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天
走出梁家的鐵門,唐惜誇張地嘆口氣,“你爸太熱情,我吃不消。”
“我爸不是對所有人都這麽熱情。”梁笛聲故意呵呵笑,“可能是把你當未來兒媳婦,在讨好。”
唐惜白他一眼,“別胡說八道,你爸聽到揍你。”
梁笛聲認真地說,“講真的,我爸可能從小就認定你做我老婆。小時候你打劫我,我哭着回來告狀,他不但不去找你理論,反而在我口袋裏放更多的錢,還說不讓我欺負你,這不是神助攻嗎?”
“他知道我打劫你,沒生氣?”唐惜覺得意外,別人家孩子在她這裏受了委屈,是要咒罵幾天的。沒有受到過梁笛聲父母的困擾,她還僥幸以為,梁笛聲膽小不敢告訴父母呢。
“沒有。”梁笛聲回憶,哭笑不得地說,“他還誇你來着。”
“梁伯伯好眼光。”唐惜得意地笑,“梁伯伯人好,以前多虧他的幫助,沒少給我們生活用品和錢,一直想感謝他。”
“不用感謝他,感謝他兒子就可以。”梁笛聲越說越過分,“我們非親非故,我爸媽為什麽要幫你們。說不定他們早就為我們訂了娃娃親,親家有難才不得不幫。”
“胡說八道。”唐惜嗤笑他,又是在自嘲,“我媽連我爸是誰都不知道,她人又傻乎乎的,誰能和她訂娃娃親。別想趁機攀親戚,感謝還是要記在梁伯伯的頭上。”
兩個人鬥嘴往孔家走,到了門外,梁笛聲猶豫良久,輕輕地說了聲對不起。
“嗯?”唐惜不解地看着他,不知他畫風為何變來變去的。
梁笛聲越過孔家的高圍牆,看了眼裏面的奢華,“太姥姥與我爺爺離婚,分走我家一半家産,如果不是……我家應該會更好一些,我母親就不會去世那麽早。”梁笛聲頓了頓,低聲說,“看到他們一家過得那樣好,子賢孫孝和家大業大,我承認,我有些嫉妒了。”
唐惜看着在昏暗燈光下,梁笛聲俊秀溫和的臉龐,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十分為難的樣子。唐惜臉上挂着無所謂的笑,“這的确是孔家欠你們的,你的想法沒有錯。”
梁笛聲擡眼看唐惜,唐惜繼續說,“我也很嫉妒呢,為什麽他們能過得這樣好呢,不如,我們就一起毀掉吧。”
唐惜進屋裏,先去太姥姥的房間看她,老太太人還是昏迷着沒有醒來。唐惜口渴去裝了熱水站在走廊的盡頭,依着柱子喝着,隐隐約約聽到有說話聲音。
“唐惜已經到家,去梁醫生那裏了。”說話的是程青山,打電話的可能是程紹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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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惜不急着走,站着慢慢喝水,仔細聽。
打電話的的确是程紹祖,唐惜回雙城已經三四個小時,雖然楊仁子打電話回來說過,可唐惜卻連個電話都沒有,倒是程紹祖又生氣又無奈打電話回來,問了太姥姥的情況,還是忍不住問起她。
“爸,你記得葉靜秋嗎?”程紹祖想了想問。
程青雲一驚,眼睛幾乎是條件反射四處看,“怎麽突然提起她?”
“我知道你和媽媽結婚前,曾和她談過戀愛,為什麽分開?”
“你是不是聽說什麽?”程青山緊張地問兒子。
程紹祖以前就知道程青山和葉靜秋有過一段感情,所以孔文蓮反感唐惜的時候他能理解,可孔紹宗為什麽說唐惜回來是因為他的父母。“紹宗說了一兩句,想問清楚,你們分開是因為媽媽?”
“是。”程青山沒有否認,“葉靜秋的父親是我的老師,葉老師對我好,我總去葉家時間久了就和她談戀愛,後來……你媽……懷了你,我們就分開了。”
“葉靜秋因為這樣發瘋的?”程紹祖繼續問。
“不是。”程青山卻說,“葉老師和師娘去世,她成了一個人,那段時間事情發生得多,她一時承受不住,就失去理智。”
程紹祖頓了很久,他再問的時候,聲音帶着顫抖,“唐惜是我妹妹?”
程青山幾乎握不住手機,“不是,她不是我的女兒,不知葉靜秋懷了誰的孩子。”程青山放心不下,“不管你在誰那裏聽到的,不要讓你媽知道,葉靜秋已經死了,唐惜不知道這些事情,就讓這些事情翻過去吧。”
“唐惜真的不知道嗎?”程紹祖無力地笑,他似乎知道唐惜為什麽一直要去雙城了。
那邊電話還在繼續,這邊唐惜的水已經喝完,她站在寒風裏冷呵呵地笑,冷冽的風不如她臉上笑着的溫度。
程青山到現在還不肯說實話嗎?沒關系,就由她的手一幕幕掀開,讓他們備受保護的兒子知道,他的父母是多麽肮髒的人。
梁笛聲回到家裏,奇怪地看着還坐在客廳裏,坐着打瞌睡的梁中駿。
“爸,您困了就去睡吧,不用等我。”
“把唐惜送回去了?”梁中駿費力地睜開眼睛,似醒非醒地問。
梁笛聲把他攙扶起來,哭笑不得地問,“您等在這裏就是問這個?現在告訴您,送回去了,您是不是可以去睡覺了。”
“爸,你讓我等唐惜回來,讓我幫她,只是為了報複孔家分了我們一半家産的憤怒嗎?”梁笛聲陪着梁中駿回到房間,他人高微微彎着腰,輕聲問。
梁笛聲從小就知道梁家和孔家的上輩恩怨,他小被灌輸過幾次,他可以和孔家老死不相往來,或者用其他的方式報複他們。可奇怪的是,梁中駿讓他等,和孔家保持良好關系地等着,等着那個壞孩子唐惜回來。
篤定唐惜會回來的,不是梁笛聲,而是梁中駿。
“為什麽這麽問?”梁中駿靠着床頭坐着,看着高大英俊的兒子。
梁笛聲笑了笑,幫父親把被子掖好,“只是奇怪,您為什麽對唐惜的事情,那麽熱心。”
“以後你就知道了。”梁中駿重重地嘆口氣,揮手讓梁笛聲出去。
等梁笛聲關上門出去,梁中駿睜開渾濁的眼睛,兩串清淚順着蒼老的臉留下來,他喃喃地叫那個,一直想叫卻不敢叫出聲音的名字:靜秋。
夜裏,太姥姥清醒過一段時間,又混沌不清地叫唐惜。
當時房間裏只有唐惜在,她快速地挪過去,坐在太姥姥病床前,驚喜地叫她,“太姥姥,您醒了。”
太姥姥眼睛勉強睜開,她用力看着眼前年輕漂亮的女子,輕輕地笑了笑,“原來是靜秋啊。”
唐惜猛地一驚,這還是她回來後,第一次有人提起這個名字,“我是唐惜。”
太姥姥眼睛合了合,勉強睜得大一些,含含糊糊地說,“唐惜啊,你已經長這麽大。你媽呢?她跟着回來了嗎?”
“回來了。”
太姥姥笑了笑,“改天讓你媽來,我想見見她。”
“好。”唐惜随口應下,太姥姥神志已經不清楚,她分不清人,會快速忘記剛發生過的事情。
太姥姥心滿意足地睡下,竟然無疼痛地安穩睡了整個晚上。第二天醒來精神好了很多,能靠着床坐十幾分鐘,飯能吃半碗白粥。
大家知道太姥姥喜歡唐惜,更願意讓她在病床前陪着。
早上吃過早飯,唐惜見外面太陽高照,曬得人暖烘烘的,她推着太姥姥去外面遛彎。到新新時代廣場坐着,太姥姥被太陽一照就打起瞌睡,唐惜跟着躺在長椅上,她最近總是睡不醒。
十一點多,唐惜推着太姥姥往回走。遠遠看到有個四五十歲的男人站在門口,正伸長脖子往裏面張望,穿着黑色的羽絨服和黑色的皮鞋,在冷風裏凍得瑟瑟發抖。
唐惜把太姥姥送回屋裏,再出來看,那個人已經不再那裏。
第二天,那人仍舊站在門口,像是在等什麽人,又像是在閃躲着什麽人。
唐惜看着那個人若有所思,如果是來找人的,為什麽不進來呢,如果不是,又在看什麽。
“你找誰嗎?”唐惜讓五嬸照顧太姥姥,她打開門,問那個陌生人。
那人搓着凍得通紅的手,局促又緊張不安,神色慌張地轉身欲走,“不找誰,我就在這裏站站。”
“外面太冷,要不去家裏等吧。”唐惜禮貌地請。
那人把包緊緊地抱在懷裏,想起什麽轉過身來,拘謹地問,“這家的外孫叫什麽名字?”
“孔勝邦的外孫?”
“可能是,我不知道他外公叫什麽名字,他媽媽叫孔文蓮。”那人木讷地解釋,揉了揉頭,更加緊張的樣子。
“程紹祖。”唐惜好奇地打量着那人,為什麽打聽程紹祖呢?
“紹祖。”那人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自顧着樂呵呵地傻笑,“這名字起的挺好聽,他不在家裏住?”
“他在望市上班,很少回來。”唐惜盯着那人的臉看,要看出什麽破綻來,“你認識他?”
“不不。”這人連連擺手,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不認識,打聽打聽。姑娘你穿得薄,快進去吧,他不在我就回去了。”
唐惜往院子裏走,卻頻頻地回頭,看到那個人的身影離開。這個人是誰?為什麽打聽程紹祖,又像是不認識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