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屋內只有兩人相對,外頭像是起了風,吹得窗邊樹葉呼啦啦作響。
天際一聲悶雷轟隆隆的滾過去,沈妱指尖一顫,毛筆險些掉落。她忙将其擱在筆架上,因為想起了先前在留園裏的事情,乍然相見時有些手足無措,只是問道:“端王殿下?你怎麽來了?”
徐琰倒是從容,目光往她身後的書架上一掃,道:“随便轉轉,書都妥當吧?”
“都好着呢,防潮防蠹的東西全都用了,既然答應了人家妥善保管,自然得原模原樣的送回去啊。”沈妱趁機低頭,目光又落到那本《孔子家語》上頭。
外頭風勢愈發急了,側眼看過去,能看見窗外搖動的枝柯。
忽聽徐琰叫了聲“沈妱”,她詫異的擡頭,恰巧跟他對視。
徐琰的目光幽深,叫人看不到底,他仿佛閑談一般,問道:“霍宗淵沒再來搗亂?”
“有殿下坐鎮,他哪裏敢來。”沈妱嘿嘿一笑,問道:“我爹他們有消息麽?這都七月底了,該返程了吧?”
“趕中秋節能回來。”徐琰就勢在沈妱對面的圈椅裏坐下,這屋裏就她們兩個人,徐琰進門時又吩咐外人不許打攪,便清淨得很。他自顧自的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沈妱,“京城那邊已經傳來了消息,要帶薛萬榮回京受審。”
“回京受審?”沈妱有些驚訝。
徐琰卻沒細說,只是道:“且等等吧。”
沈妱沒敢再問,目光又撤回書上,過了會兒又覺得好奇,偷偷瞧了徐琰一眼,見他在低頭沉思便沒好意思打攪,依舊低頭。如是三四回,徐琰終于忍不住了,斜睨了她一眼,道:“別好奇了,這事不該你知道。”
“唔。”沈妱悄悄吐舌,“還有那個《通玄經》……”
正說着,就聽外面風勢大盛,吹得那支起的窗扇咯吱作響。
沈妱怕雨絲被吹進來打濕裏頭的文稿,連忙跑過去關窗戶,再回去時,徐琰已經占了她的位子,低頭翻那本《孔子家書》。
不過他也惦記着沈妱剛才的問題,答道:“薛萬榮東窗事發,他們暫時不敢打這個主意。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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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妱依命過去,徐琰便指着書上的一方钤印,問道:“這印瞧着倒是有趣,你可知道是誰的?”
他将座位占去,沈妱當然不能請他走開,站在桌子對面辨看。
那钤印刻作葫蘆形狀,字跡不算工整,卻獨有風流韻致,看上去應是有了些年頭,不知道是不是印泥不濟,字跡都有些模糊。
這會兒屋裏光線本就不若往常明亮,沈妱猶豫了一下,便伸手想要拿起書來細辨,徐琰卻忽然伸手按住書頁,指尖觸碰到她的虎口,觸感細膩溫潤。
“有了年頭的書,少動為好,就這麽看吧。”他說着起身往旁邊稍稍一讓,沈妱便依舊坐回原處,細細辨看了半天才道:“是‘西窗夜雨’四個字,後頭寫的是……雲深溪山一釣徒。”
徐琰躬身靠近,低聲道:“西窗夜雨嗎?我怎麽看着不像。”
“應當沒錯。”沈妱倒是自信,“雲深溪山一釣徒是賀文醜先生的雅號,他向來推崇李義山,會将西窗夜雨作為藏書印,也不奇怪啊。”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這位先生想來也是個有故事的了?”徐琰低頭看書,目光卻落在沈妱的指尖,她的發梢,她的脖頸,她的耳垂……窗外一聲悶雷響過,小姑娘的身子猛然一顫,指尖陡然蜷縮。
怕雷嗎?
徐琰微微一笑,心中有種陌生的柔軟,忍不住前傾,想要給她些安全感。
沈妱強自鎮定。她确實怕打雷,只因她穿越時正是個雷雨大作的天氣,她在疾風驟雨中陷入黑暗,又從黑暗中醒來,那時的恐慌畏懼至今記憶猶新。所以她怕雷,怕黑,晚上睡覺時總愛在床帳外點一支燭臺,有些微光亮時才能睡得着。
不過身後站着徐琰,沈妱倒也沒那麽害怕了,想起這位釣徒,倒是唇角一勾,笑道:“他确實是個有故事的人,一生未娶,卻以情稱絕,這西窗夜雨寫的正是個叫她惦記了一輩子的姑娘。”
“哦?”徐琰甚少對野史感興趣,不過若是沈妱樂意講個故事,他倒是很想聽聽的。
沈妱倒是想講故事的,不過端王殿下如此“親密”的站在她背後,總叫她覺得窘迫,于是起身相讓道:“我爹向來都說,文壇逸事是極好的下酒菜,這會兒倒沒有酒,不如殿下請那邊入座,喝一杯茶?”
“茶亦醉人無須酒,倒是我有福了。”徐琰有點眷戀這種類似于擁抱的姿勢,卻還是很配合的走過去坐了,又拿火鉗撥着火盆,看裏頭的水鼎沸。
沈妱已經取了茶葉瓷杯,走過去沖了茶給他,講起釣徒的故事。
窗外雷聲時遠時近,忽高忽低,風聲中陡然夾雜了雨聲,敲在窗紙上如同鼓點。
這樣的雨聲卻又蓋住了外頭的動靜,将這幾丈見方的屋子隔成獨立的世界。
沈妱的聲音本就清甜柔潤,講起故事來雖不像茶樓說書先生一般抑揚頓挫、引人入勝,卻別有韻味。
她的聲音被雨聲遮得時高時低,落入徐琰耳中自成韻律。
原來是個倔強執拗的書生啊……徐琰聽着故事,心中暗想。皇兄曾說當時一念起,十年終不渝,倒是在此人身上印證了。
年少時滿山桃花、夜雨詩話,愛上一個人興許只在一念之間,卻總用一生來诠釋。求而不得的苦惱,擦肩而過的遺憾,多年後便成過往清愁、婉轉執念。
徐琰雖有戰神的名號,這些年在漠北的寒風枯砂裏征戰殺伐、威儀冷厲,但他自小養在皇家,有諸多名儒重臣教導,有宮中諸多美貌出衆的女子入目,當然不會是粗豪之人。
柔情掩藏在殺伐之下,只因未有時機勃發。
而現在,置身溫軟細膩、繁華富庶的廬陵城中,面對這般嬌美可愛的小姑娘,殺伐烽煙俱去、陰謀翻覆暫離,有些東西便開始生根發芽,悄然滋長,無聲無息之間蔓延滿心。
徐琰看着沈妱,最後一杯茶遞過來時,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
沈妱呆住了。
窗外的雷聲早已停了,只剩驟雨疾風肆虐,重重的打在窗戶紙上,敲進人的心裏。将近中秋時氣溫漸漸轉低,兩人旁邊因為有煮水的炭盆,所以溫度稍高,沈妱手中捏着精巧的茶杯時,微微溫燙。
更燙的是手背和虎口,徐琰的手掌整個包裹住她的手,掌心是燙熱的溫度。
他握得不算用力,卻很牢固,讓沈妱下意識的抽回時沒能成功,她心尖劇烈的跳起來,擡頭看着徐琰。
屋裏光線昏暗,他的輪廓卻分外清晰,那是漠北寒霜殺伐下歷練出來的堅硬線條,是皇家無雙富貴中将養出來的端貴氣度,認真看起來的時候,其實令人着迷。
“沈妱。”徐琰盯着她的眼睛,柔和而深邃,卻帶着渾厚的力量,直透入她的心底。
“嫁給我吧。”他說。
沈妱依舊怔在那裏,不點而朱的雙唇微張。
徐琰也不着急,靜靜的看着她,半晌才挑起一抹笑意,道:“怎麽,傻了?”
“殿下……不要頑笑了。”沈妱有些結巴,勉強定住心神,想要抽回手。
徐琰卻不容她逃避,一只手接過茶杯,另一只手卻牢牢的将她握住,挑眉道:“嫁給我不好嗎?”
沈妱還未從震驚中恢複過來,道:“沒有。只是……”
太突然了,也太……沈妱說不清那一瞬間是怎樣的情緒,震驚之外,似乎隐然有一股欣喜,可是理智明明白白的告訴她,這是天方夜譚。
沈夫人早就告誡過她要遠離徐琰,沈妱以前沒有太放在心上,只不過是想着遇見他這樣的人挺難得,沒往婚嫁的事情上想過。可是如今……他是皇家貴胄,在朝堂上翻雲覆雨,多少京城的名門閨秀他都沒放在眼裏,會看上她這個平頭百姓?
沈妱可不覺得做白日夢是什麽美好的事情。
興許端王殿下這會兒被氣氛和故事感染,突發奇想吧,但是這樣居于雲端的人,又哪裏真曉得“十年終不渝”的真意呢?
沈妱并不敢奢望,因此那一陣急劇的心跳平複後,心裏竟然變得十分清明。她再度用力掙紮,成功的抽手回來,而後擡眸,平靜的道:“承蒙殿下擡愛,民女并無此心。”
徐琰的神色倒是沒有太大的波動,他十分悠然得體的舉杯抿茶,淡然問道:“為什麽?”
沈妱看着他那副淡定的樣子,忽然有些惱怒,便道:“不為什麽。故事講完了,茶也剛好喝完,民女還要做題錄,殿下請回吧。”說着竟自站起身來,走向書桌。
徐琰依舊站在那裏,看她起身時衣衫擺起輕微的弧度。
書院裏的冠服是青白交織的,男兒穿起來磊落儒雅,沈妱身板兒苗條,多少顯得有些空蕩蕩的,愈發有種欲蓋彌彰的韻味。他忽然想起她纖細的腰肢來,盈盈柔弱,攬在懷裏必定是很曼妙的。
啜了一口茶,徐琰依舊淡定的看着沈妱,甚至嘴角都浮起了笑意。
沈妱坐到書桌前時,入耳的只有刷刷的雨聲,半天沒有聽見徐琰離開的動靜,擡頭看過去時,徐琰正坦然望着她。就像那次她被召入靜照閣,他在喝茶時偷看她藏在裙角下的繡鞋,被發現時不見半點愧疚。
這個人……有時候真有點無賴!
沈妱嗔惱的瞪他,不想多理會,依舊低頭看書。徐琰卻忽然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火苗微微一晃,徐琰的身影已經到了書桌跟前。他有時出現得悄無聲息,有時候又像是走路生風,雖然衣衫不動,卻能攪擾旁邊的物事。沈妱停筆看她,晶亮的眸子裏有極力壓制的嗔惱。
徐琰俯身湊近她的面前,低聲道:“我等你的回答。”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殿下怕是忘了。”
徐琰卻仿佛是在玩味,瞧着她嗔惱的模樣,再度逼近了一點點,氣息可聞。
他悠然張口,語氣篤定,“沈妱,你不是會乖乖遵從父母之命的閨中弱女。你的婚事,也不該由媒妁來定。我等着你。”說完便轉身走了,留下沈妱在那裏氣結——
他就這麽自信,她會樂意嫁給他?
呀呀呸!才不會!
仔細想一想,這幾個月相處下來,沈妱雖說對徐琰越來越有好感,但如果說要為了他舍棄廬陵這個安樂窩,而去京城那龍潭虎穴的地方,陷入規矩森嚴的王府中不得自由,那還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者說了,徐琰這态度,怎麽看都像是一時興起而已。
沈妱停下手中的筆,有些失神。
不過也就出神了一小會兒,她便強自回神,依舊專心的看書,暫且将徐琰置之腦後。
反正沒了霍宗淵在那兒虎視眈眈,沈夫人對她的婚事也不像最初那麽急切了,沈妱如今的策略就是能拖則拖,最好等十七八歲往後再談論婚事,那時候沈明若是能歸來,她不必再支撐家業,轉而去做一做書館的事情,豈不是更好了?
回到沈府後她也沒敢将此事告訴沈夫人,若無其事的往書樓裏去了。
自征書令發起至今也有四五個月的時間了,沈平作為這次征書的重頭人物,在勸別人進書的時候自然也該做個表率,多獻些書。
不過沈家藏書十萬餘卷,不是一兩天能整理出來的,沈平忙于奔波,這一趟又是兩月未歸,這整理書籍的事情就落在了沈妱的頭上。
沈妱這裏也不偷懶,她手頭有廬陵書院和官府的藏書清冊,上面詳細記着書名、版本,她便對照這清冊,将上頭沒有的,或是版本不同的書給挑出來,到現在已經有四五百卷了,也才核對了藏書中的一小半。
沈夫人也是書香門第出身,雖說不像沈妱父女那樣精通藏書之事,對自家藏書多少還是熟悉的。外頭書肆的事情自有何伯等人打理,她母女兩個便進了書樓,慢慢挑選整理。
書樓裏有一排排書架矗立,光線比別處稍顯昏暗些,這些書籍又是最怕水火的,等閑也不敢帶燈燭進去,母女兩個整理到日傾西山的時候也就停手了。
沈家的規矩并不算太嚴,因書樓靠近玲珑山館,母女倆便在此處用飯。
整個沈府就數玲珑山館最是陰翳清幽,值此暑熱未褪盡之時,在中庭的老槐樹下閑談用飯,甚是怡然。飯後沈夫人得空,便是幫她管事的柳媽媽回話之時,柳媽媽将大事回禀完了,沈夫人便問道:“後日就是蓁丫頭的生辰了,禮物可備好了?”
“回夫人,準備了一套姑娘制的套印書,另有玲珑玉兔和釵簪頭面一套,夫人要不要過目?”
“明兒再看吧。”沈夫人想了想,“蓁丫頭年底就要上京城去,明年的生辰怕是要在那裏過了,這回的禮物該厚些才是。回頭我再添一些吧。”
沈妱在旁邊聽着,便嘆道:“離年底也就四五個月啦,蓁表姐這一趟上京,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
——聽大人們隐約透出的口風,據說蔣文英入閣的事已經有了苗頭,若無意外,恐怕明年年初就能有信兒,到時候他們家自然要搬到京城去。蔣蓁的婚期就在明年年底,這一年裏又要備嫁,又要熟悉京城的人物,恐怕是不會再有時間回廬陵了。
沈夫人聞言也是感慨,道:“一轉眼你們都已經這麽大了。”
母女倆一直坐到月近中天才各自安歇。
到得蔣蓁生辰那日,沈夫人便帶着沈妱早早過去了。雖說蔣蓁只是個孩子,但布政使大人的千金,其待遇自是不同。武川多的是想在蔣家跟前獻殷勤的人,因此蔣家雖不設宴,送禮來道賀的人卻幾乎踏破門檻。
蔣文英的仕途如今正在節骨眼上,蔣姨媽可不敢在這個時候出岔子,因此能推則推,後來便由她親自出面接待些前來道賀的女客,禮物卻是一概不取。而蔣蓁則在府裏的後花園擺了一桌,請了三個常來往的姐妹玩鬧,聊表慶祝。
這些人沈妱也都見過,陸玥兒自不必說,一位是蔣文英副手的閨女韓真,剩下一個是蔣如昀之妻衛氏的娘家妹妹,叫衛嫣。這幾位雖說都是官家千金,但因和蔣蓁要好,對沈妱也十分友愛,五個人嬉笑一處,倒也其樂融融。
誰知道玩到一半,卻來了位不速之客,乃是秦愈的妹妹秦霏。
秦霏是跟着秦夫人過來的。
秦霏是個愛熱鬧的性子,平常也愛往熱鬧堆裏鑽,不過先前因為沈妱掌掴秦霏時蔣蓁十分維護,秦霏有好一陣子沒往蔣家來,蔣蓁跟她關系平平,自然也不會下帖去請,這回也不知道秦霏怎麽有如此興頭,能不請自來。
既有客至,蔣蓁自然不能冷待,便迎過去笑道:“聽說秦二姑娘近來潛心讀書,不理俗務,因此沒敢打攪,快請坐吧。”說着便命人添碗加箸。
秦霏也是滿臉的笑意,拉着蔣蓁道了幾句慶賀生辰的話,又拉着後頭一位绫羅滿身的姑娘上前,道:“這是我霍家表姐,一塊兒來湊湊熱鬧,蓁姑娘不會嫌煩吧?”
“哪裏會。”蔣蓁雖然天真嬌憨,如今即将嫁人,也慢慢的練出情緒內斂的本事來,熱情的招呼那位姑娘入座,又笑道:“你霍家的表姐,莫不是從京城來的那位?”
“正是呢,我表姐閨名霍宗清。”秦霏笑着,便将目光投向霍宗清。
這位霍家姑娘自然就是霍宗淵的雙胞胎妹妹了,眉目神态中天然便有幾分驕傲态度。
畢竟是公府出身,姑母是皇後、母親是長公主,她有足夠驕傲的資本,自然不會太把蔣蓁這等官員之女放在眼裏。
她點了點頭,雖然臉上挂着笑意,那語氣卻甚為敷衍,“聽說蔣姑娘即将入京,将來咱們來往就更多了,這回特來祝賀芳辰。”話是對着蔣蓁說的,那眼神卻不住的往沈妱臉上瞟。
沈妱和蔣蓁眼神交彙,見蔣蓁也是一臉的困惑,心中愈發不解。
她倒是聽說這回霍宗淵來廬陵時帶了他的雙胞胎妹妹,目下就住在秦家,那是好吃好喝、山珍海味的招待着,比對個公主還要盡心。
不過按理來說,秦夫人是庶出,要不是秦雄身為一方軍政大員,以霍家的門楣,恐怕未必會對這門親戚上心。而霍宗清出身高貴,來了此處,跟嫡出的表姐秦霓交好還說得過去,怎麽如今卻跟秦霏攪在了一起,還如此突兀的來了蔣家?
因有霍宗淵那檔子事兒,沈妱對霍家并無好感,便撇開了目光。
誰知道霍宗清一口茶還沒喝下去呢,就開口問道:“聽說蔣姑娘有個表妹叫沈妱的,是哪位?”
沈妱更是詫異,擡頭時正巧蔣蓁也朝她看過來。
蔣蓁對霍宗淵那些事情是再清楚不過,這回霍宗清特特提起沈妱來,自然覺得來者不善,不由往沈妱身邊坐下,道:“這位就是我的表妹,沈家阿妱。”
“不過如此。”霍宗清挑剔的目光落在沈妱臉上,語氣裏的輕蔑毫不掩飾。
沈妱心中冷笑,看來這位霍宗清的教養,跟那位纨绔雙胞胎哥哥是半斤八兩了。她倒是不想給蔣蓁惹事兒,便按下微微的惱怒,道:“霍姑娘既是來為我表姐慶賀生辰的,便請飲杯桂子茶吧,是表姐親自泡的。”
蔣蓁頗為詫異。
這桂子茶确實是她今日特地拿來招待客人的,可并不是她親自泡的呀!
她不由扭頭看向沈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