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兩千?”

“漲了,兩千二……我說不讓學吧,你說不行,兩千多也就三月,馬上放暑假了,暑假一加課,開了學,還得讓交,你信不信?”

“我知道,明天取錢。”

“都是姓陸的慣的!學什麽鋼琴?這麽貴!也不見得能學出什麽好!還有那英語,我看都是老師領着玩,一年一萬多!以前是陸習東掙,你花,現在呢?你一個人掙,一家子花,哪兒夠啊?”

“媽——錢的事,您就甭管了。”

“我也能管得了啊?給你錢,你也不要,我說我掏錢買菜,你都不願意,哎——”

“放心吧,還有錢,沒了,一準管您要!”

“我跟你爸也就攢那麽點,結婚的時候你就沒要啥,現在有難處,你拿去先用。”

“老太太嫌錢咬手啊?……山東那邊,時不時就打過來錢,他嫂子也常打電話,您就別操這個心了!”

“哎——操心也是白操!”

“喂,姬總。”

“明麗?”姬振華的聲音聽上去很高興。

“姬總,跟老人商量了,我可以去你那兒幹。”

“好……”姬振華說完這個字,有幾秒鐘的愣神。“我還怕……”

“你看我哪天去合适?”

“明天!”

葉明麗聽他急不可待的語氣,低頭笑了一下,收住笑,“您晚上怎麽吃的飯啊?”

“窗戶打開吃的。”

“恩?窗戶?”

“喝西北風!”

葉明麗有點擔心,看看表,已經十點了,這會兒要是再去跑到他家,給他做飯,不大可能,“那……”

“哈哈……逗你的!……你一定不相信,我自個下的面條。”

“啊!別燙着您!”

“沒燙着……撐着了!”

葉明麗讓他逗笑了,舉着電話無聲地笑了。

“明麗——明天早上能來嗎?”

“可以。”

“好,那還做雞蛋羹吧。”

葉明麗不由地想起他搶食盤的樣子,心下一動,他也蠻可愛的,不是剛見面那會兒冷冰冰的。“恩,冰箱裏還有菜。”

“好,我等你。”

☆、寶馬

? 葉明麗到姬振華家當保姆一個月了,有兩件重要的事值得一提,第一件,姬振華給了葉明麗一輛寶馬320用;第二件,姬振華學會跟着葉明麗在公園裏跑步。

姬振華回家又休息了一個星期,開始回公司上班,一般是半班,早上武慶陽來家裏接他,到中午送他回來。他說,大夫不讓亂吃東西,所以都是回家吃,一日三餐都是葉明麗做。這天中午,兩人正吃着,葉明麗的手機響了,她走到陽臺上接電話,“喂……是你啊?怎麽想起我了?……還行……老樣子……呵呵,這會兒想起我的車了,年前跟你說,你沒反應……沒了……恩,賣了……放那兒也沒用,鏽成一堆廢鐵了,還不如賣了換點錢……我沒事……真的沒事……有事能不找你幫忙?……呃……好,有空找我玩……好……”

隔了一層玻璃推拉門,還隔了一個客廳,姬振華還能聽得很清楚,誰讓他是個瞎子?耳朵超靈光!等葉明麗回到餐桌邊,姬振華“看”着她問,“你會開車?”

葉明麗猶豫幾秒,“恩。”

姬振華高興地站起來,“早說啊!”轉身上樓,一會兒又下來,摸到葉明麗的手,把一串機動車鑰匙塞到她手裏。

葉明麗看着鑰匙上的寶馬标志,頭皮發麻,“嘩啦——”,把“燙手”的鑰匙扔到餐桌上,“姬總,您這兒是什麽意思?”

姬振華歪頭想了想,突然大笑,“哈哈……想什麽呢?……找女人,也要找個二八芳華的,多嫩啊——對吧?……車閑着也是閑着,本來是給振英買的,她開了兩個月,又得個好的,這個扔這兒了……沒別的意思,平時你來來回回的,開着車方便,哪天我有事了,慶陽走不開,你也能送送我……行嗎?”

葉明麗還是不踏實,看看桌上的鑰匙,看看姬振華。

“明麗——”

“啊?”葉明麗回過神。

“只不過一輛車,不是給你的,只是讓你用,再說,主要是為了我方便……別想太多,好嗎?”姬振華摸到鑰匙,又放到她手裏,“晚上開回去,電梯直接下到負一層,車位076,車牌號*A81N89,白色的……對了——你騎電動車來的……那今天先騎回去,明天早上打的過來,晚上把車開走。”

人家安排地多好,可葉明麗心裏咋還毛毛的?

葉明麗猶豫了三天,沒敢動那輛車,直到有天武慶陽有事,她開車送姬振華去公司,中午,又把他接回來,之後,葉明麗心安理得地開上那輛車。因為送姬振華去公司,葉明麗了解到另外一個情況——姬振華是淩通集團的副總,副到什麽程度,她不得而知。單單“淩通”兩個字已經夠奪人眼球了!

淩通客車是世界單廠規模最大、工藝技術條件最先進的大中型客車生産商,擁有底盤車架電泳、車身電泳、機器人噴塗等國際先進的客車泳塗生産線。中國40%的城市公交車出自淩通,長途客運、旅游、校車、專用客車等各個市場都占了很大的份額,還遠銷120多個國家和地區。淩通集團是以客車為核心業務,以工程機械、汽車零部件加工、房地産、食品等為戰略業務,兼顧其他投資業務的大型企業集團。淩通早在1997年就在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去年營收達257億元,是H省的支柱産業之一……

一個個數字讓葉明麗眼暈,她相信姬振華的話——要找女人就找二八芳華的,多嫩啊!人家确實有資本找“二八芳華”,自己壓根不用擔心他有什麽企圖,哼——自己沒那資格!

跑步的事還要從某個下午,姬振華發脾氣說起。

下午一點,武慶陽領着四五個人來姬振華家,直接上了二樓,葉明麗開門後并未跟上去“奉茶”服務,因為姬振華明确交代過,除了一周兩次打掃衛生,其餘時間不能上二樓。打掃了一次,确實如葉明麗猜想的,樓上比樓下面積還大,四十餘平的客廳分成會客區和影音區,也是明代中式家具,古樸典雅,且不繁華,另一邊挂有白色幕布和投影儀;一間卧室改成了健身房,跑步機、腳踏車、杠鈴、握力器等等,應有盡有,塞得滿當當的;還有兩間屋子是鎖着的,她猜是卧室和書房。他眼睛看不見,也不知道怎麽收拾的?既然說了不讓她管,她落個清閑。

下午三點多,武慶陽臉色黑青,從樓上下來,眼神複雜地看了葉明麗一眼,嘆了口氣,走了,身後跟的幾個人也都從葉明麗身上掃了一眼。葉明麗讓他們看得莫名其妙,搖頭定定心神,收了衣服,站在沙發邊熨襯衣。

突然,“嘭——”的一聲悶響,從樓上傳來,葉明麗慌忙往樓上跑,到了書房門口停住腳步。看到姬振華端坐在寫字臺前,閉眼沉思,她稍稍松口氣,喘着粗氣問,“姬總,您沒事吧?”

姬振華猛地睜開眼睛,站起來,“瞪”着她,兇狠地說,“誰讓你上來的?誰允許你上來的?”

“我……我……剛聽見響聲,怕您有事……上來看看,您沒事就好!”

“哼——”姬振華不屑地冷笑一聲,朝前走了兩步,緩緩地說,“一上樓就跑這兒,你怎麽知道我在書房?熟門熟路啊!”

聽出他話裏有話,葉明麗握緊拳頭,深呼吸兩次,平穩氣息,“我聽着聲音好像是從這屋傳出來的。”

“是嗎?……昨天下午,我不在,你是不是進來了?是不是偷了櫃子裏的圖紙?說——”姬振華又往前邁了一大步,氣勢咄咄逼人。

葉明麗扶上門框,發現自己的手在抖,天啊?——圖紙?這麽大的罪過,她可擔不起!“我沒有!沒有!……昨天您出去,我也沒上樓!不!我昨天一天都沒上過樓!連洗好的衣服都是您自己拿上來的,我有什麽理由上樓?……什麽圖紙?我根本不知道這屋子裏有圖紙!再說,我偷圖紙幹嗎?看都看不懂,要它有什麽用?……我沒見過什麽圖紙!真的沒見!……您是不是放哪裏,找不到了?要不我幫您找找?……不,不,我打電話給武秘書,讓他過來幫您找……”說到最後,葉明麗覺得自己的全身都在抖。怎麽辦?我該怎麽解釋?這屋沒安監控,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問了一句,就緊張成這樣?”姬振華嘴角勾起輕蔑的笑。

天啊!更說不清了!我沒有做,幹嗎要害怕?幹嗎要發抖?我沒做,我沒做……葉明麗閉眼忍過一陣顫抖,睜開眼,擡起下巴,直視着姬振華的目光,“我沒做!……如果我做了,随便您怎麽樣,沒做的事情我不會認!”說完,慌亂地跑下樓。

姬振華臉上勝利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困惑,雙眉緊鎖,抱臂在書房裏踱步……是她嗎?剛那一激,答案應該是肯定的了!可又覺得她反應太過了……回想接觸她的一個月,她一直小心謹慎,對姬振華的話惟命是從,也沒提過什麽要求。那天給她車鑰匙,保安說,好幾天車都沒有出停車場,可見,她并不是張狂的人。再回想剛才,她尾音顫抖,是害怕嗎?還是心虛?……

☆、鈍痛

? 姬振華扶着雕花木屏焦急地等着,出去一個多小時了,她怎麽還不回來?這都四點多了,一會兒該做晚飯了,難道不打算回來了?只不過問一句,她就惱了?甩手就走?要是真不回來了,怎麽辦?這一個月好不容易安穩平靜,難道要重新來過?……

實在等不下去了,姬振華快步走到沙發前,拿起話筒,還沒撥號,“叮——”電梯響了,沉重的腳步聲和粗粗的喘氣聲傳來。他直起腰,走過來,“看”向她,柔聲問了句,“去哪兒了?”

“跑步!”葉明麗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不小的火藥味,還在生氣嗎?一句話,氣這麽久?……還好——回來了!氣就氣吧,她又能怎麽樣?“該做飯了,去跑步?”

“買菜!”

跑步?買菜?……姬振華嘴角上挑,心裏有一抹柔滑,聽着她的腳步,确定方位,緊跟在她身後去了廚房,“跑了多少?”

“兩公裏!”

“買菜不用跑那麽遠,不是回家了吧?”姬振華語氣輕松,似在調侃。

葉明麗端着菜筐,瞪了他一眼,在餐桌邊坐下摘菜,低頭說,“五圈!”

“去實驗中學操場了?”姬振華饒有興趣地在她旁邊坐下,摸到菜,像模像樣地摘起來,“怎麽樣?聽說那操場修得很氣派,用的塑膠也是世界頂級的,跑着舒服吧?回頭帶我去試試?”

葉明麗用力掐着手裏的菜……他怎麽能這麽無恥?剛才,惡狠狠地質問她偷圖紙,這會兒,又輕描淡寫地讓帶他去操場,先前那些話不是從他嘴裏出來的?……葉明麗真不知道怎麽對付這種無恥的小人,只能沉默以對。

姬振華聽不到回答,心頭莫名地急躁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問你一句,沒說是你偷的,至于生這麽大的氣?我要再說幾句,是不是就該甩手不幹了?……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意識到自己失态,徒然地松開手,“圖紙被盜,作為項目負責人,我難辭其咎……一直沒覺得眼睛看不見是個問題,更不會因為看不見而看錯人、用錯人……這次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他站起來轉身朝樓梯走,走了兩步,停下來,微弱地說了一聲,“對不起……”愣了幾秒,擡腿上樓。

之後的兩天,姬振華和葉明麗都很少說話,必要的話盡量簡短。

第三天,姬振華從公司回來,臉上明顯多雲轉晴了,吃着午飯,一直誇這個菜好吃,那個菜多香。誇了一圈兒,葉明麗沒回他一句,姬振華放下筷子,一臉真誠地“看”着她,“明麗,帶我出去跑步吧……老是在家跑,悶得慌,沒意思……行嗎?”

沒得到回答,姬振華急了,去抓她的手,葉明麗躲開了。

姬振華無力地低下頭,“我道歉了,你怎麽還這樣?……今天抓到‘小偷’了,是技術部經理……幾十個人,大半年的研究成果,奶奶的!讓他賣了五十萬!……明麗——那天……”

“咚咚……”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是“嘭——”的巨響,衛生間的門被大力關上。姬振華有點摸不着北,跟她解釋一通,不該高興嗎?就算生氣,也該罵他兩句吧?……怎麽聽見衛生間裏隐約地哭聲?那哭聲低沉壓抑……奶奶的!當瞎子有什麽好,還不如個聾子!……這會兒姬振華只覺得耳朵疼,心也跟着疼起來,鈍刀割肉的痛,以後的日子,他經常會想起這哭聲,想起這種痛……經歷了什麽,才會有這樣的哭聲?

哭過,心裏好受了些,葉明麗洗把臉,開門正撞上姬振華高大身軀,慌忙低下頭,小聲喊一句,“姬總——”

姬振華摸到她的手,緊緊攥着,拉她往飯桌邊走,“飯沒吃完就跑,話也不讓我說完,坐——”等她坐下,仍沒松手,“排毒排完了,還沒說能不能帶我去跑步呢?”

葉明麗抽出自己的手,“帶您去散步還行,跑步……我想了好多辦法,也查了資料,都不太好。”

一聽這個,姬振華心裏暖暖的,高興地扒了一口飯,“想了什麽辦法,我聽聽。”

“一種辦法是用長繩子,一頭栓在您腰裏,一頭栓在我腰裏,我在前面領着您跑。”

“恩,是個辦法。”姬振華點頭。

“可繩子長短不好掌握,長了,您就沒方向感了,短了,咱倆都沒法跑。”

“恩。”

“還有一個辦法——我手腕上綁串小鈴铛,我在前面跑,您能聽到鈴聲,跟着跑。”

“這個好!”

“這是專業盲人運動員的訓練方法,可不能去操場。”

“為什麽?”

“那兒人太多了,怕您撞着人。”

“呵呵……”姬振華輕松一笑,“你領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北邊小花園人不多,下午您要有空,我們去試試。”

“好啊——下午你出去的時候喊我,好吧?”

“恩。”

“明麗——你來一個月了,明天是周末,把孩子都帶上,我請你們吃頓飯,算我賠罪!”

“不用了,姬總。”

“誠心誠意的。”

“我知道,謝謝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孩子馬上要考試了,我想在家陪她複習。”

“才上二年級,期末考試不用搞得這麽緊張……這一個月,幹得不錯,請你吃頓飯,算給你發獎金了。”

“真的不用了,姬總。”

“好吧,我也不勉強了,好不容易有個周末,不耽誤你們一家人團圓了,回去代我問老人好,也問你老公好。”

葉明麗遲疑了幾秒,澀澀地開口,“謝謝姬總。”

下午,葉明麗在手腕上綁了串小鈴铛,領着姬振華在小花園裏跑步,剛開始,不敢跑太快,後來,見他一臉輕松,不由地加快了腳步。跑了三圈,葉明麗帶姬振華去菜市場買菜,再走回家。以後的日子,只要姬振華有時間,這成了他倆的必修課。

☆、記仇

? 幾天後,中午,姬振華從公司回來沒一會兒,在樓上喊,“明麗——明麗——上來一下,明麗——”

葉明麗正在做飯,關了火,上樓,站在書房門外,恭敬地說,“姬總,什麽事?”

姬振華站在書櫃前,手裏捧着幾個文件夾,“進來啊!”

“我不進了,您有什麽事就說吧。”

“哈哈……”姬振華大笑,把文件夾放到桌上,走到葉明麗跟前,摸到她的手,扣在手裏,擡起另一只手,摸到她的頭頂,像哄孩子一樣揉揉發頂,“還記仇?這可不是好孩子!”

早就知道姬振華比自己大六歲,可這樣親昵的動作和語氣,葉明麗還是不習慣,後撤一步,抽出手,“姬總——”

姬振華笑眯眯地上前一步,又拉上她的手,“過來幫瞎子個忙,用用你的眼睛。”拉她走到書桌前,拿了最上面一個文件夾,打開,翻過第一頁,“幫我看看是什麽……念出來!”

葉明麗掃了一眼,上面赫然寫着“會議紀要”四個大紅字,“姬總——還是讓武秘書來吧?”

“幫個忙都不肯嗎?”

“不是,我……”

“不是就快念!”

葉明麗深吸一口氣,念道,“會議紀要,時間,2013年4月13日,地點,六樓大會議室,參加人員……”

“念正文!”

“呃……一,純電車項目進入到了車間調試階段,研發中心和技術部相關人員必須到現場與車間技術工人配合調試……”

“好了,我知道了。呃……”姬振華把第一頁翻過來,那是一張白紙,上面有無數凸出小點,以某種規律排列着。葉明麗掃了一眼,知道那是盲文,猜想是武慶陽或別人把姬振華要看的文件翻譯成盲文,一份份對照裝訂好。

姬振華伸出三根手指,并排摸讀那些小點,摸了一行,皺着眉,搖搖頭,“不是這個,放錯了……哪個?”抽出第一頁,放下手裏的文件夾,又去拿下一個,翻到第二頁,捧着給葉明麗看,“念這個。”

葉明麗接過文件夾,翻回第一頁,側着紙看了幾秒,“這個是對的。”

姬振華垂下手,呆在那兒。

葉明麗拿起第三個文件夾看看,“這個放錯了。”擡頭正對上姬振華空洞的眼神,心頭一顫,“對不起,姬總,我不該……我不看了……”

姬振華興奮地抓上她的手臂,上下揮舞着,挑眉問,“你會盲文?”

“會……會一點,我不看了,姬總……” 葉明麗讓吓着了。

姬振華再次成功摸到她的頭頂,輕輕揉兩下,“傻瓜——你會的多,我就賺了。”

葉明麗沒聽明白,又不好意思問,“飯做了一半,我下去做飯。”

姬振華抓住她的小臂,“送佛送到西!這幾個都看看,還有沒有亂的?”

葉明麗只能遵命,看過一遍,把放錯的調整過來,“都好了,姬總。”

“放櫃子裏吧。”

等放好,葉明麗低頭往外走,“我下去做飯。”

“一起下。”姬振華拉上她的手下樓,他在前面,下了兩節臺階,突然停住轉身。

葉明麗猝不及防,撞到他身上。

他反而高興的“呵呵……”笑着,湊近她的身子,低聲說,“跟你說個秘密……慶陽快結婚了,媳婦是我給找的。”

葉明麗站直了身體,“哦。”

“真笨!腦子不轉圈啊?”姬振華拍了一下她的腦門,“慶陽結婚了,我就不能24小時用他了……沒辦法,正物色新秘書呢。你會開車,會盲文,電腦也不差吧?呵呵……還在外面瞎劃拉什麽,身邊就有一個現成的!”

葉明麗總算聽明白了,“姬總,不行啊!我……家裏……”

“知道,知道——兩個孩子!你要年輕幾歲,一定高薪把你挖過來,現在嘛……孩子重要,當秘書就不用考慮了,我的書房你能費心整整吧。”

“這……您還是找別人吧。”

姬振華嘟着嘴,“又不乖了,剛訓過,不許記仇!……就這麽說定了,書房連卧室都好好整整……不着急,慢慢來,好吧?呵呵……”臉上輕松的笑照在葉明麗身上,如冬日暖陽,他轉身認真地一步步下樓,自言自語着,“快一年沒讓人進了,跟豬窩差不多……走了,去做飯,我餓了。”

從這天開始,姬振華派給她越來越多的活兒,也看到葉明麗越來越多的才能。

葉明麗開始整理卧室和書房,真如姬振華所說,豬窩一樣……卧室連着一個步入式衣櫃,衣櫃上下五行,左右五列,共二十五格,格子大小不一,按衣服的種類、顏色分門別類擺放。襯衣只有黑白兩種;西裝分淺灰、深灰、深藍、純黑四種;褲子也是這四種顏色;休閑裝更簡單,只有灰黑兩種;運動服有冬夏之分,顏色倒是很多,純白、醬紫、寶藍、玫紅、橙黃、翠綠。是啊——每天下午跑步,他都穿的很豔麗,反襯着一身黑色運動服的葉明麗,黯淡無光……

每個格子上面都有一小片不鏽鋼标簽,上面有凸出的小點,是盲文标示,估計是裝修時粘上的,時間長了,有的破損,有的掉落,真不知道姬振華是怎麽保證不穿錯衣服的?

葉明麗比着之前的不鏽鋼标簽,找人定做了兩套新的,自己動手粘上一套,另一套備用。她還用繡線在每件衣領後側或側擺裏側不顯眼的地方,繡上衣服的牌子、顏色、種類等。姬振華那天拿在手裏,手指摩挲着繡線結成的小點,興奮地一件件取下來,摸了個遍,還拉着葉明麗的手在衣服上摸,笑得像個孩子……

衣櫃中間有兩個抽屜,裏面分小格裝着領帶、襪子和內褲。領帶還好,只有淺灰和純黑兩種,二十幾條領帶都一個樣;襪子都是白色的棉襪;內褲除了純黑的,還有很多深色帶花紋的。葉明麗問姬振華的意見,姬振華說,是振英給他亂買的,早就想扔了。葉明麗想了想,只能在每個小格上用硬卡紙做标示,用膠帶粘上。姬振華嘴上沒說什麽,臉上卻笑眯眯的。

卧室擺設更簡單,一張床,兩個床頭櫃,床對面一組矮櫃,上面放一個CD機,矮櫃旁立着一人高的CD櫃,插滿了CD。葉明麗咽了口唾沫,這有上千張吧?有交響曲,有相聲小品,有流行歌曲、電影,還有百家講壇……別人天天看電視,他只能天天聽CD!想到這兒,葉明麗心裏一陣疼惜,仿佛一件心愛的精美瓷器,在眼前摔成一地碎片,再也拼不起……

矮櫃前有一架藤制躺椅,很大很寬,正适合姬振華高大的身軀。陽臺上還有兩把藤椅和一個小茶幾,很是溫馨。

葉明麗歪頭想想,似乎少了點什麽,少什麽呢?……綠色!這個家從上到下,從裏到外,沒有一片葉子,除了他姬振華,再沒有任何活物。葉明麗不喜歡那些小貓小狗,但對花草還是挺感興趣,家裏花花草草擺了一陽臺。

“姬總,那個……能養點花嗎?”

姬振華低頭吃飯,“你家養什麽花?”

“也沒什麽,都是些好養的,不用太費勁伺候……最貴的是盆君子蘭。”

“哦——開花了嗎?”

“養了六年,去年開了。”

“有時間就養,死了趕緊扔!”姬振華臉上有點不耐煩。

葉明麗怕他不喜歡,沒敢再提。誰知沒過幾天,武慶陽領着人搬來好多盆栽,進門問葉明麗擺哪兒。葉明麗上樓問姬振華,他一臉不耐煩——你看着辦!葉明麗把一些大的,如滴水觀音、龜背竹之類放在樓下,把小一些的全擺在他卧室陽臺上,留了一盆巴掌大的白瓷盆吉娃蓮擺在他書桌上。最後,告訴他位置和樣子,拉他的手摸了摸,沒看見他生氣,葉明麗松了口氣,開始整理書房那些成堆的文件和書籍。

☆、土包子

? 姬振華的書房有十幾平方,整整一面牆都是書櫃,棗紅色櫃體,玻璃櫃門,和家具很配。總共五個櫃子,也是上下五層,他是不是很喜歡“5”這個數字?左手第一個櫃子是書,上面落了一層很厚的灰,看來很長時間沒動過了,葉明麗也沒敢動,只擦了擦灰。第二個櫃子裏也是書,不過全是盲文的,幹淨很多,顯然經常翻看。第三個櫃子裏是獎杯、證書和一些她看不懂的成卷圖紙、模型零件。最後兩個櫃子全是文件,想來姬振華經常在家辦公,重要文件都在這兒。姬振華給了葉明麗一個筆記本電腦,傳給她一份目錄,葉明麗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把那些繁雜的文件分門別類整理好,錄入電子版目錄。

姬振華聽着電腦裏讀屏軟件讀出的目錄,随意抽了兩份文件,摸了摸,滿意地點點頭,“說吧,要多少獎金?”

“不——姬總,您給我那麽高的工資,我怎麽還能要獎金呢?”

“真不要?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姬振華調侃道。

“姬總——能請兩天假嗎?”

“兩天?幹嗎去?”

“女兒去考級,在西郊,太遠了,老人沒法送。”

“考級?考什麽?”

“鋼琴。”

“哦——哪天?”

“後天。”

“什麽地方?”

“中原路上的萬達廣場。”

“萬達?……正好!我後天也要去萬達見個人,談點事,你辛苦一點,早上來接我一趟。先送閨女去考試,再送我過去,談完,我打電話給你,你去接我就行了。”

“這……”

“就這麽定了!”

人家是老板,車是人家的,能讓自己去送孩子已經不容易了,還能怎麽樣?葉明麗點頭答應,“好吧……姬總,還有件事。”

“說。”

“那個……廚房能不能裝個門……以前估計您這兒開火的機會不多,這個月天天做飯,抽油煙機一直開着,餐廳客廳還會有油煙,餐布洗了兩次了……”

姬振華坐着不說話,看不出高興不高興。

“呃……沒什麽……我以後注意點……我去忙了……”

“去建材市場看看,能不能光加個門,不太影響外觀……我看不見,別人還得看呢。”

“那多少錢合适?”

“你看着弄吧。”

他一句話說的輕松,葉明麗上網花了兩個晚上,選了一款雕花竹制折疊門簾,等了三天,工人過來裝上了。姬振華摸摸,拉開又推上,點點頭,說還不錯。

次日中午,葉明麗從公司接上姬振華,姬振華指揮她去了寶龍廣場。他們先去了一樓牛肉面館,葉明麗念菜單給他,他點了兩碗面和兩個小菜。面端上來,葉明麗抽了一張濕巾塞到他手裏,他笑咪咪地擦了手。葉明麗又用濕巾擦了筷子,遞給他,扶着他的手,确認小菜的位置。姬振華點頭,“好了,吃吧。”

在醫院,在家,葉明麗這麽照顧他,沒覺得什麽不妥。在外面吃飯,這還是第一次。葉明麗夾了一筷子面送到嘴裏,身後傳來青年男女的議論——

“快看……你後面。”

“別看了……人家看見了。”

“怕什麽?……是瞎子……”

“你說那女的是她老婆嗎?”

“怎麽可能?……肯定是包的。”

“為啥?”

“你看那男的穿的啥……再看那女的,要是他老婆,能依?”

“恩……”

葉明麗都聽得清清楚楚,耳力堪比常人的姬振華呢?他面色如常,吃了一口面,微笑着問,“明天孩子幾點考試?”半天沒等到回答,不耐煩地喊了一聲,“明麗——”

“啊?——”葉明麗腦子裏轉着那句“肯定是包的”,羞愧難當!別人怎麽說,我們管不了,自己可以不表現得那麽親密啊!竟然讓別人說是……包養的!要是孩子知道,會怎麽想?……心裏百轉千回,根本沒聽到姬振華問她什麽。

姬振華“啪——”的一聲把筷子拍到桌上,立馬有無數道目光射到葉明麗身上。

葉明麗咬着嘴唇,深深埋下頭,臉都快紮進牛肉面湯裏了!

“嫌跟瞎子在一塊兒丢人,現在就滾!”

聲音很小,只容他倆聽見,語氣中的兇狠和厭惡讓葉明麗害怕,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小聲辯解,“姬總——不是,我沒有……”

姬振華喘了兩口粗氣,摸到筷子,平靜地吃着面,幾口吃完,夾了一筷子小菜到葉明麗的碗裏,“吃吧……還有事呢。”

葉明麗艱難地嚼着嘴裏的面條……

吃完飯,姬振華指揮她去了三樓,仰首挺胸地進了JZ,營業員熱情招呼,“歡迎光臨!我們店秋款上新,今天九五折優惠!”

“要夏裝!”姬振華平淡地說。

葉明麗以為他要給振英或是別人買,不在意地掃着周圍的衣服。

“有看上的嗎?”姬振華側頭問她。

“啊?”葉明麗又傻了,不會讓我幫他選吧?再說,他妹妹那麽高傲的人,一定很挑剔,誰知道她喜歡什麽樣子的?

“幫她配兩套稍微正式點的。”姬振華對營業員說。

營業員微笑以對,“好的,請稍等。”

葉明麗這才反應過來,在他耳邊小聲說,“姬總,我有衣服……不用……”

姬振華笑了,拉了她的手放在臂彎裏,親密地調侃,“你穿好看了,我才有面子!”

葉明麗臉一下子燒起來,抽出手,低頭發呆。

營業員左右各舉一套衣服,走過來,沖姬振華笑,“先生,您看這兩套行嗎?”

姬振華出門都戴太陽鏡,舉止正常,一般看不出他眼盲。此時,他食指一勾,把太陽鏡扒下來一點,露出無焦距的眼睛,詭秘地一笑,“讓瞎子選衣服,有點不厚道吧?”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我沒看出來。”

他推上太陽鏡,呵呵一笑,“道歉就算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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