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徐庸
畢大同開車,寧铮陪着奉九坐在後座,一上車他就摟過她的肩膀,想讓她靠着自己,自然是被拒絕了,寧铮于是又給她圍了條毯子,事無巨細務必表現得事必親躬,他以為自己這樣就是溫柔體貼,就能讨得未婚妻的歡心,實際上卻弄得奉九煩悶不已。
車行這個方向,不可避免地路過紅海灘,奉九不愛跟寧铮再言語,幹脆趴在打開的車窗上一直向車外望着,此時風尚未起,似有似無地拂過,可是沒一會兒,奉九頭上還是扣下一頂近乎石青色的寧軍大檐軍官帽。
“別又着涼了。”寧铮在身後和和氣氣地說,前面開車的畢大同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這樣的三少,讓人太不習慣了。
他這個人,自小地位就在那兒擺着,加之天賦高備受稱道,又年紀輕輕不知深淺,難免就被周圍的人慣出來了少爺脾氣。
只不過,早逝母親的教誨還記着,自己還知道收斂點,絕大多數時候還是端得住的,外表看着也是溫雅和善,但身邊的人都知道,寧铮的傲氣是刻在骨子裏的。
就像男子知好色則慕少艾一樣,女人們也沒什麽不同。不過,對于寧铮而言,從來都是女人們追着他,何曾見過他這麽柔聲靜氣地對待一個連女人也稱不上的女子的。
看來要娶回家的,待遇就是不一樣。
奉九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微微仰着臉:女子頭圍普遍小于男子,更何況奉九骨相好,纖細優美,連帶着頭也更小些,此時一頂男士軍帽烏雲罩頂一般壓将下來,不但遮住了奉九的眉毛、眼睛,連半段鼻梁都不見了,只露了下半張臉在外面,本就有點下垂顯得孩子氣的嘴角已經徹底耷拉下來了,一副“我完全不想跟你說話”的表情,寧铮一下子笑了起來。
他邊笑邊伸手把帽子摘下來重新戴到自己頭上,又把手裏一條不知在烏家別業哪個犄角旮旯劃拉出來的花布頭巾往奉九頭上圍。奉九知道他是好意,不過還是擋住他的手,自己利索地把頭巾的兩角系在下巴底下。
別說,這一戴完,真有點像……小村姑,畢竟這黃地兒大紅花的配色也是相當鮮豔濃烈了,充滿了關外鄉下女子的豪氣奔放,不過從寧铮一臉欣賞的表情上看,這樣的奉九也是美着的。
奉九倒是不在乎自己現在什麽形象,她繼續扭轉頭看着這大片濕地上的堿蓬草蘆葦叢、覓食的鳥兒、翻飛的魚和幹農活的人們。
忽然漫天的丹頂鶴飛起又落下,成雙成對地引吭高歌,年輕的公鶴免不了嬉戲打鬧,它們一會兒曲膝彎腿,垂着頭,好象在互致屈膝禮;一會兒晾着翅膀虎視眈眈,像是要打架。
奉九着迷地看着丹頂鶴飛起時寬大潔白的翅膀下兩排黑色的飛羽,修長的脖頸上一圈墨色圍脖,而最耀眼的,就是頭頂那一抹鮮紅的鶴冠了吧,配着細腳伶仃的仙鶴腿,天生長得一副水墨寫意,如此灑脫不群。
奉九的脖子一直扭着,眼睛都不舍得眨巴一下,寧铮垂頭看了看手腕上的瑞士金表,随即讓畢大同把車停下來。
奉九本來想着看幾眼就走,忽然發現車子停了下來,她不禁扭頭看向寧铮,寧铮解釋道:“你願意看就看個過瘾吧,畢竟這種一年一度的勝景,再能看到就是明年了。有時候運氣好,還會趕上它們一起跳鶴舞呢。”
話音剛落,幾千只丹頂鶴就好像聽懂了寧铮的話存心要賣他面子一樣,忽然整齊劃一地昂首發出清嘯,聲勢震天;接着紛紛亮翅、轉圈兒,身姿優雅,氣韻翩翩,過得一會兒,又齊刷刷地振翅直飛碧空,渾似掠過天邊的一大片白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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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都被這這自然界的奇景迷住了,默不作聲,貪婪地注視着。
過了好一會兒,寧铮又說道:“每年仲春時分,公鶴會對着雌鶴跳求偶舞,也很有趣。但都是一對一對的,沒這個時節這麽壯觀。”
奉九一時技癢,聯想起了宋徽宗那幅構圖神妙、仙氣飄飄的《瑞鶴圖》來,暗暗思量着回去就好好揮灑,畫幾幅仙鶴的寫意畫,才能不負眼前美景;又想着上次寶發園的鴛鴦枯荷也欠着沒畫呢,這回回去可得補上。
看過了鶴舞,時間也接近了晌午,奉九意猶未盡地縮回脖子,乖乖坐好,寧铮看了一眼,說了聲開車,福特汽車就急急向專列駛去。
這是奉九第一次坐寧家專列,這次因為是專程來接生病的奉九,所以為了調度方便,只挂靠了四節車廂,饒是如此,也有餐車車廂、客廳車廂和卧鋪車廂,第四節則是給衛兵的。
車一停穩,寧铮不等畢大同來開車門就先行下了車,車後跟着的幾輛衛隊旅的車也跟着停住。貼身侍衛們在寧铮身後站成一圈,臉沖外,警惕地審視着四周的動靜。
寧铮轉身把奉九扶出來,不顧奉九沉默的掙紮,直接連人帶毯子打橫抱起,送入裏面客廳的沙發上,自己也挨着她坐下。
唐家雖然是巨富之家,但也沒有可以擁有專列的權利,這就是金錢和權力的區別。
火車上的客廳也很是奢華,比之最豪華的客車的頭等車廂只好不壞,寬敞舒适,鋪着厚厚的絲織地毯,沙發、茶幾、落地燈、收音機,窗口飄着白紗窗簾。
奉九簡直要氣死了,她是發燒了,不是腿瘸了,但剛才火車外人多,她也沒好意思出聲。
一被平放到長沙發上,她馬上彈起身子,憤憤地走到長沙發對面靠窗的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寧铮看了她一眼,随手摘了軍帽,起身挂到一旁的衣帽架上,走回來站到她面前,奉九瞪大了眼睛,看他到底想幹嘛,結果他又伸出雙臂,打算抱自己,奉九可真急眼了,她寒着聲音說:“寧铮你夠了啊!”
寧铮很有先見之明地抓住她揮上來的雙手,挨着在手背上親了親,“這才哪兒到哪兒,怎麽能夠。”或真或假的話語,輕輕淺淺的語調,濃濃重重的眸色。
奉九忍無可忍地發飙了,她大聲尖叫:“你滾開!離我遠點!”
新仇舊恨兜上心來:從最開始的強行訂婚,到後來時不時的動手動腳,到這一次幹脆乘人之危把她脫光了……那個啥,奉九氣得兩眼冒火,連踢帶打,連抓帶咬,不過奉九還知道分寸,打人不打臉;寧铮剛開始還左躲右閃避其鋒芒,但轉念一想,放棄了抵抗,幹脆由着她動作。
打人也是個體力活,沒一會兒,風寒初愈的奉九也累了。
寧铮到底得逞,心情很好地将她象個小孩子一樣高高抱起,輕輕松松舉到半空,奉九被他兩只手掐住兩邊腋下,動彈不得,幹脆丢胳膊丢腿地消極抵抗,順便仰仗身處高處的優勢,拿鼻孔瞪他。
寧铮看着她鼻翼往裏收,一點不露肉導致圓溜溜的兩個小鼻孔,正一翕一張地表達着無聲的不屑和憤慨,實在有趣。
逗得小丫頭差不多了,于是坐下,然後摟着奉九坐在自己膝上。
對于沒皮沒臉的寧铮,奉九都沒力氣跟他争鬥了,只能往後靠着他的胸膛微微喘氣,心裏暗恨自己怎麽沒有二百斤重呢,壓死他得了。
這已經不知道是奉九第幾次對自己動手,寧铮長到這麽大,年少時跟男孩子打架也常事,在美國軍校跟白人同學打架的經歷也有幾回,因為有武學底子,出手穩準狠從不落下風,但被一個年輕女孩子連咬帶打地收拾了好幾次,還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他感覺很新鮮,不以為忤,反倒覺得東北有句老話說得真對,“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痛快。”
這說明什麽?說明奉九心裏有他了,才肯與他親近了,這樣總比世間客客氣氣、疏離無視的夫妻強得多不是?
……奉九如果知道他心裏所想,一定會後悔跟他動手。
寧铮人看着淺淡,實則感情濃烈。
十多年前父親的官越做越大,眼界越來也高,嘴裏不說,心裏早已看不上幫他發家、曾陪他在深山老林落草為寇的發妻,升任奉天管帶時,也只是帶着搶進門的二姨太盧夫人住在奉天,而把他們母子三人扔在新民杏核胡同,只派了一小隊侍衛保護。
待母親思來想去,為了孩子,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帶着他們上門找父親時,父親反應冷淡,只是一起吃了一頓飯,然後就讓母親帶着孩子在自己闊大的卧室外面的小隔間安置下來。
彼時,妹妹巧稚年紀尚小,驟然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又見沒見過幾面的父親如此嚴厲的面孔,難免害怕不适應,也就是人說的“認床”,一直到半夜也還在低聲哭泣,結果老帥被吵得睡不着覺,怒氣沖沖披着衣服出來,不方便埋怨妻子,不動手打女兒巧稚,反倒給他認為沒帶好妹妹的寧铮兩個大嘴巴,打得孩子徹底傻眼,巧稚也吓得立刻止住了哭聲。
母親大哭,第二天一早,不顧醒過味兒來的父親帶着懊悔的阻攔,帶着孩子就回了新民。
不過三個月的時間,她就變得形銷骨立,病入膏肓,侍衛隊長給老帥拍電報請他回來,老帥正忙于官場應酬投機鑽營,壓根兒不信正值壯年身體一向康健的妻子會就此一病不起,以為不過是女人常見的裝病邀寵,所以只是派了二姨太過來探望,待到确認病情後慌忙挂專列到新民,人已沒了。
母親死後葬在錦縣驿馬坊,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母親是怨着父親離世的,與生母感情深厚的寧铮由此而對父親心懷怨怼多年。
……………………
寧铮一下下地拍着奉九的後背,輕聲說:“舒服了吧?不憋着就對了。沒聽那個老大夫說麽,你可不能總這麽生氣,以後有什麽不痛快的,就找我出氣,出完氣就好了,我保證當好你的撒氣筒,絕無怨言。”
奉九仰倒:明明是加害者,卻硬充活菩薩,真是見了鬼了。
早上熬的湯藥還得接着喝,剛剛畢大同已經很有眼色地把外面包了棉套子裝了湯藥的黑色陶罐放在茶幾上,帶好門,到另一節車廂和衛隊旅的同僚在一起呆着去了。
寧铮懷裏抱着奉九,俯身掀開陶罐蓋子,弄得膝上的奉九也跟着往下倒,奉九不禁又掙紮着要下去,寧铮看她又有發怒的前兆,也怕太過,只好放人。
他把湯藥倒到一個青花瓷碗裏,晾了一會兒,用手試了試溫度,随即端起遞到奉九嘴邊,“喝吧。”
奉九端過來一仰脖一飲而盡,又拿起旁邊一個玻璃杯子,裏面裝着溫開水,她淺淺地潤了兩口用作漱口之用。
寧铮挑了挑眉,略感驚訝,他是見過家裏姐姐妹妹吃個藥費那個勁的,“你都不嫌苦的麽?”
對于把身體健康放在第一位,一旦感覺要發燒就趕緊積極配合大夫,從不打折扣從不矯情,以至于四歲後除了這次就沒再有過病的奉九當然不會把喝苦藥當回事,也不搭理他,從随身背的蕉葉色斜挎布書包裏,掏出一本書,站起身往對面長沙發靠窗的位置一坐,自顧自地看了起來。
寧铮也跟着站起身,走過去坐在奉九身邊,厚着臉皮往上湊,被奉九一個側身擋在了外頭。
他于是睃眼仔細瞧,專業飛行員如鷹眼般銳利的視力讓他毫不費力地就辨別出,她在讀的是一本儒勒凡爾納的《環游地球八十天》,還是是法文版:寧铮不認識法文,但讀過英文版的,而英文版的封面設計與這本法文版的一模一樣。
寧铮覺得越了解奉九,越覺得她與自己以前結識的那些小姐們不同:她們看的,都是電影雜志、婦女雜志和時裝畫報,不關心時事新聞,喜歡看鴛鴦蝴蝶派小說,但從沒見過有看科幻小說的。
奉九沒一會兒就讀了進去,寧铮由此又發現奉九做事極易投入,她專注的目光會随着情節的推進而變幻不定。
寧铮知趣地摸着下巴在一旁看着她,奉九則好像忘了身邊還有個人,一時間客廳裏除了火車轟隆轟隆的車輪碰撞鐵軌的聲音,別無它聲。
此時門被敲響,畢大同進來,送了一些需要批示的文件,于是兩人一個看書,一個批閱文件,倒也稱得上融洽。
專列一路向北,一個半小時後到了遼陽,畢大同又進來報告,說是東北航空處中校參謀處長徐庸要跟着專列一起回奉天。
寧铮一聽立刻擺手同意讓他上來。
沒一會兒,車廂門一開,進來一個高壯的年輕軍官,膚色黧黑光着頭,露着一頭刺猬般豎立的硬發,一張國字臉上的五官端正濃重,稱得上儀表堂堂,陽剛氣十足,他手裏捏着軍帽,粗門大嗓地喊着:“瑞卿!你個小兔崽子幹嘛呢?”
寧铮眼看着奉九渾身一哆嗦,不禁對着剛進門的徐庸不樂意地“啧”了一聲。
還敢對我“啧啧”,徐庸興沖沖的臉立刻呱嗒撂了下來,剛想對着坐在沙發上的寧铮發飙,眼睛一轉,忽然看到離寧铮身邊,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位神清骨秀的絕代佳人。
他牛一樣的大眼立刻瞪直了,不假思索地問:“這誰啊?”
奉九不免站起來,對他微一點頭。
寧铮在一旁仍坐得穩穩當當,還不忘順手把奉九拉下來坐。
“我未婚妻。”又指了指徐庸,“我發小兒徐庸。”
哦,名聲不弱于寧铮的徐庸徐公子,奉九當然聽過徐庸的大名。
寧铮的語氣平平,神色淡淡,但徐庸是誰啊,連寧铮尿床尿到幾歲都門兒清的主兒,立刻聽出那遮也遮不住的驕傲。
徐庸的心裏立刻酸了起來:老帥跟徐庸父親徐德麟、前奉天軍務幫辦,鬥了一輩子,稱得上亦敵亦友;而他跟寧铮之間,也延續了這種關系。
因為父輩的交情,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上私塾;有外敵則同仇敵忾,太平時則互相使絆子,恨不得樣樣較勁、事事争鋒。
到了二十歲該取字時,兩人恰巧都在國外讀書,雙方的父親又不約而同地給最看重的兒子取字“瑞卿”,回國後兩人一見面才發現重了名,照着以往的勁頭兒,又都不肯退讓。
中國男人的字本就是取了方便親朋好友叫的,以示親近;而兩人的朋友圈子又頗多重疊,以至于兩人一起參加朋友聚會時,有人一叫“瑞卿”,兩個人都答應,讓人又尴尬又好笑。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六七年前,一向耿直的徐德麟着了老帥的道兒,被鼓動着帶領二百衛士進京支持廢帝複辟,未果,遭了牢獄之災;前北洋政府□□代總理姜朝宗一向欣賞其“沉着誠實、剛毅勇武”的為人,果斷出手相救。
徐德麟對着名利雙收、從此把持奉天省政務軍務的老帥又憤恨又無可奈何,至此以後,兩家的關系就變得更加微妙了。
徐德麟對姜朝宗則是感激涕零——救命之恩無以言表,幹脆,拍板讓自己最出息的兒子徐庸以身相許,娶了姜總理的大女兒姜錦波。
徐庸氣個半死:他從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的時間比寧铮從美國軍校畢業要早兩年,留了洋眼界自然更加開闊,不凡的家世、高大健壯的身軀及與父親神似的堅毅果敢的男性氣概,同樣為他吸引了不少受過西式教育的漂亮小姐的愛慕之情。
他美滋滋地享受快樂的單身貴族生活沒幾天,就被父親叫回來成親了。一見面,他對自己的妻子就大失所望,私下裏對寧铮說:“那臉長的,一宿摸不到頭啊……”
所以,以為男人就都大氣,就不刻薄的姑娘,可別傻了。
徐庸這幾個月一直在忙于航空處的事情,經常法國、北平地兩頭跑,跟寧铮沒見過面,但也從報上得知寧铮訂婚的消息,不過這啓事低調到不可思議,而奉九又跟姐姐不同,聲名不顯,所以徐庸以為寧铮的情形跟自己差不多,也是未婚妻容貌不夠提氣才藏着掖着,心裏未免舒坦。
這會兒冷不丁看到發小兒的未婚妻年輕貌美到如此地步,這心裏,怎麽可能好受得起來。
寧铮可沒把他的臭臉當回事,又不是他把一個長臉太太硬塞給眼前這一臉嫉妒恨的徐公子的。
徐庸坐了下來,正對着寧铮奉九倆。
寧铮随口問了一句:“我幹女兒可好?
“還不錯,”徐庸也随意答着,忽然意識到什麽,趕緊追加了一句,得意地說:“漂亮着呢,像我。”
将将調整了心态,他閑閑地問:“兩位什麽時候結婚啊?”
“明年六月。”寧铮這個回答是寧唐兩家的共識,徐庸敏感地注意到奉九秀氣的眉間一閃而過的厭煩。
不戳寧铮肺管子,就不是他知根知底的發小兒了。
徐庸把長腿往前神,雙手插兜,“唉,好好的姑娘啊,怎麽就落到這只白眼狼的窩兒裏了呢。”他半開着玩笑。
寧铮一聽,立刻意圖不善地睃眼看他。
奉九從徐庸一進來到現在的神态變化,已經八九不離十地猜到了他的所思所想。
奉九是不得意寧铮,但這并不意味着,她願意被人當槍使,只為了打擊自己名義上的現任未婚夫。
她聞聲不動,只是坦蕩地看着徐庸。
徐庸自顧自地說:“唐小姐如此美人,可要放寬心胸,不能一味愁煩,一定要過好自己的日子。”
寧铮立刻皺眉看向一貫以來不拆自己臺就得死的徐庸,剛想張口說什麽,奉九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向洋洋自得的徐庸,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在上海的太姥姥已經九十六歲了……”
徐庸噎住,這是什麽意思?面色略顯凝重的寧铮也不解地看了奉九一眼。
“’人生七十古來稀’,徐先生想知道她老人家為什麽如此高壽麽?”前面早就說過,奉九的聲音,如珠落玉盤,如琳琅将将,徐庸一聽,更是悵然若失。
好麽,自己的太太,除了家世略勝一籌外,別的,真是哪一樣兒也比不上。
奉九的嗓音悅耳得緊,徐庸不覺地就存了一份順應之心,“自然想知道。”
“她從不多管閑事兒。”
徐庸:“……”
好厲害的小女子,不知不覺咬餌上鈎的徐庸難得黑臉一紅,眼睜睜地看着對面的寧铮面有得色,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