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條街上就有個gay吧。

向嘉時家附近的這條街算是酒吧一條街,前半段多是清吧,氣氛悠然,店裏有駐唱歌手唱唱情歌民謠什麽的,後半段就都是夜店了,在門口還看不出什麽,一推開門往進走兩步,就是震耳欲聾的鼓點和音樂,在裏面站了沒兩分鐘,心髒就随着鼓點一起跳動,震得人極不舒服。

賀棠溪雖然常借酒消愁,但去的都是清吧,随便喝兩杯就回家了,這地方他是第一次來。

向嘉時也從沒來過,他讨厭喧鬧的地方,從進門到現在,他眉毛皺在一起能打成一個結,臉色極陰沉。

賀棠溪雖沒啥經驗,但在向嘉時面前還是裝作很熟的樣子帶他找了個空着的卡座坐下,又點了杯酒。他倆剛坐定,就有人端着酒過來搭讪,賀棠溪還沒出言婉拒,向嘉時一記眼刀就把人給瞪走了。

賭約還沒正式開始,他就已經後悔了。

裏面很吵,說話得湊近耳邊才聽得見,賀棠溪笑着湊過去,說:“別吧向哥哥,你把人吓走了這賭你不就輸定了?”

向嘉時才不理賀棠溪,人多多少少都是顏控,剛過來和他們搭讪的那個人長得實在是不在向嘉時的審美區間內,不把他瞪走留在這兒也是倒胃口。

賀棠溪懂向嘉時的意思,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九點剛過五分,他們約定的時間是十點之前,向嘉時還有五十五分鐘去搭讪。

賀棠溪環視了整個會場,燈光昏暗,他艱難地在面前這一衆群魔亂舞的身影中給向嘉時尋找到了一個不錯的搭讪對象。

“那個,就吧臺最邊上的那個。”賀棠溪給向嘉時指了個方向,向嘉時循着賀棠溪所指的方向望過去。

那人背對着他們,看不見臉,身影有些瘦削,正一個人自斟自飲着,向嘉時有種直覺,覺得這人長得應該不錯,但同時也覺得這人有些危險。

他久久沒有動靜,賀棠溪在一旁慫恿催促道:“去呗,別說你慫了啊。”

向嘉時受得住別人激,但卻受不住賀棠溪激他,他猛地站起來,氣勢強得吓得賀棠溪一怔,但沒過兩秒這氣勢又慢慢地降了下去,他端起桌上的酒向目标人物走去。

賀棠溪盯着向嘉時的身影,看着他走到那人的背後站了一會兒又走了回來,明明慫了,可臉上表情不崩。賀棠溪沒忍住笑了出來。

向嘉時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群中,緊抿着雙唇,全身都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不像是來尋歡,倒像是來尋仇的。

他在那人身邊兜兜轉轉,幾次都差點要開口向他搭讪了,卻不知怎麽的突然失掉勇氣。

向嘉時回頭看向賀棠溪,賀棠溪正窩在卡座裏笑得欠揍,見向嘉時看過來,還張口說了幾個字。

向嘉時的臉頓時就黑了下去,雖然隔着吵鬧的人群和嘈雜的音樂他并沒有聽見賀棠溪說了什麽,但這口型分明就是“你要輸了”。

他當時真的是腦子抽風了才要和賀棠溪打這個賭!

雖然這麽想,但是這賭約他一定要贏。

向嘉時站在那道瘦削身影的身後,終于鼓足勇氣問道:“要喝一杯嗎?”語氣中有他意識不到的期待和忐忑。

鐘毓回頭,撞進了一雙似玉石般清冽的眼睛裏,眼睛的主人,有一張冷淡又矜持的臉。

他勾起嘴角笑笑:“好啊。”

向嘉時在看到那人的臉的時候就有些怔住了,他想不到賀棠溪盲選的運氣竟這麽好,這個男人長得竟如此地美。

柔軟的額發蓋住了些他英挺的眉毛,一雙桃花眼潋滟,眼角微微上挑,眼神中蘊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勾引,鼻梁高挺,被酒染過的嘴唇顏色瑰麗,他噙着一絲笑意望着向嘉時。

“還喝一杯嗎?”

向嘉時從鐘毓的美色中緩過神來,問他道:“你想喝什麽?”

鐘毓笑着反問他:“那要看你想請我喝什麽。”

時間快到了,向嘉時急着把自己的“戰利品”帶到賀棠溪面前晃蕩一圈,可面上還是清清冷冷的不動聲色。

“不如換個地方聊?”向嘉時皺着眉補了一句,“這裏真的太吵了。”

“好啊,”鐘毓很幹脆地回答他,“那就換個地方。”

向嘉時帶着鐘毓大搖大擺地從酒吧出去的時候特地從賀棠溪坐的那個卡座前走過。

在看到賀棠溪的笑僵在嘴角臉色也變了的時候,向嘉時覺得今晚堵在自己心中的那口氣終于順暢了。

鐘毓看着卡座裏面色變了的英俊男人,又看了看自己身邊這個眼裏帶着點自得和挑釁,嘴角還勾了一抹笑的男人,頓時一切都已明了。

合着這兩個人是拿他來當消遣的。

向嘉時忙着開心沒注意到,可卡座裏的賀棠溪将這個男人的表情盡收眼底,他正想叫住向嘉時提醒一下他,兩人就已經轉身往門外走去。

完了,賀棠溪腦中就這一個想法,向嘉時這波絕對要栽。

夜裏的風帶着些許冷意,向嘉時咳嗽了兩聲,攏了攏衣服,然後開始想自己要怎麽打發這個男人。

從喧鬧轉到寧靜,氣氛陡然變得尴尬,向嘉時咳了一聲,說:“晚上有點冷。”

鐘毓笑着回應:“所以?”

向嘉時有些蒙:“所以?”

鐘毓湊到向嘉時耳邊,他聲音有些啞,帶着說不出的撩人誘惑:“所以你在暗示我去開房嗎?”

向嘉時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他能感受到自己耳朵的熱度在一點一點地攀升,被夜裏的冷風一吹泛起了細酥的癢。

向嘉時走了之後賀棠溪也從夜店裏出來回了家。

他現在住在公司旁邊的一個單人公寓裏,房間不大,但是他布置得很滿。

沙發上堆滿了抱枕和玩偶,角落裏的花架上擺放着綠植,看似溫馨,但實際上仍是冰冷的。

酒勁上湧,賀棠溪覺得自己的頭有些發昏,他把自己摔進沙發裏,随手拉了個抱枕抱在懷裏。

深夜總是能放大人的情緒,在喧鬧的酒吧之中他不覺得難過,但在這空曠寂靜的夜晚裏他忽然覺得難過了。

他突然想起了從前,初中時得知林靖予和周長吟戀愛的那個下午,那是他第一次因林靖予的感情問題而難過,那也是他察覺愛情的開端。

現在回想起來,那種感覺依然很鮮明。

心空落落的,不往上飄,反而向下沉,輕微的失重感讓他胸口很堵,喉頭也堵,眼眶有些發酸,但達不到想要流淚的程度。

這和林靖予高三那年他們從KTV出來他聽到那個“嗯”字的感覺很相似,但不完全相同。這是如牙痛般曠日持久的酸,每當有風吹過來,酸痛就會上湧。

賀棠溪想出了一個比喻來形容自己心底對林靖予的愛意,這比喻不算精妙,但很貼切。

他的愛就像是心裏燃燒着的一個火苗,他用兩只手護着,怕被別人察覺,又怕這火燒得太旺會把自己都點燃,他只能這麽小心翼翼地護着,但火舌還是瘋長,把他的手掌心燙得很痛,他也不願放手。

年紀越大,這痛越痛,他越固執得不肯放手。

他以為這種痛苦會随着時間流逝而慢慢鈍化,但是這痛苦仿佛具有了生命力,永遠新鮮,永遠強烈,每每想起都會讓他那麽難過。

沉悶的空虛如空氣般圍住了他,賀棠溪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想給林靖予發消息。

鎖屏上的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他點到聊天頁面,編輯消息,然後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删除。

這麽晚了估計林靖予已經休息了,賀棠溪想着,頭越來越暈,他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不小心點到什麽發送了出去。

很快,手機振了一下,是林靖予發來了回信。

賀棠溪看向屏幕,在他不小心發出去的輕松熊表情包後面,跟着林靖予的回信,很簡單,只有三個字。

「還沒睡?」

賀棠溪盯着這三個字,腦中不自覺地幻想起林靖予說這三個字的語氣,應該是帶點寵溺的,無可奈何的語氣。

林靖予對他說話總是這樣的語氣,小時候會故意裝兇,現在大了,對他也不裝兇了。

林靖予畢業之後也忙,對他關心倒還關心,但也沒那麽多時間來和他見面吃飯看電影什麽的,等到再見面時彼此之間就有了很莫名的距離感,不似上學時那麽親密無間。

大人的世界是帶着分寸的,賀棠溪讨厭這種分寸,但又不得不接受它。

賀棠溪的手指放在屏幕上,卻不知該回什麽,仿佛想如何回話對他來說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打字道:「還沒有。」

點擊發送之後又立馬補上了一句:「你呢?還沒休息嗎?」

「還在加班。」

那邊回消息回得很快,沒等賀棠溪把這句話打好,林靖予那邊又發過來了一條。

「早點睡覺,別熬夜。」

賀棠溪盯着這七個字,一直盯到眼眶發酸,他覺得暗戀好辛苦,一條回信讓他開心,也讓他難過。

他想繼續這段對話,但又覺得這對話已經走到了盡頭,無法再繼續下去了。

「好,我就去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啊。」

「晚安。」對面回複。

「晚安。」他也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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