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衆人不約而同看向雲瓷, 直覺她神色冰冷,整個人泛着一股森然殺氣:“今夜煩請諸位做個見證,我阿兄若能安然無恙,一切好說,若他有半點損傷,我要王大小姐, 全、家、陪、葬!”

什麽?!

饒是青敖也被吓了一跳。

王知禮駭然驚呼:“雲瓷!你瘋了吧?”

雲瓷面色霜寒, 一字一句道:“我沒瘋,你對我早就懷有敵意, 我現在只後悔一再縱容你的野心。王大小姐, 我能容你少不更事任性胡為,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将主意打在我家阿兄身上。杯裏摻了藥,那藥,是你下的吧?”

“豈有此理!本小姐好歹也是官宦女子, 哪能任你污蔑?雲瓷, 你發瘋也要有個限度!”

王知禮忍着驚怒看向坐在位子一動不動的姜槐,心思忽起,她笑容真誠兩分:“雖不知你家阿兄發生何事,可誰讓本小姐心地善良, 你将人給我, 我為他延請名醫,可好?”

衆人随着她的視線慢騰騰轉到姜槐那邊,卻見姜槐眉間凝着一點戾氣, 額前發絲隐隐被汗打濕,如巋然不動的玉像砸在人心湖之上,掀起無聲禁欲的美。

不少世家男女都看呆了。

雲瓷眸色湧動,眼睜睜看着王知禮不由分說指使下人欲動姜槐,她唇邊緩緩綻出一抹笑,冷靜地教人心寒:“你不承認,那我就用我的方式教你低頭了。”

王知禮挑眉:“你意欲何為?”

雲瓷紅唇微抿,淡聲吐出八字:“禦賜金令,如朕親臨。”

明光燭火之中,便見她輕輕擡起胳膊,一枚巴掌大的金令猝不及防闖進衆人視線,青敖身子微顫,立時掀袍跪地,高呼萬歲。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來不及多想王知禮就被一聲聲萬歲震得神魂大冒,她顫抖着手匍匐在地,心裏一片冰涼——禦賜金令,雲瓷怎麽會有禦賜金令?她到底是誰?!

慌張懼怕席卷了她的五髒六腑,起身時腳下一軟差點栽倒,她戰戰兢兢地去看躲在人群的穆三,卻見穆三面無血色,見鬼似的避開她。

“王知禮,我再問你一句,解藥呢?”

“解藥?”王大小姐猝然擡頭:“我沒害人!我怎麽會有解藥?”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雲瓷捏着眉心:“西蟬,勞煩你執此金令去尋禹州城最好的大夫。”

西蟬慌手慌腳地走出兩步,卻在下一刻撞上雲瓷那雙水潤凜然的眸。那眼神,怎麽說呢?平白的一股悲怆從她心裏流淌開來,膽小怕事的西蟬忽然就不怕了,接過金令,她深呼一口氣:“阿瓷姐姐,等我!”

紅妝社內,寒涼肅殺。

觀望至今,此時再不知出何事那就太傻了。

雲瓷守在阿兄身前,漫不經心道:“你們最好祈禱我家阿兄無事,否則……”

她輕聲一嘆,“否則,我真不知會做出什麽。”

一股冷意漫上心頭,衆人看向合眸入定的姜槐,借着銅燈光亮很容易看清她雙頰紅暈。不是被人下藥,還能有什麽解釋?做出這事的人真是好大狗膽!

雲瓷既然敢借禦賜金令強留諸人,誰知道她下一刻會做什麽?穆三公子怕了,然而沒等他想好怎麽應對,雲瓷動了。

雲瓷快步來到王大小姐身前,揚手就是一巴掌,聲震四座!

“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心氣難平,你哪來的膽子孤身犯險,說,在場諸位,有幾人是你同夥?”

一巴掌扇飛王小姐兩顆牙,雲瓷疼得手掌發顫,她面無表情盯着滿嘴是血的王小姐:“我數三下,你別逼我。”

“一。”

“雲瓷,你欺人太甚!”王知禮狼狽捂臉,死死瞪着雲瓷,恨不能在她臉上捅幾個窟窿。

“二。”

她冷淡挑眉,走上前,手提在王大小姐繡花衣領,青筋畢露,殺意從齒縫洩出,漫聲道:“三——”

“穆三!是穆三公子!求求雲小姐放過我家小姐!”

婢女失聲痛哭,跪行到雲瓷腳下:“我家小姐是被脅迫的!是穆三公子有心害人!”

雲瓷松開手,王知禮癱軟倒地,吓人,太吓人了,那一刻…那一刻她清晰地從雲瓷眼裏感受到殺意,若無繁草打斷,她真會殺了自己……

“穆…三?”雲瓷勾唇淺笑,竟真得有同夥啊。

這一出快得衆人沒眼看,才華橫溢溫文爾雅的雲先生竟當衆‘屈打成招’,最過分的是,還被她成功了!

禹州城姓穆行三的,可就一位。

穆小姐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大怒:“王知禮!你莫要血口噴人!”

王知禮快氣死了,偏她這會她若張嘴那還真是‘血口噴人,’雲瓷那賤人,下手可謂狠毒。

婢女繁草頗有兩分急智,當即和穆三郎對質,“穆三公子,你休想再狡辯了!你貪慕雲小姐美色,欲借今夜成事。小姐無辜受你脅迫,對雲小姐下藥的是你!我家小姐頂多知而不報,你才是罪魁禍首!”

穆三郎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無能到被個婢子反扣罪名,他冷笑:“你是什麽東西?藥明明是你幫着下的,還想護着你家主子?”

繁草默默看了雲瓷一眼,恭身退下。

穆小姐失望絕頂,顫聲道:“三哥,真是你做的?”

穆三郎猛然醒悟,大吼:“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那你承認什麽?”穆小姐氣得顧自抹淚。

眼看姜槐額頭熱汗越來越多,雲瓷掏出錦帕為她細心擦拭。

見識過她之前的冷厲兇悍,再看此刻的溫柔體貼,大部分人深感如夢似幻,委實不真實。

穆三郎也覺得不真實,他怎麽就傻乎乎鑽進對方設下的圈套了呢?最初的驚惶過後,他重整旗鼓,今晚這事打死都不能認。

他緩緩開口:“雲小姐,你不會聽信這丫鬟信口雌黃吧?在下待小姐赤誠,哪會做令人不齒的事?何況,你們社裏的矛盾做什麽要把在下牽扯進來?”

青敖擡了擡眼皮,懶懶看他一眼:“穆三公子,知禮犯錯,自有社規處置,紅妝社再大,也不能保證社員不會犯錯。只是三公子,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親口承認的事,再來反悔,不覺得可笑?”

“可笑?我看你分明是包庇社員假公濟私!”

“随三公子怎麽說。”

“青敖!你故意和我過不去對不對?!”落在旁人眼裏,穆三郎哪怕無辜,更失了文人風度。不僅輸了文人風度,連作為男人的風度也一并輸了。

“穆三公子。”雲瓷淡聲回眸:“若你要在此時逼我動手,大可再吼一句。我不介意,讓三公子此生再也喊不出來。”

“……”衆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後怕過後,腦子霎時清醒。

今夜被下藥的換成雲小姐,稍有差池,她這輩子就毀了。瞧她家阿兄此時大汗淋漓的樣子,不難推測那藥是什麽。世家當中,誰沒幾個兄弟姐妹,若自家人被算計,剁了穆三的心都有了。

一時,群情激憤!直以譴責的目光淩遲穆三!

與此同時,西蟬漏夜而出。

“禹州城最好的大夫,禹州城最好的大夫……”她喃喃自語,長風吹過街頭,西蟬眸光定了定,攥緊手裏的金令不管不顧往宮門走。

最好的大夫…最好的大夫不就在皇宮嗎?阿瓷姐姐這是要她闖宮?

西蟬後背冷汗疊出,阿瓷姐姐沒明說要她往皇宮尋,其實是在給她自行選擇的餘地。緊要關頭她尚且能顧慮一二,西蟬油然生出一股感動。

從一開始,阿瓷姐姐就沒拿她當跟班看待。

被人在意,被人尊重的感覺真好啊。

西蟬喘着粗氣來到宮門口,不等侍衛呵斥,當即将手中金令高高舉起,清輝月色下,金芒忽閃,動人心魄。

景陽滿心悵然地舉頭望月,宣貴妃這個女人,真會給自己找事。沒能親自到場主持社慶,說來也是遺憾。

然這遺憾沒持續多久,深宮之中,隔着一段距離,她眼睛慢慢睜大,失聲道:“西蟬?”

西蟬手持金令,一顆心緊張地要從嗓子眼跳出來,就在她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時,一雙金絲軟靴出現在她眼前。

“西蟬,你怎麽會在這?出何事了?”

“殿下?”想到今夜混亂,西蟬不争氣地流出眼淚,抽抽噎噎将事情始末說清楚。

景陽驟然驚怒:“她們好大的膽子!”

負責帶路的小太監哆哆嗦嗦道:“殿下,皇上還在殿前等着呢。”

禦賜金令統共就三枚,于情于理,都得見上一見。

事有輕重緩急,景陽當下抓着西蟬的手往大殿走,“不用你了,本公主親自帶她去!”

有人敢對姜槐下手,嫌命長麽?

“阿兄……”雲瓷擔憂地為她擦拭額頭浸出的汗,“阿兄,你再忍一忍,大夫馬上就來了。”

夜深露重,在場的年輕男女坐不住了。

“雲小姐,如今真相查明,令兄之事與我等無關,此時總該放人了吧?”

雲瓷頭也不擡:“我說過,阿兄醒來之前,這扇門只能進不能出,同樣的話,你還要聽幾遍?”

“這……”衆人投鼠忌器,得罪紅妝社聲名鵲起的雲小姐還好,可那是在今夜以前。

今夜雲瓷手持金令那一幕,吓壞不少人。禦賜金令,尋常人一輩子都不見得能見幾回,更別說……

場面靜的可怕。

大門外有腳步聲響起,西蟬匆匆而來,身後跟着胡子大把的胖老頭。

胖老頭登門便問:“大将軍呢?”

衆人先被他一身白鶴亮翅的七星官袍震驚到,再聽他喊‘大将軍’,腦子竟沒轉過來——大将軍?他們這裏哪有什麽大将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