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遞給他筷子,拉他的手扶上碗。

“我先嘗嘗,省得你騙我,說難吃……”姬振華拿筷子抄了面條,吃了一口,咧咧嘴,眼也閉上了,眉毛也擰到一塊兒了,十分艱難地咽下去了,“你還是騙騙我吧,實在沒法吃!”

葉明麗輕笑一下,吃了一口,手背抵着嘴,又想笑又想哭的表情,“還行……”

“行個屁!不吃了,不吃了!”姬振華扔了筷子,摸到葉明麗的手,奪過筷子,也扔了,站起來,摸着往客廳走,“讓扁魚送飯過來。”

葉明麗快走兩步,拉住他,“不用了,太晚了,我再去下一碗就是了。”

姬振華轉身握住她的手,“中午喝得不舒服,歇着吧,讓他找個人送過來。”

“從他們連隊到這兒,最快也要四十分鐘,有那時間,下了面,都吃完了。”

姬振華想了想,轉身跟她走,“那行——要不……做次清水面條,我嘗嘗?”

葉明麗僵住了,丢開他的手,低頭往廚房走。

姬振華知道她生氣了,慌忙追着她的腳步聲,到廚房拉住她,“我沒別的意思,別亂想!”

葉明麗不說話,甩開他的手,把鍋裏的面條倒掉,刷鍋,接水,開火……

“明麗……你已經把我當朋友了,是嗎?……聽了那些事,我會跟你的那些同學一樣,想辦法幫助你,絕不會嘲笑你!……明麗——每個人都有苦難,那并不可恥!……你肯跟我說,說明你看得起我這個瞎子,願意跟我親近,我也把我的事跟你說了啊……明麗……明麗——真生氣了?”

“沒有。”

“還說沒有?都不理我……我是個瞎子!我看不見你的表情,只能勉強聽出你說話的語氣!我也想像個正常人一樣,看見你的臉,看着你的眼睛,知道你高不高興,是真生氣,還是跟我鬧着玩?……可他媽的,我做不到!”姬振華用力揮動手臂,打在身後的櫥櫃上,他全然不覺,只是站在那兒,呼呼喘氣。

葉明麗拉起他是手,翻過來看看,“碰哪兒了?……對不起。”

姬振華甩掉她的手,“除了這三個字,你還說別的嗎?”

“我……”

姬振華慌張地摸到她的手,緊緊握着,“你同學能幫你,為什麽不讓我幫你?”

葉明麗擡頭認真看他,空洞的眼神卻看不出答案。

“不是錢……一會兒吃完了,往北京打電話……明白嗎?”

葉明麗這才懂他的意思,剛想點頭,身後的水開了,她轉身關小了火,拉着他的手,扶他去外面,“面馬上就好,等一會兒。”

姬振華撅着嘴,拉着她,不讓她走。

葉明麗又被他的孩子氣逗笑了,晃晃他的手,“知道了,吃完了,打電話……姬總——”拖着長音,近乎無奈于他的癡纏,繳械投降……

姬振華這才放開她,舒心地笑了。

☆、大Q

? “喂——”

“嫂子——吃飯了吧?”

“恩,你呢?這會兒才打電話?”

“忙了一天,剛回賓館……”

“葉明麗——葉明麗——”手機開的免提,姬振華擡手捂上葉明麗的嘴,“又打電話?昨兒電話打到半夜,讓不讓我睡了?不知道我睡不好,會頭疼嗎?”他放開葉明麗的嘴。

“姬總,對不起——”

“拿這麽高的工資,整天在這兒打電話,我這兒不是電信局!白天收得資料整理了嗎?印度大使館回話了嗎?到底什麽情況?”

“我……我這就聯系。”

“忙了一天都沒忙完?幹不了,早點滾蛋!甭背着我抱屈!”姬振華擡手摸到葉明麗的臉,朝上摸到她的眼睛,用食指輕輕地從外眼角一路點下來。

葉明麗差點笑出來,深吸一口氣,帶着哭腔,“放心吧,姬總,晚上一定能把資料整理完。”

“恩——明早上給我!”

“好。”

姬振華原地踏步,腳步越來越輕。

葉明麗拿起手機,“嫂子——我還沒跟老總說呢,晚幾天吧。”

“這樣的工作,你還幹?什麽人啊,都是?……你缺錢了,說話!那工作早點辭了吧,真是的!”

“我也不能老管你們要錢,我能養活兩孩子,受點累,沒啥!……媽睡了吧,你跟媽說一聲吧,我實在沒時間過去……剛老總說印度的事,年前做的印度項目出了點問題,可能還要去印度一趟……哎——他倆都扔給我媽,我媽根本就管不住,不知道鬧成什麽樣了……”

“都不容易!……那你忙吧,不是還要整資料嗎?”

“啊——幾十頁的資料都得打出來,還要做PPT,明天一早要用。”

“這是拿你一個人當仨人用啊!”

“沒辦法!工資高一點,就這樣。”

“那不說了,你去忙吧。”

“好,嫂子,再見。”

“恩,再見。”

挂了電話,葉明麗長出一口氣,姬振華擡手摸到她的鼻子,捏了捏,“我有那麽惡毒嗎?把你一個當三個用?”

葉明麗揉揉鼻子,笑了,“就是!”

“什麽時候?”姬振華拉上她的手。

“委內瑞拉項目談的時候不就這樣,白天讓我喝酒,晚上讓我整資料。”

“不就忙那幾天,忙完了,我放了你幾天假,你怎麽不說?”

“放假是國家規定的!”

“規定?……好啊——從今兒開始,我一天假都不給你,公司有事,你去公司,沒事,回家當保姆,給我做飯!”

“黃世仁!周扒皮!老葛朗臺!”

姬振華想了想,“黃世仁、周扒皮我知道,老葛朗臺是誰?”

葉明麗笑了,“不告訴你……反正你就是!”

姬振華一手抓着她的兩只手,咯吱她,“說不說?……快說!是什麽?”

“不告訴你!……壞蛋!……哈哈……臭瞎子!……哈哈……老葛朗臺!……哈哈……”葉明麗歡快的笑聲敲打着姬振華的心扉,他因這笑聲也愉悅起來。

醉酒睡多了,天還沒亮,葉明麗醒過來,起床洗漱一番,輕輕推開姬振華房間的門,他還睡得香甜,踮着腳尖,收拾了他屋裏的髒衣服,去衛生間洗了。

她洗完衣服,端着一盆子衣服,到院子裏,看天邊烏雲漸漸散開,想來應該是個晴天,心情大好,把衣服一件件晾在衣架上。

“明麗——明麗——”姬振華在樓上大喊。

“诶——我在——等一下——”葉明麗扔下濕衣服,跑上樓。

姬振華摸着牆,已經下了兩三節臺階,神色慌張。

葉明麗趕緊扶上他,“姬總,怎麽了?”

“大清早的,去哪兒了?”姬振華抓着她的手,大吼。

“在樓下。”

“狗屁!在樓下,能聽不見?”

“院子裏。”

姬振華喘了兩口粗氣,轉身上樓,“鞋!”

葉明麗低頭發現,他腳上穿了一只拖鞋,另一只腳光着,估計是摸了半天,沒摸到拖鞋,急了!扶他往回走,在房間門口,她看到了“罪魁禍首”——那只拖鞋,停下腳步,蹲下來,扶着他的小腿,幫他把拖鞋穿上。

扶他坐到床上,葉明麗輕聲問,“洗澡嗎?”

“剛在院子裏幹嗎?”姬振華不理她問題的時候多了去了。

“晾衣服。”

“天晴了?”姬振華擡頭“看”她。

“恩,看着像。”

姬振華晃晃她的手,“去跑步吧,海邊……早就想帶你去。”

葉明麗從來不拒絕他,特別是看到他臉上柔和的線條,組成燦爛朝氣的笑容,“恩,我去給你拿衣服。”松開他的手,去行李箱裏,找他的運動服。

“鈴铛呢?……我記得帶了。”

葉明麗把衣服和鈴铛腕帶塞到他手裏,“這兒,帶了。”

“來——大Q,我給你戴上。”

陸麗媛給他帶路,笑稱自己是小Q,這會兒,他說葉明麗是大Q。

葉明麗生氣了,從他手裏奪過鈴铛腕帶,扔到行李箱裏,“不去了。”轉身出門,下樓,繼續晾衣服。

“明麗……明麗——在哪兒呢?說句話啊!……明麗——”姬振華摸着牆,走出房門,身上已經換好了運動服。

葉明麗突然像個調皮的少女,躲到衣架後面蹲下,屏住呼吸,暗自偷笑。

姬振華小心邁着步子,平舉着雙臂,左右探着,“明麗——我知道你在,出個聲,好不好?我開玩笑的……你不喜歡,我不叫了,還不行嗎?……明麗——”

從屋子走出來,要下兩節臺階,到院子裏。葉明麗蹲在那兒,看他前伸一只腳,一點點挪着,試探着下了一節,又一節……心裏很酸,自己一次小小的任性,他就要如此辛苦地下十幾二十節臺階!慌着出來找她,連盲杖都不拿,萬一哪個臺階沒下好,可能從樓上摔下來……葉明麗再也不敢想,跑過去扶住他。

握到她的手,姬振華輕松一笑,“這麽不禁逗!真不好玩!”

葉明麗拉他回屋裏,在沙發上坐下,“先等一會兒,衣服還沒晾完,很快……我再去換件衣服。”

“那你快點……女人就是麻煩!”姬振華笑着說。

☆、朝霞

? 清晨,海邊沙灘上,一個高大的紅色身影和一個嬌小的黑色身影,迎着朝霞,踩着細白松軟的砂礫,奔跑着,清脆的“叮鈴,叮鈴……”聲環繞在倆人周身……

葉明麗停下來,雙手撐在膝蓋上,弓着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沒了鈴铛聲,姬振華趕緊停下來,循着喘氣聲,摸到葉明麗的身子,笑了,“跑不動了?……累成這樣?忘了給你帶點水了……沒事吧?”

葉明麗扶着他的胳膊,站直了身子,喘得說不出話,擡頭看他俊美的鳳眼,毫無焦距的眼眸似乎有了深深的關愛和暖意……

“恩?”姬振華挑眉問道,臉又朝葉明麗逼近了些。

葉明麗慌亂地低下頭,覺得跑得很熱,臉也是燙的,用手背貼上去,“冰”一下,擡頭看朝霞,随口說一句,“朝霞好美!”以掩飾內心的燥熱……

姬振華拉過她的手,摸索着,解下鈴铛腕帶,裝進兜裏,笑着說,“放了大Q吧。”

葉明麗嬌羞地拍了他一下。

姬振華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裏,扭頭看天空,迎着朝霞,眯着眼睛,幸福的笑着,“好美!……陰了幾天了,終于出太陽了……跟我說說,什麽樣兒的?”

葉明麗挽着他的胳膊,緩緩往回走,看着朝霞,認真講述,“呃……還是有很多雲,大朵大朵的……不像昨天,烏黑烏黑的,現在是純白的,恩……像棉花糖,超大號的,一團連一團……它們慢慢往周圍散,太陽扒開那些雲,露出半個臉,特紅,特豔……特耀眼,把周圍的雲都染紅了……紅彤彤的,特漂亮……海水也是紅的,叫不叫赤海?”

“呵呵……”姬振華含笑聽着。

“恩……陰雲收薄翳,晴日放先鋒。”葉明麗得意地吟誦一句。

姬振華笑得更開了,“還有嗎?”

葉明麗不好意思了,低頭看自己的腳尖,“沒了。”

“當兵那會兒,整天山裏趴,泥裏滾,就想……等我老了,退休了,找個地兒……海邊,山裏,都行……一個人住着,釣釣魚,爬爬山,種點菜……偶爾有個老朋友過來,下個棋,喝個小酒……那日子,給啥都不換……後來,複原了,想着,等白露回來,早點結婚,努力掙錢,買個房子……哎——”

葉明麗很少聽他唉聲嘆氣,心下很是疼惜,“姬總,你和白露?……”

“過去了……現在就想着,我媽健健康康的,多活幾年;振英趕緊安穩住;等我老了,盈盈結婚,生個孩子,在我身邊,挺美——”

“姬總,你沒想過再找個嗎?或許,有合适的……”

“我一瞎子,誰要我?……是你,你要嗎?”

“我……”葉明麗不敢說出那個字。

“能有你這樣的秘書,特知足……真的!這一年,我比以前都有幹勁……你幫了我很多,我覺得,幹什麽都順手,真不想讓你走!”

“啊?”

“哈哈……是想走,還是不想走啊?”

“姬總——”

“跟我又客氣上了?……诶——對了,你姓葉!……哎呀,我咋這麽笨!這會兒才想起來!”姬振華懊惱地拍了一下腦門。

“什麽?”葉明麗停下來,緊張地看着她。

姬振華笑笑,拉她繼續往前走,“忘了?跟你說過……在嵩山,下山的時候,碰見一道士,跟我打啞謎,說我出門能遇貴人!……想了多少年了,也沒想明白!”

“貴人?”

“從那小道觀出來,沒看見一個人,哪來的貴人?……這會兒想起來了,迎面一棵樹,樹上有什麽?”

“什麽?”葉明麗扭頭認真地看他。

姬振華摸到她的頭,寵溺地揉揉,咬着牙說,“笨女人!……樹葉啊——”

葉明麗聽明白了,低頭笑,“怎麽可能?……和尚道士說話,一向雲裏霧裏的,怎麽想都對,怎麽想都不對。”

“這可是你說的!我就是這麽想的,你是我的貴人!”

“姬總——我不過是個小秘書,哪裏是什麽貴人?”

“我想着是,就是!……害羞了?”姬振華扭頭,大大的臉壓下來,睜大眼睛,認真“看”着她。

葉明麗仿佛看到他犀利的目光,慌了神,眨眨眼,還是無焦距的眼眸,臉剛降下溫,又燒起來了,嬌羞地低下頭,“你就會取笑我!”。

“呵呵……”姬振華舒心的笑了,握着她的手,垂下來,如一對恩愛夫妻,迎着朝霞,在海邊的沙灘上散步。

兩人神情慢慢平靜,誰也不說話了,只是含笑走着,似乎已走過很多個春夏秋冬……

回來,路過村上的小賣店,買了點食材,回到海邊別墅,葉明麗做了飯。

姬振華吃了很多,拍着肚子說,“還是你做飯,能喂飽我,外面的飯,咋吃都不飽!”

葉明麗滿足地笑了,他要的很少,只不過一頓家常飯。

“一會兒,扁魚派人過來接,跟我去見老團長,把那兩瓶西鳳帶上。”姬振華交待着。

“恩。”

半夜,姬振華被窗外的狂風大浪聲吵醒,睜着迷茫的眼睛,發了會兒呆……上午還是晴天,下午就起風了,這破天!……

他翻個身,又睡過去。一會兒,還沒進入深眠狀态,他隐約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接着是一陣很輕很慢的腳步聲,一下子驚醒,坐起來,“誰?”

“姬……姬總,我……”熟悉的聲音,卻打着顫。

姬振華很揪心,掀開被子,跳下床,伸着雙臂,朝聲源走去,“明麗——”

葉明麗仍站在門口,低着頭,沒回應他,也沒開燈。

姬振華腳步有些慌亂,很快摸到葉明麗的身子,抓着她的胳膊,“怎麽不說話?怎麽了?”順着她的胳膊向下摸,柔軟的小手此時冰涼入骨,他心頭一緊,想起昨天她趴在他懷裏講的那些話……該不會北京又來電話,催她帶孩子過去吧?“出什麽事了?明麗,說話啊!”一着急,聲調不禁高了兩度。

葉明麗打了個戰栗。

姬振華更慌了,摸到另一只手,也是冰涼,心疼萬分,控制自己的情緒,柔聲問,“到底出什麽事了?你別怕,說出來!”

“那屋……那屋的窗戶……吹掉了……我怕……”葉明麗的眼淚在眼裏打轉,在黑夜裏閃着點點亮光,可惜,姬振華看不到。

僅僅是聽到她顫抖的聲線,他就心疼的無以複加了,“沒事,沒事,不怕……這有什麽可怕的?明天修修就是了。”他盡量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輕松舒适,拉她到床邊,“海邊就風大,你忘了,那次在我哥家裏,碰到臺風,坐下——那風……這……怎麽回事?”姬振華扶她坐在床上,手向下滑了一點,濕而冰涼的觸感。他雙手摸遍她整個後背和兩個袖子,半邊身子都濕透了,想到什麽,他的手向上摸,連右邊的頭發也是半濕的。“怎麽了,這是?”說完,轉身去衛生間拿來幹毛巾,給她擦頭,“把衣服脫了,快點!”

葉明麗呆呆的坐在床邊,任由他的大手撫摸自己的肩膀、後背,微熱的體溫帶着男人特有的氣息,透過濕漉漉的睡衣,傳到冰涼的肌膚上,還有冷卻的女人心……

沒感覺到她的動作,姬振華急了,“會感冒的!”說着,上手去解她的扣子了。

葉明麗吓得撤了身子,“自己來。”

黑夜中,姬振華輕挑嘴角,随即放下,轉身去行李箱裏找了件自己的睡衣,遞給她,“先穿這個!去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你病了,可是我遭殃!”

“哦。”葉明麗拿着姬振華的睡衣,乖乖去了衛生間。

簡單沖了一下,換上姬振華的睡衣,葉明麗又回來,她實在不敢自己一個人待着,“姬總。”

“明麗——”姬振華趕緊迎上來了,摸到她的雙手,緊緊攥着,推她坐到床上,拉被子給她蓋上,扔握着她的手,“窗戶掉了?”

“恩,連窗框都……”

“沒事,沒事,不怕……房子早該修了,我哥和嫂子都忙,回頭讓老袁找人修修。”

“哦。”

“媛媛說方方怕打雷,我看是從你這兒遺傳的吧?”

葉明麗知道他在說笑,想哄她笑笑,可實在笑不出來。

“明麗——”

“恩。”

“怎麽了?這麽害怕嗎?……是不是還看到什麽了?”姬振華捏捏她的手。

“恩……呃……窗框掉了,我過去看,窗外好像有條船……”

“然後呢?”

“一個閃電打過來,打……打在船上,船……船……”

“船怎麽了?”

“我不知道……”葉明麗捂着臉,蜷縮着身體。

姬振華無暇考慮那條船的命運,慌忙抱住小小的身子,一下下輕拍着她的後背,“不怕,不怕,有我呢……好了……都過去了……過去了……”他心裏默念,所有可怕的、難過的、傷心的都過去了,再不讓她承受那些……

葉明麗在他溫暖的懷裏,漸漸有了困意,頭無力的靠在他胸膛上,安然入睡。

姬振華滿意地笑了,托着她的後脖頸,輕輕放下她,蓋好被子,彎腰俯身,想給她一個晚安吻。離她額頭一拳的距離,他停下了,舒心一笑,撐起身子,搬來椅子,蓋上毯子,守在床邊,也是安然一夜。

姬振華和袁海雷吃了頓飯,告了別。袁海雷派車,把姬振華和葉明麗送到姬振國家。他倆在廣州待了三天,回Z城。

☆、吃裏扒外

? 淩通重工,小會議室裏,姬振華坐在首位,右手邊是葉明麗,接着是沈家珂、牛樂山,左手邊是武慶陽、馮中澤,最下首是研發中心總監毛雨峰。

姬振華扭頭問葉明麗,“都到了吧?”

“恩。”

姬振華面對大家,鄭重地說,“剛得到的消息,今年總裝備部采購中心,會進行邀标。所以我們要打起精神,對這次廣州軍區的特種車輛和軍艦裝備,進行技術上的改進,還有成本上的壓縮,在價格上,要有競争力。首先是技術,毛總監,你說說吧。”

毛雨峰打開面前的筆記本電腦,“研發中心研究了近三年特種車輛的技術特點和所存在的缺陷,加大力度,進行了技術革新,特別是……”毛雨峰說了大概十分鐘,結束彙報。

“恩。”姬振華點頭,“不錯,看來是下功夫了。再接再厲!待會兒,讓葉秘書把這次需要的技術參數和要求傳給你……兩個星期,拿出初步的技術方案,好吧?”

“姬總,有點緊。”毛雨峰為難地說。

“緊?……那十天!”姬振華嚴肅地說。

“啊——”毛雨峰不敢說話了。

其他人都憋着笑。

“武經理,王經理去學習了,業務部你得挑起來啊——”姬振華扭頭對武慶陽說。

“是,姬總。”武慶陽答應着。

“盡快熟悉總裝備部的政策,商務标不能有瑕疵!有部分資料,一會兒讓葉秘書傳給你。”

“知道了,姬總。”

姬振華點點頭,“沈經理——”

“诶,姬總。”沈家珂答應道。

“這次雖然不是涉外項目,外聯部也不能坐那兒看戲。”

“怎麽會?姬總,您安排吧。”

“武經理第一次單獨負責項目,你得多幫幫小兄弟,這次的商務标,讓牛經理過去幫忙吧,再從外聯部抽幾個人過去,行吧?”

“沒問題。”沈家珂答應着,看了身邊的牛樂山一眼。

牛樂山利落的回答,“沒問題,姬總。”

“好——”姬振華笑了一下,“馮經理,這次的項目比較大,涉及的科目比較多,時間又緊,後勤保障可要跟得上!”

“你放心吧,姬總。”馮中澤爽快的回答。

“光說可不行,要有行動!……賈銀玲,你讓她随時準備着,明麗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這個星期跟我在外面跑,累得夠嗆,還有那個……叫啥來着?”

“侯雙雲。”馮中澤笑着回答。

“哦,你那兒沒什麽事,讓小侯也經常過來,幫幫忙,好吧?”

“沒問題,姬總。”

“大家還有什麽問題?……沒了?……那散會……武經理和毛總監去我那兒吧,明麗把資料給你們。”

“咚、咚……”

“進來。”

馮中澤推開姬振華辦公室的門,看見姬振華和武慶陽面對面坐在沙發上,葉明麗坐在姬振華身旁的凳子上,手裏捧着一沓子A4紙資料。

馮中澤笑着對武慶陽點點頭,看向姬振華,“姬總,您找我?”

姬振華轉過身,面對他,“哦——馮經理,坐吧……是這樣,下周,三一重工有個技術交流會,任總給我發了個邀請函,毛總監會帶幾個人過去,生産部那邊也會派人過去,加起來有十幾個人吧。你安排一下,行政上派個人跟着過去,協調一下,好吧?明麗——”

“好的,姬總,我盡快安排。”馮中澤答應道。

葉明麗起身從老板桌上抽出一個信封,遞給馮中澤。馮中澤拆開看,葉明麗指着邀請函下面的聯系人給他看……

“鈴、鈴……”姬振華的手機響了,葉明麗拿過來,塞到他手裏。姬振華接起電話,含糊地應了幾聲,挂了,“啪——”手機摔在面前茶幾上。

餘下的三人都不敢說話了。

姬振華揉揉額頭,閉上眼睛,“馮經理,葉明麗是我秘書,可歸行政部管,正好你在,跟你說一聲,從今天開始,不——現在!葉明麗不再是我秘書,即刻調去倉庫!”

武慶陽瞪大了眼睛看着馮中澤,馮中澤也詫異地看着武慶陽……這唱得哪一出啊?一年了,誰看不出葉明麗在姬振華這兒的地位,已經趕超武慶陽了?項目正在緊張的準備中,這會兒把葉明麗調走,是何用意?……

“姬總,我……”葉明麗走到姬振華跟前,小聲問,“我怎麽了?”

“自己幹的勾當,自己清楚!甭廢話!趕緊滾蛋!”姬振華拍着沙發扶手罵。

馮中澤心中竊喜,面上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小葉,你幹什麽了?看把姬總氣的!還不趕緊道歉?”

“姬總,什麽事啊?是誤會吧?讓葉姐給你解釋解釋吧?”武慶陽也在一邊勸。

姬振華又拍了一下沙發扶手,“解釋個屁!昨天小毛拿過來的技術草案,只有她見了,不是她偷的是誰?”姬振華喘着粗氣,站起來,葉明麗吓得趕緊退了一步,姬振華毫無目的地揮了一下手,“去年出了一次事,我沒深究,這次,你還有什麽話說?”

“姬總,不是我,我……不知道怎麽回事,昨天……毛總監送……技術草案,我……我鎖櫃子裏了,我沒看,我……”葉明麗結結巴巴地解釋着。

馮中澤嘴角稍稍挑起。

“吃裏扒外!臭娘們!滾——”姬振華顯然氣極了,額頭上青筋突兀,喘着粗氣,臉都有些泛紅。

武慶陽扶他坐下,小聲勸着。

“啪——”姬振華氣沒撒完,摸到面前的青花瓷茶壺,用力摔到地上,茶壺應聲而碎。

武慶陽瞪了葉明麗一眼,朝她擺擺手。

葉明麗低下頭,出去了。

馮中澤小心地湊過來,把茶幾上的茶杯挪遠點,“姬總,您消消氣,跟這樣的人生氣,不值得!”

“恩,馮經理說的對,勢利小人!就看着那點蠅頭小利了,您消消氣,後面還有事等您安排呢。”武慶陽扶着姬振華的胳膊說。

“是啊,姬總,別氣壞了身子!只是個技術草案,沒啥大不了的。”

“哎——”姬振華嘆了口氣,“好好的人,說變就變!沒功夫跟她生氣,馮經理,讓銀鈴過來吧,我這兒不能沒人。”

“好,我這就喊她。”馮中澤高興地出去了。

☆、吉娃蓮

? 兩天後,姬振華右手搭在賈銀玲肩頭,左手執盲杖,從會議室到辦公室,進了門,收了盲杖,徑自坐到老板椅上,閉上眼,長出一口氣。

賈銀玲繞到他身後,雙手撫上他的肩胛,輕壓蔻丹蔥白的十指,嗲着聲,“姬哥哥,累了吧?……這樣是不是好一點?”

姬振華微閉雙眼,舒緩眉心,似乎很享受,很快,擡手拍拍她的手背,“幫我泡壺茶。”

“呀——都忘了,真該死!都快中午了,開會說那麽多話,早就渴了吧?姬哥哥怎麽不提醒我呢?瞧我着腦子!該打!”賈銀玲嘴上說得甜,臉上極其厭惡,甚至還舉起茶壺作勢往他頭上砸去。

姬振華只是閉目養神,不理會耳邊悉悉索索的響動。

賈銀玲泡好茶,端着茶壺過來,兩個手指捏着他的手腕,拎起來,放在茶壺上。

姬振華就着壺嘴,喝了一口,失望地搖頭,放下茶壺,往外一推,“當——”巴掌大的紫砂壺傾倒在老板桌上,茶水順勢流了一桌子。

“喲——怎麽了嗎?你要泡茶的,怎麽又不對了?”賈銀玲厭煩地拿抹布清理着桌子。

姬振華又一次疲憊地倒在靠背上,閉上了眼睛。

賈銀玲看他半死不活的樣子,實在受夠了!這兩天,她做得好,做得壞,都沒聽他說過一句評價,動不動,他就閉上眼睛“裝死”!生性活潑、驕縱高傲的賈銀玲,天天回家窩一肚子火,此時,更煩躁得很,拿着抹布胡亂在桌上擦着,嘴裏不停地小聲咒罵着……

連身邊的呼吸聲都能用耳朵辨別出是誰,這樣的咒罵,當然一字不落地進了姬振華的耳朵,他仿佛老僧入定,沒有一絲反應,連呼吸的頻率都沒變。

“啪!!”

尖銳清脆的聲音傳來,像是瓷器摔在地上,又不像,尾音有點悶,是什麽?姬振華挺直了腰背,眯起眼睛,問,“什麽?”

賈銀玲慌張地踢了踢腳邊的碎片,“沒……沒什麽,一只杯子而已。”

姬振華突然放松一笑,“茶壺給我賣了吧?沒事——還半櫃子呢,再去拿個,看着哪個順眼,拿哪個。”口氣極具寵溺。

“不是茶壺——”賈銀玲見他不生氣,心下松了口氣,又恢複了嗲嗲地嗓音,不在意地說,“知道你寶貝什麽,怎麽敢摔你的寶貝?……是個花盆。”

姬振華張開大手掌,在辦公桌上慌亂地摸着,摸到茶壺,松開;摸到文件夾,推到一邊;又摸到筆筒……把桌子摸了個遍,站起來,繞到辦公桌前,推開賈銀玲的身子,蹲下來,在地上摸,摸到幾片白瓷片,最後是一團泥土,雙手小心地捧起來……

賈銀玲看他這麽小心,臉色也變了,趕緊道歉,“姬總,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明天我再去買盆……這叫什麽啊?肉肉的,也不好看啊——要不我去買盆茉莉擺這兒吧?回頭花一開,可香了……”

“滾——”姬振華扭頭,大吼一聲。

賈銀玲早聽說他脾氣乖張暴躁,可接觸這麽長時間了,他從沒對自己發過火,連生氣的話都沒說過。那次武慶陽結婚,把他扔在衛生間,過後再見面,他還是拉着她的手,親熱地叫“鈴鈴——”,還像訓孩子一樣訓她,“再不許淘氣了,知道嗎?”現在,眼前面目猙獰地他真是吓人,那一聲吼如雄獅,能把人吞了!

“啊——”賈銀玲大叫一聲,沖出辦公室。

姬振華扭回頭,一手捧着那團泥土,一手摸索着撿起碎片……“咝——”手指一下刺痛,一股熱流從傷口湧出。他全身脫力,跌坐在地上,捧着那團泥土和碎片,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地板……

“姬總,怎麽了?”武慶陽沖進來,蹲下來,扶上他,低頭看他捧着帶泥土的吉娃蓮和幾片白瓷碎片,鮮血已經染紅了白瓷片,陽光一照,紅豔奪目,甚是惹人!

武慶陽小心地拿掉他手裏的瓷片,“姬總,你手破了,流血了……先起來,我看一下傷口。”

姬振華回過神,還捧着那團土,扔了瓷片,站起來。

武慶陽扶他在沙發上坐下,拿了濕紙巾和藥箱,給他清理傷口。

姬振華一言不發,任由武慶陽擺弄。

手指被劃了個口子,還好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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