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門口，被叫住了，“明麗——”
“诶！”
“呃……你要沒事……陪我出去跑步吧。”
“這會兒外面還熱，等會兒……到五點吧，我先下樓，一會兒過來叫你。”
姬振華咧開嘴，笑得很大，“好。”
東區是新區，規劃了大片的綠地，每個小區周圍都有很多零星的街心公園。從運河北郡出來向北，走一個路口，拐個彎就有個不小的街心花園。夏日，五點，太陽沒落，熱氣稍減，熱浪仍在翻滾，街心花園幾乎沒人，一個黑色的嬌小身影在前面跑，一個橙色的高大身軀在後面追 ，“叮鈴鈴……叮鈴鈴……”清脆的鈴铛聲在兩人身邊圍繞……
“老姬——老姬——姬哥——”一個粗狂的聲音從左邊傳來，姬振華停下腳步，側頭聽着。
葉明麗也停下來，喘着氣走到姬振華身邊。
姬振華用手腕上纏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不耐煩地喊了一句，“誰啊？——”
一個男人從花園裏面跑出來，拍拍姬振華的肩膀，“我的聲音都忘了？……這倆月死哪兒了？”
姬振華笑了，“你死哪兒了？住院都不去看我？”
男人緊張地抓住他的小臂，“啥時候？我咋不知道？”
“死不了！”
“到底啥病？”
“跟你小子一樣，中獎了——”
男人一仰頭，哈哈大笑，“哦——那玩意，沒了就沒了，又不指着它泡妞兒！”
姬振華笑笑，意識到身邊的人，拉下臉，“滾遠點，賤/人！”
男人并沒生氣，笑着看向葉明麗，“這位是？——”
姬振華伸出右手，懸在半空，葉明麗反應過來，握上他的手，姬振華滿意地一笑，“新秘書，葉明麗……這是虞總……霸王別姬知道吧？”
“恩。”葉明麗小聲回應。
“不許說，不許說！敢說我跟你翻臉！”虞總用胳膊勒着姬振華的脖子，笑鬧着。
姬振華并不害怕他的威脅，笑着說，“霸王別的就是這個‘虞’……”
虞總放開他，拍拍雙手，“要說就說全了……小葉，見過虞姬嗎？”一把摟上姬振華的腰，指着他倆，“在這兒呢。”
一個姓虞，一個姓姬，還真是……葉明麗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好，虞總。”
姬振華拽拽她的手，“虞總是我的戰友，也是好朋友。”
“一個盆裏吃，一個坑兒裏尿！”虞總搶着說。
“你別他媽這麽流氓！”姬振華訓他，“俺閨女呢？”
“坑邊玩蟲子呢。”
“是親爹嗎？回頭閨女讓蟲子吃了？”
“沒事，親媽看着呢……喲——哥哥有點不一樣啊！”
“恩？”
“走——喝酒去，你弟妹懶得做飯。”
虞總拉着姬振華要走，葉明麗松了姬振華的手，“姬總，那你們去吧，我回去了。”
“別介啊，一塊兒去！”虞總邀請着。
“一起去吧，吃個飯，不喝酒。”姬振華也邀請她。
“你們去吧……姬總，我……我回家吧。”
姬振華點頭，“那好——你回去吧。”
“那……結束了，你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不用，不用，”虞總搶着說，“我就是把肩膀上這玩意兒丢了，也不能把我哥哥丢了！放一百個心，吃完飯，一定還你個全須全眼的姬總！”
葉明麗“噗嗤——”一聲笑了，笑完又覺得這句話有另外一層意思，再解釋又顯得有點矯情，只能微笑不語。
姬振華也笑了，“別聽他的，沒個正經……你回家吧，不用管我了，明天早上來接我就行……路上小心，慢點開，啊？——”
葉明麗看看虞總，笑着說，“那我走了，姬總。”
看着黑色的嬌小身影走遠，虞明軒拉着姬振華沿另一條小路走，“這秘書什麽時候來的？”
“倆月了。”
“住院的時候？”
“恩。”
“哥哥這眼光？……我眼拙，沒看出哪兒好啊？”
“恩？”
“相貌嘛……一般，還算耐看，有小家碧玉的味道，不大氣！算了——哥哥不在乎這個……這身材……勉強給個好評，不知道手感怎麽樣？哥哥試過？”
“滾，滾，滾，想什麽呢？以為全世界跟你一樣流氓？”
“甭唬我！當我跟你一樣瞎啊，你他媽對誰這麽溫柔過？……路上小心，慢點開，啊——”虞明軒故意拖着長音學姬振華。
姬振華笑笑，不理他。
“還有，還有……‘六截棍’呢？……除了跟我，你啥時候不攥着，連慶陽那小子算上，哪個秘書拉着你，你不戳個棍才敢出來？……不是我說你，哥哥——這些年了，那小妖精就是再好，也一臉褶子，成老妖精了！女神再好，也成‘女瘆’了！咋可能有十幾歲的大姑娘手感好？……年輕，身體就好，有精力，有體力照顧你，對不對？……另外一樣，我一直跟你說，那年輕啊，就是一張白紙，一團白泥，你塗成啥色兒她就是啥色兒，捏成啥樣她就是啥樣，關鍵看你怎麽□□……看你弟妹，我一手□□出來的，怎麽樣？服服帖帖的吧？……看俺那閨女，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小鬼見了都得笑……”
姬振華笑着聽虞子軒胡侃，心裏琢磨着第一句話，是啊——好長時間沒用盲杖了！
☆、狐貍精
? 葉明麗早上進門，姬振華穿戴整齊，站在玄關，扶着雕花木屏風。
“姬總，怎麽了？”葉明麗趕緊扶上他，擔心地問道。
“等你呢。”姬振華握上她的手，舒心地笑了，“吃了嗎？……咱倆去喝豆漿吧？你想想哪裏有永和？”
葉明麗想想，“農業路上好像有一家。”
“那走吧……”姬振華放開她的手，走到門廳，拿了皮鞋換上，“拿我的包。”
“哦。”葉明麗應聲拿起門口矮櫃上的包，什麽啊？平時都很平整的，今天怎麽鼓鼓囊囊的？
葉明麗心虛，擡頭看他一眼，确認姬振華沒回頭，迅速打開包，看了一眼，“咦——”
她慌忙捂上嘴，縮了脖子，合上包。
姬振華沒回頭，輕挑嘴角。
出了單元門，姬振華站定，擡了右手，“包——”
葉明麗趕快遞給他，詫異地看他從包裏取出一捆尺把長的黑白小棍，解開中間的繩扣，單手一抖，立刻變成了一根長棍，足有一米多長。天啊！這是在變魔術嗎？
姬振華得意地笑，“沒見過吧？……前陣子，身子虛……以前我都自己出門。”他左手拿着那根棍兒，左右點地，正常步伐，往前走。
是盲杖啊！葉明麗這才反應過來，輕輕一笑。
“今兒跟着我，看我能不能走到門口，打到車……要是行，明兒就別來接我了……公司事多，你來回跑，耽誤時間……多睡一會兒，直接去公司……要吃早飯啊……”
葉明麗跟在他身後，幾步遠，夏日的朝陽在他前方，紅彤彤的，把姬振華高大的身軀照得輪廓模糊，一陣恍惚，那背影竟有種巨大的安全感……怎麽會？
“明麗——”姬振華沒聽到腳步聲，扭頭喊她。
“诶——”葉明麗快跑幾步追上他，“姬總。”
“怎麽了？”
“沒事。”
“別跟着我了，去開車吧，直接去農業路永和豆漿。”
“這——我看你上車吧。”
“拿我當你兒子？……去吧，有事打電話給你。”
葉明麗猶豫一下，把他的包挂到他肩膀上，“那我去開車。”
“恩。”
葉明麗朝反方向走，走兩步回頭看看，他身姿挺拔，步伐沉穩，如果不是那根“魔術棍”，怎麽也看不出眼盲！
她不敢耽擱，取了車，開到小區門口，已經沒了他的身影，又往農業路趕。
遠遠的，紅色招牌下，姬振華雙手握着盲杖，腰背挺直的站着，頭略偏向左側，似在仔細聆聽……
葉明麗停好車，跑到他跟前，扶上他的胳膊，“姬總——”
姬振華放松一笑，動手收了盲杖，“怎麽樣？……沒我快。”把盲杖折疊成一捆，繩扣扣好，放進自己斜挎包裏，伸手拉上她的手，“走吧。”
葉明麗領他進門，找地方坐好，要了東西，開始吃。
“下午要去趟核五院。”
“哦。”
“問簽證了嗎？”
“武總說，我提供資料，外聯部給辦，我去問了，拿了份清單。”
“盡快準備……上午開會，定一下名單，資料都交到你那兒。”
“好。”
“這樣的活兒，你看着派給她倆誰，別都自個攬着，你吃不消。”
“恩。”
“也順便看看她倆的能力……孩子都在家？”
“恩。”
“放假了，該陪陪孩子，讓我拉來幫忙……昨天，書彤說，帶孩子去奧帕拉拉，玩了一天，孩子都玩瘋了……虞總他媳婦……他們有個女兒，跟你兒子差不多大……你回去問問孩子想不想去，周末帶孩子瘋一天。”
“他們去過，挺好玩的……帶他倆玩，太累，還是讓他倆在家消停吧。”
“去過啊——我都沒去過……”姬振華孩子氣地嘟着嘴。
葉明麗趕緊咬了口包子，不然又笑出來了，喝了口豆漿，把他的表情忽略掉，把上午開會的材料塞進腦子裏。
“那些東西……我能玩嗎？”姬振華“看”着她，認真地問。
葉明麗閉上眼睛，憋着氣，真無語，原先還以為他冷冰冰的，慢慢熟了，覺得有點可愛，現在才發現，原來是個貪玩淘氣的大孩子！她吸了口氣，睜開眼睛，“應該可以……很多滑梯，波浪的，旋轉的……還有個大喇叭，坐在小皮艇裏，轉着圈滑到水裏……再有就是海浪，人造的……會游泳，就沒事……孩子去玩，都套着游泳圈。”
姬振華略仰起頭，一臉真誠地乞求，“周末，能帶我去嗎？”
“這——”葉明麗抿着嘴，喘着氣，說不出話。
“帶上孩子，叫上老虞一家，累了，晚上住那兒，老虞說那兒有房間。”
“呃……你跟虞總去吧，周末……我有事。”
生平第二次這麽露骨地讨好一個女人，竟然被拒絕了！第一次，人家立馬答應了，如今……
姬振華有了深深地挫敗感……難道眼盲真的令人心生厭惡、唯恐避之不及？
接下來的一周，葉明麗明顯感覺姬振華頭頂的低氣壓，沒辦法，小心做事吧！
出國的人員名單定下來了，除了姬振華和葉明麗，還有業務部副經理武慶陽、外聯部經理沈家河、外聯部副經理牛樂山、外聯部兩個業務員、行政部經理馮中澤，一共八個人。收集資料的事，葉明麗派給了賈銀玲，周四下午快下班，葉明麗到行政部問她進展。
賈銀玲扯着又尖又細的嗓子，“這麽多人，這麽多東西，一個個的都是老總，幾天見不到人，催又不能催，不是難為人嗎？”
葉明麗周一下午問她，她還說沒問題，四天過去了，她竟然這樣說。葉明麗也生氣了，“幹不了，為什麽不早點說？”
“誰說幹不了？我不是在幹嗎？你沒看見這一堆嗎？”賈銀玲拍着辦公桌上的一堆複印件，亂七八糟的，根本沒有整理。
葉明麗閉眼，嘆了口氣，“給我個最後期限，哪天能幹完？外聯部那邊我好回話。”
“我怎麽知道什麽時候能幹完？”賈銀玲撅着嘴，一屁股坐下來。
葉明麗不再理她，轉身走了。
“橫什麽？一保姆！使什麽手段，勾搭上姬總？有本事跟我叫，見着武慶陽怎麽低頭哈腰的？狐貍精！”賈銀玲聲音不小，葉明麗聽得真切，腳步沒停，繼續往前走。
“小聲點！別讓她聽見！”聽着是侯雙雲的聲音。
“你怕她，我可不怕！呸！也不照照，哪點兒能拿出手？……”
葉明麗已經沿走廊轉了個彎，聽不到下面的話。難聽話聽多了，早就有免疫力了！花功夫跟她鬥嘴，還不如自己想辦法？她跑到外聯部，找到負責這事的小章，一個愛笑的小姑娘。坐下來，仔細把事情說了一遍，很誠懇地求她幫忙找各個老總資料。小章笑了，打開自己的文件櫃，說只要公辦出過國的，都留有資料。兩人對着名單查了查，只缺葉明麗和外聯部一個業務員的資料。謝過小章，葉明麗聯系了那個業務員……
☆、桃花酒
? 周六上午，葉明麗開車接到姬振華，去西郊房全宏家。
路上，姬振華不經意地問，“你跟賈銀玲吵架了？”
不愧是老總，眼線衆多，還能沉得住氣。“沒吵。”
“小賈跟王總沾親，難免……”
“我明白。”葉明麗搶了一句。
“一個星期了，怎麽樣？能适應嗎？”
“還行。”
一個星期，葉明麗基本上摸清了公司構架。淩通集團下面分有淩通客車、淩通重工、淩通地産和淩通投資四塊。淩通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王長林，下屬分公司各有負責人，姬振華和顧孝昌同是淩通重工的副總經理，淩通重工總經理林佩仁去年突發腦溢血住院，出院後，一直在家休養，淩通重工的工作由姬振華和顧孝昌共同主持。顧孝昌是個五十開外的謝頂老頭，葉明麗見了幾次，對誰都是彌勒佛一樣的笑模樣，看不出喜好，看不出情緒，她知道，這樣的人城府很深，最不好相處。淩通重工總經理之位自然是姬振華和顧孝昌的争奪對象，論年齡，論資歷，論業績，姬振華都不如顧孝昌，再加上眼盲，真是劣勢中的劣勢！憑葉明麗的觀察，姬振華似乎并不在意那把交椅，談事說話都很淡然，哎——當領導的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誰知道他心裏想什麽。
到了房全宏家，葉明麗一手拎着兩盒禮品，一手扶姬振華進門。
劉曉薇笑着拉過姬振華的手，“房叔等着急了，後面喂鳥去了。”
姬振華笑笑，“嬸子呢？”
“樓上。”劉曉薇說。
“帶我去看看。”姬振華說。
她拉着姬振華上樓了，剩下葉明麗，把禮品交給保姆，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喝水。
這個家從外面看是棟有點年頭的兩層民居，和附近村上其他民房沒什麽區別，外牆上全是爬牆虎，根本看不出什麽顏色。裏面的裝修倒是很講究，和萬達廣場的辦公室風格一樣，雕梁畫柱，鳥語花香的。身邊的小茶幾上放了個圓形大魚缸，淺淺一層水，幾塊鵝卵石，趴着兩只烏龜。葉明麗無聊，對着烏龜發呆。
“喵——”
葉明麗警覺地回過頭，天啊——又是那只大白貓！她緊繃着身子，咽了口唾沫，扭頭再不敢看腳邊的貓。
“呵呵……小葉啊——二華呢？”房全宏端着個木盒子，從後面進來。
保姆過來接過他手裏的盒子。
葉明麗站起來，恭敬看着房全宏，餘光掃向腳邊的大白貓，“呃……那個……姬總……姬總上樓了。”
正這時，姬振華和劉曉薇從樓上下來，“房叔——我上樓看看嬸子，比我上次來好多了，說話也有底氣了，還得慢慢養……明麗。”
姬振華伸出手，葉明麗知道他想讓她領着，可腳下的貓……葉明麗看着貓，不敢邁步。
房全宏和劉曉薇看到了，哈哈大笑起來。
葉明麗滿臉通紅地站在那兒。
姬振華拉拉劉曉薇，“怎麽了？”
劉曉薇丢下姬振華，抱起貓，走過去塞給姬振華，笑嘻嘻地說，“大白想你了。”
姬振華不明所以，順順貓的脊背，低頭親切地說，“乖——又肥了？不是答應減肥的嗎？”笑着擡頭，“明麗——來，你抱抱，大白可乖了。”
“你抱吧，姬總，我……我去趟衛生間。”葉明麗慌忙跑了。
房全宏和劉曉薇又笑了。
葉明麗在衛生間待了一會兒，又跑到廚房，幫保姆做飯，一直到開飯才出來。她仔細看了一圈兒，沒發現貓的影子，才在姬振華右邊坐下，幫他夾菜。
姬振華摸到她的手，握住，放在腿上，側頭小聲說，“不知道你怕貓，別生氣，曉薇跟你鬧着玩呢……高興點，啊？”
“恩。”葉明麗小聲回答。
“小葉，這可不行啊……二華看不見，要靠你領路……連個貓都怕，要是再遇點別的，把二華扔那兒，能行嗎？”房全宏端着酒杯，慢條斯理地說，“二華，來，陪我喝一杯。”
“來，房叔。”姬振華舉了舉杯子，喝了杯中酒，“叔——誰都有怕的，曉薇怕啥？你知道嗎？”
“哦——”房全宏饒有興趣地看向劉曉薇，“你怕啥？”
“房叔，別聽他的！……你沒看出來？他在護人家……”劉曉薇朝葉明麗撇了一眼。
姬振華笑着說，“是你心虛了！上次可是你跟我說的，你怕……”
“你敢說？”劉曉薇搶了一句。
房全宏哈哈大笑，意味深長地看着姬振華和劉曉薇。
葉明麗看到房全宏的眼神，想到了什麽，裝聾作啞地低頭給姬振華布菜。
姬振華興致更高了，“你不讓我說，我就不說了？……房叔，你說——我說還是不說？”
“你不怕她，我怕她……來，來，來，喝酒——”房全宏說。
姬振華端起杯子，感覺到很輕，側頭對葉明麗，小聲說，“倒酒啊——”
葉明麗碰碰他的胳膊，“你的眼睛……別喝了。”
姬振華抿着嘴，笑了，擡起頭，“房叔，您自個釀的桃花酒呢，饞我好幾回了，賞我兩口。”
“你小子——”房全宏笑着指指姬振華，轉向劉曉薇，“趕緊拿來，讓這小子解解饞。”
劉曉薇進去，一會兒，捧着一個烏黑的壇子進來，笑着給姬振華倒酒，“這可是房叔的寶貝，一年就這麽一壇，省着點喝……酒可堵着你的嘴了。”
葉明麗端了酒杯塞到姬振華手裏，姬振華端起在鼻下聞聞，很陶醉的樣子，“恩——是寶貝！怪不得房叔不舍得往外拿？……這寶貝是房叔的，想堵我的嘴，你得拿你的寶貝。”
劉曉薇推了他一下肩膀，“沒給你寶貝嗎？那次給你的是啥？”
“那也是寶貝？去商店裏随便買一樣東西，就成寶貝了？”
“有用就是寶貝，沒用的那叫垃圾！”
“呵呵……精辟！領教了！我敬姐姐一杯！”姬振華端起酒杯。
“房叔，他又欺負我！”劉曉薇挽着房全宏的胳膊撒嬌。
房全宏慈愛地笑了，拍拍她的手背。
姬振華端着酒杯，抿了一小口，伸向葉明麗，“你也嘗嘗，很香。”葉明麗猶豫地看看對面兩人，接過杯子，沒好意思喝，放下了。
姬振華又側頭對葉明麗解釋，“她說的是家裏那個點讀筆。”
看來倆人很有故事啊！葉明麗心裏琢磨……房總好像也有這層意思。
一頓飯基本上是姬振華和小薇在鬥嘴，吃完，房全宏要姬振華陪他下棋，葉明麗納悶……他看不見，怎麽下啊？
“明麗——”姬振華伸手叫她。
葉明麗過去拉上他的手，“姬總。”
“會下象棋嗎？”
“不太會，只知道馬走日、相走田。”
“會讀棋嗎？”
“讀？……不會。”
劉曉薇過來扯開倆人的手，挽上姬振華的胳膊，“好了——你就別難為人家了！為了你能來下棋，房叔逼着我學了一個月……好不容易來了，還不讓我用用，趕明兒忘了，我可不負責啊！”說完拉着姬振華往後面走。
姬振華笑笑，回頭叫葉明麗，“你也過來看看吧。”
☆、讀棋
? 四個人穿過客廳，到了後花園，這兒更是鳥語花香！光鳥籠子挂了三排！院子很大，估計有一畝多地，中間很大的池塘，裏面有一人高的假山，一尺寬的瀑布從“山頂”一瀉而下，後面則是小溪，從上而下，潺潺流過。紅色的錦鯉擠在荷葉下避暑，荷花調零，只剩蓮蓬孤立。沿圍牆種着各種樹木，裏層幾株矮矮的，應該是果樹。西南開出一片菜地，東南搭了一個棚子，連着池塘，裏面幾只大白鵝慵懶地打盹……
池塘的西北搭了葡萄架，下面有藤桌藤椅。劉曉薇拿來棋盤，保姆端來茶盤，葉明麗接過來，倒上茶，站在一旁。房全宏和姬振華面對面坐着，劉曉薇過來推姬振華，“你又不動手，邊上坐！”
姬振華安然坐着，“你把我帶到這兒的，現在又趕來趕去，對瞎子溫柔點！”
“姬——總——”劉曉薇拉着他的胳膊，拖着長音喊。
姬振華笑笑，站起來。
劉曉薇把他的椅子挪到中間的位置，拉他坐下，“姬總——能開始了嗎？”
“當我裁判啊？不讓我下了？”姬振華說。
“我是裁判！”
“啪——”房全宏不理兩人鬥嘴，執黑，落一子，笑着喝茶。
劉曉薇看了一眼棋盤，正經道，“相3進5”。
姬振華接過葉明麗遞過來的茶杯，捧在手裏，淡然地說，“馬二進二！”
劉曉薇挪了“馬”棋……
葉明麗看明白了，劉曉薇把房全宏下的棋“讀”出來，姬振華要怎麽走，也這樣“讀”出來，劉曉薇動手下棋……哇——這得有多好的記憶力？要記住每一步棋！自己的和對手的都要記住！
一盤棋下了一個多小時，姬振華投降認輸，說笑兩句，拉了葉明麗，跟着房全宏進了一樓的書房，掏出事先準備好的文件給他看。然後倆人談了半個小時，劉曉薇沒跟過來，說去照顧房老太太。
三人從書房出來，客廳裏坐了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幹瘦幹瘦的，手裏拄着拐杖。劉曉薇把姬振華拉到老太太身邊，姬振華“嬸子”、“嬸子”地叫着。葉明麗看房老太太說話的時候并不看對方，難道和姬振華一樣？
房老太太慈愛地笑着，幹枯的手握着姬振華的手，“上次我跟你提的事，考慮的怎麽樣了？……今兒能給我個信了吧？”
“嬸子——你這不難為我嗎？”姬振華說。
“我難為你？……要你媽跟你說？”
“別！嬸子行行好，千萬別跟我媽說！”姬振華搶了一句，“嬸子一向疼我，您就別逼我了！”
“好——我不逼你，以後你每個星期來接曉薇。”
“嬸子——”姬振華表情很難為。
“呃……”房全宏開腔，“你就別啰嗦了，省得又學三小子，連面都不跟你着。他們自個的事，你讓他們自個談吧。”
葉明麗這才發現，一直很大方開朗的曉薇，這會兒很扭捏地站在那兒，搓着自個的衣角，十足的小女人害羞态！
“行啊——曉薇！”房老太太叫來曉薇，拉了她的手，扣在姬振華的手上，“你倆去後面好好談……二華，今兒要沒個結果，我可不放你走啊！”
姬振華拉下臉，不情願地由曉薇拉着去了後花園。
剩下葉明麗和兩個老人，葉明麗給房全宏倒了杯茶，默默地站在一邊。
房全宏看了一眼葉明麗，低頭喝茶，“小葉結婚了，是吧？”
“是，房叔。”葉明麗回答。
“有孩子了嗎？”
“有了。”
房老太太問，“小葉多大了？”
“32。”
“恩——”房老太太點頭，“還是當娘的穩當，和曉薇就是不一樣……你覺得呢？”
房全宏也點頭，“上次在萬達，我就覺得不錯……二華一向會挑人，還記得慶陽那小子嗎？……二華說，現在當上部門副經理了，還是很有能力的。”扭頭看向葉明麗，“跟着你們姬總好好幹，不會虧待你們的。”
“是，姬總對下屬一向很好。”葉明麗微笑着說。
房老太太嘆了口氣，“整天就知道工作，公司裏都會挑些個不錯的人幫他，到他自個的事，就不知道挑個好人……我們都是看着二華長大的……他爸爸媽媽忙，和我家這口子一樣，天天不着家。二華跟英子一放學，就往我家跑，跟我家老二老三，一塊兒吃，一塊兒玩，一塊兒寫作業，有時候……還擠一塊兒睡……現在可好，人一個一個見不着，還一個一個比着不找，你說說有多氣人？……”
老太太的唠叨一般都不用理，葉明麗也只是在一邊靜靜地聽着。
沒一會兒，劉曉薇拉了姬振華進來，劉曉薇眼睛是紅的，應該是哭過了，進來就丢下姬振華，撲到房老太太懷裏了。
房老太太長嘆一聲，數落姬振華，“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曉薇這麽好的孩子，你還挑什麽？都四十了，想把你媽急死？……就為了那麽個女人，十幾年了，還不夠嗎？……真是造孽啊！”老太太抹着老淚。
“哪年的事了，咋又提了？”房全宏埋怨老伴。
“叔——嬸兒——你們疼我，一直惦記我，我都知道。可這種事……勉強不得……嬸兒——您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您。”姬振華伸出右手，“明麗——”
葉明麗趕緊過去，當好“導盲犬”。
“叔——我先走了，協議改好了，讓明麗直接聯系你。”
“恩。”房全宏答應着，送他們出來。
回運河北郡的路上，葉明麗忍不住八卦，“那個……嬸子的眼睛？”
“白內障，做過一次手術，又複發了。”
“哦……那個……姬總，你覺得劉曉薇不好嗎？”
“你看着好？”姬振華沒好氣地說。
“我看你們挺談得來，也很配。”
“我跟你也很配！”
葉明麗知道踩他尾巴了，趕緊閉嘴。
回到家，已經五點了，葉明麗想給他做好晚飯就回家。姬振華扶了額頭上樓，葉明麗有點擔心，趕緊跟過去。
姬振華去了書房，坐在辦公桌前，開了抽屜摸進去。
“姬總，頭疼嗎？”葉明麗小聲問。
“恩……喝酒，有一點。”姬振華摸出藥瓶，擰開蓋，往手心裏倒了一片。
“要不我給您揉揉吧……您忍忍，盡量別吃藥。”
姬振華愣了一下，笑着把藥放下，靠在靠背上。
葉明麗收了藥，站到他身後，開始按摩他的頭部，由輕到重……
姬振華閉着眼睛，臉上表情很輕松，很惬意，似乎很享受。
“只要喝酒，頭就會疼嗎？”葉明麗輕聲問。
“恩。”
“那以後別喝酒了……雖是應酬，還是身體重要啊。”
“你替我喝？”
“啊？我……”
“能喝嗎？”
“一點點……還行。”
“哦——那以後我的酒你來擋。”
“這……”
“以前都是慶陽替我喝的，現在你來喝！”
說得這麽理所當然！我是女的好不好？……真應了那句話，高工資就是把女人當男人使，把男人當驢使！
“怎麽，不樂意？”姬振華起身扭頭問，“恩——”一下刺痛紮在腦後，姬振華忍不住閉眼躺好。
葉明麗不再跟他說話，用腳調了靠背的角度，加大力度給他按摩。沒一會兒，姬振華睡着了，葉明麗拿薄毯給他蓋上，下樓做好飯，走了。
☆、忙碌開始
? 又是一個星期，葉明麗跟姬振華彙報，委內瑞拉的簽證已經下來了。姬振華點頭，說周一去北京，訂票吧。
一大早，公司派了個司機開車接了葉明麗，再去接姬振華，送到火車站。兩人坐到和諧號動車的商務座上，葉明麗以前坐過動車，都是二等座，偷偷打量周圍，真是寬敞舒服啊！
“明麗——”姬振華在旁邊喊她。
“姬總。”葉明麗側過身回應。
“這陣子估計要頻繁的出差，家裏安排好了吧？”
“恩，沒問題。”
“去北京給孩子買點東西帶回來。”
“不用。”
“你別管了，我買……等回來，你放一套出去的行李在我家，再買個大點的箱子，把咱倆的東西全放進去。”
“呃……”剛才下了車，葉明麗難為了好半天，自己一手拉一個箱子，就沒辦法拉姬振華了。只能讓姬振華拉個行李箱，扶着他慢慢走。站臺上人有點多，姬振華的箱子碰到人，葉明麗好一陣道歉。姬振華的行李箱很小，估計沒多少東西，葉明麗想想，還是合到一個箱子裏，方便些。“箱子……家裏有個超大號的，以前帶孩子出去玩買的。”
“女人不都喜歡買東西？有用沒用的都買！你……不一樣？”
“以前，見了喜歡的就買，孩子的衣服、玩具，好多标牌沒拆、包裝沒撕。後來，家裏哪兒哪兒都堆不下，花了兩個星期整理出來，發動親戚朋友來我家選東西，相中了就拿走，最後沒人要的都給樓下收破爛的大爺了。”
“哈哈……也是個敗家女人！”姬振華大笑，也來了興致，手肘支在扶手上，側探着身子，離她很近，“我聽慶陽說，他媳婦，衛生巾衛生紙都去批發，回家堆了滿滿一大衣櫃……”
離得太近，葉明麗能聞到他頭發上啫喱水的淡淡香味，趕緊撤身，坐正了，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女人有時候是忍不住。”
姬振華滿意地點頭，略歪了腦袋，好奇地問，“那現在呢？”
“買什麽都要錢，再瘋的女人也不會拿明天的飯錢去買那些沒用的東西。”葉明麗微微颔首，垂下眼簾。
“恩——有道理。”姬振華點頭，坐正了身子，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