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天

四十拉開衣服拉鏈,把錢從口袋裏全部把錢拿出來,她挑出來大面額的推給前臺工作人員,“這幾張是住酒店的錢,這幾張你們幫他買套衣服,這幾張……你們看還需要什麽吧。”

前臺捧着大把的錢,傻眼地看着四十。

四十把放在臺子上的兩份酸辣粉提在手裏,跟着被服務員架着的程紹祖一起坐電梯。電梯裏,醉醺醺的程紹祖突然沒頭沒腦地問,“她也像你一樣嗎?”

“誰?像我什麽?”四十不解地問。

“唐惜。”程紹祖說出這個名字,撐着牆壁一陣吐。

四十逃出電梯,嘟嘟囔囔,“她才不像我,我這麽年輕又可愛。”

四十的那份酸辣粉已經吃完,在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唐惜那份,心心念念要不要吃掉的時候,唐惜才到。

唐惜進來就聞到味道,皺巴了一天的臉上終于裂出一個笑容來,“果然還是你懂我,被管着,我快饞死了。”不由分說捧過來,吃了個底朝天。

吃飽,唐惜撫摸着肚皮坐着不動。

四十瞧了瞧她,“你為什麽心情不好?”

“沒有心情不好。”唐惜解釋。

四十執着,“你就是心情不好,為什麽?遇到麻煩了?我可以幫你。”

“我可以應付的麻煩。”唐惜的頭放在沙發上坐在地上,她輕聲問,“四十,對仇人的兒子感到愧疚,怎麽辦?”

“不要愧疚。”四十想也不想,簡單明快地說。

唐惜好奇地看着她,“為什麽?你還不知道什麽事情。”

“因為他是仇人的兒子,所以就不用愧疚,無論什麽事情。”四十說,“他既然是仇人的兒子,你為什麽還要愧疚,這不是應該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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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很小時候就進了興安當鋪,鮮少接觸外面的人,說的話卻是最為簡單明了的。唐惜低着頭,“我知道,可是還是有些難受,覺得……擔心他會恨我會讨厭我,會不開心。”

“程紹祖?他怎麽了?”四十抱着腿坐。

“程紹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今天,我用殘忍的方式讓他知道了,不管他接受與否的方式。”唐惜苦惱地說,“我口口聲聲說要報仇,可真的做了又不開心,我媽去世了,我絆倒他們,她就能複活嗎,受的委屈磨難能消失嗎?如果不能,我為什麽又要報仇。”

“你想放棄?”四十吃驚地問。

唐惜搖頭,很苦惱的樣子,“我不知道,我腦袋裏很亂,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該做什麽,不知道值不值得。”

“你忘記你的誓言了?”四十謹慎地提醒她。

唐惜一愣,臉色發白。

四十謹慎地提醒她,“你用三年時間換來這三個月,三個月時間到了你必須要離開的,餘生不能再提報仇的事情。”四十頓了頓說,“如果太太知道,她不會置之不理的。”

四十沒有過多說,她知道唐惜能聽得懂。關太太曾經遭受過摯愛的人背叛,她用狠毒的方式報複了那個男人,答應幫助唐惜,可能是覺得她可憐,可能是在困頓的唐惜身上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唐惜若真的放棄,太太哪裏恐怕是過不去的。

唐惜同樣想到的是太太的那些手段,她輕輕地搖頭,“我只是一下子有些難受,過了今天就好。”

“我可以幫你。”四十年不經事的臉上收起沒心沒肺的笑容,狠絕的表情,她說,“最初我就不支持你這樣拖沓的做法,你要報複他們,直接要了他們的性命,至于孔氏,我們多得是讓它破産的方法。”

唐惜搖頭,堅決地說,“我想自己來。”

坐了會,唐惜覺得渾身難受,撐着地板站起來,“我借你的浴室,電梯裏不知誰嘔吐了,很大味道。”

四十鼓着眼睛,又恢複到天真無邪的表情,“程紹祖吐的,他在隔壁房間,我忘記告訴你了。”

“他怎麽在這裏?”唐惜的眉頭皺着。

“他喝醉了沒帶錢,我給他開了房間。”四十趴在沙發上,晃蕩着雙腿,“我應該讓他被趕出去嗎?”

“謝謝你,我差點忘記是出來找他的。”唐惜澡不洗了,拿了外套和圍巾出門去隔壁房間。

不知是別人根本沒把程紹祖放在床上,還是他從床上滾下來,躺在地板上。俊臉通紅酒氣熏天,身上的衣服穿得歪歪扭扭的,狼狽不堪的樣子。

唐惜走過去,蹲在他旁邊,拍了拍他的臉,“程紹祖。”

程紹祖躺着一動不動。

“多大點事兒,幹嘛喝這麽多酒。”唐惜費力把他搬上床,忍不住吐槽。

程紹祖還是沒睜開眼睛,卻佝偻着脊背,吐了一片。

唐惜跳得遠遠的,嫌髒想不管他,可他濃眉皺着俊臉皺着,一副極為難受的樣子。唐惜回來,先把他推開,把床單兜起來扔在地上,這才把程紹祖翻回來,拽他身上的衣服。

程紹祖這家夥醉得不省人事,卻極為有節操,愣是不肯讓唐惜觸碰他,又是抱被子又是拉褲子皮帶的。唐惜折騰出滿身汗,他還穿着褲子歪歪扭扭躺着。

“願意穿就穿着吧。”唐惜不耐煩地妥協,她去浴室洗澡,把房間裏僅有的那套浴袍穿了。

回來看到程紹祖不舒服地躺着,她還是良心發現,濕了毛巾出來給他擦臉擦身上。

“我對我媽都沒這樣。”唐惜嘟嘟囔囔,又說,“算了,算是我欠你一次。”

程紹祖宿醉清醒過來的感覺十分不好,比大腦先醒過來的是身體的觸覺,有個軟軟綿綿的人躺在他懷裏,程紹祖吓得瞬間醒了。待低頭看清楚是唐惜,才稍微舒口氣,還好是她不是別的女人。

可是很可笑,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他出軌了?背叛唐惜了?

程紹祖從來不認為自己屬于誰,就算和秦行行有名無實的三年婚姻,他都始終保持清醒和獨立人格,可和唐惜才結婚不到一個月,他的潛意識裏,竟然把自己身上貼了唐惜的标簽。

多麽荒誕和滑稽的事情。

唐惜是被程紹祖推醒的,她微微睜着眼睛看他,繼續賴在他懷裏,“你醒了,我再睡會兒。”

“你怎麽在這裏?”程紹祖回想昨晚,那個簡單明媚的少女,“四十告訴你的?”

“對啊,你連住酒店的錢都沒有,窮光蛋。”

“起來。”程紹祖推開她,有些不耐煩。

唐惜睜開眼睛,還保持着躺着的姿勢,她的聲音迷迷糊糊的,“你昨晚是不是很絕望,很痛苦?”

“沒有。”程紹祖穿着一塌糊塗的長褲下床,他上半身沒有穿衣服,頭發亂糟糟襯着昨晚的狼狽。

“不就是程青山不是你親爸嗎?至于嗎?”唐惜翻身趴在床上,嘟囔,“多大點事情,就喝那麽多酒,沒出息。”

“他是你找來的?”

唐惜故意問,“誰?”

“陳雙江。”咬牙切齒的聲音。

唐惜嘻嘻笑,“這麽直呼親爹的名字可不好,就算沒有養你,你身上到底有他一半血呀。”

“唐惜。”程紹祖暗沉着臉上,擡起長腿坐在床邊緣。看着躺着的女人,她柔柔美美無所謂的樣子,讓他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掐住她的脖頸。

程紹祖真的擡手,放在唐惜的臉頰上,他輕聲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只是想讓你知道一個真相,不想看你再被瞞在鼓裏。你叫了二十多年的父親,卻不是親生父親,很諷刺吧。”

“然後呢?”程紹祖用手背蹭着她滑嫩的臉,“恨我的父母,跟着陳雙江離開?”

唐惜不怕死繼續挑釁他,“對啊,陳雙江說你還有個弟弟呢。”

程紹祖沒有理會她的揶揄,他長長地嘆口氣,沉聲笑着,像是自嘲,“你知道叫了二十多年父親不是親爸的感覺,像個傻子一樣。”

傻子,程紹祖昨天覺得自己就是個傻瓜。好像他引以為傲的東西全部是假的,他的聰明他的出衆,全部都變得那樣可笑,他叫程紹祖,現在才知道,連姓氏都是假的。

唐惜看他情緒低落的樣子,蠕動嘴唇想要安撫他,張口卻說,“你好歹有程青山做了二十多年的爸,現在又知道了親生父親,我連親爸是誰都不知道。”

誰比誰可憐,誰又是完全無辜的。

程紹祖掀起眼皮看了看她,撐着床站起來,把髒兮兮的衣服套上,對唐惜說,“起來吧,我們回去。”

程紹祖和唐惜剛走進程家的大門,就聽到屋裏噼裏啪啦的聲響,程青山低沉的怒吼聲,孔文蓮尖聲的驚叫聲,讓站在門口的人,都聽得清楚。

孔文蓮哭着喊,“我為你付出了這麽多,這麽多年了,你就看不到我點好嗎?”

“好?你用別人的孩子騙我結婚,我是不是還要感激你。”程青山不是伶牙俐齒的人,估計是被程紹祖不是親生兒子這件事情刺激到,才會這樣勃然大怒,厲聲訓斥。

“就算紹祖不是你的兒子,他叫了你二十多年爸,你……”孔文蓮還要說什麽,看到站在門口的程紹祖,生生地止住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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