,恰好就在此時,男孩的母親從不遠處的店裏走出,一看自家倒黴孩子攥着錢嚎啕大哭,面前又站着一個兇神惡煞的少年,一瞬間已經在腦子裏編好了一個校園惡霸打劫低年級學生的劇本。
“你誰啊你!!!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欺負我家孩子!你家長呢!!???”
倒黴孩子的母親顯然不是個好糊弄的角色,爆豪被一頂惡霸帽子扣得一臉懵逼,回過神來就見對方的手指頭都快戳他眼睛裏了,氣不打一處來地怒罵:
“喂——!!!誰欺負他了!!!你神經病啊!!??”
最冤的是,倒黴孩子和他母親,一個看起來就是慫包,一個身形比爆豪還矮了半個頭,盡管氣勢咄咄逼人,但站在面目猙獰、氣急敗壞的爆豪面前,怎麽看都更像是弱勢群體。
周圍的路人也漸漸被這個動靜吸引而來,不用了解事情經過,光看臉就能猜到事情是怎麽回事了。
這個榴蓮頭的少年一定是壞人!不會有錯的!
“……誰理你啊神經病!給我好好聽人說話!!!”
哪怕是爆豪的大嗓門,也幹不過能說會道的中年婦女,到最後他放棄了跟她溝通,推開人群就要走,卻被女人一把抓住。
“別想就這麽走了!!”女人不肯罷休,“你是折寺中的對吧?我要把這件事上報給你們學校!”
聽到這裏,爆豪的眼神終于變了。
志願雄英的學生,如果在履歷裏面留下這樣的污點,怎麽看都會給他的升學造成影響。
怎麽可能……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憤怒的爆豪握緊了拳頭。
“那個,打擾一下。”
穿過人群而來的少女有着一頭柔順及肩的黑發,五官圓潤,不笑的時候已經十分乖巧無害,微微一笑時就更加可愛得像什麽寵物一樣,讓人恨不得摸摸她的腦袋。
“我看到事情的經過了哦,這位少年并不是要錢的吧,這孩子遞錢給他的時候,他還拒絕了。”
此時,圍觀的人群中似乎有人認出了她。
“是雄英的學生……”
“……體育祭時的那個第一名……”
“……說想當議員的那一個……”
由她做出的擔保,使得群衆的口風有了改變,女人見狀臉上有些挂不住,連忙推了推自家倒黴孩子。
“你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倒黴孩子期期艾艾地瞥了一眼和枝,見和枝微笑着盯着他,男孩揪着衣角低聲說:
“好、好像……他的确……沒、沒有……叫我拿錢……”
和枝這才真心誠意地笑了起來:“事情講清楚就沒關系了……”
女人松了口氣,正要就着臺階下的時候,和枝忽然話題一轉,眼裏的笑容變得有些寒意:
“那麽,這位夫人,可以道歉了嗎?”
氣氛凝固了。
誰都想不到,笑起來乖巧甜美的小姑娘,會如此寸步不讓。
女人下不來臺,氣得雙眼通紅,眼看就要連她一起罵。
爆豪忽然伸手抓住和枝的衣袖,不容分說地,沉默着拉着她走出了人群的包圍圈,榴蓮頭少年的背影看起來十分冷靜,拉着和枝遠離人群以後,他才扭頭說了一句:
“多管閑事!老子才不稀罕她道歉。”
“……爆豪君,你就是因為這樣才容易被人當成壞人的。”
“少啰嗦——!”
爆豪又跟炸毛的貓一樣跳起來了。
和枝雙手抱臂,涼涼地眼風掃過他猶帶怒意的臉龐,這個時候的她完全不見剛剛裝乖的那副嘴臉:
“你就這樣對你的救命恩人?”
不只是這一次,還有上一次。
爆豪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回想起上一次被她救了的經歷,他更加不爽,正要吼她的時候,來自身後的一個巴掌把他打蒙了。
“跟你說了多少次,跟女孩子說話的時候別這麽嚣張!”
熟悉的聲音讓爆豪下意識燃起絲絲火苗的手掌暗了下去。
“不要在外面也這麽随便打人啊老太婆!!!!”
——盡管如此,他的嗓門依然隔着幾條街也清晰可聞。
半個小時後。
坐在爆豪家的沙發上,吃着爆豪勝己千辛萬苦買回來的和果子的和枝,對于自己怎麽答應爆豪母親爆豪光己的邀請,還是有些一頭霧水。
……大概是爆豪光己是在是太熱情了吧。
“……上次公交車劫持事件的時候我就想謝謝你的。”跟爆豪勝己如有五六分相似的爆豪光己爽朗笑着,“可惜新聞上沒有你的信息,這孩子也不肯說,還好這次又有機會碰上。”
和枝擺出她最讨長輩喜歡的親切笑容:“不,伯母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
旁邊坐着的爆豪勝己見她裝乖,不屑地哼了一聲。
這一聲偏偏被爆豪光己聽見了。
“你哼什麽哼,有跟和枝道謝過嗎?沒禮貌!”
說完就不顧本人意願,摁着他的榴蓮頭就給和枝彎腰道謝。
“我家孩子脾氣臭,其他客套話就不多說了,總之,謝謝你。”
“……上次的事情我也出力了好不好!怎麽功勞都是她……”
“嗓門小一點,別把小姑娘吓到了。”
“都跟你說不要随便打頭了啊老太婆!她會被吓到才有鬼!!”
兩人吵鬧的時候,爆豪的父親頂着一張老實臉走過,見她望過來,還沖她溫柔笑笑,不知為何,和枝看到他腦海裏就會出現沢田和綠谷的臉,大約世上的老實人氣場都差不多。
但是……
真好啊。
溫柔的父親。
直爽的母親。
從小生活在這樣幸福的家庭之中,自身又有相當出色的才華。
——爆豪脾氣這麽臭的原因一下子有跡可循。
如果她的父母還健在的話,她會不會也跟爆豪一樣?
按照她小時候的性格推測的話,說不定比他更惡劣。
在爆豪家吃過飯後,窗外下起了大雨,所幸爆豪家離她公寓所在的街區很近,謝過爆豪家要送她回去的建議,趁着天色才剛剛暗下來,和枝借了爆豪家的傘準備步行回去。
被母親強行要求送和枝到門口的爆豪臉色難看得下一秒就要破口大罵,和枝看了他兩眼,雲淡風輕地開口:
“爆豪君專門出來送我真是讓人意外啊。”
這句話果然順利地讓爆豪立刻炸毛:“誰專門送你了啊!!要不是老太婆硬要我來你以為我願意啊!!!”
然後爆豪把傘往和枝手裏一塞,兇巴巴地警告:
“快點回去吧矮子!以後不準救老子!聽到沒有!敢出手你就死定了!!!”
說完他就氣沖沖地轉身進屋,順帶把門關得震天響。
和枝眨眨眼,噗嗤笑出了聲。
爆豪同學意外的還挺可愛的嘛。
——咦等一下,他是不是又罵她矮子來着???
回家的時候,雨已經小了很多,街道上行人寥寥。
和枝繞了點路去買了一盒甜甜圈,倒不是給自己買的,只是想到折原臨也晚上大約是在外面吃的,很大概率又會半夜翻她家陽臺進來騷擾她。
準備一盒甜甜圈,至少可以暫時堵堵他的嘴,和枝記得上次買回家的時候,他順嘴誇了一句味道還行。
然而沒等她走出巷子,忽然覺得周圍有些不易察覺的微小動靜。
如果是以前,和枝根本不會注意這些,但是在體育祭上與那麽多厲害的對手戰鬥過的她,至少在殺意的敏感度上,有了質的飛越。
她的心跳在胸腔中驟然加速,周圍的空氣仿佛稀薄起來,胸口壓抑得喘不上氣。
不會錯的,她被什麽人盯上了。
和枝穩住腳步,徐徐緩行,邊走邊掏出手機發消息,跟那些走路愛玩手機的年輕人沒什麽兩樣。
但實際上她是給相澤消太發了信息,告知了她的位置,以及她被人盯上了的事情。
發完消息後和枝平靜地将手機放回了口袋,暫時不去想對方是什麽人的問題,全身心地投入捕捉周圍所有的細微動靜。
不由自主的,牙齒在發抖,肌肉過于緊繃而酸痛。
這不是學校的體育祭。
隐匿氣息跟着她的人,也絕不是什麽普普通通尾随她的變态。
——話雖如此,與其等着對方出手,不如拔槍硬剛!
她一咬牙,取下發卡劃破手指,幾乎就在對方出手的瞬間,她的槍和對方的手,同時觸碰到了彼此。
——幽藍的火光掠過。
“哦?”
隐匿在黑暗中的男人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聲音,似乎是意外,又像是在贊嘆。
就在他拉近距離,手中的火焰離和枝只有一拳之隔的時候,和枝的第一反應不是躲避,而是攻擊。
兩方的距離太近,可以說雙方都在賭誰會先後撤,而對方顯然經驗老到,都不需要思考直接就出手了。就當時的情況而言,和枝不躲,對方也不收手的話,不管對方會不會被她擊中,她的臉必定會被火焰灼傷。
她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躲開。
而是孤注一擲、瞬間回擊。
對方似乎也被她的反應驚到了。
拉開距離之後,和枝自己也心有餘悸,就差一點就要毀容了啊!!!!
“你什麽人?從哪裏來?來幹嘛?自己想來還是別人派你來的?說!”
“…………”
連珠炮似的問題怼得對方的高冷神秘氣勢整個垮掉,半天沒人吱聲。
和枝握着機關槍的手心有些出汗,她的臉上帶着單片眼鏡,用以輔助索敵,只要目标被眼鏡捕捉,機關槍就可以精準索敵,連練習瞄準的功夫都省了。
并且體育祭後,和枝改良了機關槍的子彈,從普通的麻醉彈改成了摻了她血的子彈,與物體碰撞時會瞬間炸開,裏面的血液随之釋放,可根據戰況需要具現成不同東西。
——比如剛才被對方避開而打在牆上的子彈,她随時可以具現成一張帶電的網縛住他。
“你問題太多了。”對方的聲音冷得沒有溫度。
和枝透過單片眼鏡注視着熱成像顯示出的人形,自然系的能力都相當棘手,他那只手的藍色火焰,要對付起來并不輕松,她的子彈在接觸到他之前很大概率就會被火焰溶解,血液也自然會随之蒸發。
——等一下!她頭頂還有第二個人!!??
和枝察覺到這一點猛然擡頭,一個漆黑的影子從房頂的欄杆處倏然消失。
……那人,一直在那裏窺伺?
這比正面的交戰更讓和枝恐懼,仿佛在濃稠的黑暗之中,有無數雙眼睛注視着她。
“和枝——!!!”
是相澤消太的聲音。
就在和枝愣神的一瞬間,她的眼鏡便再也追蹤不到前方有任何人影。
“沒事吧。”
相澤消太将和枝護在身後,确認附近已經沒有人的時候,才謹慎地拉着她離開了巷子。
“……我還好。”
發生了這種事,再在附近待着顯然不安全,相澤消太來的時候已經報了警,公安也趕了過來,簡單詢問情況後便先帶着她去局裏做筆錄。
等到這一切都結束之後,和枝才回過神來,意識到有人想要殺她。
“這個給你——要喝水嗎?”
在警察局的長椅上坐着的和枝聞言擡起頭來,遞到她面前的是熱騰騰的章魚小丸子,和枝的腦袋一團漿糊,半天才想明白,相澤大約以為她剛剛扔掉的甜甜圈是她自己要吃的,見甜甜圈沒法吃了,所以去給她買的章魚小丸子。
捧在手裏的紙盒是熱的。
飄在鼻尖的味道是香香的。
似乎有路過的相澤的熟人開玩笑說“這裏可不許吃東西”,相澤扭頭聲音平淡地答“你辦公室的杯面都泡半小時了”,于是對方哇哇哇地叫了起來,聲音越飄越遠。
相澤消太見她沉默不語,胸口泛起難言的情緒,像想以前一樣用戀人的方式好好安撫她,但這是不可能的。
他不能吓到她。
“警察已經去調監控了,還要查一段時間,我先送你回家。”
他看着坐在長椅上的和枝眼睫顫動,像是很疲倦的樣子,卻戳了一個章魚小丸子放進嘴裏,慢慢地咀嚼着,咽下去後才說:
“這次真是吓死我了。”
相澤渾身一僵。
“……抱歉。”他還是沒能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讓你經歷了這種事,抱歉。”
和枝擡起頭來,琥珀色的杏眼像什麽無辜可愛的動物,然而她的眼神清醒又沉靜,并不見多少恐懼的情緒。
“不是老師的問題,也不是英雄或是警察的問題。”和枝又往嘴裏塞了個章魚小丸子,“有錯的是犯罪者。”
“走吧老師,我要早點回去睡了,明天還要去安德瓦的事務所報道呢……”
相澤消太望着和枝單薄卻筆直的背影,有那麽一瞬間,她的背影與他的記憶重合,好像一切背景都虛化,只剩他的小姑娘一個人孤獨的、堅強的,走在一條霧霭籠罩、絕無退路的道路上。
清晨起來的時候,日光毫無保留的從雲層之後灑落大地。
昨夜睡前和枝并沒有拉上窗簾,睡前的最後一刻,映入她眼簾的還是漫天星辰,再睜開的時候,就是一片金光勾勒的雲層。雲層後有一道光束射出,淡金色與淡藍色融合成了晴朗的蒼穹。
洗漱完出來的時候,和枝便看到折原臨也早已坐在沙發上,手邊放着的是她書櫃裏的書,大約是等得無聊随便翻翻,結果發現她的書更無聊。
“昨晚你的消息——”折原臨也晃了晃手機,“抱歉,看到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本來想立刻過來見你,但又怕打擾你睡覺,不過天一亮我就過來等着了哦。”
和枝瞥他一眼,往廚房裏走。
“沒什麽大事,晚上也是相澤老師送我回來的,今天開始我就要去靜岡了,你自己應該能照顧好自己吧?”
廚房裏準備早飯的少女很自然的準備了雙人份的,沙發上的折原臨也望着她圍着圍裙的背影,目光放空,他并沒有在笑,然而給人的感覺卻比他笑起來時要更柔和。
擺在桌上的餐具是雙人份的,喝水用的杯子是她順手買的一套,她的公寓裏有他的痕跡,他在她的生活中更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和枝……”
他從身後擁住了她。
正煎蛋的和枝吓得渾身一抖,差點一個鏟子砸他頭上——不過折原臨也早就猜到她的反應,及時地摁住了她的手。
“又換了個花樣捉弄人嗎?臨也。”和枝板着臉沒有絲毫動搖,“你這一套對我沒用的,你再不放手蛋就要糊啦。”
折原臨也彎了彎唇,也不知道是在笑和枝,還是在笑他自己。
他松開了她。
“和枝不怪我嗎?昨天丢下你一個人回家,結果碰到這種事,并且你出事後我也沒有及時趕到。”
和枝忙得熱火朝天,沒空思考這種細膩的情感問題,随口答:
“不怪,沒事,不存在。”
他不是有事嗎,情有可原,更何況她也沒出大事。
為了這點小事而生氣的話,她怕是一天都氣不過來。
然而在她身後,折原臨也的目光卻結了層冰。
一切多餘的猶豫,在那一刻從他臉上消退。
——不能在拖下去了。
——不管他嘗試與否,現在的她不會愛上他。
兩人靜悄悄地吃完了早飯,等到和枝提着行李踏上了前往靜岡的電車,選擇了東京事務所的折原臨也回到家中,隔了一會兒,門外傳來敲門聲。
門口放着一封信。
信中只有一張照片,是他和一個下半張臉布滿褐色疤痕的男人對話的場面,照片拍得異常清晰,顯然是運用個性拍攝下來的。
茶毘。
這是照片上的男人的名字。
也是昨夜襲擊和枝的犯人。
有錢真好。
和枝在靜岡的公寓內安頓下來後,發自內心地這樣想到。
比起為之背負二十年房貸的小破公寓,安德瓦的事務所提供的員工宿舍都要寬敞得多。
而且還不收房租。
而且還有知名英雄小姐姐陪住。
“夏川是吧,體育祭我有看哦。”準備外出的一位金發碧眼的姐姐對和枝笑道,“實力很強,畢業後務必優先考慮我們事務所啊。”
和枝捂着砰砰亂跳的心跳,心想:
你可別再散發魅力了,你這個渾身充滿魅力的姐姐。
不管安德瓦的事務所有多高端,工資有多豐厚,她畢業後都不會選擇這裏的。
因為作為一個歐廚,她這次來這裏進行職場體驗,就是為了刺探敵情!
……但新宿舍真寬敞亮堂啊可惡。
負責帶她的英雄是個好脾氣的青年,怎麽形容呢,和枝覺得沢田綱吉再長幾年,性格大概就是他這樣吧,在宿舍門口等她的時候,和枝見每一個路過的小姐姐都要摸他兩把。
說實話,和枝也想摸,皮膚也太好了。
“初次見面,我叫水川绫人,個性是操縱水,這段時間請多指教了,夏川桑。”
和枝收起心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換上她最能唬人的乖巧嘴臉:“水川前輩客氣了,我才是,這段時間要麻煩您了,請多指教。”
去事務所的路上,兩人邊走邊聊。
“……通常來說,事務所有新人都會帶去見一見安德瓦先生,所以不必緊張,別看安德瓦先生對外比較嚴肅,但私底下也沒有那麽不近人情的。”
和枝表面笑着,內心卻想,果然還是歐爾麥特更好一點,不管什麽時候歐爾麥特都是親切可靠的笑着的呢。
……雖然看起來略有點頭腦不靈光的傻氣……但是這不重要!完全不重要!歐爾麥特的實力足以掩蓋他微不足道的瑕疵!!
水川見她目光堅定,誤會了她的內心想法,笑着往下說:“看起來,夏川也是安德瓦先生的粉絲啊……”
不,要是歐爾麥特有事務所的話她早就去了。
“……哎呀這可真是少見了,一般來說,安德瓦先生的粉絲都是硬核粉絲,像夏川這麽可愛的小姑娘,我還以為肯定會粉那種更年輕的英雄或者歐爾麥特呢……”
粉不粉歐爾麥特跟她可不可愛沒關系吧,全國還有不是歐爾麥特粉絲的人??
在夏川和枝的世界觀裏,哪怕是壞人,那也一定是以另一種方式粉着歐爾麥特的壞人。
——比如幹壞事只為見歐爾麥特一面,結果偶像沒見到不說,還被踢出了歐爾麥特全國後援會。
這種慘案也不是個例。
不過好歹現在自己算是在安德瓦的事務所內實習,拉着安德瓦的人吹一波歐爾麥特顯然有點ky,和枝便閉嘴不言,當一個“不論前輩說什麽都微笑應和”的乖巧後輩。
這種乖巧的氣場讓不明真相的水川绫人差點感動落淚,天知道他在這個無論男女都很硬核的事務所能碰到一個這麽安靜溫柔的女孩子有多不容易,帶這個後輩真是他近年來最舒心的工作。
當然,現在的他還不知道後面有多少糟心事等着他。
而和枝也沒想到,當自己跨入這個氣派輝煌的事務所之後,第一個碰到的人竟然會是她挂念許久的冰之女……冰之少年轟焦凍。
“轟君!好久不見!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夏川和枝臉上親切可愛的笑容發揮得非常完美,她自信這個模樣就算不能一下子讓對方對她的好感度蹭蹭上升,也應該意識到眼前的少女,是一個平易近人的、很适合合作一點什麽冰雪城堡項目的對象。
然而并沒有。
轟焦凍的表情依然很高冷。
他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倒是水川绫人意外地開口:
“轟君今天怎麽想起來事務所了?”
轟焦凍跟水川绫人見過幾面,聞言簡單地答:“有些手續必須要監護人簽字。”
簽字不在家裏簽,還要跑到事務所找人?
直到轟焦凍走遠了,和枝才感嘆:“看來轟君的家人很不靠譜的樣子啊……”
水川绫人下意識點頭附和,點完頭才意識到不對,連忙岔開話題。
“咳咳咳……我們還是先上去見安德瓦先生吧……”
此時的和枝當然不知道安德瓦和轟焦凍的關系。
轟焦凍和水川绫人也并不知道,在和枝心目中安德瓦是個什麽人設。
直到後來——
“——卧槽!那這家人豈不就是惡龍和真·冰雪女王結婚生下了森林冰火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