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塵埃·喧嚣

? 也是在這幾日,十哥府中突然傳來消息,十福晉澐月常去敬香的寺廟走水,那日正遇澐月留宿,故未能幸免,火勢極旺,待到撲滅之時,皆以成焦灰,以至于連澐月的屍身都未能找到,她的陪嫁丫鬟珠兒也一并消失于火災之中。十哥雖差人調查此事,卻終是不了了之,見者多死傷,未見者不知所雲,人已逝,終以意外之名,皇帝多方安慰,而後,息事寧人。

我和承運前去祭奠之時,卻未見十哥太過悲傷之色,郭絡羅氏更是事不關己之态,不足一歲的弘暄被奶娘抱着不住的哭泣,我從奶娘手中接過弘暄抱在自己懷裏,輕聲說,弘暄要乖,要快快長大,不要讓你的額娘擔心。言罷,這孩子像是聽懂了一般,竟停止了哭泣,我看着澐月的靈位,心中不禁感嘆,那年在宮中初見時的那般人兒,曾以為會是何等驕傲耀眼的光芒,卻最終以這樣的結局宣告離開,仿佛未曾來過,就此去往塵嚣之外的世界。

“十四哥還記得當年初見澐月時的情形嗎?”

“永和宮門外,一個趾高氣昂的小丫頭!”十四回想着說道。

“沒錯,不過後來她随我們一起回京之時,你起先卻未能認出。”

“回想起來,卻是覺得那日見到的十嫂,與永和宮門外撞見的小丫頭有所不同,許是大家都長大了些,氣質也便就不同與往日。”原來十四也和我一樣,覺得後來的澐月不同于初見。

“我知你平日素來與之來往甚多,格外親近,眼下心中一定不好受,但逝者已矣,太多的傷感只會徒增生者的哀思。”十四見我若有所思便不覺安慰起來。

“只是覺得太突然了,突然的有些不知所措,還有弘暄,他還這麽小就沒了額娘,往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會是怎樣?”我看着弘暄說道。

“自是會有他該走的路,畢竟,他是十哥的兒子,這一點便足矣。”十四知我的擔憂,寬慰道,我聽後微微點頭,其實換個思維想,至少弘暄的存在也是澐月曾來過這個世界的證明,如此便也就少了些遺憾。

“弘暄就是澐月生命的延續,明白嗎?”十四繼續說道。

看着懷中的弘暄,不知為何,自己心中竟忽的想,弘暄是澐月來過這個世界的證明,是她生命的延續,那我呢?我是不是應該為自己曾經來過這個時代而留下些什麽…

三月初,皇帝正式複立皇太子和太子妃,同時晉封四阿哥為親王,十阿哥為郡王,九,十二,十四阿哥為貝子。

又過了些日子,承運說,四哥邀請我們去他郊外的別院做客,其實說是別院,不過也就是一般的農家罷了,四阿哥自從一廢之後刻意疏遠衆人,韬光養晦,大多數時候都待在郊外,種種花除除草,看起來與一般的農戶并無差異。十三被解除圈禁之後也是過的十分閑散,避開京城是非,以飲酒作畫作詩為樂。自從塔達的事情之後,我與四阿哥之間已無言語,連帶着參與其中的十三也未再理睬,即便在宮中相遇也是避而遠之,或許我們之間唯一的關系就只有承運,而我始終對承運無法放下的心結,其中很大一個原因也是因為他與四爺黨的糾纏不清,雖然這幾年他并未做什麽傷害十四的事,但與我而言,他依舊是在一個對立面,讓人無法走近。

“你去便是了,我那日要去十四哥府上看望娜莎。”

“可,四哥一再的囑咐我一定要邀你前去。”承運的表情确實說明着自己的為難。

“我與四哥之間沒什麽好聊的,去了也是徒增煩擾。”我依舊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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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兒,有些事終究是過去了,我們不能總活在記憶裏,四哥他惦念你,也一直很在意你,總是不念往日情分,哪怕只是随意應酬一下親兄長的邀約,在臉面上也算了給了餘地。”

“過去?如果天下間的事皆可以一句過去便可化無,那人活着還有什麽意義?!”我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如果有一日,我們之中的一人就此随風而逝,那麽一切,或許才會有所改之。”我的話說的有些重。

“那如果,我現在就死在你的面前,是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回到原點,是不是就可以還所有人一個釋然?”承運忽的說道,我看着他卻沒有言語。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怎麽可能再回到原點,又怎麽可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承運拿起身上的佩劍放在脖子上的時候,我動也未動,是突然闖進來的十四攔下了他。

“胡鬧!你們!你們!蕊兒,快去請太醫。”十四雖是攔下了承運,但佩劍的鋒利還是輕微割破了他的脖子,可以看到鮮血一點點的滲出來。

“不要去,驚動到大家就不好了,我自己處理。”說罷,承運随手拿走蕊兒的帕子捂在傷口處,不顧十四的勸阻,匆匆走出了房間。

“所謂何事?竟連兵器都用上了?”十四皺着眉頭有些興師問罪的意味,他還是這麽的關心承運。我不知如何開口,蕊兒便說道。

“四爺邀請格格去郊外的別院一聚,格格不願意去,驸馬爺情緒有些激動,就做了傻事。”

“又不是什麽大事,去就去了,你又何必為難承運。”雖是知道我不願意見四阿哥他們的心思,卻出于朋友義氣,覺得我無故遷怒于承運實屬不應該,言語間卻是帶着幾分責備的意味。

“我沒有為難他,是他自己想不開。”

“那你卻眼睜睜看着他那樣,絲毫不為所動?若不是我及時攔下,你預備怎麽辦?”

“如果真是那樣,那便是命中注定,怨不得其他人。”我的語氣極冷,心中卻是煩躁,他幫着四爺黨的人害死塔達,不斷打擊你和八阿哥,你卻還當他如兄弟,什麽都不知道。我的傻哥哥啊,義氣這事兒,适可而止吧。

“青兒。”

“好了,我去便是了。”不想聽十四再說下去,終還是答應赴約。

“不用去看看承運嗎?”十四問。

“我和承運之間的事你不必操心,回去吧,替我問候娜莎。”我下了逐客令,十四像是還有話要說,看着我一臉的不悅,嘆着氣離開了。

承運的傷并無大礙,只是輕微劃傷,我吩咐了蕊兒去照顧,很快傷口便愈合了。傷好之後,我就同承運一起去四阿哥郊外的別院,我們到時,正瞧見他們一家幾口在田間忙碌,穿着樸實,如果不是特意去看,想來也不敢相信,一個親王,可以帶着自己的家眷流連于田園之間,可如果不是他的隐忍和韬光養晦,暫時遠離朝廷,又怎麽等到将來的時機,從而成為大清下一個皇帝呢,能做到如此的皇子怕是再無第二了吧,他們大多養尊處優,傲嬌慣了,骨子裏天生的優越感很難抑制,總會有鋒芒顯露的時候,八阿哥雖是得了溫潤如玉的美名,內心卻是不能,一廢太子期間的事便是足夠的證明,四阿哥能做到的,确實不是別人都能做到的,這便是他以後會成為帝王的其中一個原因吧。

十三略遲我們一步到,想來最近确實過的閑散,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有些散漫。手中拎着一壺酒,看到我時自覺地露出笑顏,我卻沒有領情,微微點頭,表情沒有變化,他顯得有些尴尬,笑容僵住了一瞬間,随即又恢複了适才的閑散,一臉的漫不經心。

“四哥!沒想到你居然還能請到這丫頭。”十三的話甚是玩味,明顯帶着幾分調侃也頗有些無奈,四阿哥聽到這話的時候輕輕一笑,随即便說都是承運的功勞,目光掃過承運的脖間,十三很快便會意。

“看樣子是讓妹夫費心了。”十三拿起酒杯對着承運先幹為敬,承運回頭望了一眼我,複而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青兒,四哥敬你!”四阿哥舉起酒杯,态度甚是誠懇。

“四哥有什麽話就直說,何必如此?”四阿哥的手停在空中,我卻只是看着他,并不想舉杯。十三和承運自然會及時的出來救場,兩人一起舉杯,口中卻是道着,小九不勝酒力,四哥又不是不知道,如此,還是我們與四哥喝就好。此言罷,四阿哥嘴角微微一動,眼神頗有冷意,嗯一聲便就飲下了杯中酒,卻在随後,将杯子狠狠的按在桌上。一時間連十三和承運都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總覺得四阿哥是惱了,卻又好像是唬人似的。

“你年少時,我總覺得你十分怕我,好似知道些什麽,卻又刻意避讓,這種感覺或者說是直覺,一直未曾停止,那年時疫,曾還以為我們兄妹之間走近了些。”四阿哥說道。

“你說的沒錯,我是怕你,我也曾以為那年時疫我看到了不一樣的四哥,可是我太天真了,這樣的你怎麽會呢?你是四阿哥,而我卻總是恍惚間只當你是自己的哥哥而已。”心中早就知道的未來,知道的結局,卻為何不能平淡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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