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院牽頭設計的尖端機械加工,為期兩年,意向圖已經定稿,我們現在必須抓緊時間把前期手續拿下,這樣後面的投标就沒問題了。”

葉明麗靜靜地聽着,覺得在聽新聞聯播——好遙遠!

“願意來公司幫我嗎?”

“啊?”葉明麗驚叫。

姬振華笑笑,拉拉葉明麗的手,“低調,低調……慶陽的婚期定在十月,更重要的事,我打算下個月提他去業務部,呃……本來人事部給我推薦了兩個小姑娘,我也見了,還不錯,只是……我更想讓你過來幫我,我跟你保證的,一定做到,不耽誤你家裏的事,待遇你來提。”

“姬總,不是待遇的事!”葉明麗抽出自己的手,“你為什麽非要選我呢?我只是個保姆,那些工作我真的做不來。”

“我不想聽你的托詞,能選你是你的才能,眼瞎了也不會看錯人……為什麽甘願幹保姆?”姬振華顯然有點生氣,有些激動,拍了一下扶手。

葉明麗咬了下嘴唇,低下頭不說話。

姬振華嘆了口氣,“一瞎子想領好幾千人,也不容易……慶陽跟了我四年,送錢、恐吓、陷害層出不窮,幸虧是慶陽……人事上送的兩小姑娘,我不敢确定,慶陽也嘀咕……讓你去,只是個過渡,幫我看看,不會太長時間——最多半年……我跟人事說了,兩個小姑娘還挂職在行政部,我這邊随時差遣。如果你肯來,她倆就是你的副手,不要緊的事,你安排她們去做……行嗎?”

人家把話說成這樣,葉明麗不免心軟,“只是過渡?”

“恩。”

“你家裏的事?”

“家裏那點事,你順手就做了……我不喜歡那麽多人進家裏,不用天天打掃,有飯吃就行……再說,馬上要忙了,我們恐怕在家的時間不多。”

“還要出差?”

“我盡量壓縮時間,如果慶陽能抽出身,就讓他跟着。”

葉明麗又不是小孩子,當然知道,工作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的。“姬總,跟您說實話吧,我……剛畢業時,工作了一年多,也是個大公司,兩個副總明争暗鬥,殃及池魚。我壓力很大,每天都很小心,還是出錯。後來胃口變得很差,一下子瘦了好多,老公看不下去了,帶我去醫院檢查,才知道懷孕了,一咬牙,就讓我辭職了。我怕……我現在去你那兒還會……”

姬振華點點頭,“那會兒你剛畢業,怎麽能和現在一樣?在醫院當護工,頂得壓力就小嗎?……只是個過渡,等确定新秘書了,你還回來給我當保姆……行嗎?權當幫我個忙。”

一個大老總這麽低姿态地求自己,葉明麗還能拒絕?“我回去跟老人商量一下吧。”

“哈哈……”姬振華一聽就知道有戲,不再追問,“幾點了,是不是該上去了?”

☆、電影

? 葉明麗拉他進了電影廳,找到座位坐好,姬振華把飲料和爆米花遞給她。電影廳裏的頂燈還亮着,葉明麗看他微挑了嘴角,太陽鏡摘了,眼神無焦距,卻像盯着自己的胸,臉上的笑成了無害的調戲工具。她接過爆米花,扭過身子,抓一把摁進嘴裏,用力地嚼着……哼——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頂燈熄了,眼睛好大一會兒才能适應這黑暗,葉明麗心頭一抖,他每天面對的都是黑暗!是不是早就适應了?會不會有煩躁不安的時候?……胳膊被姬振華扯了扯,回過神,看着他的側臉,“恩?”

姬振華低頭小聲說,“帶瞎子來看電影,有義務講解吧?”

葉明麗嘴上沒說,心裏暗暗叫苦……什麽都是你說的,剛還說讓我進電影院睡覺呢,這會兒又讓我給你講解?我也得會啊?這又不是念菜單?又不是給兒子講故事?您老人家還非選個英文的!自個英文半瓶晃蕩,教兒子還行,聽原版英文電影,和聾子差不了多少!……聾子帶着瞎子來看電影,絕配!……想着想着,葉明麗不禁輕笑一聲。

姬振華耳朵靈,湊過來問,“什麽好笑的,給我講講?”

“咳咳——”葉明麗幹咳一聲,清清嗓子,“開始了……我講得不好……一片荒蕪,到處都是廢墟……” 她看着電影畫面,娓娓道來。

姬振華含笑歪着身子,認真傾聽,眼前似乎閃過一個個光影的畫面,奇幻逼真……他又湊近點,聞到她身上淡淡香皂味,混在爆米花濃烈的奶油味中。

“嘎吱、嘎吱……”他好像看到兩排潔白的牙齒奮力壓榨着一粒粒棕白相交的爆米花。黑暗中,好像又回到那個隆冬的小錄像廳,微弱的藍光照在嬌嫩欲滴的小臉上,兩片飽滿豔紅的嘴唇朝他嘟着,因為他搶了她一把爆米花,正撒嬌生氣呢……

“啊——”姬振華一只胳膊被緊緊抱着,回憶被打斷,他擡另一手摸去。

此時,葉明麗身子完全側過去,雙臂緊緊抱着姬振華的胳膊,臉也深深埋在他胳膊上,連兩條腿都蜷起來,膝蓋抵住他的手腕。

姬振華摸到她的肩頭,感覺到她的姿勢,柔聲問,“怎麽了?……看見什麽了?這麽害怕?”

葉明麗用額頭在他胳膊上蹭蹭,抖着嘴唇,“不講了!”

“呵呵……電影,都是人拍出來的……假的!……早知道就選個搞笑的……好了,過去了……呃……”姬振華撿起懷裏的爆米花桶,往她懷裏塞。

葉明麗緩緩情緒,松了手,低頭接過爆米花,喘了兩口氣,往嘴裏塞了兩粒,又羞又躁,不敢看電影屏幕,也不敢看姬振華的臉。

突然,一聲尖銳的怪叫傳來,葉明麗條件反射一般,扔了爆米花,抱上姬振華的胳膊。

姬振華扶上她的肩頭,柔聲哄着,“沒事,不怕,都是假的……不怕,有我呢……怕這些幹嘛,比你包紮傷口還吓人嗎?……好了——沒事了……不怕,不怕……”哄着哄着,姬振華緩緩攬過她的肩膀,讓她的頭安穩地靠在自己頸窩裏,擡手輕拍她的後背,小心地,輕柔地,綿長地……多少年了?多少年沒這麽對別人了?連振英都說,自己瞎了以後冷冰冰的,再也沒哄過她。現在為何會這麽抱着她——一個不熟悉不了解的小女人?

姬振華向上摸到她的發絲,在後腦勺揉了兩下,她齊耳的短發會被揉亂吧?她沒有任何反應,這樣能讓她稍稍安心嗎?……姬振華又揉了兩下,輕笑一聲,“看——瞎子有瞎子的好處吧?……沒人能讓我害怕!”

葉明麗腦子裏閃過下半句——除了眼前無盡的黑暗!

忘了在哪裏看到的句子,此時,她才明白真正含義。她擡頭看着姬振華的側臉,那漆黑的眸子裏,有多少別人無法體會的悲苦?……意識到自己伏在他身上,趕緊坐直,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姬總,我……”

姬振華拉了她的手,“我們走吧……家裏有碟子,看了三遍,不過是中文的……練練耳朵就行了,走吧……”

葉明麗有點生氣,他竟然看了三遍?他明知道是什麽情節,有多少吓人的畫面,還拉她來看?不對!他看不見的!那他也聽過裏面的鬼叫!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讓我出醜!卑鄙!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想到這兒,葉明麗拍掉身上的爆米花,站起來,往外走,根本沒有理會身邊那個瞎子的意思。

姬振華聽着動靜,也站起來,等着她的帶領。

“啾——噢——”又是兩聲讓人毛骨悚然的怪叫,葉明麗慌忙退回來,把姬振華的小臂抱在懷裏,閉着眼睛,低頭往外走,怕碰到別人,不得不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路。

姬振華感覺到她的害怕,走到過道上,屈起手臂,摸到她的手,輕拍兩下手背,把她手放在自己的臂彎上,小聲說,“沒事,有我呢……閉上眼睛,瞎子領你出去……很快……”

葉明麗說不清楚哪兒來的勇氣,真的閉上眼,由他帶着,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了電影廳。門外刺眼的燈光,葉明麗站了一會兒,适應過來,看他眯着眼睛壞笑,意識到自己還雙手抱着他的胳膊,親密得不得了,慌忙松開手,無措地在身側衣服上搓掉掌心裏的汗……

姬振華微微一笑,“好了,沒事了吧?……陪我去買幾張碟子吧,家裏的都看完了。”

兩人去了三樓影音區,一口氣買了二十八張CD。葉明麗想,照這個速度,姬振華家裏的CD櫃是不是該再加一個?

等了一會兒,接到女兒,葉明麗想把女兒先送回家,再送姬振華回家并給他做晚飯。姬振華不肯,要帶媛媛一塊兒回東區,理由是先送媛媛多跑路,費油!葉明麗無語,帶上女兒,回了姬振華的家。她進廚房做飯,看姬振華和女兒聊得很起勁,心裏犯嘀咕:他到底打什麽主意?想讓我當秘書,也不用這麽下功夫拉攏女兒啊?

☆、秘書-媽

? 當秘書的事根本不用商量,工資高又體面,葉母沒有反對的理由,只是對出差稍有擔心,看在錢的份兒上,哪還有不答應的?

姬振華說既是秘書,就要按正式入司程序一步步來。葉明麗沒有反對,也無力反對。

她先去人事部見了人事部經理張琳,填了兩張表,談了一會兒。張琳親自帶她去見了行政部經理馮中澤,聽他訓話,說了一堆公司規定。最後被打發到姬振華這兒。坐在他對面,葉明麗覺得很安心,很踏實,應該是比較熟悉的緣故吧……

姬振華左手按着葉明麗的應聘表,右手握着點讀筆,輕嘆一聲,放下手裏的東西,靠在椅背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啊——”葉明麗吓得叫了一聲,擡頭看見他臉上的壞笑,知道又被捉弄了。

“呵呵……還騙我說學護理的,搞了半天是Z大法律系的……說工作一年多,壓力很大,兩個副總明争暗鬥,殃及池魚——你是魚啊?……畢業一年就成了偉達的總經理助理,我還真逮條大魚啊……”

“不學護理,怎麽進醫院當護工?”

姬振華點點頭,“還有什麽隐瞞的,提早交待!”

葉明麗低頭不說話。

姬振華坐直了身子,“在偉達也這麽不愛說話?”

葉明麗還是低着頭。

“算了——我不喜歡八卦,跟工作無關的事情沒必要讓我知道。慶陽上午出去辦事了,下午他會來找你,交接工作,雜七雜八的事問他,比我清楚。”

“哦。”

“先出去吧,讓馮中澤領你見見那兩個小姑娘,好好溝通一下,以後要用人家呢。”

“好。”葉明麗轉身往外走。

“诶——”姬振華叫住了她。

葉明麗站住聽姬振華說什麽。

“有護照嗎?”

“有……現在要用嗎?”葉明麗心裏嘀咕,該不會一上來就要陪他出國吧?

“委內瑞拉的項目,我想盡快辦個商簽,等下午慶陽回來,你問他具體怎麽辦,抓緊時間。”

“哦。”

“你放心,不會這麽快出去,我也只是想辦好了備着。”

葉明麗長出了一口氣。

“以前出去過嗎?”

“去過。”葉明麗小聲回答。

“都去過哪兒?”

“跟老公出去玩……日本、泰國。”

“恩……港澳通行證有嗎?”

“有,不過好幾年前的,可能過期了。”

“沒事,到時候加簽一下,很容易……證全了,就好辦了……沒事出去吧。”

葉明麗看看手機,“姬總,午飯……”

“這陣子忙,不回去了,你找馮中澤領飯卡,去食堂打飯,我的也打回來一起吃。”

“哦……那我出去了。”葉明麗出了姬振華的辦公室,天啊——上班第一天就有加班的苗頭啊!姬振華原先都是上半班,午飯回家吃,現在都吃食堂了,接下來得忙成什麽樣?還有一種可能性,葉明麗也在公司,回家做飯來不及……後者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計。

吃了午飯,姬振華去辦公室裏間休息,讓葉明麗在外間長沙發上休息。葉明麗想了想,在醫院那會兒就是裏間外間,在家裏是樓上樓下,沒覺得什麽不妥,鎖了門,脫了鞋,躺到沙發上……

下午上班,武慶陽先跟姬振華彙報工作,然後出來給葉明麗交接工作。和其他老總秘書相同的是——接聽電話、安排行程、端茶倒水、會議記錄、文件簽字、上傳下達等等,不同的是——翻譯盲文、領路帶道、保管機密、記臉認人、采購付賬、現金提取等等,加上原本保姆的工作,葉明麗覺得自己不是來做秘書的,是來當媽的。說完工作,武慶陽開始交接物品,他交一樣,葉明麗記一樣。

“這是姬總辦公室的鑰匙……保險櫃的鑰匙……”

“保險櫃鑰匙也給我?要不給姬總吧?”

“姬總讓我給你的……我接秘書一年,才從張姐手裏接過來……拿着吧,密碼是……我待會兒教你一遍就會了。”

“哦。”葉明麗聽出了其中的酸味。

武慶陽看了葉明麗一眼,低頭放下一張卡,“油卡……每個月月初給行政部玲玲,她會往裏充錢的……”又放下一張卡,“這裏面有十萬,是姬總日常花銷用的,買的東西盡量要□□,回頭去財務上報銷……報銷細則我一會兒發你郵箱……哦,密碼是姬總身份證的後六位……這是網銀……密碼一會兒我發給你……前一陣子花了兩萬,財務還沒報出來,回頭給你。”

“哦。”葉明麗看武慶陽有點不耐煩。

“你想想還有什麽?”

葉明麗認真地看着武慶陽,“我剛來,這麽多事,一下子還摸不到頭緒,以後免不了要請教弟弟。我就一保姆,來公司也是因為姬總讓你去管業務部那攤……這些事對我來說,真是趕鴨子上架!……以後有事還要請武總多指教!”

“武總”的帽子扣下來,武慶陽有點招架不住,“大姐——看你說的,都是打工的,都是為姬總幹事的……”

“我們是為自己幹的!”葉明麗嚴厲地打斷他。

武慶陽讓這氣場震住了,點頭哈腰的,“是,是,是,大姐說的是,以後有事随時給我打電話。”

“以後少不了麻煩你,白長幾歲,沒什麽用,你要不嫌棄,叫‘葉姐’、‘麗姐’都行。”

“呃……葉姐。”

“诶……”葉明麗給武慶陽一個大大的笑容,年輕幾歲,還是好拿下,其他人恐怕就沒那麽容易了。

葉明麗收拾桌上的東西,武慶陽又想起一件事,湊近她,小聲說,“姬總的藥快沒了,我一忙沒顧上,你盡快去開吧……這是李大夫的電話,去了說姬總的藥,他就知道。”

“頭疼藥?”

“恩。”

“不用了吧?”

武慶陽拉拉葉明麗的胳膊,湊得更近,“姬總上次跟我說了,你給他按摩了幾個小時,沒讓他吃藥……是好事,可……還是備着吧,你包裏、車裏、辦公室都放點,姬總真疼起來……真打人!”

葉明麗心裏一咯噔,平時笑呵呵的,真發起脾氣恐怕就不是好惹的!還是備着吧。

☆、賄賂

? 剛四點,姬振華就讓葉明麗收拾東西回家,沒得說,收拾一堆文件,回家加班吧。

路上,姬振華坐在後排座上閉目養神,電話響,他講了會兒電話,挂了電話,“慶陽把銀行卡給你了吧?”

葉明麗雙手握着方向盤,“呃,給了。”

“晚上你回去路上取一萬。”

“好。”

“明天要用的文件翻好了嗎?”

“還沒。”

“第一天就讓你加班。”

“沒關系,姬總。”

“那倆小姑娘你看怎麽樣?”

“上午聊了一會兒,下午讓她倆翻盲文,都不行。賈銀鈴還會一點兒,讀不全,侯雙雲根本就沒接觸過。”

“會不會盲文還是其次,工具而已……人怎麽樣?”

這可是“大空難”(很大很空很難)的問題,葉明麗想了想,“一天,沒看出來。”

“呵呵……”姬振華笑笑,“明天忙一點,把事情趕完,周末你休息兩天,再去買幾身衣服……首飾之類……以後要經常出來,打扮一下,自己心情也好,恩?”

前面紅燈,葉明麗盯着紅綠燈,心裏盤算,要買能配上老總的衣服首飾,每個月又是筆不小的開支,工資已經是其他小秘書的好幾倍了,就算幹了秘書和保姆兩份工作,恐怕也不可能再加工資了……

“明麗?”姬振華前探身子問。

“哦。”葉明麗回答得無精打采。

“上次給你的筆記本太重了,周六再去買個超薄的吧,小一點,好往外帶的……要不要我陪你去?”

“啊——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我是累贅啊?”姬振華笑着說。

“不是啊,姬總,我……”葉明麗緊張地解釋,掃了一眼後視鏡,看到他臉上的笑,松了口氣。這個人怎麽總喜歡拿自己的缺陷開玩笑,不知道是太自信還是太自卑?

“別取現金了,帶着不安全,想買什麽,直接刷我的信用卡吧……到日子記得還上,我可記不住!”

葉明麗心裏忐忑,這什麽意思?買衣服和電腦,到底算我的還是算他的?這不是小數,還是問清楚的好,還沒開口,姬振華接着說,“再給孩子們買點東西吧,我也不知道孩子們喜歡什麽,你看着買吧,算我給孩子的見面禮……周末有空了,讓媛媛來家裏吃飯吧,那丫頭真是……”他好像想起什麽有意思的事,笑着搖頭,一臉幸福。

看來他是真喜歡媛媛!葉明麗心想。“我回去跟孩子說,先謝謝姬總。”

“又跟我客氣!買完東西,你再取一萬吧,算我預支你的工資,回頭公司發了你再還我。”

這下明白了,買東西都算他的,葉明麗大大地舒了口氣,随口說,“不用了,姬總。”

“不用?……賣完了車,賣鋼琴,下一次就該賣房子了吧?”

葉明麗默默嘆氣,媛媛還是跟他說了,不知道還說了什麽?“姬總,我還有錢,謝謝你的好意,如果需要幫助,我會第一個找你。”

姬振華眨眨眼睛,緩和了語氣,“好吧……照顧好家裏,才能安心工作……我答應你,不耽誤你照顧家裏,可也不想你家裏的事影響工作,明白嗎?”

看吧——上了賊船就身不由己!“放心吧,姬總,不會耽誤工作。”

“恩,希望吧。”

第二天,周五,果然如姬振華所說,忙了整整一天,七點,他還在外面跟人談事。談完,姬振華推了飯局,讓葉明麗送他回北環的美景家園。看樣子有點年頭了,裏面全是獨棟別墅,估計是早些年,北環剛開發時建的,現在周圍全是高層,這樣的小區就成“珍珠”、“鑽石”了。

車沿着小區的外環道一直開,到了一個拐角,停下來,有個中年婦女從院子裏笑着迎出來,“姬總回來了,剛老太太還念叨呢。”

葉明麗下車,借着路燈,看清是上次病房裏見的大姐,笑着打招呼,“你好,馬姐。”轉身開了後門,扶出姬振華。

姬振華也笑着打招呼,“馬姐——”

馬姐從另一邊扶上姬振華,“上個星期就沒回來,老太太說今兒要不回來,過兩天就去看你呢。”

“三天兩頭打電話,還不放心?”姬振華小聲埋怨。

“什麽時候找個媳婦,我就放心了。”姬母站在院門口,瞪着兒子。

倆保姆趕緊把姬振華扶到姬母跟前,姬振華拉上母親的手,“媽——”這聲近乎撒嬌的口氣,正應了那句話:就是八十了,在媽媽面前也是個孩子!

姬母笑着拍了兒子一下,“就不能早點?吃飯了嗎?”

“推了幾個飯局,趕着回來陪您吃飯,餓着呢。”

“用你陪?餓了,還不早點回來?”姬母目光落到葉明麗身上,“還讓明麗也跟着挨餓……快進去吧,都備好了,就等姬總了。”

姬振華笑着往裏走,葉明麗一看形勢不對,趕緊叫住他,“姬總——那個……我先回家了,您要有事,再給我打電話吧。”

姬母腳步慢,落在後面,轉身拉上葉明麗,“怎麽走了?都幾點了?吃了飯,再走!”

葉明麗看着姬振華,“阿姨,沒事,我還不餓,我……我想回家看看孩子。”

姬振華終于扭頭了,“媽——別留她了,家裏倆孩子,她不放心,趕緊讓她回去吧……明麗,把我包拿下來。”

“哦。”葉明麗轉身去車上拿了包,又跑回屋裏。姬母和姬振華都坐在沙發上。她拎着包,“姬總,您的包。”

“給馬姐吧,趕緊回去。”

葉明麗把包遞給馬姐,想趕緊溜,姬母拍着身邊的沙發,“明麗——來!”

領導的媽也是領導!葉明麗笑着坐到姬母身邊,“阿姨——”

姬母親切地拉上葉明麗的手,“早該謝謝你,把二華照顧得這麽好,二華一直說你忙,攔着不讓我見……你跟我說,是不是他又折騰你了?怕你跟我告狀?”

“沒有,阿姨,真的沒有!”葉明麗誠懇地說。

“沒有就好,他那脾氣,折騰走多少人了!我就怕他那兒換人,自個又不會照顧自個……在醫院,見你給他做那飯,就知道你用心了。我跟他說了好幾次了,可得好好對你!……以後,他要是給你發脾氣,別理他,氣不過,打電話跟我說,我訓他!……這人跟人遇到一塊兒,就是緣分,鬥嘴生氣都難免,別動不動就說不幹了……再找個,不還要适應嗎?……你說呢?”姬母意思很明确——要她長期幹下去。

雇主對保姆滿意,都會有這樣的想法,何況姬振華眼睛看不見,老太太不放心,很正常!

“阿姨,您放心,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也想圖個穩定,換來換去,我不好适應,家裏孩子也要跟着适應時間。”

“當媽的就是不一樣……小馬——去後邊,把老大給我寄過來那兩盒阿膠拿出來……再拿兩桶西洋參。”

馬姐應聲去了後邊。

“嗬——這回老太太挺下本啊!”姬振華挑起一邊嘴角調侃。

“二哥——你可回來了,想死我了!”一抹粉紅色從樓梯上飄下來,從後面摟上姬振華的脖子,臉貼在他臉上。

姬振華一臉甜蜜,拍着姬振英的臉。

葉明麗看着,有那麽一丁點的——羨慕嫉妒恨!

膩歪幾下,姬振英才看到多了個人,“喲——這不是葉秘書嗎?”

葉明麗想起身問好,讓老太太摁住了,“別理她,這才是個祖宗呢,誰也不敢惹!以後你躲着點就是了。”

葉明麗笑笑,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正好,馬姐提了幾個盒子過來,放到茶幾上。姬母往葉明麗跟前一推,“阿膠已經打成粉了,每天兌到蜂蜜水裏喝一勺,要是覺得嗓子疼,就減成半勺,或者更少點……堅持吃,上次見你,覺得臉色不好,今天——好像更沒血色了!……吃上兩個月,保管你白裏透紅……西洋參,拿回去給老人吃,補補元氣。”

“阿姨,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葉明麗推着盒子說。

“不貴——二華出院才一個多月,虧得你用心,你看,現在氣色多好。”姬母說。

“阿姨,那都是我應該做的,這些東西,留着給您補身子吧。”

兩人正在推讓,姬振英站起來,掂掂那幾個盒子,“媽——這不是上個月大哥寄過來的嗎?您怎麽給她了?”

“你少管!扶你哥吃飯去——”姬母訓着。

“招你惹你了,你就吵我?問一句不行啊?老太太也太專制了!……這麽好的東西,說送就送!她會吃嗎?”姬振英滿臉鄙夷。

“行了,行了,少說一句,又惹媽生氣!……陪我吃飯去,餓着呢。”姬振華拉上姬振英往裏面走,走了兩步,回頭喊了一聲,“明麗——拿着吧,趕緊回去。”

葉明麗為難地看着面前的幾個盒子。

姬母笑着站起來,葉明麗也慌忙站起來。姬母拉上她的手,“好孩子——拿着吧,以後好好照顧二華,我給你送再多的禮,心裏都舒坦。”

葉明麗看實在推不掉,想着還是趕緊回家吧,“謝謝阿姨,這麽貴的東西,我實在不好意思……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顧姬總。”

“行啦——快回去吧……小馬——替我送送。”姬母說。

“不用,不用,阿姨,您留步……我走了,您保重身體……姬總有事,給我打電話。”葉明麗邊退邊說。

“路上慢點。”姬母目送她出門。

出了院門,葉明麗看看手裏的東西,這又是電腦衣服,又是阿膠西洋參,他家這活兒是太難幹,還是錢太好掙啊?哼——腳趾頭都想得出來……

☆、虞姬

? 周日下午,姬振華給葉明麗打電話,讓她來運河北郡,不敢耽擱,立馬去了。葉明麗進門小聲喊,“姬總,姬總——”

“上來——”姬振華站在二樓樓梯口喊。

姬振華進書房,在寫字臺前坐下,葉明麗也跟着進來,在角落裏的椅子上坐下。

“明天要用的文件翻好了嗎?”

“哦——好了。”葉明麗從大公文包裏掏出幾個文件夾,放在姬振華面前,打開一個,拿他的手摸上去。“這個是協議草案,細則是下面那份兒,還有……”

“放着吧,一會兒我慢慢看,先坐!”姬振華打斷了她的話。

葉明麗乖乖地回椅子上坐着。

姬振華倒了杯茶,站起來遞給葉明麗,葉明麗慌忙接過來,“謝謝姬總!”

姬振華坐下來,揉揉額頭,靠在高大的椅背上,慢悠悠地說,“在我媽那兒,不停地叨叨,沒一刻清靜……回來,我一個人……真清靜!”他自嘲地笑笑,緩了一會兒,“東西都買了?”

“買了,昨天買的,聯想的,型號是……”葉明麗翻自己的包,找□□。

“你用的,喜歡就行,回頭去財務報銷,寫我的名字。”

“哦。”他不問了,葉明麗也懶得再找。

“買衣服了嗎?”

“買了幾件。”葉明麗沒敢說實話,昨天足足跑了一天,先買電腦,又買衣服,要價錢合适,還要款式上檔次,費眼又費神,公司的錢也不是那麽好花的!

“給孩子買了什麽?”

“孩子什麽都有……等需要了再買。”

“恩。”

兩人沉默了,葉明麗等着姬振華問話,姬振華好像在思考什麽,好一會兒才開口,“委內瑞拉的兩個項目,一大一小,小的技術含量高點,大的比較簡單,規模大而已,原想着大的可能手續上會有問題,現在看來,小的反而牽扯的關系太多,不好操作……小項目是核電站控制……”姬振華不緊不慢地跟葉明麗介紹項目概況,裏面太多的進出口貿易名詞和機械加工的專業術語,葉明麗聽得雲山霧罩的。

說了快十分鐘,沒聽到葉明麗的反應,姬振華笑笑,“聽不懂?”

“恩。”葉明麗老實承認,省得回頭再派給自己不會的活兒。

“沒事,你聽聽,心裏大概有個數就行,專業上也不用你做什麽。”

“哦。”

姬振華拉抽屜摸了摸,“沒煙了,下樓買一包。”

葉明麗趕緊打開包,拿出一包煙,遞過去,“昨天買的,忘了。”又掏出一包,走過去,拉開抽屜放進去。幸虧那天葉明麗問了武慶陽一句,見姬振華抽過煙,要不要買煙。武慶陽說,姬振華腦部受創,加上眼睛的問題,醫生再三叮囑要忌酒,煙也盡量不抽,還是可以抽的,好在他煙瘾也不大,買一條煙能抽仨月,但他只抽軟盒的蘇煙,車上備的硬中華,是送禮用的。

姬振華拆開煙盒,彈出一支,夾在食指和中指根部,又去抽屜裏摸打火機。

葉明麗站在旁邊,先一步拿起火機,“啪——”點火。

聽到聲音,姬振華笑着收了動作,閉眼靠在椅背上,感覺到溫熱在臉前晃,用力吸了一口煙。

葉明麗松了火機,放回抽屜裏。

要想讓盲人做到生活自理,第一條就是所有的東西都有固定的位置。

青色的煙霧盈繞在姬振華臉前,夏日的烈陽在窗外炙烤着大地,屋裏空調吹出涼爽的風,密閉的空間散不出煙味,葉明麗覺地自己喉嚨很癢,是煙裏的尼古丁在作怪吧?……她趕緊走開幾步,喝了兩口茶,扭頭再看“領導”,青白煙霧剛好從他兩片薄唇中吐出,沿着法令線向上,直沖寬闊的額頭。這才注意到,他的頭發有點濕,被抿到腦後,不似平時,都垂在額前……離這麽遠,喉嚨怎麽還堵得慌?葉明麗不得不又大口喝兩口茶。

姬振華溫和地笑了,“不喜歡煙味?……不抽了!”随手把剩下的半支煙摁到煙灰缸裏,按了一下手表,報時下午四點一刻,“這會兒還太熱,晚一會兒再走吧。”

看樣子他沒什麽工作上的事交待,葉明麗放下茶杯,“行,待會兒,做好飯再走……我先去樓下收拾收拾。”

“恩。”

葉明麗得令往屋外走,剛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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