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死罪·相送
? “起初我也并不知曉此事,他時常外出,一方面是幫打理生意,一方面治病救人,我一直這樣認為,但其實期間他也會去做說客,鼓動一些官宦反清複明,官宦中不乏膽小怕事之人,多是不同意也不會提及或是舉報,生怕連累自己,繼而也就不了了之。自從朱三太子伏法之後,民間反清複明的人收斂了許多,我以為杭安也會就此罷手,不再參與,只是沒想到,他前些時候出行江南之時又去做說客,結果那官宦趁着眼下打擊勢力強大便就将此事告知了上級,雍親王繼而知曉,便在杭安回鄉途中,将他逮捕了,前幾日村裏有從江南回來的人看到府衙張貼告示,驚訝之餘匆忙将此事告知與我,可這是死罪,我本就已是欺君罔上之罪避世而存,怎還有能力去救他,想來想去,只有公主可以幫他了,澐月懇求公主,求您,一定要幫幫他啊。”言畢,又是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眼中含着淚,讓人于心不忍。
“這話有些突然,你容我再想想。”
“時間已經不多了,若是到了京城,便就要斬首示衆。”澐月的哭腔更重。
“可這是死罪,你讓我如何幫!”
“澐月真的沒有辦法了,只能,只能求公主了,杭安對于澐月來說太重要,他是我重生的意義,若是,若是他沒了,那澐月也就不能活了。”澐月拉着我的衣袖,一顆顆淚珠從臉頰滑落,說話的聲音尤為顫抖,從她的眼神裏看到了絕望。
“為了他,你抛棄了自己襁褓中的孩子,你可曾想過弘暄他過的好不好?”我問。像是被針刺中了一般,澐月瞬間僵在那裏,抓着我衣袖的手也莫名的定住。
“我承認,我是自私的,我對不起弘暄,可我不後悔,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想要過不一樣的人生,我不想為了所謂的牽絆将自己困在萬劫不複的深淵,那樣活着不如死去,我渴望自己的愛情,也希望活的精彩,我和公主不一樣,我的額娘再受寵不過是一個妾,我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不可有大作為,同樣,一切只能随別人的操控,嫁給十阿哥是如此,生弘暄也是無奈,是杭安給了我勇氣,讓我覺得自己有存在的意義,我愛他勝過愛我自己,公主不會明白的,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就那樣離開我。若是如此,那我便也不會獨活。”澐月流着淚陳述着簡單的過往,她說我不會明白的,我真的,不明白嗎?
“我明白你此時的感受,可這是死罪,我想。”我的話還沒說完,澐月忽的起身,抓住桌上已燃盡的燭臺,将尖銳的那一頭對準自己的喉嚨。
“你這是要做什麽?!”
“那麽澐月求公主,哪怕是留住,留住杭安的屍身也行,到時求公主一定,一定将我們兩個的屍身一起燒掉,将它灑在河流之中,一直流向最低處,直到無人問津的盡頭。”澐月的淚止不住的流,說話的聲音也是上氣不接下氣,抽泣着,蕊兒趁她不注意奪下燭臺,手還因此劃傷出血了。我慌忙拉住澐月。
“你這是何苦呢?他連這等大事都不與你知,如今卻要你為他奔走。”看着她這樣,心裏好生難過。
“這不怪他,每個人皆有自個兒的難處,他不說,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只要知道他是在意我的,愛我的,這便就夠了,人生能得一心一意之人,又何必為了他自身的信念而絕了他所有的好呢,若是沒有他,我不願獨活。”澐月的眼神十分堅定。
“澐月…既是如此執念,也罷,我去想想辦法,你可千萬別想不開,事情沒到最後一步,你就不要做傻事,畢竟活着才有一切可能的開始,若是死了,就什麽都沒了。”我安慰道,澐月怔怔地點着頭。離開白紙村的時候,蕊兒一直追問我是否真的要幫十福晉,我一直不做聲,心下已是有了想法,腳步也不由的在最大限度加快了些。上馬車時立即吩咐車夫前往四阿哥所在的郊外別院。蕊兒也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十福晉的事定是要幫了。
“青兒有一事望四哥能幫忙,雖是不情之請,但還是希望四哥能念在白紙村村民的份上免了吳先生的死罪。”現在的狀況确實沒什麽好值得兜圈子的。
“許久未曾見到你,沒想到會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主動來找我。”四阿哥還是如此,沉着淡定,事不關己。像是看着一出好戲,只等着下文。
“吳先生于白紙村村民有恩,這是他們所希望的,何況他本人的人品确實很好,救死扶傷,不畏權貴,實屬難得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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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用這樣的理由,也太過牽強,不能為我朝所用的人才,又何以配得起人才二字。”四阿哥确實言之有理。
“人各有志,這确實不能強求,可畢竟是他有錯在先,我不得不承認,我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想要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顯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希望四哥可以讓此事從輕發落,我受故人所托,不得已而為之,事出有因,忠人之事。”我說道。
“你這次來求我的态度倒是不像從前那般。”四阿哥語氣玩味,不知情緒中的起伏。
“旁觀者總是可以理智自居,若是能有四哥的一點點,便也就不會沖動而為了。”我還能說什麽。
“可你眼下确實又沖動了一把,只是言辭間緩和了些許而已,我倒是好奇這故人是何人?又與這吳先生是何關系?”四阿哥許是來了興致,繼續問道。
“是吳先生的夫人,我們并不相熟,只是幼時曾有一面之緣,此女為商賈之後,經商之道頗有研究,只是為了吳先生卻甘于屈居家中做起主婦,兩人感情甚濃,相知相伴,白紙村衆人皆知曉,但吳先生此次所做的錯事,卻是她不曾知道的,可畢竟夫妻情深,情比金堅,即便吳先生做了錯事,卻依舊是她心愛的夫君,若是不能與之相守,便只有殉情為伴,我被他們的感情所動,終是不能置之不理,若是四哥願意幫忙,那就當是青兒欠四哥一個人情,日後定會回報與之。”我在賭,賭我的一個人情,是否值當。然而手心的汗,卻暴露了我的不自信。四阿哥沉默了半響,時不時的看我幾眼,也不吭聲,弄的人心中焦慮。
“感情是一切牽絆的始末,它會讓人失去該有的堅持和理智,我希望你以後慢慢知曉其中利害關系,不要為情而動,為情所困,你亦是如此,那位故人也是如此。”四阿哥開口說道。
“我偶有覺得四哥也不能全然控制自己的情緒,比如眼下。”他看着我,先是一愣,後又恢複了常色,我複而說道‘那便是當做四哥答應了’。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應聲,直到我出了房門,回望他時,他依舊無聲,手中默默地擺弄着茶具,一時間只能聽到沏茶的水聲。
“格格,地上滑,您小心着。怎麽樣?四爺答應了嗎?”見我出來,蕊兒急忙上前攙扶住我。
“算是答應了吧。”長噓一口氣,也只能如此。
過了幾日,蕊兒傳話來說,押送吳先生回京的一行人,在途中遇到山野猛獸,皆不知去向。此事便也未再繼續追究下去。
“公主之恩,今生怕是無以為報。”臨行前,我又去了白紙村,那時承運親自帶着吳先生回來與澐月彙合,澐月蒙着面紗,我卻也看到了承運的疑惑之色。她幾欲追究,卻都被我攔下,澐月向我表示謝意,言語間皆是激動和感恩。
“不必如此,我也希望你過的好啊,都安頓好了嗎?打算去往何處?”我問道。
“京中的生意已經轉手于人,至于去往何處,還需走着看。”澐月笑着回我。
“你倒是真的潇灑!”倒是真有幾分羨慕之意。
“我已經是個平凡人,很多事自然可以潇灑,可公主不同,總是有所牽絆,如今是真的別離,再見也不知何時,那時未能親自告別,今日一定要好好囑咐。”澐月說的語重心長,但我卻總覺得冥冥之中在我們之間似乎有種莫名的聯系,單是這份感覺,就足以讓我相信,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們一定會再相遇。
“你倒是要囑咐我什麽?說來聽聽。”我問道。只見澐月拉我到一旁,避開所有人,輕聲在耳邊說着‘我知道公主與十四爺情誼頗深,可這并不是長遠之策,雍親王才是公主可以倚靠之人’。
“我能說的也只有這些了。”澐月握着我的手,眼中滿是不舍,我愣愣的看着她,一片雪花飄落到臉上,又下雪了。
“那,就此別過,多謝公主救命之恩。”吳先生終于開口,我這才從恍惚中緩過神來。
“吳先生,不管你有多麽大的信仰,我只希望你時刻能為澐月考慮,你是聰明人,不要再去做傻事了。”聽我這麽說,吳先生點了點頭,複而看向澐月,兩人緊握着雙手,相視一笑。看着馬車漸行漸遠,耳中卻依舊回想着那句‘雍親王才是公主可以倚靠之人’的話,澐月她,知道些什麽,又為何會這麽說。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