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不适應不适應不适應,就算夏金桂說服了自己無數遍,無數次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就算是在這樣一個環境之中,也能讓自己有一片安寧的小天地。可随着婚期越來越臨近,夏金桂失眠越來越嚴重,嚴重到兩只眼都沒法看的地步。
夏太太見夏金桂這樣,自然是讓人給夏金桂煲湯,又尋來大夫給夏金桂瞧瞧到底是怎麽回事。大夫當然也只會說夏金桂是心緒不寧,這要出嫁的女子總會這樣。夏太太雖然聽了大夫的話心稍微放下,但一個新娘子總不能就這樣過門。
于是天天讓人煮了雞蛋剝了殼給夏金桂在臉上滾,好讓那黑眼圈消散一些。夏金桂知道自己該接受,但一想到夏太太這樣做,是把自己當做一塊豬肉似的,找了個好的賣家就急匆匆地賣掉,又不免煩躁起來。
于是在這種時而煩躁,時而平靜之中,夏金桂的婚期終于來到,雖說夏金桂也是再嫁,按了風俗沒有大操大辦的,轎子也只能在黃昏時候擡到孫家,但孫大爺存心要破這個例,于是那天還說照了吉時來迎親。
鼓樂花轎樣樣都不缺,夏太太見了鼓樂花轎,自然要來叮囑夏金桂幾句,要她不要淘氣,嫁過去後就好好地過日子,當然最要緊的是早點生個兒子。好好過日子,早點生個兒子,這似乎就是夏太太對夏金桂的所有期望,夏金桂已經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就像張網,你永遠都逃不過這張網去。
有時候,你以為這是給自己一個逃走的方向,誰知不過是網輕輕地放松了,很快網會再次束縛住你。不讓你掙紮分毫。
鼓樂喧天之中,夏金桂重新穿了嫁衣,戴了蓋頭,被夏三背着,出門上轎。蓋頭蓋的并不嚴實,夏金桂通過蓋頭縫隙能看到夏太太面上的欣慰,寶蟾面上的羨慕。夏太太已經做主,把寶蟾許給了店裏的一個夥計,等夏金桂的喜事辦完,夏太太也就讓那夥計來把寶蟾給娶走。當然寶蟾的婚事,是絕不會有夏金桂的婚事那麽隆重的。
可是,這樣的隆重一點意思都沒有,夏金桂坐在轎中,覺得十分氣悶,索性把蓋頭掀開,想掀起轎簾看看外面的景色,但才掀開一條縫,就被旁邊跟着轎子走的喜娘把轎簾給放下,随之而來的還有喜娘的勸說:“新娘子,今兒你就忍一忍,等過了門,有的是讓你逛的機會。新郎官這麽疼你,你啊,一定會經常出門的。”
連出個門都要別人允許,那自己穿越而來到底有什麽意義?難道說是看看古代女人的悲慘命運,怎麽都無法掙脫,然後好讓自己反省?可自己向來都喜歡當代生活,絕沒有一絲一毫羨慕古代人民的意思。
想來想去,當初看紅樓夢的時候,也沒有對夏金桂有過什麽特殊感情,為什麽偏偏就穿成了她,既然她的命運已經改變了,那是不是也能把自己放回去,而不是繼續在這裏,做什麽孫大奶奶,好好地守規矩。
夏金桂還沒想完,轎子就已落地,喜娘已經掀起轎簾,見夏金桂的蓋頭放在一邊,夏金桂似乎在想事兒,喜娘不由愣了一下,畢竟不願意蓋蓋頭的新娘子也見過,但像夏金桂這樣到要下轎時候還沒把蓋頭蓋上的還是頭一回。
喜娘嘴裏的吉祥話都不曉得該不該說了,衆人見喜娘停在轎子跟前,孫大爺已經從喜娘身後探過頭來,見狀不由微笑,這倒是夏金桂的風格。
不過,不能讓喜娘和夏金桂這樣大眼瞪小眼地等下去,孫大爺輕咳一聲,對喜娘做個手勢,喜娘已經明白,把轎簾往身後一放,自己就進了轎內,拿起一邊的蓋頭給夏金桂蓋上。
夏金桂還在想問題,并沒意識到已經到了目的地,下意識地又要把蓋頭從頭上取下,喜娘已經把一段紅綢塞到夏金桂手上:“新娘子,今兒您怎麽都要委屈一下,不要讓我難做。”
夏金桂這才明白過來,任由喜娘扶着自己下轎,喜娘那一連串的吉利話這會兒才連珠炮地說出來。孫大爺見夏金桂被扶下轎,也就捏着紅綢另一端,往裏面走。這一路都是紅地毯鋪到喜堂上,跨過火盆,跨過馬鞍,夏金桂只覺得這一切行動都由不得自己。
喜娘見夏金桂乖乖随着自己的要求進行動作,心裏這才松了口氣,到了喜堂,拜了天地,也就送入洞房。
進到洞房裏面,除了服侍的人和孫大姑奶奶,就再沒別人了。孫大姑奶奶見夏金桂和孫大爺走進洞房內,萬般感慨都湧上心頭,鼻子一酸就又要掉淚,想着這是喜日子,千萬不能這樣,強忍住了。
坐床撒帳揭蓋頭,一切都按着規矩往下坐,然後孫大爺這才出去陪客。按例該由喜娘在這陪着夏金桂,孫大姑奶奶也要出去陪客呢,不過孫大姑奶奶惦記着那天那個美人說的幾句話,又因孫大爺攔着,孫大姑奶奶也不好去尋夏金桂,這會兒人過了門,孫大姑奶奶自覺只要代替已逝的父母說幾句為人媳婦的話,自己也就盡到責任。
因此孫大姑奶奶示意喜娘出去,等到洞房內只剩下自己和夏金桂兩人,孫大姑奶奶這才對夏金桂笑盈盈地道:“我初次見到你,就覺得你是個好姑娘,這會兒做了我的弟妹,這孫家的什麽事,都要依靠你來做主。”
夏金桂的眼眨一眨,沒有答話,只把頭低下去。孫大姑奶奶當夏金桂害羞,又笑眯眯地說:“我曉得我弟弟原先有些得罪了你,不過這緣分兜來轉去,你們兩個今兒也成親了,這為人媳婦的道理,我想親家太太已經說過許多了,我也就不多嘴了。只是那天我在戴奶奶那聽說了幾句話,雖說我不該說,可我們這會兒既然是一家子了,我做姐姐的也要提點提點。”
不該說的話就不要說出來,夏金桂在心中暗自吐槽,但還是有些驚訝地問:“戴奶奶?”
“就是戴內相的那位奶奶。”孫大姑奶奶解釋了一句,夏金桂已經哦了一聲,原來是那個美人。孫大姑奶奶遲疑一下才道:“那天,戴奶奶說,她去燒香,正好見到你也在那燒香,還和我弟弟說了幾句話,聽說你話語中的口氣,似乎頗不願意嫁給我弟弟。”
“不過是……”夏金桂的話只說了半截就斷在那,看着孫大姑奶奶等着她繼續說下去,孫大姑奶奶很滿意夏金桂這會兒的表現,想了想又笑了:“我曉得人有聽錯的時候,我也來問過弟弟,他說……”
“姐姐,外面女客沒人陪,我和三弟都是男人,總不好去陪女客,還請姐姐先出去陪客。”孫大爺的聲音突然響起,孫大姑奶奶站起身,有些嗔怪地看着弟弟:“我又不是老虎,難道會把你媳婦吃了不成?不過是和她說說話。”
“姐姐以後要有什麽教訓的話,和我說就是。”孫大爺的話讓孫大姑奶奶又瞪弟弟一眼,這才對夏金桂道:“好了,既然他這樣護着你,我一個做大姑子的還能有什麽話說?你在這裏等着,要喝茶要吃的,叫人就是。你過了門,就是這家裏的當家奶奶了,”
夏金桂曉得自己該起身,該謝過孫大姑奶奶,可是夏金桂只覺得自己的腿十分沉重,勉強站起身,還沒說話孫大姑奶奶就被孫大爺拉出去了。
夏金桂呼地長出一口氣,跌坐在床上,看着周圍一切,這嫁過來第一天就無法忍受,那以後的日子?要怎麽熬?
孫大爺突然又走進洞房,夏金桂急忙坐好,孫大爺深深地看了夏金桂一眼才對夏金桂道:“那天你說的話,我記得呢,你放心,我不會哄你的。”說完孫大爺這才離開洞房,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夏金桂用手蒙住臉,想歪在床上,就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還有丫鬟的問話:“大奶奶,大姑奶奶讓我給您送茶來。”
夏金桂放下手,見眼前的丫鬟似乎有些眼熟,記得她好像□□梅,夏金桂對春梅努力露出一個笑,春梅已經給夏金桂倒了茶:“大奶奶先潤一潤,大爺等會兒陪完客就回來了。”
不等夏金桂回答,耳邊已經響起喜娘的笑聲:“哎呀,這話原本不該我說的,不過今兒又不是頭一遭,你們大姑奶奶倒十分耽心。”春梅還是個姑娘家,聽了這話臉就唰地一紅,喜娘倒咦了一聲:“難道你還是閨女,怎麽這樣害羞,我原本以為你這樣的,該是你們大爺的通房。”
“您別說笑話了,我們大爺,是個規矩人。”春梅的臉更紅了,又擔心夏金桂發火,急忙在那解釋。
真是萬惡的舊社會,夏金桂聽到通房兩個字,忍不住又在心裏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