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蝕

其實除了這個考慮,奉九還有一個原因幾天不歸:學校的“秋季藝術節”快開始了。

奉九倒是沒打算上場:角色扮演,那是中學時玩兒的把戲,大學課程裏雖然也有一些按照戲劇裏的角色的課堂即興表演,但那是為了學業,不同的。

既然成了親,她并不願意還去公開地出演什麽角色,就像風頭正盛的“南唐北陸”——也就是上海唐瑛和北京陸小曼那兩位名媛那樣,在舞臺上曼妙着身段,博得滿堂喝彩。

奉九不反對別人做,但自己,是再做不來的。

她純粹是作為特聘顧問,被藝術社的同學們要求去的,因為奉九每每在課堂上表現出來的對西方戲劇的理解和出色的舞臺表達能力都得到了廣泛的認可。

下午四點半,火紅的夕陽已垂到了林梢,奉九上完今天最後一堂課,正由同學陪同,打算去醫務所換藥。

這一陣子上課,一向即使有時不得不容忍授課老師唾沫星子洗禮,為了與老師讨論方便也要坐第一排的奉九,很自覺地坐到了最後一排,這樣,她就可以把受傷的右腿擱到旁邊的座位上:因為如果一直垂着的話,受傷的膝蓋部分慢慢長出來的新皮膚會脹痛得厲害。

她身邊的正是同宿舍的林慶錦和黃愛麗,可巧她們下午的通識課都在一起上,這幾天也都是她們扶着奉九去換藥的。

蘿莉本想來照顧她,奈何兩人的課表重合度極低,也不能天天請假;再說奉九也沒就此摔殘,所以還是溫柔但堅決地婉拒了。

再有,什麽事兒都恨不得自己解決的奉九,踮着腳尖跛着腿也不是不能将就走。

但室友們覺得,奉九受傷是為了集體榮譽,那天真真是為勢單力薄、為數不多的奉大女同學大大争了臉,所以一力堅持,奉九根本推拒不過。

民國時期,即使是碘酒紗布,也來得不尋常,做不到什麽家家必備,所以奉九只能去醫務所。

她們剛一出教學樓大門,眼尖的林慶錦就注意到,一個高高帥帥的年輕男人正朝她們走來,邊走邊摘下了頭上米白色的草帽,露出一張清朗俊逸的臉龐……

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只有瞎子才認不出這張在全中國只怕也是盡人皆識,屬于東三省總司令寧铮的臉吧?!而且同時他也是他們的新校長啊。

自她入學以來,倒是從未在學校見過這位新校長,但他是經常出現在各大報紙上的頭版人物,作為一個新時代的新女性,怎麽會連這種基本常識都不具備。

林慶錦不禁目瞪口呆加面紅耳赤,這是要,找誰?

她轉頭一看,另一邊攙着奉九胳膊的黃愛麗也已經呈現癡呆狀态,不過黃愛麗很有自知之明——雖說寧司令據傳已婚,但以前好像生性風流,不會是,連他都聽說了我們大美人鹿微的名聲,打算來個強取豪奪?!

寧铮走到她們面前停下,看了奉九一眼,倆姑娘這才發現“鹿微”病美人早已低了頭,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兒。

寧铮禮貌地跟兩位女同學問好,微笑着說:“辛苦兩位同學幫我太太的忙了。”

然後就客客氣氣地把奉九從兩位已經徹底傻眼,只能木呆呆地松手的女同學手裏接了過來,奉九只好擡頭,勉力笑着跟兩位同學道別,接着就用眼神鎖住寧铮,要不是她扔出來的一把把眼刀都能把他戳得滿身窟窿,寧铮早就把她打橫抱起了。

他右手扶住奉九的胳膊,左手繞過去挽住她的腰,一邊低聲問,“這能得勁兒麽?”那意思就是你要是能忍住不急眼,我現在就抱着你走多好?

鑒于身後兩位同學熱切的眼神明顯還一直凝在他們身上,奉九也只能勉強說了句“沒事兒”就跟着他一起走了。

此時兩位女大學生激動得心髒都快從嘴裏跳出來了,等等!讓她們倆好好捋捋這事兒:來的這位俊秀絕倫的年輕男人,是東北安保總司令寧铮無疑;而他說的“我太太”,就是她們的室友雲鹿微。

黃愛麗更是眼尖地發現這位東三省總司令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是一枚精巧的虎頭,與鹿微手上那枚醒目的鳳凰戒指一看就是一對兒。

換句話說,平時總有人議論起雲大美人的丈夫只怕會是個“賴漢”“賴漢”的,搞了半天,居然會是奉大現任校長,當今中國政壇舉足輕重的寧總司令?!

而此刻正好從寧铮和奉九身邊路過的其他奉大學生,乍然間見到了寧铮那張标識度極高的臉,及他攙扶着的那位前幾天剛剛在女子排球決賽中再一次引起轟動的雲鹿微,這組合……啧啧,怎能不讓人心情激蕩浮想聯翩?

他們無不發出一聲聲的低呼,奉九則心裏大嘆,寧靜的校園生活,到此為止……全毀了!

這事兒信息量太大,而且很明顯的,寧校長沒打算背人。

于是,雖然奉九的兩位室友只有兩張嘴,但架不住沒一會兒她們身邊就聚集起了一小堆兒求知若渴的同學,竊竊私語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地,奉大學生盡職盡責地用以幂級數增長的嘴做的小喇叭幫着往外飛速廣播;等到了晚間,幾乎所有奉大師生都知道了一個大秘密:雲鹿微,啊不,真名叫唐奉九的奉大女神,就是本校校長夫人……

寧铮把奉九帶到離他們不過幾十米遠的車裏,發動了車子,奉九為了安全起見,也沒有什麽動作。

待到進了公館大門,還沒等下車,奉九前後看看,外面沒人,這才放心地沖他大聲喊,“誰讓你自作主張去學校接我的?!你知不知道你這張臉現在誰都認識?這下可好,全暴露了!”

本來奉九把自己弄傷,寧铮是很可以理直氣壯生氣的;不過鑒于他未經許可私自露臉,兩下比較,明顯還是自己錯兒大。

他也早就做好了回家就得挨罵挨揍的準備,完全沒當回事兒,施施然地先下了車,繞過去打開車門一把抱起奉九就往裏走,一邊心情愉快地聽她數落。

待進了門,奉九還在歷數他的幾宗罪,寧铮自然而然地插話問道:“要不要洗澡?”

奉九這幾天在學校一直都沒辦法淋浴,只調了溫水擦了擦身子,正難受得緊,一聽就順嘴兒說,“要的。泡澡。”

寧铮一聽,正好,她的腿可以翹到浴缸外面,不會沾水。

他沿着客廳的螺旋樓梯拾級而上,把奉九往二樓起居室的沙發上一放,就去浴室給浴缸放水,順便下樓去車裏取什麽東西。

奉九這才反應過來,剛剛的話還沒說完呢,好容易憋到看他上來,奉九立刻接着說:

“那什麽,你怎麽想的啊?怎麽大白天突然跑去吓人呢?”

寧铮又過來跟她說:“我這也有急救箱,現在就給你換藥。”

“哦好。”奉九還是愛惜身體的,到點該換藥就換。

一頓氣急敗壞的訓斥就這麽被揪了個七零八落,

寧铮把奉九的外衫撩起,脫下穿在裏面的長褲,露出還泛着鮮紅肉色的傷口,寧铮不禁皺起了眉頭:好麽幹脆蹭掉了一層油皮兒,直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結痂。

這還叫沒什麽事兒?看來汪克憲的容忍度太高。

雖說學校校醫院處置得當,但架不住她一天天的動來動去,所以每每剛要崩緊的皮兒就又松泛了,并起了一層褶皺。

剛剛還鬥志昂揚的奉九立馬閉嘴了,終于想起來自己也有錯。

寧铮到底還是用脫脂棉沾着自己剛剛從車裏取來的常備外傷藥給奉九上了藥,這是他派人從佟家天興镖局買來的,效果神驗。

待上完藥,水也放好了,奉九進了浴室,把死皮賴臉不打算走的寧铮硬打出去,自己脫了全身衣服,費力地跨進浴缸,再把傷着的右腿翹着躺下,這才意識到,剛剛他還是什麽都沒解釋。

接着門一響,奉九驚恐地看着又走進來的寧铮,吓得差點沒出溜進水裏去。

寧铮趕緊上來拽了一把,一不小心就蹭到了她的兩枚紅果兒。

奉九騎虎難下,也不敢随便躲,畢竟膝蓋帶傷不能沾水,再有什麽閃失,她自己也受不了了:本來這個位置有傷就很不容易好,因為膝蓋這個關節太容易被牽動。

寧铮面色平淡,一本正經的,就跟看他手下的士兵一樣看着赤着身子曲着膝,一手遮上、一手遮下,其實什麽都沒遮全的奉九,“我就是進來幫你洗頭發,你可別小人之心。”

于是寧铮在奉九狐疑警惕的目光中,先給她打散了辮子,梳透了長發,拿過一盒茶花味兒的“冷香洗發粉”,用白瓷小缽兒兌了水,洗發粉變成了糊糊狀的洗發膏,在奉九豐澤的長發上抹勻,然後兩手攏着發絲輕輕摩擦,順帶着按摩頭皮,十來分鐘後,這才把蓮蓬頭拿下來,細細地沖淨了頭發。

寧铮眼睜睜地看着奉九要睡——她就是這樣,天生對親近的人不設防,以往秋聲要是給她梳頭梳得時間長了,手指在她發絲、頭皮上輕柔地來回拂過那麽幾下,她就跟被摩挲得舒服了的泰山大臉貓一樣,雙眼迷離,眼皮半張半合的,眼見着就要會周公去也。

可不行,身上還沒洗呢,他正想着該怎麽給她好好洗洗,奉九一激靈,醒了。

一看頭發洗完了,立刻又讓寧铮出去,态度極其堅決。寧铮一看她的倆鼻孔鼓起來的圓形程度,就知道還是乖乖出去比較好。

奉九自然是有辦法的,她先把浴缸裏的水放淨,再拿蓮蓬頭沖幹淨上半身,小心翼翼避開了膝蓋,接着再把膝蓋下面沖洗幹淨了,待她一身清爽地爬起來,寧铮又及時地出現了。

奉九已經沒力氣再跟他争辯了,只好讓寧铮拿了素白的大浴袍把她裹着抱了出去,又拿過同色大浴巾給她擦頭發——這些都是葡萄牙産的“特蕾莎”牌浴巾浴袍,用西印度海島棉花做的毛圈兒制品,吸濕性特別好,不一會兒的功夫,奉九原本濕漉漉的長發就被吸了個八分幹。

寧铮也不知道奉九是否注意到了,這大浴巾的右下角還繡着她的字“鹿微”,用的是中文行書。當初因為繡中文名字而不是簡單易繡的英文字母,可把這家店的西班牙繡工難為壞了,這還是加了不少錢費了不少力,才照着寧铮的行書,跟畫畫似的完成的。

寧铮之所以盯上這個牌子,是因為在美國讀書時,有一次借用一位大學同學的浴巾,一上身,他才驀然發現,原來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麽柔軟緊實吸水性極佳的浴巾,所以就把名字記了下來,他自己倒是沒急着買來用。

等到定下了婚期,他一想到奉九那一身吹彈得破的柔膩肌膚,和海藻一樣豐美的長發,立刻覺得這是個事兒,趕緊找人去跟葡萄牙有貿易往來的洋行,訂制了一大堆足足夠普通人家用上五六年的各種毛巾制品,其實帥府裏的毛巾浴巾浴袍也都是,不過奉九沒注意罷了。

直到現在,看着奉九如常的神情,寧铮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奉九也是富豪之家出身,自然也是好東西用了個遍;看唐家美不勝收的武陵源就知道,他們家極注重生活品質,哪會覺得這浴巾如何特別好用?不禁自嘲地一笑。

“九兒,有件事我得請你幫忙。”寧铮邊給她擦頭發邊說。

嗬,這麽鄭重其事。

奉九轉頭看着他。

寧铮說:“我現在已經兼任了校長,但根本沒多少時間參與學校事務,所以,以後如果有需要校長出席的場合,無論是董事會投票,還是其他什麽事務,你代我去好不好?”

奉九一聽,眼睛瞪大了,“啊?可我現在還是學生啊。”奉九眼睛一轉,“怪不得今天你去學校都不遮着掩着了。”奉九前後一聯系,就把這事兒猜了個七七八八,不禁一臉鄙夷地看着他。

寧铮笑了,不置可否地掐了掐她因為吸飽了水蒸汽而越發顯得鮮妍透亮的臉蛋兒。

“不過這樣不合适吧?”奉九心裏沒底兒地問。

“怎麽不合适?你本身就是奉大學生,更了解學校情況,更能從學生角度出發,去考慮如何把大學辦得更好,讓大家都受益。當然這樣的話,你的身份也藏不住了,所以我今天下午才會公開去了奉大,故意讓你同學認出來——消息需要慢慢滲透,這樣就不會顯得太突然。”

奉九一聽,行吧,下午的事兒也就不用争論了。

“還有,夫婦本就是一體,你代表我,天經地義……”寧铮把大浴巾一扔,神情暧昧,臉越湊越近,聲音越來越低。

奉九一把推開他的臉。

寧铮一點被拒絕的羞惱都沒有,只是熟門熟路地又湊上來,“不過,我太太能給我講講,怎麽能連發十三個球還不失手的麽?”的确厲害,寧铮是真心佩服:因為排球發球非常耗力,而且發球權事關是否能落地得分,責任重大,再加上發球者往往心情緊張,所以經常有人屢屢失誤。

就算是男排比賽,發球權在對壘雙方之間來回折騰也是常事兒。

更何況連發這麽多球,普通人手臂都得抖成篩糠了吧。

奉九一楞,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知道啦?”

“我不但知道,我還看到你露大腿了。”

一提起這個事兒,寧铮可就氣兒不順了,那麽美的大腿,難道不是只有自己才看得的麽?上次在北戴河他就夠後悔的了,下定決心以後去海邊一定要找一處背人的地方才行。

奉九可沒打算搭理他這個茬兒,而是随意擺了擺手,然後聲音很輕地說:“我還真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寧铮看着奉九,“你知道麽,當我發到第三個球的時候,我好像,進入了一個‘無我之境’——我明明能聽到人聲鼎沸,看到隊友湧過來跟我擊掌、鼓勁兒,拍我肩膀,我也能回應,說咱們一定要堅持下來,可是,我的所作所為,好像都是一種無心的本能;真正的我,冷靜地在我自己上方俯視着這一切。心裏,平靜極了,長這麽大,從未這麽平靜過。那感覺,真的太神妙了。”

寧铮凝視着奉九發光的眼睛和滿臉歡愉幸福的神色,忽然伸手摟住她,跟她緊緊貼着臉,“我知道,這是強大的實力加上內心。極少有人能進入這種境界,你很幸運。”

其實,奉九的這種感覺,有人稱之為佛家的“空明界”,真正的抛了自我,與萬物須臾間共生共存共呼吸。

奉九不好意思地撓撓耳朵,“強大什麽啊,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不過就是運氣罷了,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已。”

寧铮扳過她的臉,輕輕地吻着她的眼睛:何其幸運,眼前這個如此出色的女子是自己選的太太,這是自己的好眼光,更是逃不開的宿命。

随後他也去了浴室淋浴,出來一看,奉九早已自力更生地拿出留在此地的衣物換上了居家的衣服,寧铮頗覺遺憾。

因為奉九很久沒有回這邊,所以寧铮早放了吳媽秋聲回了帥府,公館裏只剩下粗使下人。

寧铮明顯沒有老帥對安全那麽戒備,他看到一樓客廳放電話的小幾上,放着附近幾家館子的訂餐電話,想着已到了晚上,于是挑了一家順德海鮮粥館子,讓送幾個易克化的飯菜過來,沒一會兒有飯館聽差挑着食盒上門,收了豐厚的賞銀,樂呵呵地去了。

兩人喝了滑嫩鮮香的生滾魚片粥,配着魚皮角、鳳巢三絲和釀節瓜。

奉九嘗了嘗,驚喜地說:“居然煲得出這麽正宗的順德海鮮粥的味兒,這家飯館挺地道。”

寧铮一聽,臉上的笑容好像淡了那麽一點點,只是随意地說:“你喜歡就好。”

飯後,寧铮看着奉九踮着右腳,跛着腿徑直進了書房,開始忙忙活活地查留在此地的一厚摞書和資料,撰寫兩門課程的報告,不禁納悶地問:“你們專業大二開設的課程就這麽多了?”

奉九張了張嘴,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的确很多。”

她不想在拿到本科學位證前告訴寧铮自己打算提前修滿學分的事兒,這是個事情做成前不愛聲張的性子。

臨睡前,寧铮又給奉九上了一遍藥,佟家的傷藥果然是一等一的,把幹效果驚人,原本這幾天被奉九不停地走動和上下樓梯弄得收口困難的傷處眼見着大有起色。

其實今天正是周末,本來奉九也打算回家的。

現在一切收拾停當,頭發皮膚都清爽,奉九覺得舒心順意,一沾枕頭就睡着了,剩下寧铮幹瞪眼:傷在膝蓋上,其實還是可以做點什麽的。

不過,誰讓自己攤上個沒心沒肺的小混蛋呢。

他嘆了口氣,強壓下心頭的躁意,小心翼翼地避開她的腿,把她半摟進懷裏,輕嗅她頭發上茶花香氣,半明半寐間,到底也是睡了。

奉九到了早上就醒了,不過,這回醒的方式可是前所未有,另加上毛骨悚然:她是在睡夢中突然間感到自己被什麽東西漲滿了,所以才驚醒過來。

她發現自己的雙腿之間被一條強健的大腿硬擠進來無法合攏,傷着的右腿被自然頂高;再低頭一看,幾根修長的手指也不忘從肋下穿出,正在輕攏慢拈她的雪軟,身後緊貼着一具高熱的精壯身軀,耳畔還有男性粗重的喘息聲。

忽然耳垂又被卷進了一腔濕熱,不輕不重地噬咬着,随即聽到身後寧铮低啞的聲音,“醒了?”

這種姿勢很奇特,寧铮并沒有壓到她身上,傷到她的膝蓋。

這也行?奉九覺得自己是在被逼着加速學習閨閣秘笈。

奉九低聲尖叫,開始掙紮,寧铮一把定住她的腰,壓抑地說:“卿卿,別亂動,跟着我……”

在這種事情上,沒什麽知識儲備的奉九是沒什麽發言權的,她被壓制着,只能跟從已經明顯亢奮到極點卻又強自抑制的寧铮,他的動作不能太大,勁道也是深深淺淺,奉九只覺得自己一會兒被甩下深淵,一會兒又飄上了高空……

但這次的感受,跟以往不同,因着不能被寧铮看到臉上的表情,她好像沒以往那麽害羞了,而身體的感觸似乎也更加強烈。

今早剛醒來時是膽戰心驚,現在可真是魂飛魄散了。

到後來,兩個人都跟水裏撈出來似的。

此時天色已大亮。寧铮到底如了願,嘴角含笑,一回生二回熟,抱着奉九放浴缸裏那手法也是相當熟練,只可惜還是被緩過神兒的奉九打出去了,兩人一起洗浴這種事,太過親密,奉九還是接受不了。

公館裏沒有廚子,寧铮又要帶奉九出去吃。

奉九忽然想自己下廚,其實長到這麽大,她還從未給自己正經八百地做過一頓飯,或者說是沒有機會自己做。

她一點一颠地下樓,進了樓下廚房,打開櫥櫃,檢視一下剩餘的食材,看到裏面有雞蛋、面粉,還有一根意大利薩拉米火腿,一罐祁門紅茶,一罐恒仁荊條蜜;一旁立着一臺體積不大、最新式樣的原木色美國伊萊克斯單門電冰箱,裏面放着一把小細蔥、一碗剝好的豌豆和幾根胡蘿蔔。

這座小公館只有一間廚房,自然不能像帥府那樣,四個廚房到底給誰用分得明明白白,幸好下人們也在這裏開火,所以也帶了點自己的蔬菜放在這裏,奉九很驚喜地看到有水靈靈的蔬菜。

這伊萊克斯家用電冰箱剛剛發明生産出來就已經傳到了中國,喜歡時髦的寧铮自然不會放過,他在國外的宿舍,都是帶冰箱的,但不是通電的冰箱;現在電冰箱在中國也已經是豪族标配,并不稀奇。

奉九左右看看,開了頭上方的櫥櫃門,夠着了吳媽的紫藍色全身圍裙穿上,又讓寧铮把他的禮帽拿過來勉勉強強扣上,還得把帽沿往後推,省得完全遮住眼睛:奉九愛做飯不假,但不包括沾一身油煙子味兒。

這兩樣一上身,造型真是怪異透頂,滑稽透頂,寧铮不免含笑多看了幾眼,奉九可管不了這麽多了。

她拿過砧板把食材切丁,用幾大勺面粉和雞蛋加了一點水和成面糊,随後把火腿丁、豌豆、胡蘿蔔丁、小蔥碎撒進去攪勻,舀起面糊,用一把一看就是吳媽帶過來的,已經養好完全不沾底的圓形平底鐵鍋,煎了三個蔬菜火腿雞蛋餅;又指使寧铮燒水,泡了一壺紅茶;此時正好聽到外面街上有人喊着賣牛乳,又把他打發出去買了一斤牛乳,回來煮開了,倒進沏好的紅茶水裏,待溫度降下來,加了幾勺荊條蜜,拿一個大托盤裝了,讓寧铮端到餐桌上去。

對做菜能說上幾句,但真正下廚則一竅不通的寧铮一直乖乖地跟在她身邊,興致盎然地觀摩能幹的太太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內就搞定了一頓還很像樣的早餐。

奉九摘了做飯時的一身行頭,跟寧铮對面而坐,早餐雖簡單,但有肉有菜有主食——這五彩蔬菜雞蛋餅顏色o誘人,酥鮮清香,肉食動物寧铮吃得心滿意足,“明天我來做早餐吧,我也學會了。”

他信心滿滿地跟奉九表态,一提這個,奉九不免也納悶,“你在國外那麽多年,一直吃得慣西餐?怎麽不想着自己學做飯?”

寧铮一聽覺得有點羞愧,讪讪道:“那個時候,不是信奉‘君子遠庖廚’嘛。”

能吃飽不就行了。以後,那是給自己太太做飯,能一樣麽?

果然不挑,奉九笑了,“是不是給你吃的好東西都白瞎了?你也嘗不出味兒啊。”

“那不可能。我是‘有條件就講究講究,沒條件就将就将就’。”

奉九大笑,“高,實在是高。”

随遇而安也是奉九的生存之道,不矯情不造作,但也從不會刻意虧待自己。

奉九忽然意識到,她和寧铮,本質上真的很合拍,這大概就是中國人常說的——“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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