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天
人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這句話擱在孔氏身上再合适不過。
短短一周時間,大體上是程紹祖主持大局,孔紹宗出面辦事,召開記者會澄清,承認孔文霖的确出|軌且殺了夏覓雙,卻堅決否認孔文霖得了艾滋病的新聞,并嚴厲聲明要控訴那些傳播謠言的始作俑者。
孔文霖到底有沒有得艾滋病,并沒有人真的見到過,既然程紹祖承諾沒有,別人也不好再揪着一個死去的人追究什麽。把更多的焦點放在孔氏的管理和經營上,程紹祖坐鎮公司,危機公關處理得當,及時挽救孔氏更往下跌落的形象。
雖不至于重回過去的輝煌,倒不至于落魄到任人宰割。
程紹祖早出晚歸在公司忙碌,可他就算再忙,還是每晚回家。如果唐惜醒着,他會細心問她明天想吃什麽,趁着她睡着時準備好放在冰箱,如果唐惜睡着,他會輕吻她的額頭,輕手輕腳地躺在她旁邊,攬着她舒服地嘆息。
四十催促了唐惜幾次,讓她趕快收網,不要給程紹祖喘息的機會,因為他幫孔氏緩過勁來,唐惜就要糟糕了。
梁笛聲不知道怎麽知道了這些事情,他勸過唐惜,就算為了自保,也要盡快動手。
可奇怪的是,唐惜一直在等,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等的是什麽。
只知道,最後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她離開的時間已經進入倒計時。
再離開,就真的是再見。
唐惜有堅持每天吃葉酸,今天恰好沒有了,她在程紹祖下班時給他打過電話,讓他在回來路上買。
從公司到他們新住的地方,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可唐惜等了一個小時,程紹祖都沒有回來。
唐惜有些坐不住,打程紹祖的電話沒人接聽,打電話去公司,秘書說程總已經在一個小時前離開公司。
這一個小時,程紹祖去了哪裏?唐惜不知怎麽想起關太太的話,她說讓唐惜盡快和程紹祖離婚,說讓她盡快處理完事情回到關翌年身邊……
唐惜越想越害怕,她雙手顫抖着撥電話給四十,關太太指派了其他的事情給四十,四十并沒有在雙城呆太久。
“程紹祖沒有回家?”四十同樣吃驚,沒想到關太太的速度竟然這樣快。
“關太太讓人辦事,肯定是用身邊的人,你有沒有聽說誰來了雙城?”唐惜有些着急地問。
四十安慰唐惜,“你先不要着急,我打電話回去問問。”
隔了十分鐘,四十回電話過來,平日裏散漫的她也變得緊張起來,“大光頭去了雙城,你們要注意他。”
唐惜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心瞬間涼了一半,那人素來以狠辣手段為稱,是四十都不能輕易招惹的人。
唐惜挂了電話,傻愣愣地坐着,不知所想,又什麽都不敢想。
不知多久後,手裏的電話突然響,吓了唐惜一跳,她趕快拿起來聽,迫不及待地問,“程紹祖?”
“程太太,程總剛才打電話回來,說您手機一直占線。”秘書原本地複述,“程總說他現在在汽車維修店,讓您不要着急。”
“哪個維修店?”唐惜急切地問,秘書說了後,她記下。
程紹祖撐着車和工人說如何維修,冷不防有個軟軟的從後面抱住他的腰,他猛地一震。把那人推開,轉過身,才看清是唐惜,他吃驚地看着淚流滿面的她,“你怎麽來了?不是讓秘書告訴過你嗎?”
唐惜緊緊地抱着程紹祖的腰,她悶在他懷裏痛聲哭,“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可能是因為懷孕吧,她流的不是自己的眼淚,是孩子的,孩子愛哭是正常的。唐惜這麽安慰自己,所以抱着程紹祖時候,哭得肆無忌憚。
把委屈、害怕全部哭出來。
旁邊的工人捂着嘴看着他們夫妻倆,程紹祖雖然很享受唐惜這樣賴着他,可他不願被人圍觀她楚楚可憐的樣子。他推不開她,只得抱着她往邊上挪,哭笑不得地解釋,“車子撞上了路基,後來發現電話丢了。”
唐惜還是哭,低着頭眼淚汪汪地掉,不知道到底聽到程紹祖的解釋沒有。
他還好沒死,唐惜腦中只剩下這一句話,無論他去哪裏,她都跟着,她什麽都不管了,什麽都不要了。
程紹祖在轉身時撞到她好幾次,他無奈地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旁邊位置,比肩站着,“我承認,這幾天忙了些,我保證,過了這幾天,我一定抽時間每天陪着你。”
“我要你現在就陪着我。”唐惜耍無賴。
程紹祖拿她無可奈何,只得讓她站遠些,省得人來人往得碰到她。
與程紹祖修車的位置隔了一個位置,那裏停着一輛黑色的現代,車子挂着的是望市的車牌。唐惜視線尋着找車子的主人,果然在較為遠一點的沙發處,看到那個穿着皮衣光頭的男人,那人也看到了唐惜,對着她點頭笑,眼睛卻滿是殺氣。
唐惜知道,這是關太太給的警告。
她在等待又害怕的那個轉折點還是來了,她必須離開了。
從修車店回來,程紹祖明顯感覺到唐惜的情緒異常,她坐着會突然站起來,然後把門窗全部關上,然後不安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程紹祖要開火做飯,唐惜卻沖過來,把煤氣竈關上,不肯讓程紹祖去碰。
“不開火我怎麽做飯給你吃。”程紹祖無奈地看着她,把她抱在懷裏,親吻她的頭頂,“你是不是累了?你先去睡覺,做好飯我叫你。”
“嗯。”唐惜回答着,卻沒有走開,她一直從後面抱住程紹祖的腰,一直到他做好飯,一直到洗漱過後躺在床上。
程紹祖累極了,躺下便睡着,唐惜卻怎麽都睡不着。她往程紹祖的位置挪移過去,擡起手,輕輕地摸着他的額頭、眉毛、鼻子、嘴巴,到下巴又原路返回。
想到要永遠見不到這張臉,她恨不得把這張臉刻在心裏。
唐惜蜷縮在程紹祖懷裏,淚水無聲地浸透他的睡衣,程紹祖沒有醒來,他習慣性地把手搭在唐惜腰上,圈着她。
第二天,唐惜起了大早,等程紹祖起床,她已經做好早餐。程紹祖滿意地笑,擁着她給她一個熱烈的早安吻,只吻得唐惜喘不氣來。
唐惜推他的肩膀,“快去刷牙洗臉,嘗嘗我做的早餐。”
兩個人分坐在餐桌的兩側,唐惜嫌房子配置的餐桌太大,重新購買了一張四方桌,兩個人用剛好。
程紹祖邊吃邊低頭翻手機,查看今天的安排,飯吃得敷衍。
“你吃完飯再看吧。”唐惜用筷子敲着碗,有些不耐煩地提醒他。
程紹祖把手機合上,他匆匆地把碗裏的加了牛奶的麥片吃下去,“我去上班了,争取今晚能早點回來。”
“程紹祖,你今天能不能不上班?”唐惜揪着他的衣服,小聲叫他,“今天陪着我吧。”就當生命的最後一天來過,這句話卻說不出口。
程紹祖握住她的手,拿開,“我時間來不及了,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告訴我,等下班回來再說。”他說着已經快步回房間,拿需要的物品,腳步匆匆地上班去了。
今天是孔氏和榮秦正式簽約的日子,在這個節骨眼上,程紹祖經不起任何的波瀾,他必須事事親為。
唐惜聽着關門聲,自言自語道,“為什麽最後一次,我看到的還是你的背影。”
孔勝邦住院的房間是高級病房,因為樓層高和服務要求,這層樓來往的人并不多。
今天孔勝邦精神很好,站在窗戶口擺弄着孔紹宗送來的綠色盆栽,聽到敲門聲,他以為是孔紹宗或者護士來量血壓,他沒有回頭,朗聲說,“進來。”
房間門打開,又關上,卻沒聽到有說話聲和腳步聲。
孔勝邦奇怪地轉過頭來看,看清站在門口的人,他手裏的剪刀掉在地上,他的聲音帶着顫抖,“你怎麽來了?”
李二奎搓着手,環視一圈病房,探頭探腦的樣子,“這病房可貴了吧,就是比普通病房要好,連廚房都有。”
“你來做什麽?”孔勝邦有些不悅,或者說慌張。
李二奎往裏面走幾步,他看着地上的腳印,誇張地說,“哎喲我腳上髒,把你房間的地板踩髒了,外面下雨了。”李二奎無視孔勝邦難看的臉色,他往裏面走幾步,坐在病床上,“我這輩子是住不起這樣的房間了,還是你命好。”
“你到底要做什麽?”孔勝邦怒聲喊。
李二奎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你能有現在還不是借了葉家那塊地發的財,想當年,葉靜秋是把那塊地賣給我了,是你用一千塊錢把它騙走了,原來你早就知道要開發那塊土地,才千方百計地弄到手。”
孔勝邦聽他提過去的事情,鄙夷地笑,“要不是我出謀劃策,你能用一百塊錢騙葉靜秋把地賣給你嗎?”
李二奎被說得啞口無言,主意和謊話的确是孔勝邦出的。孔勝邦綁了唐惜,自編自演讓葉靜秋拿錢去救唐惜,李二奎事先商量好,趁機說要買地,用一百塊錢騙了葉靜秋。
“是你的主意沒錯,可這地是葉靜秋賣給我的,就是我的。”李二奎蠻不講理地說。
孔勝邦輕蔑地看着他,“若你說缺錢,我可能會借給你些,可你用這樣的手段威脅我,我是萬不能忍的。”
“不相信是吧。”李二奎把口袋裏皺皺巴巴的本子拿出來,“這是葉靜秋家的土地證,在我這裏。我聽說有新的土地政策,有這個本子在我手裏,我不信打官司,還能贏不了你。”
“你……”孔勝邦指着他,怒聲訓斥,“你竟然背着我把土地證藏起來,騙我說葉靜秋那裏沒有證書。”
李二奎看他氣得不行,心想應該差不多了,就站起來,當着孔勝邦的面把證書放進口袋裏,“這塊地到底歸誰,我們法庭上見。”
孔勝邦沖過來搶,被李二奎蠻力掀開,噗通一聲摔在地上。
李二奎出了病房,走過拐角,看到那裏站的人,他立馬乖順起來,把土地證老實地遞過去,“孔勝邦吓得臉色都變了,估計是真的怕了,應該會馬上找律師。”
“嗯。”梁笛聲把證書放在醫生大褂的口袋裏,他吩咐,“你下午去律師那裏,有些事情需要你當面說清楚,你應該知道哪些該說……”
“知道知道,我肯定聽話。”李二奎佝偻着背,讨好地笑,“唐惜說話算話,我幫她要回她家的地,她就給我還債?”
“那要看你辦事的态度是不是積極。”梁笛聲擠出一絲笑,出了住院樓,讓李二奎先走。他走到偏僻處才打電話,給唐惜,“李二奎已經見過孔勝邦,孔勝邦應該會和孔氏的律師商量對策,你埋了這麽久的人,終于要發揮作用了。”
“嗯。”唐惜淡淡地應着。
“唐惜。”梁笛聲突然叫她的名字,“真希望這些事情趕快結束,我們離開這裏,重新開始。”
“結束了。”
在民政局下班只剩下兩個小時時,唐惜打電話給程紹祖,“你能走得開嗎?”
程紹祖那邊有說話聲音,亂糟糟的,他的聲音帶着絲煩躁,不知道是因為什麽,“現在有些忙。”
“哦。”唐惜笑了笑,“你要是忙,我就一個人把事情辦了。”
“好,等我回去。”程紹祖忙得焦頭爛額,并沒有仔細聽唐惜說的到底是要辦什麽事情。
所以,等程紹祖從沉重的工作裏暫時脫身,回到家時,看到的是立在門口的兩個行李箱。他邊換鞋子邊往裏面走,“你收拾箱子做什麽?”
唐惜把倒扣在桌上的暗紅色本本,翻過來,“離開啊。”
“去哪裏?”程紹祖看着本本上的三個燙金大字,再看唐惜,濃黑的眉毛打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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