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3)
,說話了?”孫大姑奶奶的話讓孫大爺擡頭,接着孫大爺就道:“是,說話了,可這也是平常。姐姐,我們已經定親了,再說她也不是閨女,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你還給我犟嘴!”孫大姑奶奶一拍桌子:“我問你,她說的不想嫁你,是不是真的?”
怎麽連談話的內容都曉得?孫大爺心裏已經在排查,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但還是應是:“是,她是說過,不過我也能想通,就她原先那個,不肯嫁我太平常了,萬一我又像她原先那個呢,豈不害了她?”
“這會兒就曉得疼她了,曉得為她說話了,你還像不像個男人?”
“姐姐,這話也是您,我才敢說,我怎麽不像個男人了?都說男人要護着自個媳婦,姐姐,這不是您教的嗎?”孫大爺一句話把孫大姑奶奶給噎在那裏,孫大姑奶奶咳嗽了幾聲這才又道:“好,好,就算你說的對,那你再告訴我,她那莫名其妙地病是怎麽一回事?”
“那不是已經好了嗎?”孫大爺的話明顯沒有讓孫大姑奶奶滿意,她鼻子裏重重地哼出一聲,孫大爺急忙正色:“姐姐,這門親事當天是你定下的,今兒你又這樣來問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那您到底要怎麽想。難道還要我再退掉這門親?這婚期,離了只有不到二十天,這會兒退親,姐姐,我們家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孫大爺這連珠炮樣的發問,讓孫大姑奶奶滿心裏憋着的話說不出來,只有再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孫大爺擡頭看了眼自己的姐姐,見她面沉如水,忙又道:“姐姐,我曉得您疼我,可是這門親,兩家都是情願的,就她有些不情願,這也是平常的,等娶過門來,我窩伴着她,到時慢慢就好了。等明年底就給姐姐您,添個侄兒!”
孫大姑奶奶曉得這件事,就算自己插手,要弟弟退親,也是退不了的。嘆了口氣,叫起孫大爺:“你起來吧,你既執意要娶,又是我做的主,我倒什麽都不好說了。只是我和你說,這事……”
“姐姐,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地過。”孫大爺見說服了姐姐,又急忙保證起來,孫大姑奶奶笑了:“你既這樣想,那我也就放心了,等你媳婦過了門,把三弟的婚事定下,他的媳婦又過了門,我就再不管你了,那時候我啊,就要好好地給你外甥們,各自挑合适的婚事了。”
“姐姐,您這話可不成,您不管我們,我們還不曉得怎麽做呢。”孫大姑奶奶伸手點弟弟額頭一下:“胡說,這會兒又來讨我歡心了。”孫大爺哈哈一笑,孫大姑奶奶雖然也笑了,但這心裏還是有些七上八下的,不過這日子是弟弟過,也就随他去罷。
婚期一天天臨近,不管夏金桂願意不願意,夏太太還是把嫁妝準備好了,魏娘子雖然也在幫忙,但魏娘子更擔心的是夏金桂的狀态。雖說在外人瞧來,夏金桂一切如常,但魏娘子能敲出來,夏金桂眼神裏沒有了神采,再不是那什麽都不怕的。
這天魏娘子又來勸夏金桂,但夏金桂還是不動也不說話,寶蟾突然闖進來:“姑奶奶,大奶奶,賈家的寶二奶奶來賀喜。”
☆、不認命
“寶二奶奶?”夏金桂還沒說話,魏娘子已經驚訝地問出。寶蟾連連點頭:“就是她呢,大奶奶,我和你說,寶二奶奶這會兒啊,沒有當年那麽風光了,想想也曉得,薛家這會兒窮了,賈府呢,不但被抄了家,奪了爵,連府邸都被封了,那個寶二爺,又不是個愛讀書的,嫁了這樣的人,一輩子真是……”
“寶蟾,你的嘴真是太不好了。”夏金桂回神過來,對小舍兒道:“把寶二奶奶請進來。”小舍兒應是離去,寶蟾還想說話,被魏娘子示意出去,寶蟾有些不甘心地走出去,走出屋子時候,看見寶釵被小舍兒迎着往這邊來。
寶蟾不由停下腳步仔細打量着寶釵的穿着,寶釵向來是端莊的,這時候也不例外,但她身上穿的,一色都是舊衣,發上的首飾也很簡單。至于那曾從不離身的金鎖,更是看不到。
寶蟾肆無忌憚的眼神讓寶釵微微皺眉,但她很快越過寶蟾,往屋裏走去。寶蟾不由往寶釵身後吐了口吐沫,都窮成這樣了,還擺什麽架子。
小舍兒在屋門前停下腳步,往裏面通報:“姑奶奶,大奶奶,寶二奶奶來了。”
魏娘子從屋內打起簾子,對寶釵含笑道:“寶二奶奶,怠慢了,屋裏請!”寶釵對魏娘子微微點頭,走進屋內。
夏金桂還是坐在那裏沒動,魏娘子跟在寶釵身後走進屋裏,見夏金桂不說話只往寶釵身上看去,對寶釵笑着道:“寶二奶奶先請坐,小舍兒,倒茶來。”小舍兒把茶端來,魏娘子親自把茶放到寶釵手邊對寶釵笑道:“姐姐這段時間,因為要出閣了,心緒和原來有些不一樣,所以我……”
“這也是平常事。”寶釵開口說話,還是一貫的端莊,但寶釵心裏還是在發毛,覺得夏金桂似乎有什麽不同,不是說她變的刁蠻,而是眼神之中,有些別的,寶釵覺得看不懂的東西。
“弟妹,還請出去,我想和寶姑娘,說上幾句話。”就在寶釵心裏猜測不已的時候,夏金桂突然開口,魏娘子和寶釵面上的笑都凝在那裏,但魏娘子很快就笑着道:“果然寶二奶奶有些不一樣,姐姐都很久沒和我說話了。”
說着魏娘子起身離去,寶釵等魏娘子出去之後才對夏金桂道:“嫂子要問我什麽呢?”
“我想問你,你甘心嗎?”夏金桂單刀直入,寶釵有些沒想到,但很快寶釵就笑了:“甘心不甘心的,這話,似乎不該嫂子問我。”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天。”夏金桂緩緩把這聯詞念出來,寶釵微微動容,似乎又看到那美麗的少女,看到那英俊少年在那歡笑,看到大觀園的花開,看到栊翠庵的紅梅,看到一切一切。
接着那些都消失了,代之的是這現實,寶釵把眼轉走,悠悠地道:“這些,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時候想的,到了這會兒,才曉得那些都由不得人自己去想。”
“姑娘是認命了?”夏金桂這話算得上是追問,也算很無禮了,寶釵突然笑了:“認命不認命的,又有什麽區別呢?”
“若我告訴姑娘,有一個地方,像姑娘這樣能幹的人可以不用只想着嫁給誰換取家族安穩,以姑娘的能幹,也不屑去争一個大家中的無能公子,甚至壓抑自己的本性,姑娘可以自己做生意,走出去照樣得到衆人尊重,甚至于姑娘若願意了,還可以養……”
“住口!”寶釵陡地站起身,面色微微漲紅,接着寶釵就緩緩地道:“這些邪說是你從哪裏聽來的?這個世上,女子本就依附男子,夫主夫主,沒有丈夫哪裏就有女子?”
“姑娘是真信嗎?”夏金桂的話讓寶釵有些狼狽,接着寶釵就道:“我來的時候已經久了,該告辭了。”
寶釵要往外走,夏金桂已經起身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姑娘告訴我呢,若沒有你哥哥的拖累,若不是你娘一直淚漣漣的求你,姑娘可想過林姑娘那樣的日子,有不快就說出來,任別人說她小氣,她只不在乎這些。姑娘,你可……”
“她已經死了,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記得她?”寶釵眼淚流下,幾乎是喊出聲。
“是啊,她已經死了,可是姑娘難道不羨慕她嗎?姑娘,若我告訴你,若有個地方,女兒家也和男子一樣,可以得到父母全部的産業,林姑娘不用再寄居外祖家中,不用再……”
“別說了,我不要聽。”寶釵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夏金桂看着寶釵,沒有說話,寶釵覺得今天的目的不但沒有達到,反而更加讓自己難堪,用手背擦下眼裏的淚:“我走了,我不該來的,不該來的。”
“我再問姑娘一句,若我從那地方來,那我是不是願意,繼續等着你哥哥,你哥哥死後,我是否願意嫁給一個男人,然後過着你們經常過的日子?”夏金桂的話讓寶釵愣住,接着寶釵露出有些怪異的笑:“哪又如何呢?嫂子,你方才問我是不是認命了,嫂子,我告訴你,這命,你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嫂子,逃不掉的,不管你我,身為女人,就逃不掉這個命。”
寶釵說完心中湧上一陣莫名的快意,看着夏金桂久久沒有說話,夏金桂先是詫異,接着微笑:“不,姑娘,你這番話,讓我明白了,哪有逃不掉的,只有你不願意做的。姑娘,你可以走了。”
寶釵被夏金桂的話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寶釵還是離開了屋子,魏娘子一直等在門口,見寶釵出來就上前微笑:“寶二奶奶,我們……”
“來人,備車,我要去孫家。”魏娘子的話被夏金桂在房內的吩咐給打斷,魏娘子整個臉上都現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哪有這沒過門的人,突然說要去新郎家中?
寶釵更覺奇怪,不過魏娘子很快就回神過來,這會兒還是先把寶釵給請出去,于是魏娘子笑着道:“寶二奶奶請……”
寶釵往大門走去,小舍兒已經跑進夏金桂屋裏,對夏金桂道:“姑奶奶,這事,我們可做不了主!”
夏金桂的眉挑起:“你們做不了主,那去問我娘。”
魏娘子送完寶釵折回來,聽到夏金桂這話剛要進屋去說服夏金桂,就見夏太太從堂屋裏走出,魏娘子急忙迎上前,夏太太已經對魏娘子道:“去吧,讓她去吧。哎,這疙瘩不解,我曉得,她不會高高興興嫁的。”
“可是,按理,是不該的!”魏娘子小聲地說,夏太太又嘆氣搖頭:“這家裏,不按理的事兒也多了,你讓人備車,再讓人跟着她,到了孫家,讓人盯着她。”說着夏太太搖頭:“不過,橫豎他們已經定了親了,再鬧也……”
既然夏太太這樣說,魏娘子也就讓人趕緊去備車,很快車就備好,魏娘子還特地遣婆子趕緊往孫家去說了一聲。
劉管家聽到夏家遣人來說未來大奶奶要往這邊來,更是摸不着頭腦,不過劉管家好歹知道這事是要緊的,急匆匆親自往孫大爺那邊回了。孫大爺聽說夏金桂要上自己這邊來,倒笑了笑,接着孫大爺就道:“你趕緊的,把花園布置起來,還有,派幾個靠得住的人,從夏姑娘下車到進來,都不許別人瞧見,對了,索性讓他們用乘小轎擡進來。”
“小轎,只怕不合适!”劉管家的話讓孫大爺的眉一皺,接着孫大爺就道:“也是,那就把牲口解了,車轅摘了,擡着進來。”
劉管家連聲應是,趕緊下去安排,孫大爺又急忙對着鏡子照了照自己,雖說不曉得夏金桂來尋自己是為什麽,可也要給她留個很好的印象。這邊收拾停當,那邊夏金桂就到了。劉管家按照孫大爺的吩咐,讓小厮擡着車廂,一路擡進了花園,花園內外的人都是靠得住的,服侍的都是婆子,并不見丫鬟。
婆子掀起簾子,夏金桂才從車廂裏走出,見了這樣布置,眉頭微微一皺,對孫大爺道:“你這是……”
“我曉得,你必定是來尋我說話的,因此不敢讓多餘的人留在這。”孫大爺倒也坦率,接着孫大爺就打量一下夏金桂,見她眉間的那股氣似乎又回來了,不再是前幾天那種死氣沉沉的樣子,有些歡喜地說:“你能再像這樣,我很歡喜。”
“我的心情,全由得我自己,并由不得你。”夏金桂一開口,就是給孫大爺潑了盆冷水,不過孫大爺已經習慣了,他指一指石桌:“你和我有什麽話說,我們坐下說說。”
“我來尋你,并沒有別的話要和你說。”夏金桂的第一句話讓孫大爺皺眉,第二句話就讓孫大爺的眉又松開。“我來尋你,是覺得那天你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坦陳
孫大爺哦了一聲,剛要開口說話,就被夏金桂阻止:“你聽我說,說完了,你覺得我的話也有道理的話,那我們還可以繼續商量,如果覺得我的話沒有道理,那我就……”
夏金桂遲疑中頓了頓,接着緩緩地道:“如此,我就沒什麽法子了,這活不活的,橫豎也就那麽回事。”
孫大爺生生地把那句,你不是說和我沒什麽話要說給咽下去,對夏金桂道:“那你有什麽話,可說來。”
“你那天曾說,說讓我試一試,試一試你是不是我認為的那種人,我覺着,好容易轉活了一回,不試一試,實在不是我的性子。”夏金桂的話讓孫大爺笑了,對夏金桂做個請的手勢,夏金桂坐在孫大爺對面,看着孫大爺認真地說:“你也曉得我們那地方的人,是沒有什麽女子無私財,是沒有什麽夫主,是沒有什麽以夫為天的。我既然要嫁你,那我也記得你們這裏,也有一句就是妻者齊也,妻子,是能和丈夫一起并肩的人。你能做到嗎?”
“女子攢私房錢,本就是尋常事,你的嫁妝也好,我并不……”孫大爺的話再次被夏金桂打斷:“如此還不夠,我要你立字據,不是說說就算的。這是一,其二呢,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們那裏,是沒有什麽妾室的,丈夫娶了妻子,若不一心一意待她,而想着在外眠花宿柳,是會被衆人唾罵的。更別提納妾買婢,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這也不是什麽難事,我答應你。”孫大爺答的十分爽快,夏金桂微微一笑,接着又道:“其實呢,還有一點,你可能覺得我們實在太不近人情。那就是,丈夫在外生的孩子,是不能帶回家的,是不能……”
“我也答應你。”這一回孫大爺答的更加爽快,夏金桂有些驚詫,接着搖頭:“你先別答這麽快,你要曉得,你已經答應了不納妾買婢,若我生不出兒子來,要按你們的規矩,那可是要納妾生子以圖延續血脈的。”
“你夏家不也只生了你一個?”孫大爺反問夏金桂,夏金桂的眉微微一皺,倒忘了這茬,于是夏金桂咬住下唇:“可我娘也過繼了一個兒子,我們那邊,女兒也是能繼承全部家業的,不用過繼。”
“我曉得了,你是十分疼女兒的人。這話你和我說,我怎會不答應呢?要知道女兒也是我的血脈,更何況還有招贅女婿這些,我又不是那鄉下沒見識的人,自己的血脈不去疼惜,非要用外人的血脈來承襲我自己。“
孫大爺的回答倒是夏金桂沒想到的,畢竟在夏金桂心中,衆多直男癌患者,都是為了一根丁丁百計施展的,更有人嘲笑那些巨頭只有女兒沒有兒子是白活了,偏不去想就他們家那點産業,他們家的兒子,抵得上那些巨頭女兒的一根小拇指嗎?
“我當然知道,這個世間,是男子為貴,家族承襲,是以男子血脈為主。”孫大爺見夏金桂久久不語,于是自己開口解釋,他的聲音其實很好聽,夏金桂不由被他的聲音吸引,擡頭看向他。
“只是仔細想想,女兒也是爹娘血脈,豈能以女兒外嫁,就這不許那不許,再說了,這些規矩,傳承下來也不是……”孫大爺在想該怎麽形容,夏金桂已經笑了:“再說了,規矩不對,那就把規矩打破,就像……”
夏金桂飛快地把将要說出口的那幾句話給說出來,就像當初一代又一代的,覺得這天下規矩,為什麽是男子為尊,女子為卑,明明女人和男人比不起,也不缺什麽。規矩是人定的,規矩錯了,就要打破,就要重新制定規矩,而不是要順從那規矩,剪掉自己的所有鋒芒,把自己,活成一個沒有任何自我的,只會在規矩之內,謀求那小小的,別人施舍給自己的利益。
規矩人,這三個字,聽起來是贊揚,卻飽含了多少血淚。因為要做規矩人,寶釵就要把自己的所有鮮活全都藏起。因為要做規矩人,李纨在青春歲月守寡之後,就把自己活成泥塑槁木一樣。因為不願做規矩人,林黛玉只有早早死去。
夏金桂眼中的淚不知什麽時候又落下,孫大爺也有些感慨,園中有棵梅花正在開放,陽光照耀之下,這棵梅花開的十分奪目。風吹過,梅花花瓣随風落下,花瓣落在孫夏兩人肩頭。
夏金桂用手擦一把臉上的淚,對孫大爺努力露出笑:“其實呢,我也不信你會聽我的這些,我只是憋的久了,想尋個人說說話。”
“那若是我假意答應你,等你嫁過來,然後我有的法子束縛住你,你又如何?”孫大爺的問話讓夏金桂笑了:“就算你假意答應,我真嫁過來,我也有法子,逃離這些束縛。”怎會甘心低頭,真的雌伏?夏金桂想了這麽久,各種念頭在心裏浮浮沉沉,可是有一點卻是沒有變的,不甘心。
怎能甘心?什麽兇險的關口都過了,還擔心這一點?就算孫大爺從小泡在陰謀詭計中,夏月娥也不是吃素的,也是二十多就掌握一個集團的人,也經歷過數次風波了,那些風波,說出來也是很能吓住人的!
“你是什麽人?讓我猜猜?女王,公主,還是一個像我這樣,從小執掌家族的人?”
孫大爺的聲音慢慢放柔,夏金桂不由自得一笑,接着搖頭:“你的家族?你的生意?”
孫大爺聽出夏金桂話裏的不屑。眼微微一眯,夏金桂伸出手,正打算解釋一番,接着就把手收回來:“罷了,我也不和你說了。不過我父親曾說過,他說,我是夏氏的公主,也會是夏氏的女王,他一手締造的這個王國,是要交到我手上的。”
夏金桂的面上重新閃現自信,這是孫大爺最為夏金桂着迷的瞬間,她的臉上仿佛會發光,不是孫大爺見慣了的,那種賢良淑德的後院女人,也不是後院女人的精明,而是一種江山任在我手中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孫大爺深深入迷,也陷入進去,盡管孫大爺知道,陷入進去是非常危險的,可是能得到這樣一個女子的心,比得到全天下所有女子的心都更誘惑。她是如此與衆不同,如此的,讓人折服又讓人吸引。
孫大爺已經忘情地拉住了夏金桂的手,夏金桂并沒甩開他的手,只是看着眼前随風落下的梅花:“你瞧,花開的再美,一陣風吹來,它就要飄落枝頭,別人再多的傷痛也救不回來。只有做樹,還不能做那樣的小樹,而是要做那樣頂天立地的大樹,才能不懼怕風雨。我從來不願意,依靠別人的庇護生活。免我饑,免我苦,免我不再流離失所,那不過是寵物的理想,不是我的!”
“我懂,畢竟我爹娘,也是這樣教我的。”孫大爺答了這一句,夏金桂低頭才發現孫大爺握住了自己的手,夏金桂把手從孫大爺手裏抽出:“你不要太孟浪了。”
孫大爺後退一步,對夏金桂拱手:“抱歉,是我忘情了。”說着孫大爺又端起茶壺給夏金桂倒了杯茶:“你方才說了那麽多的話,嗓子一定疼了,潤一口罷。”
夏金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突然放下茶杯對孫大爺道:“你別以為你這樣溫柔小意我就會對你軟化,潘驢鄧小閑這些,我還是認得的。”
這下孫大爺的臉先紅了,皺眉輕叱夏金桂:“好好的姑娘家,說這些話做什麽?”
夏金桂伸出手對孫大爺道:“你瞧,我們就是不一樣的人。女兒家要讀什麽書,要說什麽話,要走什麽路,要嫁什麽人,都由不得她們自己,甚至于男子不也一樣如此?”
這一回孫大爺沉默了,夏金桂沉默良久就站起身對孫大爺道:“橫豎我話也說完了,就告辭罷,你我到底能不能,其實,我心裏也沒底。”說這句話的時候,孫大爺又看見夏金桂眼角流下一滴淚,孫大爺剛想安慰夏金桂,夏金桂已經轉身往外走去,她走的又快又急,仿佛走的稍微慢一點,孫大爺就會反悔,就會不答應,就會……
孫大爺看着夏金桂的背影在自己的視線內消失,緩緩地坐在方才夏金桂坐過的那張椅上,端起杯子,把她沒有喝完的殘茶一點點喝完。劉管家已經去而複返,對孫大爺恭敬地道:“大爺,夏姑奶奶已經回去了。”
見孫大爺還坐在那不動,劉管家遲疑一下才又道:“大爺,恕我多嘴,這位大奶奶,只怕不是那麽恭順。”
“恭順的女子多了,可是夏金桂,卻只有一個啊。”孫大爺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說出這麽一句話,說完了孫大爺自嘲一笑,劉管家沒有再說,孫大爺又一擺手:“好好地準備婚禮的事兒罷,別的,不用多管。”
☆、失眠
劉管家應是,剛要轉身孫大爺已經有叮囑:“這件事,不用告訴姐姐。”
“大爺,這……”劉管家這會兒是真不明白孫大爺在想什麽了,遲疑了會兒還是開口:“大爺,您也別怪我多嘴,大姑奶奶對您的婚事,一向是小心了又小心,在意了又在意,要是這麽件大事都不告訴她,到時大姑奶奶會傷心的。”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孫大爺說了這麽一句就對劉管家揮手:“去吧,我曉得該怎麽做,也不會讓你們為難的。再說姐姐她,也是願意我好好成親。”
“這婚事,原本就是大姑奶奶定的,可大姑奶奶之前……”劉管家還要繼續勸,孫大爺已經笑了:“好了,我曉得你的意思,橫豎這是我娶媳婦,我心中有數就成。去吧去吧。”孫大爺這樣說,劉管家就曉得,自己最好在這件事上閉嘴,不但自己要閉嘴,還要告訴今兒知道這事的下人們都閉嘴,免得孫大姑奶奶曉得風聲,到時受懲罰的是自己。
劉管家出來之後,就召集那些下人們,挨個叮囑了一遍又一遍,當然中間也含着幾個威脅的話,把這些積年的婆子小厮們吓的連連點頭,保證一點風聲都不會走漏,劉管家這才讓他們下去,等人都散了,劉管家咂了下嘴,好在很快就要把這位大奶奶娶回來了,等過了門,想來就沒有那麽多的事兒了。
夏太太雖說讓夏金桂去了,但心裏怎麽都沒辦法踏實下來,坐在堂屋門口,眼巴巴地往大門處望,直到婆子上前去開門,并說夏金桂回來了,夏太太這才急忙站起身,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門前,見夏金桂進門時候,夏太太急忙上前攙着女兒的手,仔細看她的神色。
夏金桂見夏太太這樣焦急,心中明鏡似的,對夏太太擺一擺手就道:“您放心,婚事還是婚事,我沒有把這門婚事給退了,這婚期到了,我也會嫁過去。”夏太太聽了這話,一顆心這才放下,對夏金桂笑着道:“這樣就好了,哎,金桂,我老早就和你說過,像孫姑爺這樣的人,真是打着燈籠都難找,偏偏你還不信,瞧,這回又去了,你和他說清楚了,這才高高興興回來,到時你歡歡喜喜嫁過去,我這心裏,就什麽牽挂都沒有了。”
夏金桂聽的好笑,停下腳步看着夏太太:“那我要是說,我這一去,和他說了,他也應了退親,那您會怎樣說?”
夏太太不料夏金桂還有這一說,一下卡在那裏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夏太太才捂住心口對夏金桂道:“你這孩子,怎麽能這樣吓我,你要真退了親,我這心裏,這心裏……”說着夏太太的淚說下來就下來,夏金桂看着夏太太的眼淚,上前摟住夏太太的肩安慰:“好了,我不吓你了,我既擔了你女兒的名聲,自然要好好待你,我們進屋吧,我餓了,不但餓了,還很渴。”
“快,快去告訴廚房,趕緊做晚飯上來,”夏太太在那吩咐着婆子,又拉了夏金桂進屋::“來,這茶是剛泡好的,冷熱正好,快些喝了。”夏金桂索性也沒把茶倒在茶杯裏,直接就着壺嘴把這一壺茶都喝幹。
放下茶壺的時候夏金桂瞧着錯愕的夏太太,把茶壺轉身遞給身邊的婆子:“再倒一壺來。”婆子打開茶壺蓋,見裏面的茶一滴都不存,茶葉都貼着茶壺壁。婆子心中感到驚訝,但又不敢說話,對夏金桂連連點頭就飛快地去倒茶了。
“怎麽就渴成這樣了?”夏太太過了好半天才算擠出一句話來,接着拉着夏金桂坐下:“來,告訴娘,你去孫家,都說了些什麽。”婆子已經端着茶壺回來,夏太太接過茶壺給夏金桂倒了杯茶:“來,慢慢喝。”
夏金桂接過茶,把茶杯才放到唇邊,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淚又流下,夏太太這下更感詫異,把茶杯從夏金桂手中拿下了,抱住她連聲喊道:“金桂,你在想什麽呢,別吓娘?”夏金桂靠在夏太太懷中,對夏太太道:“原來,肯乖乖聽您安排的女兒,才是好女兒。才值得您疼惜。”
夏太太從沒聽人說過這樣的話,心先突地跳了一下,接着就對夏金桂有些抱怨地道:“胡說,哪有這樣的?你從小到大,我什麽時候只有在你聽話時候才覺得你是我女兒了,我什麽時候不把你放在心上了?”
夏金桂一雙眼看着夏太太,夏太太不由有些心虛起來:“這天下,遇到大事,什麽時候不是爹娘做主,難道要兒女做主了?”
所以有些人,這輩子的自由選擇,不過就是挑幾件衣衫,進而管管小妾了。夏金桂唇邊露出一抹笑,伸手摸下夏太太的臉:“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原先是我想左了。”
“這樣才好。金桂,不管你原先是誰,這會兒你占了這身子,又這麽乖,你當然就是我的女兒。”夏太太雖然聽不大懂夏金桂的話,但夏金桂說的想左了這句夏太太還是懂的,自然也就摟了夏金桂溫柔安慰。
魏娘子聽說夏金桂回來了,還滿口喊餓,來到廚房見他們已經把晚飯準備好,就親自帶着丫鬟把晚飯送到堂屋,走進堂屋見夏家母女二人坐在炕上,夏太太摟着夏金桂在那滿面欣慰地說着什麽。夏金桂在那似乎也十分乖巧,魏娘子這顆心這才完全放下,帶着丫鬟把晚飯布置好,這才上前對夏太太道:“太太,晚飯已經好了,您和姐姐可以來用了。”
夏太太把夏金桂放開,拉着她下炕:“來,我們吃晚飯。哎,你不曉得你弟妹這些日子,見你心裏不敞亮,她傷心了好長時候呢,這會兒好了,你也好了,她也好了,等你嫁出去,我啊,就等着抱孫子和外孫子了。”
“弟妹有喜了?”夏金桂敏銳地從話中捕捉到自己不知道的事,擡頭看向魏娘子,魏娘子被夏金桂瞧的面上微微一紅,夏太太已經笑了:“對,就是有喜了,今兒你剛離開,你弟妹覺得身子有些不舒服,開頭我還以為是她擔心着你,誰知請了一瞧,說是有兩個月的喜了。我是又高興又發愁,高興的是她有喜了,發愁的是,她定是忙碌你的婚事,才身子不舒服的,更何況你還有十來天就要嫁了,這中間也要她忙呢。”
“婆婆,這不用您操心,我身子向來壯實,再說這大事都已經準備好了,剩下就是些小事,有婆子丫鬟們呢。”魏娘子說着還要去布菜,夏太太已經拉着她坐下:“就我們幾個人,也不用立規矩了,快坐下罷。你把身子養好,給我生個大胖孫子,這才是最孝順的事兒呢。”
魏娘子微笑,夏金桂看一眼魏娘子,拿起筷子吃飯。
這一晚,夏金桂失眠了,按說和孫大爺談開後,夏金桂該睡的很好才對,可她怎麽都睡不着,被窩裏熏了香,還放了湯婆子,又暖又香,隔着帳子,能聽到小舍兒在那打呼嚕,只要夏金桂呼喚一聲,小舍兒就會站起身,伺候夏金桂喝茶捶腿。
夏金桂當然從沒享受過這樣的服務,畢竟她是現代人,半夜三更把人折騰起來這種事,還是幹不出來。可這會兒夏金桂睡不着,還真想把小舍兒叫起來和自己說說話,夏金桂掀起簾子,剛想叫小舍兒又生生忍住,恨自己怎麽會有這樣心情?
小舍兒已經在那翻了個身,坐起身含含糊糊地問:“姑奶奶,您要喝茶嗎?”
“我不喝茶,我想和人說說話呢。小舍兒,我問你,你還記得你的爹娘嗎?”夏金桂的語氣很柔和,小舍兒還是把暗藏的呵欠給壓回去這才敢開口說話:“姑奶奶忘了嗎?我是杜婆婆撿來的。”
杜婆婆,這個人夏金桂記不得是誰,接着小舍兒又含含糊糊地:“對我來說,杜婆婆就是爹娘。”
看來杜婆婆就是夏家的下人,所以才會把撿回來的小舍兒,又送在夏家做丫鬟。
“那小舍兒,你會不會覺得不公平?”夏金桂曉得,自己不該這麽問的,但還是問出來,小舍兒的頭已經在那一點一點的,但聽到夏金桂這句問話還是一個激靈就醒過來:“姑奶奶,您說笑話了,您待我們,從沒有什麽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