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

次日一早,程紹祖就以有會要開為理由,要趕回望市。孔文蓮不太高興就虎着一張臉,“你婚都離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多呆幾天吧。”見程紹祖悶頭往外走,她跟在後面絮絮叨叨地念,“你芳芳姨的外甥女今年剛畢業,也在望市,你抽個時間見見人家。”

“知道了。”程紹祖敷衍着回答,單手把手表挂在手腕上,利索地戴上。

“我剛才說了什麽,你重複一遍。”孔文蓮不依不饒地跟在後面出了門,她一生争強好勝,不僅表現在雷厲風行的工作上,連夫妻和母子關系都是一樣。

程紹祖嘆口氣,不把孔文蓮打發好他是不能好好回去了,駐足、重複,“芳芳姨的外甥女今年畢業,在望市,抽空見面。”

“什麽時候有時間?”孔文蓮追着問。

程紹祖繼續敷衍,“就是有時間的時候。”唯恐孔文蓮繼續追問,他舉着手投降,“我真趕時間回去開會,您要是無聊,給我爸找點事情吧。”

“你這孩子……”孔文蓮氣極反笑,站在門口看着高大俊朗的兒子走遠才回家。

程紹祖的确趕着時間回望市開會,可回去之前他需要去趟孔家把車子開走。他出門得早,到孔家也才八點半,舅媽和一穿着黑色小腳牛仔褲、白色寬松針織衫,顯得細長腿纖細手臂的女孩站在有着石墩子的門口。

舅媽穿着羽絨服臃腫肥胖,旁邊的女孩卻單薄亮麗,對比鮮明,惹人關注。

舅媽先看到程紹祖,笑着打招呼,“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我來開車。”程紹祖走近,又看了眼紮着馬尾的唐惜,“回望市。”

舅媽把手裏的剪刀遞給唐惜,說,“紹宗昨晚上說找你有事情,我去叫他起床。”跨過門檻走過高大的紅木門進去了。

門口只剩下低着頭的唐惜,和雙手放在口袋裏的程紹祖,不說話地站着。

程紹祖原本在看大門外的樹木,又視線一轉落在修剪了一半的一米高的青樹上,順便把那個低着頭,露出優美脖頸的人納入眼底。她皮膚白皙,從側面看過去黑又長的眼睫毛像靈活的蝴蝶在扇動翅膀,鼻梁高挺直通,殷紅的嘴唇咬着。

周圍有淡淡的清香味道,柔化了烈風融化了寒意,溫溫暖暖讓人盯着一再看。

突然,唐惜偏頭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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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分明的眼眸裏水汪汪的,嘴角帶着絲促狹捉弄的笑,看到那人眼神一閃後快速地閃躲開,她抿着唇得意地笑,像只雪白漂亮的狐貍。

“大哥。”孔紹宗在睡衣外裹着羽絨服,從院子裏出來。

程紹祖已經收拾好情緒,抿着薄唇,濃黑的眉頭舒展,俊臉上顯出完美的笑,是他一貫的表情,又聽到身旁的嘟囔聲,“幹嘛咽口水”。

程紹祖等孔紹宗走近,往旁邊走幾步,避開唐惜,“找我什麽事情?”

“唐惜,你過來一下。”孔紹宗伸手招呼唐惜。

唐惜把剪刀放在地上,乖乖地過來靠在他肩膀上,睜着大眼睛又是昨天那副純良無辜的樣子,“什麽事情?”

“大哥,唐惜實習能進你公司嗎?”孔紹宗笑嘻嘻地說。

程紹祖冷冷淡淡地擡手腕看時間,“實習是人事的事情,我不負責這一塊。”

孔紹宗眉開眼笑地看着他哥,轉過頭邀功似的的對唐惜說,“你快謝謝我哥,他特別吃這一套。”

“謝謝大哥的照顧。”唐惜笑得眼睛彎成兩座橋。

程紹祖想提醒孔紹宗幾句,可唐惜就站在一旁沒點眼力見。他在心底嘆口氣,這個虧孔紹宗估計吃定了,算了,吃一塹長一智吧。

“不進去和舅舅外公他們告別,我先走了。”程紹祖開着他那輛噪音極大的車子呼嘯而去。

孔紹宗見唐惜一直站在門口望着程紹祖離開的方向看,他沒心沒肺地說,“你喜歡我哥的車子嗎?改天讓我爸幫我買一輛。”

“好啊。”唐惜甜笑着,故意說,“要綠色的,很亮那種,和綠帽子一樣的顏色。”

程紹祖不願進孔家的公司,畢業之後一直留在望市。雖說他能在公司坐到現在的位置,多少還是有些孔盛邦的影響,可誰能否認,程紹祖身上自有發光點。

他二十□□歲,一家上市公司的副總,雙城孔家的外孫,國字臉型硬氣俊朗,濃重的兩道眉頭增加不少英氣,雙眸黑如深淵,眼神又銳利如刀鋒,五官立體恰到好處地組合在一起,一米八五的身高是天生的衣架子,又少吸煙少飲酒多運動無不良嗜好,渾身是健康的氣息。

就算他剛離婚,誰在乎呢。

程紹祖離婚的消息不知怎麽擴散開,公司裏一衆經理主管家各種外甥女表姐妹的,往公司紮堆,只為和程紹祖有個偶然的碰面,祈禱着那萬分之一的一見鐘情概率的發生。

秦行行的父親是這家榮秦公司的老總,就算程紹祖和他的女兒離了婚,這位愛才的老總仍舊不舍得程紹祖離開,為了留住這位昔日的乘龍快婿,不惜再次介紹侄女給程紹祖認識。

程紹祖禮貌地拒絕,“謝謝秦總的好意,我已經有女朋友。”

秦總有些傻眼,“你不是剛和行行離婚,怎麽就有女朋友?”

“是的。”程紹祖滿口應下,這是解決當前麻煩的最快捷方式。

秦總心有不滿,可婚是他女兒提出來離的,再說行行沒離婚就找了別人,本已經理虧在先,哪裏還有理由埋怨人家。秦總嘆口氣,惋惜道,“只能怪我們沒有成為親戚的緣分。”

從秦總辦公室出來,竟然接到孔文蓮的電話。孔文蓮的聲音帶着激動,“紹祖,你還記得唐惜嗎?”

“唐惜?”程紹祖一時竟然想不起來母親說的是哪個唐惜,他實在不能把三年前的那個睥睨着他的人,和在孔家看到那個乖巧的人聯系在一起。

孔文蓮以為他忘記了,稍微提醒道,“就是紹宗帶回來的那個女孩,你知道她母親是誰嗎?”

“誰?”程紹祖這下把兩個人聯系到一起了。

“葉靜秋,就是葉老書生的獨生女,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有個總是被打被罵的瘋女人,她是唐惜的親媽。”

“您怎麽知道的?” 事情這麽快就敗露了嗎?

孔文蓮說,“我一直覺得這個名字熟悉,沒想到竟然是那個壞孩子唐惜。現在家裏鬧翻了,你舅舅要讓他們分手,紹宗不肯,你舅媽整天在家哭。”

“唐惜呢?”

孔文蓮輕描淡寫地說,“行李被扔出去人被趕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裏,管她做什麽。”又巴拉巴拉說了不少關于唐惜這樣家世的女孩怎麽能嫁進孔家的話,言語間盡是鄙夷和蔑視。孔文蓮說完了,不見這邊有動靜,“你在聽嗎?你可不能學紹宗。”

“我在忙,再聯系。”挂了電話卻疑惑叢生。

在程紹祖還穿着校服背着雙肩包準時上下學時候,總會有個女人被其他人揪着頭發扯着衣服,怒聲罵着。他也曾在自家二樓的陽臺上遠觀過,那些女人叉腰氣急敗壞地打着葉靜秋,仔細聽大概是指責她又勾,引了誰家老公。

每次這樣的時候,總會有個紮着馬尾,不好好穿校服的年輕女孩沖進人群,別人打葉靜秋,她就推搡別人,小小年齡罵罵咧咧地嗆聲咒罵着那些女人,那個年輕女孩就是唐惜。

雙城容不下道德敗壞的葉靜秋和壞孩子唐惜,後來這對母女真的離開雙城,不曾再回來過。如果不是三年前,程紹祖見到唐惜,他已經把這兩個名字從他安靜無波瀾的童年裏剝離出去。

唐惜就算愛孔紹宗,她至少應該換個身份再回來,這樣明晃晃的回來,不是擺明要被拆穿嗎。再看唐惜,她介紹自己名字和家庭時的坦然,并沒有在刻意隐瞞她不是葉靜秋女兒這件事情。

她不是真心愛孔紹宗,程紹祖莫名篤定,甚至有個稍顯大膽的猜測。

晚上幾名同事約程紹祖去喝酒,車子停的地方十分眼熟。

一同事把手臂搭在程紹祖肩膀上,解釋,“你和秦行行結婚前夜的單身派對在這裏舉行,你回歸單身的派對當然也要在這裏。”

壞孩子,生意不如三年前,明明是正好的夜晚,寬敞的廳裏好幾張桌子空着。

程紹祖靠着沙發喝了不少酒,一同事嫌冷清醉醺醺地說,“要不要叫幾個姑娘過來,熱鬧熱鬧。”其他人附和着叫好。

四五個年輕的女孩烏拉拉地走過來,其中一個女孩年齡不大膽子卻格外大,直接坐在程紹祖腿上,抱着他的脖頸甜膩膩地叫哥哥。其他人拍手鼓掌,繼續慫恿,“還是這位姑娘眼神好,一眼就看出來咱們中最大的金主。”

“哥哥,你是不是該賞我?”女孩頭歪在程紹祖的肩膀上,嬌滴滴地問。

程紹祖松開手,女孩不防備滑到一旁,坐在旁邊哀怨地看着他。“錢在桌上,自己拿。”女孩這才眉開眼笑,倒是不貪心,抽了五張一百的疊放着放在口袋裏。

程紹祖真是喝了不少酒,頭有些昏昏沉沉的,“你知道唐惜嗎?”

女孩一愣,“唐惜是誰?”

“以前在這裏上班。”程紹祖說完撐着站起來,跑着去洗手間吐了一通。胃裏舒服了,腦袋清醒了,卻想不明白,為什麽要叫那個名字。

走廊裏空蕩蕩得沒幾個人,有個穿着上下兩截紅色睡衣的邋遢女人,迎面飄飄過。那女人揉着眼睛像是剛睡醒,走過去幾步才準确叫出他的名字,“程紹祖。”

程紹祖轉身看那人。

“我是莉莉姐。”對方自報家門,自顧自地說,“不認識我了?我認識你,唐惜的有錢男朋友。”

唐惜的有錢男朋友,好像還有個名字,叫“唐惜的冤大頭男朋友”,這些唐惜的同事,以前總是那樣稱呼他。

“唐惜什麽時候辭職的?”

“你要結婚吧。”莉莉姐看了看他,繼續說,“你不是要娶那個什麽秦小姐,唐惜傷心就辭職帶着她媽走了,聽說她媽生病後來去世了。”

“謝謝。”程紹祖卻沒把莉莉的話聽進去,唐惜那樣的女人,怎麽會是為了一個男人抛棄生計的。

“唐惜呢?她現在怎麽樣?”莉莉姐追問,“唐惜走了後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做完這個月就關門了。如果見到她,告訴她還有一個月工資在我這裏。”

程紹祖再回去沒有喝一杯酒,卻覺得醉得更深,年輕女孩軟軟地湊過來抱着他的手臂蹭,問去哪裏。程紹祖推開她,勉強站起來,嘴裏卻是清晰地說,“回家。”

喝醉了要回自己家,這是孔文蓮教他的,他只有一次喝醉酒睡錯了地方,就惹上了那個叫唐惜的女人。

吃一塹長一智的不僅是孔紹宗,還有他,程紹祖。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女主沒有出來正臉~~

下章就是楠竹和女主對手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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