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靖予答應好周末就回來,可到了周末賀棠溪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他,打電話一問才知道林靖予要軍訓,兩個禮拜都回不來。
賀棠溪失落了一會兒,當即就做好了決定。既然林靖予不回來,那他就去找他。
林靖予的學校在城南郊區,而賀棠溪在城北上學,一南一北一來一回路上要花好幾個小時。
可賀棠溪願意花這個時間。
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鐵裏人滿為患,賀棠溪就這麽搖着擠着曬着,一路艱難地來到了林靖予的學校。
他沒有給林靖予打電話,也沒有去他們宿舍找他。
賀棠溪坐在湖邊的長椅上,柳條從上方垂下來,面前是碧綠的湖水,湖裏有鴨子和白鵝在撲棱着翅膀游水。
此時正值中午休息,校園裏人來人往,迷彩服和常服混在一起往飯堂裏湧,根本就辨不清誰是誰。
賀棠溪清楚地知道自己來是為了見林靖予,可是他卻不想讓林靖予知道他來找他。
這種心情很矛盾,但賀棠溪可以解釋。
電影裏的男女主角分離之後各自生活在一個城市裏的不同角落,在幾百萬人的大城市裏,他們轉個彎下個樓倒個垃圾都能遇見。
更何況在這只有幾萬人的學校?
有緣分老天爺都在默默成全。
而他就是在等緣分,在找理由。
一個他們會遇見的緣分,一個他們可以在一起、會在一起的理由。
面前的迷彩服來來往往,賀棠溪睜大了眼一個面孔一個面孔地看過去,他沒有看到林靖予。
或許是緣分還沒來,賀棠溪安慰着自己。
賀棠溪看着湖裏的大白鵝,突然就覺得自己這樣做其實挺沒有意思的,好歹也學過政治學過哲學,他怎麽會不知道所謂的宿命論和緣分論都是虛假的呢?
明知是虛假,但還是要扯出來當作真實,才有依據來哄騙自己,說服自己。
一個理由不行,就找另一個理由來自己騙自己。
騙自己他們是有緣分的,騙自己故事的過程痛心,可結局定會是美滿的。
風吹過來,柳枝飛舞,柳葉聲唰唰,平靜的湖面漾出幾圈波紋。
初秋的風已經帶上了幾分冷意,賀棠溪縮了縮胳膊,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然後想着再等一會兒,說不定下一秒林靖予就出現在他面前了呢。
賀棠溪等了一會兒,又想了想,起身溜達到操場上去刻意偶遇。
操場上人好多,全是穿迷彩軍訓服的新生,帽檐往下一拉根本就認不出來,賀棠溪徒勞地沿着操場轉了兩圈,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只是今天沒有運氣,不是次次沒有運氣。賀棠溪在回去的路上找出了新理由來安慰自己,林靖予就在學校裏跑不了,他多去幾次,總有一次會碰到,老天爺總會眷顧他一次的。
賀棠溪去找過林靖予的事跟誰都沒說。
林靖予中秋放假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來找賀棠溪,他帶了小蛋糕,專門來給賀棠溪道歉。
“答應了你周末回來,結果周末軍訓,是我食言了。”林靖予把蛋糕盒拆開,推到賀棠溪面前,“帶個蛋糕給你,當是我的道歉禮物,好不好?”
賀棠溪盯着蛋糕上放着的巧克力裝飾,說:“我知道啊,這你也沒辦法,而且我又沒有生氣,你幹嗎要道歉?”
林靖予溫和地笑了一下,問他:“那還要不要吃蛋糕?”
“要!”賀棠溪快速地用勺子挖了一塊兒蛋糕塞進嘴裏。奶油甜膩,入口的瞬間就立刻融化在了舌尖上,賀棠溪咂了一下嘴,把那點甜吞吃入腹。
林靖予的臉在燈光下更顯得英俊。剛吞下去的那點奶油瞬間化成了養分,滋養着自己心底對他的熾熱愛意。
其實也不用滋養,愛意已經足夠濃重,那更像是彙入大海中的一滴水,把原本的濃重愛意又增加了一分。
其實我有去找過你,賀棠溪沖動地想把這句話說出口。
但他只是說:“好甜,謝謝哥。”
林靖予趁賀棠溪嘴裏還嚼着蛋糕的時候伸手去捏他的臉頰。
觸感綿軟而豐盈,林靖予笑說:“胖了,看來你有乖乖聽話好好吃飯。”
賀棠溪的臉有些發熱,他垂下頭,小聲嘟囔:“哪胖了。”
“還生病嗎?身體有沒有好些?”林靖予沒理會賀棠溪的嘟囔,他擡手去探他的額頭,“沒有再發燒過了吧?”
賀棠溪搖頭,他沒那麽嬌弱,之前生的病都是心病,現在他沒那麽難過了,已經堅定了下來,心病痊愈得差不多自然也就不怎麽生病了。
“今晚你要在哪兒睡?”賀棠溪小心翼翼地問。
自林靖予去上大學,賀沛卓給他重新雇了保姆,他也就沒有理由再去林家,好長時間沒去,還有些怪想的。
“去我家吧。”林靖予果然照着賀棠溪的想法說出這句話,“你把作業帶上,放假了也別松懈。”
“好。”賀棠溪很迅速地答應,然後立馬上樓去拿自己的書包,跟着林靖予去他家了。
假期過得再舒服也還是要上學。
賀棠溪還是在林靖予不回家的周末去他學校找他,也不是去找,他就坐在湖邊或者圖書館底下的長椅上,等一個他想要的緣分和命運的答案。
比起一座城,學校一點也不大,比起幾百萬人,幾萬人一點也不多。可是遇不到,就是遇不到。
賀棠溪難免會有些心灰意冷,原來連老天都不肯眷顧他。
賀棠溪有些煩躁,但他仍安慰自己,說不定一會兒就碰見了,說不定是緣分還沒到,還需要等。
賀棠溪想,如果真的沒有在一起的緣分也不要緊,就以哥哥弟弟的身份相處着,一直做彼此最重要的人也是好的。
他不要緊,只要林靖予過得好那就好了。
要不……還是算了吧,沒有緣分就是沒有緣分,他來再多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哎,你不是……”
賀棠溪欲走,卻被人從身後叫住,他回頭一看,是林靖予的室友,他那天見過的。
“你是林靖予弟弟?”舍友也還記得他,“怎麽在這兒坐着,你來沒給你哥打電話嗎?”
賀棠溪神情一呆:“我,我還沒……”
舍友很熱情,直接替賀棠溪想好了理由,他邊掏出手機邊問賀棠溪:“是不是手機沒電了?沒事,我給你哥打電話。”
賀棠溪胡亂地應和了一聲,舍友走到一旁給林靖予打起了電話。
舍友打完電話之後走了過來,他對賀棠溪說:“你哥馬上就過來了,你就在這裏等,別亂跑,我還有事要先走,就不在這兒陪你了。”
“好,”賀棠溪對他笑笑,乖巧地向他道別,“哥哥再見。”
這算是緣分嗎?賀棠溪重新走回長椅坐下,他胡亂地想,這算是命運給他們安排的相遇嗎?
還沒等賀棠溪想明白,林靖予的電話就過來了,賀棠溪把手機放到耳邊。
“棠棠,你在圖書館樓下。”
他沒用疑問句,而是用了肯定的語氣。
賀棠溪沉默了兩秒,“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你等一下別亂跑,我馬上就過來。”
林靖予過來得很快,他看起來有些狼狽,額頭上有細小的汗珠,說話也喘,應該是接到了電話一路跑過來的。
“怎麽過來了都不說一聲,”林靖予在賀棠溪面前站定,“等了多久了?吃飯了嗎?”
他的視線落在了賀棠溪的身上,眉頭微微皺起:“今天降溫,你怎麽就穿這麽點,冷不冷?”
賀棠溪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林靖予了。
在和林靖予偶遇前,賀棠溪在腦海中演練過無數遍如果遇上了他要說的開場白,可這些提前準備在真實的林靖予面前一點作用都發揮不出來。
他低着頭聲音很小地說:“我沒事就想來看看你,剛到,也沒等多久,我不冷的。”
林靖予去拉賀棠溪的手,他的手上有被凍出來的青紫色紋路,皮膚很冰。林靖予把他的手攥緊,拉着他往食堂的方向走。
現在不是飯點,食堂的人也不多,他們随便找了個位子坐下,林靖予給賀棠溪買了一杯熱牛奶讓他先捧着暖手。
賀棠溪手捧牛奶慢慢啜飲着,林靖予坐在他對面,等他喝完才開口問他。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賀棠溪搖頭:“沒什麽事,就是周末無聊,你也不回來,我就……就想過來找你玩。”
林靖予笑了一下,然後又問道:“怎麽過來的?”
賀棠溪乖乖答道:“公交倒地鐵再倒公交。”
林靖予正想開口,就有人看到了他過來和他打了個招呼。
賀棠溪看着林靖予旁邊站着的漂亮姐姐,原本還高興的心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手裏捧着的也不是熱牛奶了,而是汽水加檸檬汁,咕嘟咕嘟地冒着酸泡。
等人走後,他才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林靖予道:“你同學啊?”
“嗯。”
“一個班的?”
“不是,一個系的,但是在一個社團,就能熟些。”
“哦,”賀棠溪不再繼續問下去了,可他還是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酸意,說出來的話也酸得出奇,“這個姐姐長得還挺漂亮的。”
林靖予看着他,賀棠溪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緒,他受不住林靖予探尋的目光,抿着嘴低下了頭,只露出了被風吹得通紅的耳朵。
林靖予嘆了一聲:“棠棠,現在還不是你想這些的時候。”
他說:“你別忘了我們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