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天
孔文蓮又端了面條,壓着脾氣,和和氣氣地叫唐惜吃。唐惜挑着吃了小半碗,就蔫蔫地說飽了。
“這就飽了?多吃點,以後孩子才會壯實。”
“我說吃飽就是不想吃了。”唐惜絲毫不給面子。
孔文蓮讪讪地放下碗,知道唐惜記恨她以前說的那些狠話,心裏不痛快,可為了孩子還是選擇忍忍,“飯吃過了,我們這就回去吧,你爸還在家裏等着呢。”
“我爸?我有爸?”
孔文蓮的臉瞬間黑如鍋底,又漲得滿臉通紅,伶牙俐齒的她,竟然支支吾吾地說,“紹祖爸不就是你爸嗎?”
“哦。”唐惜拉長聲音,故意說,“程紹祖的爸我為什麽要叫爸,我連自己親爸是誰都不知道。還有這個孩子,我不想要。”
“為什麽?”孔文蓮尖聲叫。
唐惜理所應當地說,“我們沒結婚,孩子生了是黑戶,幹嘛生下來。”
“結婚,紹祖回來你們先把結婚證領了,婚禮等孩子生下來再辦。”
唐惜看着孔文蓮,覺得捏着別人命門的感覺實在是暢快,她一時格外上瘾,“結婚的事情你和程紹祖說吧,我在這裏住習慣,不想回去,你自己走吧。”
“這怎麽行,你懷孕了怎麽能住在別人家。”孔文蓮不能強來,只能委婉地勸,“以前是我态度不好是我不對,向你道歉,你和我回去吧,以後我好好照顧你們母子。”
這話如果是擱在普通女子身上,聽着是十分舒暢的,唐惜卻覺得不夠,她直接拒絕,“我要去睡覺了,要不你等着我睡醒再說。”
留下孔文蓮看着她懶懶散散的背影,恨得牙癢癢。有什麽比情敵的女兒站在面前,對自己吆五喝六,更讓她覺得窩囊糟心的。可看到她仍舊平坦的腹部,牙齒一咬:我就忍你十個月,等孩子生下來,要你好看。
唐惜卻是身心舒暢的:她就喜歡,孔文蓮恨得牙癢癢,又不能把她怎麽樣的樣子。
孔文蓮不可能在孔家幹等着,趁着唐惜睡覺的時間回了趟家,把這一消息告訴了程青山。程青山第一反應不是高興,卻是一驚,“懷孕了?怎麽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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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就是懷孕了,你當過爸怎麽不知道怎麽懷孕的。”孔文蓮笑着說,“我看你是高興傻了吧,我一知道這消息,也是半天沒反應過來。紹祖和行行結婚後,一直盼着他們快些生孩子,後來他們離婚,以為還要等些年,沒想到孩子這就來了。”
程青山傻坐着,許久後憋出來一句話,“去醫院看過了?”
“瞧我們,只顧着高興忘記去醫院了。”孔文蓮又搖頭,繼續說,“我看她臉色的确不好,奶奶說她吐了幾回,應該差不了。”
“這種事情大意不得。”程青山幹巴巴地說,猶如做夢般,回到二十多年前,他娶孔文蓮之前,也是因為孩子……
孔文蓮卻不知道程青山想起來以前被威脅着娶自己的事情,她只以為程青山像自己一樣高興得反應慢了些,“明天就帶她去醫院檢查下,這是件大事。”
孔文蓮和程青山晚上又去了趟孔家,送了不少補營養的物品,熱熱情情地噓寒問暖。孔勝邦和孔文霖回來看到滿屋子的人,熱熱鬧鬧的,各個臉上喜氣洋洋的,被感染也是高高興興地模樣,對唐惜的假肚子露出期待的表情。
“既然有了孩子,等紹祖回來,把婚事辦了。”孔勝邦不方便問唐惜感覺如何,就從大面上掌控局勢。
孔文霖點頭,附和着問,“紹祖什麽時候回來?”
“還沒告訴他,打算明天說。”
“有了孩子就是一家人,不應再有其他心思。”孔勝邦頓了頓補充,“過去的事情一筆勾銷,和和氣氣的吧。”
“當然當然。”孔文蓮附和,“本來就是一家人。”一家人配合得默契。
孔文蓮、孔文霖跟着孔勝邦去談話,大概是說新新時代的整頓問題,和最近越來越逼近的競争對手的壓力。
太姥姥回房間歇着,客廳裏只有程青山坐着。
唐惜看着那個低着頭的中年男人,他雖已入中年卻仍舊皮膚光滑模樣俊秀,有張別人說的不顯老的娃娃臉,程紹祖只有額頭長得稍微像程青雲,才會少了份秀氣,多了份俊朗的男人味。
“爸。”唐惜叫程青山。
“啊。”程青山不知道在想什麽,唐惜突然張口,他倒像是被吓了一跳,竟然挪出去許遠。
做賊心虛說的就是這樣吧,唐惜溫溫柔柔地笑,“我懷孕,您不高興?”
“沒有沒有,高興高興。”程青山坑坑巴巴地說,始終沒有擡頭看唐惜的臉,在講臺上滔滔不絕的大學教授,竟然變得啞口無言。
唐惜仍舊看着他,佯裝無知,“您是不是有心事?還是我懷孕,讓您想起什麽事情了?”看程青山瞬間僵硬住的表情,唐惜說,“聽說你和紹祖的媽媽結婚,就是未婚先孕的,對嗎?”
多年前,程青山和葉靜秋青梅竹馬相伴多年,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又是雙方長輩的認可,結婚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孔文蓮突然懷孕了,哭着鬧着争着吵着,一會是要把孩子打掉,一會又在程家雙親面前哭訴舍不得,一場鬧劇,直到程青山不情不願娶了孔文蓮。
對的,不情不願,是程青山結婚這麽多年仍舊忘不了,當初無奈與孔文蓮結婚時的感受。時過境遷,再次被人提起,那種感覺仿佛又回來,被逼無奈娶貌合神離的孔文蓮,被逼無奈與志同道合的葉靜秋分手,甚至葉靜秋後來的凄慘,都想起來。
“我還是習慣叫您程伯伯,您比我媽大幾歲,以前在雙城承蒙你關照我們,我媽臨死前還念叨着感謝你來着。”
“靜秋……你媽想起我了?”程青雲這下,整張臉徹底刷白。
唐惜點頭,她無辜地看着程青山,“對啊,她說如果有機會再見到您,讓我代她向你問好,她可是一直念着您的。”最後幾個字,唐惜說得格外重,是啊,葉靜秋終于記起來那個給她承諾又害得她一生凄苦的男人,怎麽會不念着呢。
孔文蓮剛好走過來,模模糊糊地聽了一耳朵,“誰啊?誰問好?”
程青雲冷汗順着臉頰流下來,垂着頭誰都不看,眼神驚慌,“沒誰。”
孔文蓮看看悠然自在的唐惜,再看看滿臉驚恐的丈夫,她心裏滿是疑惑,卻認清楚場合,有話要回家問。
“明天去醫院檢查,順便建檔案。”孔文蓮囑咐,“你今晚上早點睡覺,明天我們再來接你。”
“明天就去?”唐惜蹙眉,如果真去醫院,她不就露餡了嗎。
“是啊,早去早放心,你明天有事情?”
“嗯。”唐惜信口胡謅,“我明天要去看友友羽毛球比賽,答應過她的。”
“小孩子的比賽看不看都一樣,不去吧,我們去醫院。”孔文蓮又對程青雲說,“我聯系梁醫生,和他是熟人,能在他那裏建檔案最好。”
唐惜和程青山都是沉默不語,各自想着心事,看在孔文蓮眼中,更是篤定,她剛才聽到的的确是葉靜秋的名字。心裏惱怒,眼睛狠狠地瞪了程青山一眼,這樣不長記性。
從孔家回去的路上,程青山開車,孔文蓮得了空閑肯定要問的,她向來眼睛裏容不得沙子,“唐惜和你說什麽了?你怎麽那個臉色。”
“聊了些過去的事情。”
“過去的事情?”孔文蓮冷哼一聲,“你和她有什麽過去的事情可談,是和她那個短命的媽有過去的事情吧。這麽多年過去,你還是沒有半分出息,提到這個名字就臉色發白,省得別人看不出來你心裏有鬼是吧。還有,我就知道葉靜秋那個女人陰魂不散,活該她活不長。”
“閉嘴。”程青山半吼叫着,他白皙的臉漲得通紅,意識到失态,勉強恢複溫聲,“她已經去世,你嘴上留些德。”
“怎麽,舊情人我說不得。就算她離開雙城,就算你娶了我生了紹祖,縱使舉案齊眉,到底意不平是不是。”孔文蓮從來不知道适可而止是什麽,如果知道就不會把葉靜秋趕出雙城不可,她繼續咄咄逼人,“早知道這樣,你何必為了前途娶了我,娶你青梅葉靜秋就好了,她可是溫婉賢淑得很,有才又有德,你們男人都喜歡。”
“你你……”程青山是讀書人,憋得臉紅脖子粗,卻說不出來任何罵人的話,只是嚴厲地制止,“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就欺負你怎麽了,你不是被我欺負大半輩子。葉靜秋活着我欺負她,她女兒還不是要給我兒子生兒育女照樣被我欺負,我就是要一輩子壓着葉靜秋,讓她代代都翻不了身。”
程青山氣得不行,卻不再說話。
到了程家大院子裏,孔文蓮更是飛揚跋扈,甚至不再壓制聲音,大嗓門追着程青山往屋裏走,“葉靜秋是不是讓唐惜給你捎了什麽話?怎麽,不願意搭理我了。”
“我不想和你說話。”程青山氣呼呼地說。
“她說什麽了?她還記得你那個荒誕的承諾?記得你答應帶她走答應娶她的承諾?”孔文蓮揪着程青山的衣領,虎着臉怒聲罵,“她瘋了,是被你氣瘋的。你不但毀了對她的承諾,還為了一份前途娶了我,把她送給……”
“啪。”一聲清脆聲響。
孔文蓮趴伏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捂住半張臉,失控地叫,“你敢打我,程青山你好大的膽子。”
“我說了,不要再罵她,不要再提過去的事情。”程青山抖着手指,指着孔文蓮,“她視你為姐妹,你千方百計逼迫我娶你,我如你所願娶了你,你還有你孔家,卻對她趕盡殺絕,非把她們孤兒寡母趕出雙城,好狠毒的心。她既已經去世,你為何還不肯放過她。”
“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孔文蓮撐着地站起來,沖着程青山撲過去一通撓,模樣兇狠得像只母老虎。
程青山是斯文人,招架不住孔文蓮的死纏爛打,他用了蠻勁把她推開,狠狠推到地上,“你做過的事情,如果被紹祖知道,他定不會認你這個媽。你如果還有點顧忌,就善待唐惜和她肚子的孩子,就當我們欠靜秋的。還有,唐惜說葉靜秋臨死前清醒過來。”
“程青山,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們孔家,你能有現在……”孔文蓮坐在地上指着關上的門破口大罵,回應她的只有幾聲狗叫罷了。
孔文蓮平日裏心氣極高,在家裏又是說一不二的主,就算出嫁後在孔家,也是讓孔文霖忌憚幾分的,今天竟然這樣被程青山推倒在地上,倒沒有多疼,只是吃驚,程青山竟然敢推搡他,他可是窩囊了二十多年的。
伏在地上哭了一兩個小時,天寒地凍夜風呼嘯的,孔文蓮淚幹了心涼了,認識到就算結婚再久,也不可能取代葉靜秋在程青山心裏的地位。想起這個,又傷心難過起來,葉靜秋死了,就把這份怨怼加在唐惜頭上。
程青山倒是有一點提醒了她,不能讓紹祖知道二十多年前發生的事情,不然她不僅是失去丈夫,連親兒子也是要失去的。
還有程青山說什麽,葉靜秋清醒過?那唐惜是不是知道過去的事情。
想清楚,自己撐着地,狼狽地爬起來,回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記得“妻離子散”中的妻離嗎?
雙更!意外嗎?驚喜嗎?愛我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沖出宇宙的魔性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