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簡直太棒了,夏金桂張開雙手,想擁抱下魏娘子表示自己的欣喜,但很快就把手縮回來,用手蒙住臉尖叫了一聲,只有這樣,才能釋放心中的喜悅!但這樣的動作還是吓到了魏娘子,當夏金桂把手放下的時候,看見魏娘子一臉驚詫地站在那裏,夏金桂平息一下心中的起伏,才對魏娘子道:“別擔心,我沒什麽事,我就是覺得,你怎麽可以這麽聰明,想出這樣的主意來?”
原來是這樣,魏娘子唇邊笑容也不由帶上一絲自得:“姐姐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能上公堂求再嫁,難道就是那種只會守在家中,任由夫君在外奔走的人?”
真好!夏金桂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拉着魏娘子的手道:“好,就該這樣。我夏家能娶了你,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魏娘子抿唇一笑,夏太太已經扶着寶蟾的肩掀起簾子走進,夏太太一臉驚恐地對夏金桂道:“方才你是怎樣了?怎麽突然尖叫一聲,吓到我了,是不是……”
“娘,沒什麽事,我就是很高興,非常高興!”夏金桂上前挽住夏太太的手,安撫了她一句就回頭對魏娘子道:“這要趕緊,讓人去苗圃把陳叔請回來,再帶上幾個夥計,把這棵……”
“姐姐,方才我就安排人去了,這會兒只怕陳叔就到了。”魏娘子打斷夏金桂的話,面上的得意越來越濃,夏金桂也笑了,倒忘了魏娘子也是個很有主意的人。
“你們兩到底說些什麽?”夏太太糊裏糊塗,開口問到。夏金桂又笑了:“娘,您啊,就不用去操這樣的心,只要好好地在這家裏待着,橫豎我們啊,會孝順您。”夏太太哦了一聲,面上還是有遲疑之色,魏娘子也笑了:“姐姐說的是,婆婆您無需操心。”
夏太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我也老了,夏家的産業在我手裏面,也差點毀掉了,這會兒我還能說什麽呢,只要你們好好的,不吵架,再過段時間給我抱上孫子,我啊,就萬事如意了。”
夏金桂噗嗤一聲笑出來,魏娘子也微微一笑,婆子已經來報陳角帶着人來了,魏娘子和夏金桂急忙走出去,指點着陳角把那棵窗前的桂花樹給起出來。
這一夜,夏金桂和魏娘子兩人連歇都沒歇一下,掌燈之後,又點上了好幾支粗大的蠟燭,等到天将明時,那棵桂花樹已經被起出來,被撞壞那棵又被栽進去,夏金桂和魏娘子兩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陳角蹲在那棵桂花樹前仔細觀察了半天,回頭對夏金桂和魏娘子笑着道:“這棵桂花,雖說沒有原來那麽好,但也不差多少,而且這次起的更加小心,連根須都沒有斷掉一根,我一定能把它種活。”
夏金桂和魏娘子聽了這話,這才覺得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夏金桂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這身體,雖說比自己剛穿過來時候好了些,但還是弱啊,不然這樣年紀的人,熬一夜算的了什麽?
不過夏金桂沒有表現出來,又叮囑了陳角幾句話,吩咐廚房準備好了早飯,讓陳角和夥計們吃了,夏三也押着另一些桂花樹苗進了城,于是夏三和陳角往朱家去交桂花樹苗,夏金桂和魏娘子這才各自回房歇息。
這歇息也睡不踏實,夏金桂躺在床上,眼睛雖然閉着,耳朵卻一直聽着外面的動靜。将過午時,就聽到外面傳來夏三喜悅的聲音,夏金桂急忙睜開眼,推開被子就要起身,屋內的小舍兒忙上前來扶住夏金桂:“姑奶奶,太太說讓姑奶奶您多躺一會兒,還說……”
夏金桂充耳不聞,速度把外面衣衫穿上,用手攏一把頭發就想出門,還是小舍兒追在她身後,用梳子給她抿了幾下。
夏金桂匆忙跑到堂屋,就見一堆銀子擺在堂屋正中,還有一份帖子放在銀子旁邊,夏太太坐在銀子旁邊,夏三在那口沫橫飛地和夏太太說:“娘,您不曉得,朱老爺先還說已經聽說了桂花樹苗被撞壞了的事,還不願意收,後來還是我機靈,說這棵更好,朱老爺仔細看了,這才收了。”
夏金桂不由噗嗤笑了一聲,打斷了夏三的指手畫腳,夏三轉頭看見夏金桂,啊了一聲就道:“姐姐起了,姐姐也不信我的?”
夏金桂笑着道:“信,當然信你,不過呢,我覺得,還是陳叔的功勞大些。”夏三的臉不由微微一紅,夏太太已經十分喜悅地道:“金桂,不管怎麽說,這第一筆生意總算順利做成了,我啊,要給你爹上香,還要說……”
“娘!”夏金桂安撫地叫夏太太一聲這才又道:“這事不急,夥計們也辛苦了,這回的利息,我算了算,總有七八百兩,都說沒有吃獨食的,夥計們這些日子也辛苦了,就拿出一百兩銀子來犒勞夥計們,娘您認為如何?”
夏太太的眉皺了皺,魏娘子的聲音已經響起:“姐姐這帳好想算錯了,之前我們算的,不是說頂天只有五百兩銀子的利息嗎?”
夏金桂也沒回頭:“那是原先,妹妹怎麽忘了,還有孫家那邊呢?明兒啊,就該把桂花樹苗送到孫家去了。”魏娘子才想起這茬,走到夏金桂面前:“姐姐,原先說的是朱家不要才送到孫家,這會兒,怎麽又……”
夏金桂眼中寒光一閃:“朱家這回收了我們的樹苗,可不是他孫家出的力,而是我們家自己想的法子,他答應收的桂花樹苗,自然也要收,至于賞花宴,就随便他,愛開不開!”
第二天跟着桂花樹苗去的,還有夏金桂的這番話,孫大爺聽陳角如實地把夏金桂的話給轉達了,當然由于陳角為人老辣,這番話還是比較婉轉的,只不過這也夠讓孫大爺眉頭微皺了。陳角一直在旁邊察言觀色,見狀剛想說什麽,就見孫大爺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你們家姑奶奶這話,也很有道理,如此,我也就收下這些樹苗了。”
陳角松了一口氣,對孫大爺拱手:“多謝孫大爺了,我們家大奶奶也說了,這件事……”
“這件事怎麽說也是我們家的人做錯,自然不能擺脫幹系。”孫大爺說完這句,就道:“來人,拿上等的賞封來,送陳管家!”
這是要送客了,陳角再次對孫大爺行禮謝賞,跟了劉管家下去賬房兌銀子去了。
孫大爺瞧着擺了一院子的桂花樹苗,唇邊現出一抹笑,這夏家姑奶奶,有意思!孫三爺從屏風後面探出一個腦袋來,孫大爺也沒回頭,就沉聲道:“鬼鬼祟祟在那做什麽,出來!”
孫三爺滿臉堆笑地走出來,給孫大爺打一拱:“大哥,我,想着,這會兒……”
“想着這會兒事兒也完了,該把王小二給放出來了?”孫大爺冷冰冰地說了一句,孫三爺一揖到地:“大哥,他也是為了……”
“真是有其主才有其仆。都沒有腦子好好地想?要出氣,主意多了,何必用那種幼稚極了的主意,還纏上這麽一個大|麻煩,要不是運氣好,只怕這會兒,還撕擄不開呢!”孫大爺恨鐵不成鋼地罵着自己弟弟,孫三爺連連應是:“是,大哥教訓的對,不過都說吃一塹長一智,小二他以後,就不會用這種手段了。大哥,小二跟着我,從小也沒吃過什麽苦,您瞧……”
“所以這會兒,就給他吃上一點苦頭!”孫大爺再次打斷弟弟的求情,擡頭見弟弟一臉郁悶,放柔了聲音:“再說他在柴房也沒吃什麽苦,不就是換了個地方睡覺,再關他幾天,磨磨性子!”
看來再求情也不行,孫三爺郁悶地嘆了口氣也只有心不甘情不願地應是,見孫大爺又拿起帖子瞧起來,孫三爺湊過去看了一眼:“這個夏姑奶奶,原來就是薛家的大奶奶,聽說她兇狠極了,還把自己的丈夫逼的在家存身不住,所以才被休了。”
“偏你知道這些事情。”孫大爺罵了弟弟一句,孫三爺不好意思地摸下後腦勺:“這不是那回我病着,後來好了些,小二帶我出去散心,路上也是撞到了她的馬車,後來聽小二說的,哎,要不是去年那場病……”
朱家就是因為孫三爺去年病的很重,後來雖然好了,朱家這時又攀上另外一個人家,于是才以孫三爺身子不好的理由,前來退婚。想着這些,孫大爺的臉色變的很難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朱家,遲早會知道他們的選擇是錯誤的。
不過孫大爺沒對弟弟說什麽,只輕咳一聲:“好了,別去管別人家的事兒,好好地讀你的書去,我要想想,這些桂花樹苗栽在什麽地方,才能給你有個好兆頭呢?”
☆、颠倒
孫三爺又是一笑:“多謝大哥,我下去了。”孫大爺瞧着自己兄弟下去,方才他說的那幾句話卻在腦中盤旋,夏家這位姑奶奶,還真是和別人不一樣啊,不過,這樣兇悍,難怪會被婆家休掉。
孫大爺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那張美麗的臉了,孫大爺搖搖頭,把這張臉從自己眼前搖掉,女人要的是賢良淑德能掌家,而不是這樣一會兒裝弱,一會兒強悍的女人。這種女人,活該被休。孫大爺下了結論,也就感到心平氣和,繼續想着自己的事來。
陳角從孫家出來,回到夏家,把那些銀子交割幹淨,夏金桂見事情這麽順利,叫過陳角問了幾句,眉頭不由微皺,這孫大爺今兒脾氣怎麽這樣好了?前幾天明明不是這樣的人。魏娘子帶了丫鬟要把銀子給收起來,見夏金桂眉頭微皺,笑着對夏金桂道:“這孫大爺,想來也是真君子,既答應了姐姐,怎麽會又反悔。姐姐也別想這些了,婆婆讓人給姐姐做了新衣裳,還要打新首飾,好穿去朱家赴席呢!”
夏太太雖說不擅長做生意,但花錢是非常在行的,她挑出的衣衫首飾,連夏金桂都沒法挑剔,這會兒聽到魏娘子這樣說,夏金桂也就對陳角道聲辛苦,讓他下去,對魏娘子笑着道:“人家是請你,我不過做個陪客,怎還意思搶了你的光芒?”
“姐姐又說笑話了,你我現在是一家子,該是互相映襯,哪有我搶了你的光芒一說?”魏娘子的話讓夏金桂和她打趣幾句,也就放下心事,專心等着朱家賞花宴那天,好去朱家賞花。
這一回,可以說是要把夏家的名聲真正打出來,夏金桂瞧着那些精美的衣服首飾,面上和魏娘子夏太太兩人在笑,心裏可沒有一點放松。
轉眼就是朱家賞花宴的日子,魏娘子和夏金桂兩人相攜而來,還沒下馬車魏娘子就挑起簾子往外瞧了一眼,驚呼了一聲:“今兒朱家請的客人,只怕不少!”
在這京城也是寸土寸金,朱家的宅子占的地方也不算大,此刻卻能看出,從巷子口一直到朱家大門前,都停滿了馬車,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朱家想來也要趁今日,好好地把聲名給揚起來。”夏金桂心裏猜測着,已經有朱家管家娘子來到車前給夏金桂和魏娘子行禮:“夏姑奶奶,夏大奶奶,今兒我們家老爺還借了旁邊一家的宅子待客,女客就往那家宅子,還要請兩位擔待些,此刻人多,兩位請随小的下了車,步行過去,所幸也只有幾步路。”
朱家雖說離京久了,但這些下人的禮數還是那麽周到,夏金桂面上帶着笑,讓小舍兒扶自己下來,下車時候朱家的管家娘子扶了夏金桂一把,夏金桂已經對小舍兒道:“賞!”
小舍兒忙拿出賞封,朱家的管家娘子接過謝了賞,對夏金桂也多了幾分親熱,魏娘子下車之後,一行人就往待客處走去,這一條路都被人攔住,男客從另一邊進來,中間搭了個席棚,恰好兩邊都看不見。這朱家做事,果然和那些暴發戶人家有所不同。
夏金桂一路走着,一路瞧着,心裏的喜悅就要溢出,今兒朱家的賞花宴開的好,夏家的桂花也就重新回到京城人的視線之內了。人生還有什麽能比賺上許多銀子更讓人高興的?夏金桂面上笑容更加恬淡平靜,和魏娘子進到待客地方,兩邊已經擺了許多的桂花樹,那些大大小小的桂花樹上都點綴着碎金一樣的花苞。
魏娘子和夏金桂先去和朱太太打過招呼,也就随着衆人前往觀賞那些桂花,至于那棵最大的桂花樹,是種在朱家的花園裏面,要等今兒用完了酒席看過了戲,才好請女眷們前去觀賞。
“瞧,這棵桂花,雖說這樣小,但滿開了花,朱家這是和誰家買的桂花,竟這樣好。”已經有先到的客人邊觀賞邊贊嘆。
夏金桂一聽到這話,心裏就跟喝了蜜一樣高興,還有什麽能比自己的貨物受人贊揚更高興?
“要打聽出來,也好尋這戶人家買上幾棵。”當聽到不止一個人這樣說的時候,夏金桂更歡喜了,剛要開口說話,就見朱太太走過來,夏金桂急忙和朱太太打招呼,朱太太也笑着打了聲招呼,就有客人問道:“朱太太,你們家的桂花,和哪家買的,瞧着和這市面上能有的那些花,都不大一樣。”
誰都愛聽好聽的,朱太太也不例外,她笑着瞧眼夏金桂:“這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諸位想來都聽過桂花夏家的名頭,寒舍的桂花樹苗,就是和他家買的。”
桂花夏家四個字剛一出口,在場衆人神色都有了微小變化,有一個人已經疑惑地道:“朱太太,您別說謊诳我們,桂花夏家自從他家女兒嫁了,他們家太太又沒有心情做生意,早就敗了三四年了。”
“就是就是,不但如此,我還聽說那位夏姑奶奶,是個悍婦,實在是,哎,你們曉得嗎?前兩天被抄家的寧榮二府,榮國府裏王夫人的外甥,就是這夏姑奶奶的姑爺,兩口子關系不好,然後這姑爺就打死了人坐了牢。”
夏金桂正打算順着朱太太的話宣傳一下自己家的桂花,就聽到寧榮二府被抄家的消息,也是自己事情多,倒忘了算着時候,寧榮二府也該被抄家了。夏金桂深吸一口氣,把湧上來的惆悵壓下去,面上已經帶上微笑:“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原先家母年老,現在家母已經過繼了一個兒子,因此我們商量着,還是要把這生意做起來。”
衆人都是聰明人,那說八卦的也停下說八卦,看向夏金桂,夏金桂深吸一口氣,對衆人微笑:“我姓夏,方才諸位所說的夏姑奶奶,就是我。原本婚姻一事,得系紅繩,那是前生修來,誰知我前生不修,婚姻不諧,家母疼愛,因此才接我回家,家母如此疼我,所幸和兄弟弟婦也相處甚好,因此……”
夏金桂原本是想故意裝作感動,讓淚水盈睫,誰知想起種種,那淚就真的下來,夏金桂用手抹一下淚,臉上的脂粉都有些花了。夏金桂努力要讓淚水不要繼續流:“婚姻之事,原本,原本……”
衆人也多是聽京中人傳說,沒有見過真正的夏金桂,此刻夏金桂站在面前,一個柔柔弱弱的美人,又在那傷心落淚,衆人不由把秤砣往夏金桂這邊挪了下,還有人想起關于薛蟠的傳言來,不由跟着夏金桂一起點頭嘆息:“哎,這所托非人,也只有我們做女人的曉得這裏面的哭。”
“就是,我曾經聽說,這薛公子臨上京前,為了一個丫鬟,活活打死了一個公子,仗着好親戚,就什麽事都沒了。”衆人嘴裏都啊了一聲,還有人道:“我還聽說朝廷這回抄寧榮二府的家,這薛公子,也有些幹系,聽說他在外面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衆人又點頭,看向夏金桂的眼神多了些同情,魏娘子本在另一邊說話,見衆人都往這邊來,也湊過來,等聽了這些也就上前摟住夏金桂的肩,對衆人嘆氣,一臉哀傷:“我婆婆原本以為是老親,因此也沒打聽清楚,就把姐姐嫁過去了,誰知嫁過去後,宅倒屋豎,竟是妻妾不分的人家。姐姐在那裏受的委屈,也不好意思說!”
說着魏娘子的淚落的更急:“就算說出來,人也只會說這都是做女人的不好,我婆婆着實心疼姐姐,這才咬牙把姐姐接回來,不然的話,就要白白為死囚守一輩子不成?”夏金桂在那聽的汗淋淋的,這魏娘子說起白話來,比自己還要多些。
說着魏娘子已經在那用帕子拭淚,果真這番話掀起在場不少人的同情心,再有夏家還曾敗落這一出,衆人已經腦補出薛蟠寵妾滅妻,夏金桂孤苦可憐的事情來,更有人聯想起薛蟠這是殺頭的罪名,只怕這夏金桂在這家裏,也被打了好幾下。
這樣嬌滴滴的一個美人,還真下的去手。已經有人忍不住說出來了,夏金桂此刻額頭上的冷汗不由滴了一滴,但這要出來否認,又對魏娘子不好。
魏娘子也曉得不能再讓衆人想下去,擡頭對朱太太道:“實在對不住,原本我們也不想說的,姐姐也從來不說一個字的,都怪我,怪我。”說着魏娘子就站起身,對朱太太福下去,朱太太忙拉住魏娘子:“這也不怪你,做女人的,在娘家時候自然是千好萬好,等出了閣,那就是任憑風吹到什麽地方,就是什麽樣的命了。“
☆、帖子
衆人也齊聲安慰,魏娘子又幫薛家說兩句話,不外就是夏金桂那時候剛嫁過去,年輕不懂事,見了這樣事情,未免聲音大了些,結果就被傳了個悍妒的名聲。
衆人此刻當然也是相信夏金桂勝過坊間傳言,說了一會兒,朱太太也就請夏金桂和魏娘子先下去洗臉更衣,然後再回來坐席。夏金桂和魏娘子兩人跟着朱家的人來到房內,等着端熱水上來時候,夏金桂才道:“妹妹,你方才的話……”
“姐姐,我當然曉得我方才的話裏面對薛家有些不實,可是姐姐,我就和你說一句,當初婆婆去和薛家撕擄的時候,兩家就已決裂了,再則說了,薛家那個,是死囚也是真的。”
魏娘子的話讓夏金桂勉強露出笑容,朱家的丫鬟已經端着水盆進來,魏娘子捏一下夏金桂的手,夏金桂了然點頭,也罷也罷,自己所為在古人眼裏,和薛家早已恩斷義絕,魏娘子現在為了夏家名聲,稍微說薛家一點不是,也是可以理解的。
夏金桂沉吟着把雙手放進水盆裏,水面輕輕一蕩,夏金桂低頭看着水面上的自己,微微一笑,過往,已經全都結束了。
寧榮兩府被抄家是件大事,京城中議論的人不少,魏娘子在朱家賞花宴上所說的話,也很快傳遍了京城。因着薛蟠是個死囚,入秋就要問斬,這一回,信夏金桂的人倒要多些。孫三爺雖然在莊子裏讀書,但王小二的傷早就好了,他又一直盯着朱家,恨不得朱家早些倒黴,因此朱家賞花宴的話,他也打聽過了,還氣憤地回來說給孫三爺聽:“三爺,那個夏家姑奶奶,還把自己說的十分可憐,呸,那天在外面,她可是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哭起來了,我就從沒見過哪家太太奶奶是這個樣的。”
孫三爺的眼眨一眨,還沒說話就聽到書房外面響起孫大爺的聲音:“小二,你又在這胡說八道了,你到底見過幾個別家的太太奶奶?”
王小二急忙迎出去,還有些委屈地道:“大爺這話你就冤枉我了,當初大奶奶還在世的時候,什麽樣子難道小的就沒有眼見了,再說大奶奶的那幾位姐妹,哪個姨娘是像這樣的?”
孫三爺也從書房走出,對孫大爺笑着道:“大哥,小二是聽了外面人說的一些朱家的話,于是氣不忿,又跑來和我說了,其實這夏家姑奶奶,是個什麽樣子,我做兄弟的也不明白。”
孫大爺哦了一聲,走進書房內坐好,這才對王小二道:“你跟了你們三爺,也有那麽幾年了,難道連大丈夫何患無妻這句話都沒聽過嗎?”
王小二把茶倒好,笑嘻嘻地給孫大爺跪下:“大爺的教導,小的記得呢,不過小的還記得……”
“瞧瞧,瞧瞧,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起來吧,我來這裏,是想和你們三爺商量,這賞花宴就在這裏辦。”孫大爺的話才落,王小二就拍下手:“好啊好啊,大爺,我和您說,可要多請幾位美貌的小姐來,這樣的話,也好讓我們爺,挑一個……”
孫三爺的臉頓時紅了,呵斥王小二:“你這張嘴,就曉得胡說八道,下去罷。”王小二吐下舌,蹭到門邊走出去。
孫三爺坐在孫大爺身邊,這才對孫大爺道:“大哥,您是曉得的,小二雖說是個下人,可……”
“好了好了,別說情了,小二是個什麽樣的人難道我不知道?”孫大爺瞟弟弟一眼才慢條斯理開口,孫三爺有些羞澀地笑笑。孫大爺這才唔了一聲:“不過他方才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該給你尋一房合适的媳婦。這次賞花宴,就在這裏辦,我把大姐姐請回來操辦。”
孫三爺的臉更紅了,為掩飾尴尬他笑着道:“朱家的賞花宴,請了夏家那兩位,那我們家的賞花宴,要不要也……”
孫大爺的眉頓時結成一個疙瘩,這段時間的傳言,孫大爺也聽到了,孫大爺這下對夏金桂更為不滿,一個女子,不懂孝敬婆婆,關愛妾室就已經夠不像話的了,竟一點也不記得丈夫乃是夫主,這離了薛家,就在外肆意造謠,這種女人,簡直就不該在這世上。
不過孫大爺也曉得這些話只能在肚內腹诽,不能說出來,不然就成了妄議別家閨譽。因此孫大爺只瞪了眼孫三爺:“都說了這事讓大姐姐來操辦,你又操什麽心?”孫三爺低聲應是,拿起一邊的書裝出個非常用功的樣子。
孫大爺微微一笑,也就離開書房,任由弟弟在書房內讀書。
“這是孫家送來的帖子?”夏金桂見魏娘子手裏拿着的貼兒,有些驚訝地問魏娘子,魏娘子眉頭微皺:“就是這貼不好辦,按說這孫家,也是我們大主顧,他家下貼請了,就該欣然前往才是,但我們家和朱家這邊,分明更密切一些,朱孫兩家彼此之間有嫌隙,這是人所周知的事,這是其一,其二呢,孫家這次賞花宴,我打聽過,還請了幾家太太帶了她們女兒前去。孫家只怕是要為孫三爺挑一房媳婦。這瞧着又是個和朱家打擂臺的關系。若不去,難免又得罪了孫家,我正在這裏發愁呢。”
果然是個小家子氣的男人,想必是那天覺得自己駁了他的面子,又坑了他的一筆錢,于是他就故意這樣,到時真不去,還不曉得這個小家子氣的男人會在背後說什麽壞話。真是寧得罪小人,別得罪君子。夏金桂拿着那帖子在那皺眉。
魏娘子遲疑一下才道:“其實不如姐姐親自去,一來呢,姐姐……”
“你也別勸我,我自然曉得什麽是大局為重,我當然會去。”夏金桂回過神來,把帖子放在桌上,對魏娘子微笑。
魏娘子松了一口氣,夏金桂伸手拍拍她的臉:“你啊,和我有什麽話,直說就是,你我二人,只怕還要互相扶持呢,又何必做那種小家子像,有什麽話都不敢說?”魏娘子微笑:“是,謹遵姐姐教誨。”
夏金桂又是一笑,魏娘子猛地想起一事,對夏金桂道:“說起來,那天我遇到一個人,她還說,薛家那個妾,剛過七夕,就生了個兒子,薛家這會兒想着往刑部送銀子,指望着那人能晚問斬幾天,等過了百天,好讓那孩子去見見他父親。”
香菱生了個兒子?這個消息沒有激起夏金桂的任何反應,終究還是救不得,幫不得,所能唯一拯救的,只有自己。夏金桂的沉默讓魏娘子吓了一跳,她急忙安慰夏金桂:“姐姐若是不願意聽,我就不說了。”
“那些前塵往事,如同前世,妹妹,我又怎麽會去計較那些前世的是非恩怨?”
夏金桂的話讓魏娘子笑了:“是,姐姐說的好,那些事都是前塵往事,姐姐以後,就直是夏家的姑奶奶。”夏金桂也笑了,就該去會會那個小家子氣的男人,真是古代直男癌的頂級樣板。
“哦,薛家的妾生了個兒子?”孫大爺的唇邊露出一抹笑,劉管家有些奇怪地問孫大爺:“大爺怎麽會問薛家的事?那夏姑奶奶,雖曾嫁入薛家,不過早已被薛家休了,薛家雖說把那妾扶正,不過是自家在那哄自家罷了。小的聽說,倒是那薛二爺薛二奶奶還不錯,寧榮二府被抄了之後,他們兩個奉着薛太太,住進了薛家的一處老宅,地方也小,仆從也少,小的聽說,他們家這會兒,也只剩下兩三房下人,丫鬟更是除了三個貼身的,別的都沒了。也虧的……”
劉管家的滔滔不絕被孫大爺打斷:“好了,你說上這麽一堆做什麽?誰管那薛二爺薛二奶奶薛太太過的什麽日子?”
劉管家連連應是:“是,是,是我糊塗了,大爺問的是夏姑奶奶原先在薛家的事。大爺,這話不好瞞過別人去,這夏姑奶奶在這薛家,可真是十二萬分兇悍,小的還尋到一個榮國府內的管家,聽他說起,說這薛大爺就是因為薛大奶奶在家日夜吵鬧,才想出去外面做生意,誰知還沒出門,就失手打破了別人的頭。哎,大爺,誰要娶了這麽個攪家精,也真是……”
孫大爺有些惱火地瞧着劉管家:“誰說要娶她了?這樣的女人,哪點配做我孫家的媳婦?”
劉管家這下更加奇怪,但還是問出來:“大爺您既不願意娶她,那為何要讓小的去打聽,橫豎不過就是有生意往來,別的也沒什麽來往。”
“你可知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個女人,讓我吃了老大一個虧,我定要找回場子來。”孫大爺都不曉得自己此刻語氣有多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