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題

炎熱的夏季,雍雨相指尖觸到一絲冰涼,她攤開掌心,光白的玉石間流淌着幾抹翠綠色,在頂上映照的白日光中,瑩瑩奪目。

“給我?不,不好吧……”

像這樣開過光的東西,通常都是上一輩的老人送的,況且這塊玉看上去價值不菲,雍雨相匆忙又還了回去,她不敢收。

已經下了晚修,教室裏剩的人不多,雍雨相也是有一題琢磨不出來才留到現在,嚴霁嶼看了眼又回到自己手上的玉,抿了抿唇,将從包裏又摸出先前脫落的紅繩纏繞上去,而後轉身……

“雍雨相——”

他輕喊了聲,雍雨相從題海間擡眸,還沒反應過來脖間就多了一條細細的紅繩,空心圓環形狀的玉垂落在她胸口,來回不平衡的搖擺着,格外晃眼。

她緩緩回神,還來不及推拒,嚴霁嶼已經先開了口。

“只是借給你,是要還的。”

說完又暗自嘀咕,“今晚應該見不着鬼了。”

雍雨相指尖碰上那塊玉石,觸感滑膩,她低低道了謝,又皺着鼻子小聲問他,“這……真的會靈?”

“反正我半夜去網吧,就沒碰到過奇怪的東西。”

他神色堅定,不像是在騙人,雍雨相暫時相信了,她心下放松,連解題都快了些,收拾東西時才想起來問他,“那這個我什麽時候還你?”

“你不怕鬼的時候。”

雍雨相有些為難,她不怕鬼的時候,大概只有在夏黎女士肚子裏。想了想,她舉了兩根指頭道,“兩個星期,我兩個星期後就還你。”

兩周,正好是新學期開學,他們正式步入高三的時候,嚴霁嶼眸光暗了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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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熄燈後,窗外窸窸窣窣的風聲鑽入耳中更是清晰,雍雨相今天沒敢喝太多水,迷迷糊糊的藏在被窩裏,手上還緊攥着那枚玉,大概真的是開過光的東西,讓她躁動的心都稍稍沉靜。

一夜無夢,醒來時心情舒暢,江小餘這家夥,早早就去了食堂,雍雨相跟着另外兩個室友一同下樓。

經過某間宿舍,忽然聽見一陣鬼哭狼嚎。

“她……她就,就睡在我旁邊,太,嗝——太吓人了。”

“佳亞,你別哭啊,可能是你看錯了。”

“不,不是的,真的有鬼,我,我要回家……”

那個叫佳亞的女生大概是哭得太久,聲音都啞了,只剩下細細的嗚咽聲,下一秒,她抱着鼓鼓囊囊的書包推門走出,眼眶通紅,白眼球中是憔悴的紅血絲,估計是不打算再住宿了。

“看來真的有鬼啊。”旁邊室友嘟囔一句,聲音裏有着淡淡的恐懼。雍雨相捂了捂胸口,昨晚沒看到“鬼”,看來這開過光的玉還是挺有用的。

正是吃早餐的高峰期,食堂裏人聲嘈雜,兩個與她不同班的室友趕着時間抄作業,沒有在食堂用餐。

雍雨相小口喝着碗裏的瘦肉粥,一擡眸,看見班上的男生正到處找位置,游子卿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招呼着男生在她對面坐成一排。

雍雨相跟其他男生都不怎麽熟,只有游子卿能說上兩句。他三兩口就将那碟炒粉消滅了一半,聽着鄰桌女生細碎的讨論才想起什麽。

他放下筷子,在書包裏翻找了好一陣,才神秘兮兮的朝她道“雍雨相,聽說你們女生寝室鬧鬼,我給你拿了個寶貝。”

粥已見底,雍雨相擦了擦嘴角好奇的往他手上瞄了幾眼,還沒來得及開口,游子卿就已經憋不住的要展示,他擡了手,正握着一把剪刀大小的桃木劍,上面紋路粗糙,看着就像是忽悠小孩子的玩意兒。

旁邊幾個同班的男生早就知道他會有這一舉動,畢竟游子卿昨晚拿着這把看起來不怎麽精致的桃木劍在宿舍裏反複講了好幾回,說是這把劍是他上學期在街角的攤子上“慧眼識珠”買下來的,放在枕頭下就沒怎麽做過噩夢,送給雍雨相一定能防“鬼”。

他們一開始就不怎麽相信,這劍顏色土黃不說,就連劍柄上都還有沒磨平整木刺,稍不注意還能割了手。不過兄弟獻殷勤也不能笑話不是,所以幾人只憋着,炒粉将腮幫子塞得鼓鼓的,笑不出來。

偏偏游子卿真覺得那是寶貝,因為那攤子的老人一副看破天機的模樣,特邪乎。

“這個放枕頭底下,睡得可安穩了。”

夏黎女士不知從哪聽來的玄事,開學就在她席子下放了把剪刀,還不準她拿出來,雍雨相看着那把桃木劍,覺得這要是再往她枕頭底下塞,那擁擠得很,而且她也不怎麽想收游子卿的東西,一時有些為難。

“不用了,我,我不怕鬼的。”

雍雨相說得心虛。她長相清秀,偶爾也會有幾個男生送情書禮物,但她通常不會收,就像游子卿,她猜到他心思後,也是極少接受他的東西的,哪怕是一杯奶茶。

至于嚴霁嶼,大概是他沒那個意思,又或者……

雍雨相蹙眉,清晰的感覺到心裏浮蕩的盎然情緒。

游子卿覺得她是不好意思收,可殷勤的往她那邊推,雍雨相無奈,抽出了脖間紅繩。

“真的不用了,我有這個。”

玉石瑩白,摻着幾縷綠絲,流光逸轉,裝作用心吃飯的幾個男生只一眼就覺得比游子卿那把桃木劍靠譜得多。

游子卿打量着,見那條紅繩顏色鮮亮便壓低了聲問她,“剛買的嗎?剛買的可不一定靈呢。”

“那個賣桃木劍的大師可跟我說了,驅鬼的東西都是越久越靈的,你這個這麽新,估計沒什麽作用的。”

雍雨相垂眸,大概是嚴霁嶼保管得好,這玉表面光亮,看起來沒什麽年代感,的确是很新,而且,而且還很靈,讓她昨晚還不至于那麽害怕。

于是,雍雨相稍稍辯駁,“不是新買的,這很多很多年了,是,是我爺爺給我的。”說完覺得落了什麽重點,又補上一句,“這很靈。”

“你爺爺給你的?”

話音清清冷冷的,雍雨相狂點頭,後知後覺有些不太對勁,這聲音……

她怔怔擡頭,嚴霁嶼就站在餐桌邊上,眼裏盛滿了戲谑的笑意,卻不達眼底。

“嗯?爺爺給的?”

他問了兩遍,雍雨相掃了眼對面的一排同班同學,硬着頭皮道,“是,是啊。”

嚴霁嶼視線再次落在她手邊的桃木劍上,眼眸閃爍,只幾秒又将那裝了面包的塑料袋在指上轉了個圈,往食堂門外走。

他是不是不高興了?

為什麽呢?

雍雨相愣了一瞬,突然間茅塞頓開,肯定是因為她把他說老了,男生可能也像女生一樣,想要永遠十八,一定是。

“我吃飽了,先走了啊,謝謝你的呃……桃木劍。”她将那把粗糙的劍推了回去,腳步飛快的離開。

嚴霁嶼走得不緊不慢的,雍雨相小跑一會就在樓梯口追上了,她先是小心翼翼的琢磨着男生的神色,似乎不那麽繃着,才自覺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

“玉沒用?”

話被打斷,雍雨相睜大了眼,“有用的,我昨天都沒有看到鬼了。”

“那為什麽還要桃木劍?”

雍雨相腳步微頓,原來他是為自己開過光的玉打抱不平啊,輕舒了一口氣,她輕快解釋,“沒,沒要桃木劍,只有這塊玉。”

兩人恰好踩上最後一層臺階,嚴霁嶼動作迅速,一把将她拉到高一教學樓轉角,放了假,這邊的走廊冷冷清清的,此刻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了上回學習的掩蓋,雍雨相心髒跳得飛快,緊張得快要停了呼吸。

嚴霁嶼松了拉她書包的手,微微側身與她并肩倚靠着牆,不急不緩道,“沒要桃木劍?”

“嗯。”

“為什麽?”

雍雨相餘光瞥了他一眼,覺得這問題似乎有些重複。

“你的玉很靈。”

“我的?不是你爺爺給的?”他勾着唇角,顯然是在逗她。

雍雨相臉一紅,磕磕巴巴道,“我,我随便說的……”

嚴霁嶼挑了挑眉,“說都說了,不如你就——”他停頓了下,“喊我一聲爺爺?”

話落,雍雨相小腿一打了個哆嗦,倚在牆上的身體禁不住的往下滑,嚴霁嶼眼疾手快,握住了她的胳膊才堪堪穩住。

她面上熱得像是要冒煙,小手在身後不停的纏繞着書包帶子,生澀的轉移話題,“要打鈴了,咱們回教室吧。”

嚴霁嶼長腿往外伸了一些,攔住她要往外邁出的腳,往最近的高一教室裏瞧了一眼,淡淡道,“不急,還有十分鐘。”

“我,我作業還沒做完,得去教室補。”

“做完了,我昨天看着你做的。”

雍雨相:“……”

轉角外有雜亂的腳步聲,這時候大家都在往教室趕,沒人會注意到這邊細弱的交談聲,雍雨相咬着唇,絞盡腦汁的找借口,稍稍歪着腦袋,認真的眉眼有些不一樣的可愛,嚴霁嶼就這麽盯了半分鐘,深明大義的決定退一步。

“那不喊爺爺了……”

“就叫聲爸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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