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情也缱绻

寧铮大幅度的腳步還是洩露了他的一絲急切。

奉九被他禁锢在懷,毫無逃脫的希望。

成婚已有幾年,但自從二人真正洞房以來,差不多每個月,兩人只能在一起不到十天的時間,而這大部分的時間,又被寧铮耗在了床上……

雖然比剛開始時除了痛就沒別的感覺強了好多,但時至今日,奉九也還不是很理解為什麽看起來青松修竹般清心寡欲的寧铮對這檔子上不得臺面的事如此熱衷。

可見看臉是靠不住的。

不過有一點還是好的——就算在外面時間再長,到目前為止,他也沒有過收了其他女人進府的念頭,這可是她故去的公公最擅長的……

這事兒不稀奇:別看現今中國無論是官場還是生意場,活躍着的大多是些留洋派,但他們一面大談封建制度的種種弊端,擺出必除之而後快的架勢,另一面,卻對一夫多妻制死把着不放,利則取之,不利則棄之,雙重标準執行得真是徹底,讓人對他們的厚顏無恥嘆為觀止。

奉九雖說以前是白紙一張沒經過男人的主兒,但每個月見面的那幾日,看他饑渴難耐翻來覆去沒完沒了……就算沒經驗也知道他在外面至少大多數時間是素着的了。

就連自己的父親都勸她,這樣有權有勢還算潔身自好的男人,現在可是鳳毛麟角了。

還算?也真就是還算……

寧铮幾步來到床前,輕輕一抛,奉九就不由自主地在闊大的床上打了個滾;剛才穿着校服跳舞前匆匆編的兩條小麻花辮兒也被揉出了些毛刺兒,這才驚惶地坐了起來。

寧铮輕笑了一下。

他向前一步,單膝跪在床上,伸出手捏住奉九精致的下巴,眯着眼兒打量她,低聲說:“都嫁人這麽長時間了,還打扮成女學生的模樣兒,怎麽,是不是還想着到外頭假扮未婚婦女啊?”

嘿看看,奉九深覺倆人有時候相處得不大和諧,都壞在他這張破嘴上。

奉九好算得了個理由,穿着黑皮鞋的腳就踹了出去。

寧铮撩了閑,就暗暗防備着,還能被這小胳膊小腿的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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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順勢捏住她纖巧的腳踝,把兩只鞋都脫了下來,往脖子後面一扔。

黑褶裙下是光裸着的兩條修長筆直光滑白膩的腿,被他牢牢握在手裏,細細打量着——這腿要是擱百老彙,也是能跳上首席的美腿。

他低頭在她的長腿上印上一吻,再順手一拽,奉九已身不由己倒了半邊身子在床上,只剩倆胳膊肘勉強支撐着身子,她直着脖子,驚叫連連,只能讓寧铮的笑意越發深了。

他握住兩條腿,一邊摸一邊親,漸漸就向兩邊分開,自己也擠進了她的雙腿間。沒幾下兒就把裙子整個褪下來扔到一邊兒。

奉九只覺身下一涼,趁他不備迅速翻個身向床外爬去。

還沒爬幾步,一具沉重溫熱的身子已經死死壓在她的身上。

她被壓得禁不住細細地“哼”了一聲,臉朝下埋在百子千孫緞面蠶絲被裏,不吭氣兒了。

壓在身上的沉重身軀得寸進尺又使勁兒往下壓了壓,蹭了蹭,奉九氣得向後踢腿,卻都落了空。

“我太太真是與衆不同,每次小別重逢總要來這麽一出,是不是覺得特帶勁兒。”

“我呸!”奉九費勁地從被子裏拔出腦袋,扭頭沖他喊着,鼻子都噴着氣兒,就像一匹壞脾氣的小馬駒兒。

小馬駒兒啊……寧诤的眼睛越發濃黑得化不開了。

“那也不能坐以待斃啊,總得,意思意思……”原本很大的聲兒到後邊越來越小了,也是,實力相差懸殊,每每戰果慘不忍睹,實在沒臉說嘴。

寧铮大笑,一把将她翻了過來,奉九覺得自己像個翻蓋王八一般任人戲弄,很是羞辱。

寧铮凝視着她緋紅的臉龐,看着那睫毛像蝴蝶翅膀般急速煽動,上薄下厚剛剛好的嘴兒微微顫抖,就像是準備經受狂風暴雨摧殘的玫瑰花瓣;而那雙讓人恨不得醉死其中的明眸裏,倒映着的,滿滿都是自己……

他低下頭狠狠地吻住了她,舌尖強硬地撬開唇齒,長驅直入,在裏面興風作浪起來。

手也順着她的曲線揉捏着她的身體,待移到奉九上衣的小立領口,輕飄飄地說了句:“這衣服,以後不用再穿了。”

“哧啦”一聲,衣服已經被撕開,眼見是不得穿了。

奉九裏面沒穿新式胸衣,也沒穿中式的肚兜兒和中衣,寧铮也沒想到直接就看到了這樣一副美景:圓潤飽滿,散發着幽幽的體香,細細的腰肢不盈一握,白膩的肌膚毫無瑕疵,因為剛才動得厲害,有一股子飽滿的粉色透過薄薄的皮子透了出來,在明亮的日光映照下,就像一個在鯨脂上雕出來的美人兒。

他怔愣片刻,撥開奉九護住胸口的兩只手,順勢舉到她的頭上,再用一只手緊緊扣住。

奉九深吸了一口氣,眼睛茫然地望着床帳上的透明鲛绡,上面的荷花和蓮蓬交纏,果實累累,挂在年輕夫妻的床上,寓意可想而知。

寧诤的另一只手漫不經心地撥弄着,又低頭咬了咬雪櫻般的胸尖兒,深深地嗅了嗅,“做了人家太太,怎麽還是這麽香……是不是應該感謝我,長了不少……”

……這個年代,西方心理學已經在中國知識界大行其道,奉九總懷疑這寧铮就是那種“雙重人格”——要不哪有人慣常把葷話說得跟“今天是不是要下雨?”一樣的平常,這不得不說是奉九太不了解男人這種生物了。

其實絕大多數的男人,床上床下都是兩副面孔,稱得上外表道貌岸然其實一肚子男盜女娼。

寧铮說話間手也沒閑着,很快就徹底剝出一身的雪酥香軟,“看你那校服,胸口那兒都那樣了,還好意思再穿?”哪樣了哪樣了?真是仁者見仁淫者見淫,奉九咬着牙,有心再給他幾腳而不能,真是氣上加氣。

寧铮大喇喇地雙膝跪在床上,身子懸空在奉九的上方,一雙勾魂攝魄的深邃眼眸似笑非笑地審視着身下的嬌軀,猛地沉了沉身子又頂了頂,奉九忽的滿面通紅。

伴着時不時這捏幾下那揉幾下的修長的手,奉九倒是沒太多感覺,頂多有點熟悉的細細的癢,從身體的深處慢慢湧了出來。

寧铮的眼眸已經暗沉得像奉天下雪前的天空。

他收回扣住奉九的手,解開風紀扣,脫掉了軍裝和裏面的白襯衣,露出寬闊的雙肩和厚實的胸膛,奉九瞪着他,不言不語。

他又慢條斯理地開始解皮帶,奉九終于扛不住了,被解放的雙手可有了去處,趕緊捂住了眼睛。

寧铮翻身坐起,兩只那麽難脫的長馬靴被他一下子就扔到了地上,發出沉重的悶響。

奉九睜眼一看,也跟着迅速翻身而起爬到床邊,順手披上被撕得破破爛爛的校服,伸腿下床。

她看了看牆邊的黃梨木大衣櫃,扒拉開成排的衣服就一頭紮裏面不出來了。

那邊寧铮聽着身後窸窸窣窣哧啦哧啦的聲音,笑意就一直沒消散過。

他已經脫了個幹淨,裸出一身的精壯,展露出一具雕塑感極強的身軀——寬肩窄腰,身材比例極其完美,頭的大小與肩寬極是相襯,修長的脖頸,突出的喉結煞是迷人,除了遍布全身的幾塊或長或短、或深或淺的疤痕,肌膚質地倒稱得上細膩光滑,腹肌塊塊分明。

他赤着腳,一步一步走到目标明顯的大衣櫃前,打開門,眼睛一掃,一把拖出躲在層層疊疊的衣物後面同樣光裸的奉九,直接摁進懷裏,低低地在奉九耳邊說,“這屋裏,可再沒什麽地方你沒躲過的了,嗯?”又輕輕地沖她紅得要滴血的耳朵吹了一口氣。

“就是不向軍閥黑暗勢力低頭。”奉九脖子一縮,白他一眼。

寧铮哭笑不得,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好好的阿波羅追逐月桂女神,都被你弄成對口相聲了。”

奉九覺得他可真是無時無刻不忘往自己臉上貼金,還阿波羅?

這時脖子上忽然一陣濕熱刺癢,寧铮已低頭在她脖子上細細啃了起來。

奉九的脖子最是敏感,不禁“嘻”地一笑脖子一縮,随即舉起手用力推他的臉。

寧铮被她把臉推得一歪,也不在意,一把橫抱起她,又一次扔到床上,随後,溫熱強健的身子重重地壓了上來,這次,可再沒有那些花架子了……

寧铮一次又一次地沉淪在身下這具嬌軟馨香的身子裏,覺得自己一個月來的辛苦都得到了補償。

奉九勉力應付,到後來也是情潮湧動不知身在何方,也許,并不是只有一個人得了趣……

寧铮這一覺可是睡得飽,直到晌午,才倏然醒轉回來。

他低頭看着懷裏熟睡的奉九,這幾年來逐漸清冷的眸子又漾出一絲笑意。

他低頭含住奉九櫻粉色的雙唇,舔舐撫弄,直到她“嘤咛”一聲,松開了睡眠時無意識扣緊的牙關。

他的舌立刻登堂入室,勾住她的舌尖,狠狠地吮吸。

沒一會兒,奉九就被徹底憋醒了。

她趕緊使勁兒喘了幾口氣,又咳了幾聲,氣急敗壞地睜開眼。

她的眼睛一睜開,就好像有璀璨奪目的光芒溢出,有那麽一瞬,身旁的人也是看癡了去。

兩人還維持着纏綿時的姿态,雙腿交纏身軀相貼。

寧铮就是這麽霸道:從第一天同床起,即使沒有真正的洞房,奉九想躲出去也沒成功過,當然,奉九也曾經低估了寧铮的忍耐力……待到後來兩人真正在一起了,她才知道成親的頭兩年,寧铮過的好象有點辛苦。

“該起了。”寧铮的胳膊繞過奉九的脖子,密密實實地整個摟住她,另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她光滑的後背,她有一道弧度極美的脊柱,順着纖細的腰肢漫入圓翹的臀,望之已讓人銷魂蝕骨。

奉九只有一瞬的迷茫,很快就恢複了清明,深吸口氣,“我們該去給奶奶請安了。”

“……不錯,岳父大人果然把你教得很好。”寧铮含笑。

“晨昏定省,這是理所當然的啊。”奉九不解,一低頭看到兩人如初生嬰兒般的身軀,不禁臉又一紅,“……雖說,現在也不是早晨了。”

她偷偷地瞪了他一眼。

“我是說你用的這個‘我們’,很好。”寧铮笑了,慢慢地說。

倆人一起來,外面的人就聽到了。

秋聲趕緊進來伺候,不出意料,又聞到了每次姑爺回來後,小姐房裏都會有的那股子似有似無的糜離氣息,順便請兩人下去吃午飯。

吳媽剛剛做了攤黃菜、辣椒炒牛肉、醋溜白菜心兒、瑤柱荠菜湯,東北的冬天蔬菜極少,這荠菜也是趁着夏天用鹽腌漬的,饒是如此,三菜一湯仍然是焦黃鮮綠,色香味俱全,極是誘人,倆人食指大動,吳媽看看奉九,又看看寧铮,就像任何一根普通的中國媽媽一樣,看到孩子愛吃自己做的菜,就會禁滿面含笑。

吃過了飯,寧铮換了藏青色長衫,外面披了黑色的皮大氅,手向後自然地一伸,正低頭整理白狐裘大衣領袢的奉九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放到寧铮的手上。

吳媽叮囑着兩人小心,奉九輕聲應着,夫妻倆一路迤逦而去。

秋聲沒跟去,雖然年紀尚幼,但也到了似懂非懂的年紀:“吳媽,你說姑爺為什麽每次回來都要把小姐關屋裏那麽長時間啊?我看小姐可累了。”

吳媽噎住,轉頭瞪着一臉不解求知欲很強的秋聲,“再過些年,你再來操心這個事兒也不遲。”

這個時代的奉天,比二十一世紀的天氣要冷得多,進入臘月,零下三十度已是常态。

家裏的女眷通常都會坐着用厚絨布做的,裏面放着燒得熱熱的無煙炭盆的暖轎前往各處,至于出門,就必坐馬車或汽車了。

寧铮知道奉九的脾氣,不嬌氣,愛運動,最講究“見風見雨鍛煉身體”,雖說沒到“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地步,但身體是非常健康的,對這種态度,他極為贊賞,所以夫妻倆就這麽走着去了。

雪後初霁,院子裏除了“大雪壓青松青松挺勁直”的各色松柏,已無太多美好的景致。

厚重的白雪給各個院落都披上了白色的鬥篷,因為空氣幹燥,并沒有出現冰淩,但也顯得這一方天地是那麽的靜谧安寧,皚皚白雪掩蓋了多少血腥往事,整個帥府純淨得如同天地之初。

後面的鏡湖湖面的冰層已經結得很厚實,在午後的冬陽柔和的光線下,反射出五彩缤紛的光圈,奉九不防,向那一望,幾道凹凸不平的冰痕恰巧映射出強烈的光芒,一下子刺痛了她的眼。

她“呀”了一聲,擡手就遮住了眼睛。

寧铮聽了,立刻停下腳步,撥開她的手,仔細查看她的眼睛,一看原本清淩淩的眼白泛了點紅,還冒出了一點兒淚花兒,漫在不長不短疏密有致的睫毛上,很快就凝成了霜。

他摸出一塊雪白的棉帕給她擦了擦。

“疼麽?可別盯着湖面看了。”

奉九嗯了一聲,又揉了揉眼睛,眨了眨,經過淚水的沖洗,原本就清潤的眼眸更如雨後一碧千裏的晴空般光耀生輝,她不好意思的笑道:“好了。”

說完發現寧铮沒動窩兒,不禁擡頭,發現他正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那一向如黑夜般深沉的眸色也減輕了幾分。

她着急快點過去問安,不解地輕輕向前一甩頭,寧铮雙手牢牢扳住她的頭,細細察看了她的眼睛,見她果然無事,這才把她的胳膊往自己小臂上一纏,倆人又繼續往前走去。

将軍府分成三個院落,東邊就是寧铮的奶奶,也就是老夫人的住所,同住的還有老夫人孀居的妹子,姐兒倆命都不好,都是在三十多歲的年紀守了寡,而且妹子還無兒無女,這樣住在一起還有個伴兒,她們的樓上住着家裏未出閣的兩位小姐,是最得寧老夫人喜愛的兩位孫女兒。

西跨院是老帥的四個姨太太的住所,院落非常寬敞,大多帶着她們自己生的還未成年的子女一起居住,裏面顯得突兀的一棟二層小樓,就是小青樓,裏面住着寧铮的大哥和二哥兩家人,大哥早逝,只剩大嫂和兒子鴻司,二嫂兩口子有個小兒子鴻允和小女兒雁英。

中間的就是大青樓,現在是寧铮在家裏的辦公、居住和會客之處。

這個時間,榮壽堂裏正是熱鬧非凡。主子們都用過了午飯,大冬天的外面天寒地凍,也沒多少營生兒可做,所以都識情識趣兒地湊到老祖宗身邊解悶兒。

早有下人一路通報過去,家眷們也都熱切地盼着,想聽聽一個月沒見的寧家頂梁柱能有什麽新聞讓大夥聽聽。

榮壽堂的大丫頭四喜早就迎在了門外。

“三少爺三少奶奶來了!老祖宗一早聽說您回了,這個樂啊,粳米粥都多吃了一碗呢!”老太太信佛,一個月得有十天嚴格奉行“過午不食”的古規矩,而且主食只吃粥。寧铮奉九雙雙向她颔首示意。

奉九一向很喜歡這個識進退顧大體的四喜,又沖她笑了一下。

老太太的确會調教人,別看只是莊戶人出身,但人是極聰慧開明的,身邊的丫鬟都是人精。

他們一進去,就看到滿滿一屋子人,都笑眯眯地看着他們呢。

“給奶奶請安。”

寧铮跪在水磨石地上早已放好的赭石色墊子上,給寧老夫人磕了三個頭。

随後站起來跟奉九一起,給旁邊的其他長輩們問好。

寧老夫人喜笑顏開,一旁端正坐着的寧老夫人的妹子,及幾位姨太太也露出了笑容。

屋子裏登時就更熱鬧了,原本下棋、翻繩、丢嘎了哈的(羊骨節)、賞玩古董的也都停了手,湊到老夫人身邊看熱鬧。

各種問安的聲音不絕于耳。

至于三少爺為何一早就回到了府裏,卻到了這個光景才來問安的原因,除了懵懂的孩童,其他人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奉九到底臉皮薄,總覺得別人看向他們的眼光裏有種打趣,就好像都知道這一大上午的不來現在才來問安的原因,白膩的臉皮兒不知不覺已經是跟秋天的柿子一般紅透透了。

到底是老夫人看不過眼,清清嗓子說:“九兒啊,你們轉年兒成親就滿三年了,世間千萬事,子嗣事最大,晨鐘兒回來的又少,別的事兒啊,都不要緊。”明明才兩年多,到老太太這就四舍五入了,她說完,還不忘戲谑地沖她擠擠眼——老太太生性耿直,不愛繞彎彎,有話說話,大家也都習以為常。

寧老夫人的話一出口,屋裏原本有些人玩味的眼光立刻變了。

起初剛一嫁過來,她就領教了這個頑皮的莊家老太太的各種出人意表,所以現下并沒有感到任何壓力,心裏反而只有感激。

她深深的一個福下去,低聲應了個“是”。

輩分最高,位高權重的寧老夫人都發話了,其他人怎敢說半個不字,當即嘻嘻哈哈地打聽起別的事來,整個榮壽堂裏立時呈現出一派家庭和睦、其樂融融的光景。

“行了行了,都坐下吧。”

“三弟三弟妹真是般配,這一進來,都看呆了我們的眼了!”一道細細柔柔的嗓音适時地響起,奉九擡頭一看,正是二嫂顏樂齡,上海人,典型的江南佳人,和寧家二哥是留洋的同學,難為一大家小姐也能跟着丈夫回到天寒地凍的奉天,更別說二哥還是庶出,可見寧家二哥寧铖的出色。

“可不,大冬天的到處都灰突突的,你們賢伉俪,可真是讓人眼前一亮呢。”抿着嘴笑的是大嫂李娟靜,旁邊陪着的,是她唯一的兒子,寧府長孫寧鴻司,跟奉九差不多大,因為父親寧钺,也就是寧府庶長子早逝,鴻司一向極為懂事,不過性格稍嫌沉默寡言,很得寧老夫人的疼愛。

又是孀居,大哥早在第一次寧陸兩系軍閥大戰争奪地盤時就已戰死了。

自古以來,各朝各代的帥府将軍府最不缺的,可能就是寡婦和幼年失怙的孤兒了。

寧铮的大哥與二哥都是二姨太的兒子,老帥也不過就這三個兒子,二姨太是個教書先生的女兒,跟寧铮的母親張氏一樣,去世得早,其實當初跟張氏差不多一同進門,但受寵得很,所以老寧夫人生寧铮反而是生在了之後。

那個時候的老帥還不過是一個赤水溝鄉裏的團練,稱不上大富大貴,所以并不像大戶人家那樣,“倉廪實而知禮節”,就算是姨太太生在了嫡妻的前頭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寧诤不由得看了侄子寧鴻司一眼,見他除了問安眼睛就只規規矩矩地盯着地面,于是又收回了目光。

大家又說了些閑話,只聽得寧铮說:“我這次在北平,給奶奶新尋見了一副西洋老花鏡,您一會兒試試,這副,比以前那副要輕得多,也清楚許多。”

寧老夫人自然說好。

“給大家的禮物都送到各屋去了,大家一會兒回去看看吧。”除了老夫人的事情,寧铮還真不把其他事放在心上。

廳堂裏自然又是各種道謝聲,寧铮一向大方,而且不拘于嫡出庶出,一視同仁,所以在府裏也是很得人心,寧铮還有一個胞姐,早就出嫁了。

“三哥三哥,那位江夫人,真的很出色麽?”問話的是胞妹寧巧稚,眉目盈盈的爽快可愛。

寧铮沉吟了一下:“夫人有大家風範,口才便給,的确名不虛傳。英文特別流利,遣詞造句典雅,很有底蘊。”不正面回答問題,看來容貌并不大美。

“聽說她很欣賞三哥呢。”大妹捂嘴偷笑,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夫人也喜歡打網球,偶爾打過幾次球。她自小去美國,國文已經不大靈光,我和她能用英語交流,她很高興。”

一片贊嘆聲響起,江夫人在全國的女學生中都擁有一大批擁趸者,概因除了長得美之外,還是美國第一女子大學衛斯理學院的優秀畢業生的緣故吧。

衆人明了,又接着問了北平、天津、南京名利場上別的感興趣的話題,聽到了報紙上都不報的新聞,又惦記着送到屋裏的禮物,于是紛紛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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