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太和二爺曉得這事,只怕連大姑奶奶都不曉得這些事。娘,薛家已經沒了銀子,以後的日子還不曉得怎麽過,難道您要女兒受窮?”
夏太太瞧着夏金桂在那思忖,夏金桂又嘆一口氣:“就算有銀子,娘,那孩子總不是我肚子裏生出來的,等他長大,誰知道他會怎樣記恨我當初對他生母不好?那時我年紀也老了,他當了家,明面上客客氣氣,背地裏要做些什麽,我又能說給誰去?說多了,人還當我是年紀老了,行事背晦了。”
這種後宅裏的手段,夏金桂就不信夏太太猜不出來。果真夏太太眉頭緊皺:“這也有個道理,不過金桂你總是他的嫡母,難道他就不怕得個忤逆罪名?”
夏金桂冷笑:“娘您也想的太好了,不說旁的,就說那些服侍的人,他全換做他的人,瞧在外人眼裏,我也是使奴喚婢穿金戴銀的。卻不知道夜裏喚個人也喚不到,出來外面見客多抱怨幾句,他還要當着衆人的面說都是他這個做兒子的不好,才讓老人家有怨氣。那時衆人只見表面,又見他對我十分禮貌,自然只會信他,不會信我。也不消幾年,就被磨死了。”
夏太太不會做生意,人也糊塗,可提起這些後宅手段,她是一點就通。夏金桂才一說完,夏太太就吸了一口冷氣,接着夏太太對夏金桂有些遲疑地道:“這話也有道理,可你總要好好地教,再讓這孩子不知道你不是他親生的娘。”
“娘,天下哪有不通風的牆?這是其一,其二呢,我也不怕告訴娘,我對你女婿也好,香菱也罷,總是有些怨氣,他們倆的孩子,真叫我照顧,娘,我也做不到當做親生的一樣。”夏金桂說的十分坦白,夏太太不由連連嘆氣,握住夏金桂的手,想要再勸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勸。
“娘,您要疼我呢,就好好地想想我說的話。”夏金桂見火候差不多了,也就見好就收說了這麽一句。
“我自然是疼你的。”夏太太不由自主說了這麽一句,接着夏太太就皺眉:“可是這天下……”
哎,果真這好面子的人太多了,都到這會兒了,還天下人如何如何,說這話的時候怎麽就忘了夏金桂當初的那些做派?夏金桂腹诽着,伸手搖一搖夏太太的胳膊:“娘,您是和我過日子呢,還是和天下人過日子?”
夏太太的心早被說的活動,此刻見女兒一臉乖巧地望着自己,又嘆了兩聲:“等我再細想想。”
“我就曉得娘是疼我的。”夏金桂露出笑臉,靠在夏太太懷裏。夏太太疼愛地把女兒摟緊,看着女兒的臉,不就望着女兒能過的好一些,若是金桂的主意不錯,那就随她去罷。
“大奶奶,賈府管家來了。”寶蟾的聲音在外響起,接着門外已經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給夏太太請安,薛大奶奶請安。”
旺兒是賈府的管家,夏金桂是不好讓他進堂屋來的,夏金桂也就重新坐正身子,對外面道:“管家請起,昨兒的事,辛苦你了。”
旺兒站在臺階上,隔了門簾對內裏恭敬地道:“主子吩咐的事,小的哪敢不盡心。薛大奶奶可還有什麽吩咐,若沒有,小的就回去複差了。”
“寶蟾。”夏金桂叫了寶蟾一聲,寶蟾走進門內,旺兒等寶蟾離開,才敢稍微直了直腰,悄悄地往簾子裏面望去,聽說這位奶奶和原來不大一樣,就是不曉得怎麽會有這樣變化。旺兒正想着,就見簾子掀起,寶蟾手裏拿着東西走出,旺兒急忙重新把腰彎下,等着寶蟾說話。
寶蟾把手裏的東西交給旺兒:“我們奶奶說管家辛苦了,這是賞你打酒吃的。”
旺兒接過東西,見荷包沉甸甸的,起碼也有十來兩銀子,這薛大奶奶果真和薛大爺是一對兒,出手都這麽大方。旺兒心裏想着,就跪在地上對着裏面磕頭謝賞。寶蟾等旺兒站起來才又道:“我們奶奶還說,本該進去裏面,親自給琏二奶奶道謝的,只是家中事忙,走不開。就請管家代我們向琏二奶奶道謝。”
才說薛大奶奶大方,這會兒就只有一個謝字沒有別的,旺兒還沒腹诽完,寶蟾就又道:“我們奶奶還備了區區薄禮,還請管家一并帶回去。”寶蟾說話時候,夏家的管家已經帶着禮物過來,旺兒見是兩封銀子,還有兩匹尺頭。這禮,也不能算薄了。
旺兒自然不敢替鳳姐回了,只又爬在地上給裏面磕頭:“小的先替主子收下,只是主子到時會不會收,小的也不清楚。若是主子不肯收,還請薛大奶奶別怪小的辦事不利。”
果真這旺兒會說話,夏金桂在裏面聽見,不由微微一笑。夏太太已經對夏金桂小聲地說:“你不是說要好好地算計着這些銀子過活,怎麽這會兒,又要拿出這許多謝禮?”
“娘,這啊,叫銀子花在刀刃上。”夏金桂的話音剛落,寶蟾就已重新走進,對夏金桂道:“旺兒大叔已經回去了。”
夏金桂點了點頭,示意寶蟾過來繼續和夏太太清點着那些東西,自己往外望去,鳳姐是個聰明人,這份禮一送去,她就明白了。
“這是薛大奶奶叫你帶回來的?”鳳姐看着旺兒送進來的東西,有些訝異地問,旺兒在鳳姐跟前,那就更加恭敬了:“是,不瞞二奶奶,薛大奶奶還賞了小人十多兩銀子說讓小人打酒喝。”
“那,薛大奶奶還說什麽了?”鳳姐摸一下那些謝禮,再次問旺兒。
旺兒使勁回憶:“那管家說了,這是夏家的謝禮,并不是別人家的。”接着旺兒的眉就皺起:“這話說的極其奇怪,薛大奶奶雖說是夏家女兒,可已經嫁進薛家好幾年了。”
鳳姐仔細品味着這句話,對旺兒道:“知道了,你下去吧。”旺兒行禮退下,平兒端茶過來,見鳳姐眉頭緊皺,好奇問道:“奶奶也覺得,這話說的不對?”
鳳姐端起茶微笑:“我啊,覺得這以後,有好戲看了。”
☆、看客
好戲?平兒更加驚訝了:“香菱去牢裏,薛大奶奶也沒有鬧。等到香菱有了身孕,生個孩子出來,薛大奶奶再不喜歡也要養這個孩子,怎麽說這也是她以後安身立命之本。以後怎麽還會有好戲?”
鳳姐把茶杯放下,對平兒搖頭:“你啊,也糊塗了不成?方才旺兒說的什麽?”平兒的眼看向那兩封銀子,鳳姐已經平靜地道:“說的是,這是夏家的謝禮,還是薛大奶奶吩咐人送來的。平兒啊,我瞧着,這薛大奶奶,只怕不想在薛家了,要和薛家早早了斷呢。”
這?平兒的眉皺的更緊,接着就嘆氣:“要我說,薛家這兩年還真是流年不利。薛大奶奶和薛大爺,就算夫妻不諧吧,也做了那麽兩年夫妻,哪有事情才出來,就想着離開的?”鳳姐沒有接平兒的話,反想起自己的事來,又想起賈琏,鳳姐覺得一口郁氣上升,丈夫再不是剛成親時候那個溫柔體貼的丈夫了,尤二姐雖然死了,但總有個無法消散的陰影橫亘在兩人中間。
“奶奶,您怎麽了?”平兒把銀子收好,回身見鳳姐眼睛濕潤,十分驚訝地問。鳳姐深吸一口氣,對平兒嘆氣:“我是算着,林妹妹沒了都快兩周年了,寶玉還是這樣時好時壞的。老太太擔心寶玉,也不好去請示老太太,把林妹妹的靈柩送回蘇州。”
提起林黛玉,平兒也有些難受,那樣的美貌才華,偏偏就做了異鄉之鬼,偏偏這件事還關系着自己的主子,平兒也不敢多勸,只對鳳姐道:“奶奶還該好好養病才是。太太不是說了嗎?讓寶二奶奶多幫着奶奶些。奶奶把身子調養好了,再添個哥兒,這才是正經。”
一場空,鳳姐心中不知為了什麽掠過這三個字,喉頭突然湧起一股甜腥,張口就吐出一口血了。平兒瞧見慌亂轉身:“奶奶……”
“琏二奶奶病了?太太去探琏二奶奶去了?”夏金桂從夏家回來時候,見屋子裏安靜無人,聽到婆子這樣說,夏金桂忍不住重複了一句,要按很多人的推測,鳳姐是在被賈琏休棄後死在大雪天,死狀十分凄涼。
87版紅樓夢完美地呈現了這一幕,夏金桂又想起那天在榮國府見到的美貌精明的鳳姐,不由嘆了口氣。
“奶奶要去接太太嗎?”婆子見夏金桂怔怔地站在那,提醒了一句。夏金桂回神過來擺手:“不用了,我乏了,要歇着。”
婆子應是後就讓丫鬟們過來服侍夏金桂,夏金桂看着同貴,擡頭往外瞧了一眼,此時已經入夜,什麽都看不到了。同貴把夏金桂的袖子卷起來,好服侍夏金桂洗手,夏金桂把手放進水中,對同貴道:“同貴啊,我也想不起來問問你,你有什麽打算呢?”
打算?同貴有些驚訝地看眼夏金桂,接着拿過手巾給夏金桂擦着手:“我們還能有什麽打算呢?不過就是服侍主子,等到了時候,主子們自然有安排,再過上幾年,這一輩子不就完了?”
夏金桂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接着就道:“是啊,這也是你們的打算,你下去吧。我要歇着了。”同貴把水盆交給小舍兒,把床鋪鋪好,見夏金桂躺下去,這才放下帳子吹滅燈退出屋子。
黑暗中夏金桂笑了,何必悲傷,明明知道悲劇才是原作者的心中想的,又何必時不時地傷心一下?等離開了薛家,就可以看着寧榮二府,還有依附于這兩府的人家,一起走向衰落。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看客罷了,看書時候是看客,此刻穿到夏金桂身上,也只能做個看客。
夏金桂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翻身睡去,這個世間,抓住自己所能抓住的,剩下的,就由它去罷。
薛姨媽從榮國府回來,見夏金桂早早睡了,也只嘆了一口氣,這個兒媳婦,自己已經奈何不得她了,只願她安安靜靜的,不要鬧出什麽事來,等到香菱從牢裏回來,有了身孕,平安剩下孩子,那時自己養着孩子,等到孫子長大,讨了媳婦,也就可以閉眼了。
在各人的各自思量之中,時間過的飛快,夏三聽了夏金桂的話,好說歹說,總算把陳角重新請了回來。請回陳角那天,夏金桂又隔着簾子,問了陳角許多話。陳角是老夥計,夏金桂在現代也是精明生意人,兩邊一答話,夏金桂就判斷陳角是個十分可用的人,而陳角也很奇怪夏金桂怎麽突然對生意上的事這麽精明了。不過這對夏家來說是好事,于是陳角也知無不言,聽到夏金桂要陳角把這生意再做起來。
陳角思慮過後就很誠懇地說:“姑奶奶有這念頭,本是好事,不過這生意廢的時候已經久了,這會兒銀子也不是很多,再像原來一樣,給這宮中送桂花,只怕很難。”
“這不妨。”夏金桂聽了這話,首先要做的就是打消陳角的顧慮:“生意這事,先做小的,再慢慢做大也是平常。況且這京中,據我這些日子打聽,也頗有些剛賺了些銀子,想附庸風雅的人,我們先把夏家的招牌打出去,再說要限制人來買,一家只許有十棵八棵的……”
“姑奶奶這主意,小的有些不明白了,這做生意,自然是買的越多越好,怎麽反而限制了?”陳角的話讓夏金桂笑了:“陳夥計怎忘了物以稀為貴。我們要賣的,本就是那些不在乎價錢的人。若是家家都有了,哪還有什麽稀罕?”
陳角也是個聰明人,立即點頭:“是,倒是我糊塗了,姑奶奶這個主意很好,這會兒入冬了,我把舊日的花匠尋來幾個,培育出一批桂花苗,等到春天好拿出去賣。”夏金桂道了辛苦,也就請陳角下去歇息。
等陳角走了,夏金桂在那琢磨,這個主意,最要緊的是能尋到頭一個買家,這頭一個買家可要好好地挑,務必要一炮打響。
夏太太見夏金桂端着茶不往嘴裏放,伸手拉夏金桂一下:“你在想什麽呢?這會兒銀子也有了,事情也準備的差不多,後日就是你兄弟的好日子。算着時候,明兒你二叔就該來了,你還有什麽不能了的事?”
二叔?對,就是二叔。夏金桂唇邊的笑更甜了,這可以請教夏二叔,他定然知道,誰家做這頭一個客戶最合适。
夏二叔和夏二太太果然如期而至,兩人裏裏外外瞧了新房,又瞧了這屋內擺設,還有新來的下人,夏二太太也贊不絕口,對夏太太道:“大嫂現在,可真是換了個人了。”
夏太太有些得意地指着夏金桂道:“這啊,還是我金桂的主意。二嬸子,我可和你說,姑娘家,果然還是要出閣才看的出來,金桂這出閣之後,人和原先可不一樣了。”
夏二太太含笑點頭,夏金桂曉得,要按這年頭的習慣,自己要含羞帶怯點頭,裝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不過這可不是夏月娥的習慣。因此夏金桂直接就道:“我娘是個寡婦,我多幫幫我娘也是應當的。還有事想要求教二叔,二嬸嬸,請恕我失陪了。”
夏二太太不料夏金桂如此直接,面上的笑都還來不及收起來,連驚詫樣子都做不出來,只對夏金桂點一點頭,夏金桂就對夏二太太行禮離開。
夏太太倒不覺得夏金桂這做派有什麽稀奇,只對夏二太太笑着道:“金桂現在對生意上的事,可精明了,哎,要是原先如此,也不……”
說着夏太太自己也覺得這話不對,端起茶杯:“來,來,二嬸子,我們兩個喝茶。”
夏二太太和夏太太在那應酬着,夏金桂已經來到夏二叔那邊,夏二叔和夏三對答幾句,見夏三依舊是言語乏味,答非所問,夏二叔大為搖頭,不過他是個寬厚人,也沒有多說什麽就見夏金桂進來。
夏二叔原本就喜歡聰明些的人,況且夏金桂是自己親親的侄女,和夏三有些不同,夏二叔不等夏金桂開口就對夏金桂道:“侄女也來了,我方才聽你兄弟說你很有主意,不錯,不錯。”
果然這生意人和文人不大一樣,夏金桂這下心安起來,對夏二叔行禮後才道:“二叔也別說侄女不錯,侄女現在正在發愁呢。”
夏二叔自然要問問夏金桂為什麽發愁,夏金桂竹筒倒豆子一樣把自己心中的煩惱說出,最後還嘆道:“要說這事,頂好是找一個達官貴人家中,寧願白送也成。可是我想着,一來達官貴人家中不好進去,二來這有利有弊。索性請教二叔,要尋什麽樣的人家才好。”
夏二叔往夏金桂身上打量一眼就笑着道:“侄女果然和原先不一樣了,既不要達官貴人家中,倒是有個人家可以去,這家姓朱,祖上也是有根基的,後來敗落了,過了這麽幾十年,又發 大財,重新回來,不過因為他家曾敗落,又不是因為讀書成名,因此昔日曾經來往的人家,并沒多麽親熱。”
☆、應酬
這樣的人家,有錢,又曾經是昔日舊家,簡直就是上天送到眼前的。更關鍵的是,他們家昔日來往的人家并不多麽親熱,或許還有嫌他們家爆發戶,沒品味,如果自己家給他們家提供的桂花樹苗,提升了他們家的品味,他家下貼請客想必人也不會不來,到時見到一個暴發戶家中都有別人家沒有的東西,人都是喜歡攀比的,到時自家的生意不就好起來了?
夏金桂思量停當,對夏二叔笑着道:“果真二叔想的周到,只是這樣人家,我們這會兒又怎樣去和他們聯絡?”
夏二叔見夏金桂并沒反對,遲疑了一下才又道:“還有一句話,想必你也沒想過,他們家畢竟和往日來往的人家不那麽親熱,若是那些人家覺得他們家有的桂花苗,反而嫌棄,那不就白搭了?”
“做生意這種事,雖說該穩紮穩打,但還有一句,富貴險中求。若這事不成,不過就是折了些桂花樹苗進去,到時再賃個門面,雇上幾個人手,小打小鬧的,也能過的下去日子。況且……”夏金桂頓一頓才對夏二叔露出微笑:“總比前些日子分毫沒有,要人接濟來的好。”
“好!”夏二叔拍一下手,對夏金桂贊許點頭:“要有這個念頭,那就好了。侄女,我們家雖也能和有些人家攀親,但正經說起來,也不過就是個生意人家,若只記得和那些親戚們之間的面子,忘了原本就是做生意起來的,那就是忘了本等。”
夏二叔說第一個字的時候,夏金桂就已站起身恭敬聽着,等夏二叔說完,夏金桂就行禮下去:“二叔的教誨,侄女句句記在心上,定不會辜負叔叔的期望。”
好,好,好。夏二叔連說三個好字,擡頭看見夏三,眉不由微微皺起:“侄女啊,你能有這樣念頭,很好,可是只有一處不好,你終究是嫁出去的人,也只能幫襯着你兄弟些。若……”夏二叔停口不說。
夏金桂心中一蕩,很想把自己的打算對着夏二叔合盤托出,畢竟這種事,有個男人出面更好,可瞧了眼在旁邊一臉懵懂的夏三,夏金桂決定這會兒還是不告訴夏二叔,于是夏金桂笑着接話:“二叔這話說的,難道侄女出了閣,就不是夏家人了?就不是二叔的侄女,和您就不是骨血親人了?”
夏二叔被夏金桂說的一笑:“好,這話說的對。”說着夏二叔沉吟一下就對夏三道:“你姐姐方才和我說的話,你都要記在心上,等你媳婦過了門,你就帶上人,往朱家去,就說是你剛開始做生意,記得以前和朱家也有來往的,聽說他們重新回到京城,特地上門來送上幾棵桂花樹苗,願他家從此金桂滿堂。”
夏三原本還是坐着的,見夏金桂對自己頻頻使眼色,夏三急忙站起,雙手逼的緊緊的,聽完夏二叔的吩咐。夏金桂心中一陣歡喜一陣惱怒,喜的是夏二叔果真是個擅長做生意的人,而且還肯如此幫忙,惱的是這畢竟是古代,這些事情都要男人出面,明明不管是自己也好,魏娘子也罷,都比夏三能幹多了。
想到魏娘子,夏金桂又悄悄握拳,等到魏娘子過了門,很多事情就可以直接和魏娘子商量,到時讓夏三出來做個幌子,也是可以的。夏二叔說了會兒話,也就去歇息了,夏金桂又叮囑了夏三幾句,教他要好好學着說話做事。夏三一一應了,夏金桂這才回去和夏太太夏二太太她們一起,預備着明兒的事情。
夏三成親,薛家和夏家畢竟是親家,薛姨媽在花轎進門前也就來做客。來的不止是薛姨媽,寶釵也來了。這兩母女算是今天的貴客,夏太太和夏二太太帶着夏金桂迎出去。見了薛姨媽,彼此寒暄過,夏二太太就笑着道:“今兒這出門迎的,雖說是我們夏家的姑奶奶,卻是薛家的媳婦,一時也不好說是誰是客,誰是主了。”
夏二太太雖知道夏金桂嫁進薛家之後鬧出的事,但後來夏金桂上過夏二太太的門,又涕淚交流表示悔改,夏二太太也就以為夏金桂在薛家也是這樣,說這樣的話不過是彼此之間更為親熱。并不曉得夏金桂在薛姨媽心中,已經變成笑面虎一樣的人物。
這話一說出來,竟沒有一個搭話的,夏太太是不願意給薛姨媽這個面子,畢竟夏太太也是薛家的姑奶奶呢。薛姨媽呢,是以為夏二太太故意要來打自己的臉,哪裏還肯接話。幾位長輩都沒說話,寶釵更不會出口打圓場。
夏二太太見沒人接話,臉色頓時尴尬起來,夏金桂在心裏默默吐槽,果真她們這肚子裏的彎彎繞,太多了些。但夏金桂也不願夏二太太這樣尴尬,笑着挽起夏二太太的胳膊:“二嬸,今兒在夏家,那就以夏家為主,當然我們是主,她們是客了。太太,姑娘,還請往裏面走。”
總算有人接話破處尴尬了,夏二太太的神色也變的好看了些,但還是不自覺往薛姨媽臉上瞧去,難道說這親家,對自己侄女非常不滿?雖說夏金桂原來鬧出過許多事,但年輕孩子不懂事也是常見的,現在夏金桂都改好了,做長輩的也就該大人不記小人過才是,哪還做出這幅模樣?
這樣一想,夏二太太就對薛姨媽添上了幾分不滿,但今兒有喜事,再有不滿夏二太太也不會露出來,招呼着衆人,夏太太也偶爾說上兩句話,看起來也是衆人說說笑笑進了堂屋。夏家今兒請的客人并不多,夏二太太又算是自家人,別的就是兩家鄰居,還有夏二太太一個嫁在京城裏的妹子也特地過來給夏太太撐撐場面。薛家母女一進堂屋,衆客聽說這是薛家的當家太太和賈府的少奶奶,都像見到稀客一樣,對薛姨媽問長問短。
薛姨媽曉得夏家已經敗落,但沒想到敗落的這麽徹底,連夏三婚禮上都見不到幾個能撐場面的人,那眉立時就皺起來,有些懊悔不該前來,但來也來了,沒有拔腳就走的道理,也只有坐在那裏忍耐。倒是寶釵和原先沒有多少區別,照常帶着端莊笑容,坐在那裏,仿佛周圍的人并不是市井中人。
夏金桂不由在心裏贊了一句,難怪寶釵會有一句,縱是無情也動人了。這樣的美人,又這樣的态度,由不得人高看一眼。不過薛姨媽就……夏金桂想到薛家在賈府被抄之後,只怕也和夏家的落魄差不多,不由暗自搖頭,果真人世的榮枯,是誰都料不到的。
薛姨媽硬撐着面子應酬了幾句,聽到花轎到門,那些客人都湧出去看花轎看新娘子了。堂屋內就剩的薛姨媽母女,薛姨媽這才對寶釵嘆口氣:“寶釵,原本我們不該來的。”
“媽媽,總是老親,況且以後還要靠了嫂嫂,夏家有喜事,我們總是要親自到門恭賀的。”那天夏金桂說的話寶釵并沒有忘,而要夏金桂打消這個念頭,那只有多籠絡籠絡夏金桂,讓她念着自家的好。
而來恭賀給夏金桂撐面子,也是必不可少的事。只是寶釵不知道,這個夏金桂,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夏金桂了。薛姨媽聽到女兒這話,沒有再說,還是深深嘆氣。寶釵安撫地拍拍薛姨媽的手。薛姨媽的眉皺的更緊,都是女兒家,自己女兒是這樣的展樣大方善解人意,而夏金桂呢,從來都是只顧自己的人,還成天拈酸吃醋。這會兒給她撐面子,只怕她也記不住自己的好。
想着,薛姨媽又有些悲傷起來,只是不好在別人家堂屋裏流淚。
外面已經傳來嘈雜的聲音,還能聽到有人大笑着說新娘子來了。薛姨媽母女還是坐着沒動,接着夏三手裏拿着紅綢,喜氣洋洋地走進門來,夏太太也走到上方的椅子那裏坐好。夏金桂也回到原位,見寶釵低着頭,夏金桂對寶釵道:“我們家和原來不一樣了,也難以分個內外,失禮了。”
寶釵用袖子掩住半邊臉,擡頭對夏金桂微笑:“是我們忘了,嫂嫂不用多禮。”夏金桂嗯了一聲就道:“姑娘這會兒見個外人還滿面羞紅,若是……”
說着夏金桂故意停下,不再說下去,只看向堂上行禮。魏娘子蓋着蓋頭,看不到她的神色,随着傧相高聲贊禮,魏娘子一一行禮下去。
寶釵卻記得夏金桂方才說的話,拉一下夏金桂的袖子:“嫂嫂說如果,如果什麽?”夏金桂看着寶釵的神色,對她輕輕搖頭:“沒有什麽,姑娘以後,好生珍重。”
☆、攤牌
“嫂嫂這話說的,我和嫂嫂原本是一家人,我要珍重,自然還要拖賴嫂嫂。”寶釵在微感詫異後回了一句實在無可挑剔的話。夏金桂還是看着寶釵沒有動,過了許久才對寶釵道:“姑娘要的珍重,和我要的,不是一樣的。姑娘想的,和我想的,也不是一樣的。姑娘,我……”
夏金桂停下不說話,傧相已經在那高聲唱禮畢,送入洞房,衆賓客嘻嘻哈哈簇擁着新人往洞房裏面去。寶釵看向夏金桂:“嫂嫂,你我……”
“我也要往洞房去,瞧瞧我的新弟妹。”夏金桂站起身,看向寶釵:“姑娘要什麽,我明白,然而我也不怕告訴姑娘,我和姑娘,終究不是一路人,更談不上一家人。姑娘此後好自珍重。我的事,和誰都沒有關系。”
寶釵聽出夏金桂話語中的決絕,忍不住吸了口冷氣,對夏金桂道:“嫂嫂畢竟是……”
“什麽嫡母不嫡母,奉養不奉養的,都和我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夏金桂說完就徑自離開,寶釵站起身想往夏金桂那邊追去,接着寶釵就坐下,追不回來的,也勸說不了。薛姨媽見夏金桂離開,對寶釵道:“方才還好好地說話,怎麽這會兒她就惱了。寶釵,我和你說,她是分不清好歹的人,我們今兒就不該來,給她撐什麽面子。”
“媽媽!”寶釵喊着抓住了薛姨媽的手,薛姨媽察覺到寶釵手心全是冷汗,這下慌了:“寶釵,你是怎麽了,難道說今兒來的人氣味龐雜,你有些身子不适?”
“媽媽,并沒有……”寶釵說了半句想到就算告訴薛姨媽這件事薛姨媽也阻止不了,反而會讓薛姨媽平白添了憂慮,想到這就轉口:“我們既然已經觀禮完,就回去罷。”薛姨媽見寶釵神色蒼白,以為女兒真是被這種氣味不好的地方給熏的不适了,叫來同喜,讓她去和夏太太告辭一聲,就帶了寶釵離開。
同喜尋到同貴,讓同貴去和夏金桂說。夏金桂聽到同貴的話,只點頭說知道了。旁邊夏太太問夏金桂:“有什麽事嗎?”
“那邊太太說有些不舒服,先告辭了。”夏金桂的話讓夏太太有些不滿:“說好了是來坐席的,我還以為他們家畢竟看重你,誰知只觀了個禮就走了,這樣失禮,實在是……”
“娘,老人家身子不舒服也是常事,我們去坐席吧。今兒您是新婆婆,要坐上席才是。”夏金桂不願意就這件事和夏太太讨論,笑着把話岔開。夏太太果真又笑了:“好,好,就依你。”夏金桂扶着夏太太起身,夏太太瞧見女兒如花面貌,又如此乖巧。夏金桂曾對夏太太說的話又在夏太太耳邊,夏太太不由嘆氣:“哎,難道說你就真一輩子葬送了?”
“娘,今兒高興,不說別的話,這些話等明兒再說。”夏太太主動提起這事,夏金桂心裏也是高興的,不過夏金桂曉得這會兒不是說這事的時機,又用別的話岔開,和夏太太一起去坐席。
賓客雖來的不多,但席面上還是十分熱鬧,也有人問起薛姨媽母女,聽說薛姨媽身子不好就辭去了,還有人嘆息:“果然這富貴人家的女眷,和我們是不一樣的,就這樣略坐了坐,就身子不好,不能再來坐席了。”
“誰知道是真身子不好還是假身子不好?”有個鄰舍笑着說了一句,就伸手推方才說話的那個人一下:“只怕是你方才問人話問的太多,才把人吓跑的。”
衆人大笑出來,夏太太又招呼衆人喝酒吃菜,夏金桂也在席上應酬着,想着等過兩天,就把自己心事向夏二叔說出來,到時由夏二叔出面去和薛家說自己要離開的事,等這件大事定了,別的事就在自己掌握之中了。這樣一想,夏金桂就心情歡暢,也多喝了幾杯酒。
不過這夏金桂還真是不勝酒力,夏金桂第二天起來時候就覺得頭有些疼,還沒梳洗就讓廚房去煮碗醒酒湯來。同貴來服侍夏金桂梳洗,邊服侍邊說:“奶奶今兒要回去嗎?”夏金桂沒接話只從鏡中瞧了同貴一眼,同貴乖覺,對夏金桂道:“雖說奶奶想多在這幾天,可奶奶畢竟是做人媳婦的,再說也要娶二奶奶了,奶奶也好過去幫着些。”
“這些話,是昨兒姑奶奶告訴你的,要你說給我聽?”婆子已經端來醒酒湯,同貴上前接過就服侍夏金桂喝湯,夏金桂且不去喝湯,只瞧着同貴慢悠悠地說。
同貴急忙給夏金桂跪下:“奶奶,小的畢竟是薛家的奴才,姑奶奶這話,也是為了奶奶好。”
薛家薛家,果真不把這薛夏氏上面的薛字去掉,就不得安寧。夏金桂輕嘆一聲:“起來吧,你是薛家的奴才,我自然曉得。不過……”同貴戰戰兢兢地等着夏金桂的下一句,夏金桂卻伸手去端醒酒湯把那湯一口喝幹就站起身:“有些事,還真是擇日不如撞日呢,我們去尋二叔吧。”
同貴摸不着頭腦,下意識站起身陪着夏金桂出去。
夏太太早早就在堂上和夏二叔夏二太太坐在那,喝了魏娘子奉上的茶,又接了魏娘子給婆婆做的針線,夏太太也給了見面禮,魏娘子見過了婆婆,也就在一邊坐下,大家正在那說說笑笑,就見夏金桂走進來。
瞧見夏金桂夏太太就笑着道:“你昨兒喝了好幾杯酒,我也不好把你叫起來,這會兒來的正好,這是你弟媳婦。”
夏二太太不由抿唇一笑:“大嫂喝了媳婦茶,歡喜的都不成樣子,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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