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誰為誰,(24)

療設備,讓她安心在醫院等着。

那顆在陌生國度無助害怕而漂浮的心終于生了根,雖然搖曳卻終于落到了實處。

隔着厚厚的玻璃撫摸季然俊朗的側顏,“學長,我們要回家了~”

回國後的季然依然呆在重症監護室,已經足足兩天了,卻沒有醒轉的跡象。

這兩天醫院走廊都能看到一個女孩子安靜的坐着,左肩還綁着繃帶。

有時是捧着一本書在看,有時是呆呆的坐着發呆,有時站在玻璃窗前一站數小時。

季媽媽本就沒有怪她的心思,看她這樣反過來勸了。季爸爸在南極科考也打電話來勸她多休息。

季筱岚做了這麽多年院長,這樣的情景見多了,如今換成自己的兒子,心裏雖不好受卻也只能強裝鎮定。

沈默用力的點點頭,只是心裏的愧疚依然那麽濃,那麽濃。

如果不是為了救她,季然也不會受這麽重的傷。

如果不是急着和她分享她的心情,他更不會出現在那裏。

如果今生未曾相見,是不是他的人生會更加順遂,不會遭此一劫。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趴在季筱岚的肩上,什麽話都說不出,只剩下一聲聲對不起。

“傻孩子,季然不會有事的,要相信媽媽。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上天不會虧待你們的~”

從紀筱岚口中聽到自稱的那一聲媽媽,只餘滿眶的眼淚在眼裏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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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對她那麽好?

這個時候她寧願她罵她打她,她的心才不會那麽難受。

季然的朋友們不知哪裏得了消息,紛紛都來看他,自然也不忘安慰她。

徐佳是和俞天樂一起出現的,自從演講賽後并沒有見過,但是平時也會在微博上關注彼此。

此刻看到全身插滿導管的季然和憔悴到失魂落魄的沈默也不免紅了眼眶。

用力的抱抱她,似乎這樣就能給她勇氣。

俞天樂拍拍她的肩,不忘開玩笑,“當年去西藏的時候,得道高僧說過他是六世□□轉世,情根深種,來世修煉,這婚都還沒結過哪那麽容易歷劫啊。”

徐佳白他一眼,“你以為是倉央嘉措啊,什麽亂七八糟的!”

俞天樂不耐煩的朝她擺擺手,卻對着沈默鄭重說到,“沈默,你也別太自責,季然在印度呆了那麽多天,如果不是你,說不準就回不來了。倒是你~聽說也受傷了,要照顧好自己,不然他醒過來都不安心。”

“你說他一直在印度?”梨花帶雨的臉上滿是驚嘆,“我怎麽不知道!”

俞天樂搖搖頭,嘆息一聲,“罷了,有些事還是等他親口告訴你吧~”

被俞天樂拉走的徐佳頻頻回頭,沈默盯着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終歸沒有問出口。

在加爾各答的頭兩天住在一樓,被蚊子咬的實在睡不好,結過第三天就被告知可以免費升級為VIP房間,直接被轉移去了頂樓。

飯點的時候,經常會有免費試吃和特殊招待的美味佳肴送到房間。

甚至路上回家還會被路邊賣花的小男孩攔住硬要送花給她,而她給的錢他卻不肯要……

迷迷糊糊的她以為自己真的走了好運,難道這一切只是因為他也在?

為什麽季然從來不說呢?

一直以來,都是她在理所當然甚至是不知不覺的享受他的照顧,而現在他在生死邊緣她卻那麽的無能為力。

掌心拂去臉上的淚痕,心裏暗暗的發誓,只要他能安然醒來,哪怕讓她折壽,哪怕讓她一輩子離他遠遠的,再也不給他惹麻煩她都願意!

又過了兩日季然竟真的好轉,出了重症轉去普通病房。

終于不用再隔着冰冷的厚玻璃才能看到他碰到他,沈默每天的精神都好了很多。

幫他按摩手腳,擦洗身子,修剪指甲,誦讀故事,每一天都活在希望中,活在季然随時會醒來的希望中。

季建勳也終于知道了季然住院的事,每天都會來一趟。

給沈默送可口的飯菜,在病房裏講季然小時候調皮搗蛋的事。

沈默恍惚覺得季然已經醒了,如往常一樣平淡風輕的聽他們說他,不置可否。

沉睡中的王子

季筱岚在孩子面前要裝的堅強,一個人回了家難免傷心落淚。

自己身為醫生也清楚,爆炸時産生的沖擊波會對內髒和胸腔造成極嚴重的傷害,這也許是季然遲遲未醒的原因。

靜靜地坐在季然的房間,摸一摸那滿牆滿櫃的榮譽證書和獎杯,翻一翻從小到大的照片,成了她一個人排遣焦慮不安時唯一的發洩。

視線被兩個孩子一起玩耍的照片吸引,聽季然說多虧了這張照片才認出沈默來。

沈默這孩子也确實難得,這麽不眠不休的呆在醫院照顧着,勸她回來也沒用

萬一然然真的醒不過來呢?

本來早就該醒了~

想到這樣的結果不禁淚濕眼眶,這最壞卻又最殘酷的打算對每個深愛孩子的母親來說是多麽血淋淋啊。

一向看得開的她都難免思之惶恐,眉眼在幾日之內就蒼老了多許。

淚水滴落在相冊,忙不疊的抽了紙巾去擦,只是那張照片便随着紙巾的摩擦被劃拉了出來,飄飄然落到了地上。

于是露出了背後深藏的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信箋。

撿起照片思慮片刻還是攤開了那一紙信箋,赫然入目的是四個大字:訂婚協議!

訂婚還要簽協議?

細細的一字一句讀下來,眉心越加緊鎖。

這兩個孩子的訂婚是假的?

又或者只是年輕人的情趣在鬧着玩而已?

不敢過早下結論,把信箋原樣折疊好塞回相片的背後,思慮了一番,內心有了定奪。

第二天休息日,早早的煲了湯送去病房。

看着沈默喝完熱騰騰的魚湯,心滿意足的放下,心底漾起一層層的漣漪。

雲岚一輩子已經夠苦了,不能讓她的孩子也一樣的受苦,哪怕是因為自己的兒子。

心底深處嘆了口氣,緩緩開口,“默默,季媽媽覺得你這樣長久的呆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會安排專業的高級護工照顧季然,你還是回沈家去吧。”

唇角的湯漬未及抹去,拿着紙巾的手僵在半空,猛不疊的搖頭。

“阿姨,是我哪裏做的不好嗎?你教我我學的很快的!我現在每天給學長讀英文版的《飄》,他很喜歡的,我知道他聽得見,你不要讓我走好不好,我現在走的話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如果他一輩子不醒呢?”

“那我照顧他一輩子!”

“沈默~”季筱岚有一瞬間的哽咽,這樣的假設落到唇邊自己都是心驚肉跳,“我知道你們是協議訂婚,你沒必要這樣做~”

沈默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烏黑的瞳仁籠在一片煙雨迷蒙中,內心卻是翻江倒海,“您知道?”

季筱岚點點頭,看着她并不說話。

“對不起,阿姨,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那日日擁堵在心間焦心噬骨的愧疚,此刻随着淚水源源不斷的湧出來,如泛濫之堤一潰千裏。

此刻看到她的反應,季筱岚心內已明了幾許。

她并沒有怪她的意思,張開手臂把面前哭的那麽無助的小小人兒攬入懷中。

“沈默,一份沒有感情基礎的愛情是難以維系下去的,更不能靠愧疚來維系。你告訴阿姨,你真的愛季然嗎?”

“我~”

她有一瞬間的迷茫,她愛他嗎?

男女之間的愛情,而不是親人之間的親情!

“我想我們都知道答案了~”

季筱岚拍拍她還因啜泣而起伏的肩頭,“不管季然的初衷是什麽,肯定是希望看到你幸福開心的生活着。以後,就讓阿姨來照顧他吧,這些天你也辛苦了,肩上的傷也要養養,明明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阿姨~求求你,我不回去!我相信他很快就會醒來的,不管我和他之間有沒有愛情,我都不會走的~”

沈默拉住她的手,仿佛這樣拉着就可以不用離開。

“不是因為歉疚,真的~而是我的心不允許。我不知道學長對我什麽感情,我只知道那天決定從印度回國的時候~我最想見到的人就是他,最想分享所有心事的人也是他……”

憶起這些日子刻骨銘心的思念,才體會到了季然說“不離不棄”背後的深意。

她辨不清存在他們之間的感情到底是什麽。

她只知道,她可以沒有愛情,卻不能沒有他的存在,沒有因為他就在那裏而心底産生的深深的安定感。

季筱岚沒有強迫她,答應暑假剩下的幾日她可以留下來照顧季然,等到了開學再走。

沈默感激的點點頭,心裏卻有了另外的打算。

如果暑假季然還沒有醒來,她就在北京找實習單位。

上海外交部實習的機會雖然難得,可是怎麽能比親眼看見季然醒來更重要呢?!

在沈默的盡心照顧下,季然雖然意識還沒有複蘇,身體狀況卻是一天天好轉。

他吃不了喝不了,她就用棉簽沾了水,時時潤澤他毫無血色的雙唇。

他看不見動不了,她卻仍把病房盡量布置的溫馨些,像家一些,變換着點一些熏香,希望美好的香味可以喚醒他的意識。

也不管他聽不聽得見,那一本厚厚的Gone with the Wind已被她念了一遍又一遍,原來甜潤的嗓音也因為日日夜夜的誦讀而微帶些嘶啞。

只是每每讀到她和季然曾經配過音的那兩段文字,喉間更是翻滾哽咽的語不成句。

而讀到白瑞德一次次的等候包容,一次次的傷心失望,最後決絕的離去時,那本厚厚的原著就會變的那麽沉重,沉重到她再也端不起,只剩掩面而泣。

季然~不管你有沒有愛過我,你對我的呵護何嘗不比瑞德深沉的愛~

現在,換我來等你,等你醒來。

不管,愛與不愛。

每天在希望中醒來,在失望中落幕,這一日日的煎熬也随着酷暑的逝去而加深。

眼看着暑假就要過完,沈默下定決心去一家外文編輯部面試實習工作。

伴着晨曦的微光和窗外的鳥鳴,幫季然換上了新買的Polo衫,簡單的白色,只有領子處有藏藍的清晰條紋,儒雅又顯風度。

忽略他蒼白的臉色,簡直是沉睡中的王子,讓人移不開眼。

“學長,沒想到睡着的你還是這麽有魅力~”十指穿過他耳邊的鬓發,幫他輕輕的打理了一番。

“你跟我說過,世界上的事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所以早上不能陪你了,因為要去面試實習,祝我順利吧! ”

低頭親吻他的眼睑,微笑着出了門。

門鎖“咔嗒”落下的聲音,帶着微微的魔力在空氣中穿梭,穿過淡淡沉香味的稀薄空氣,悠悠的在他耳膜間鳴啭。

癢癢的,惹得他想要擡起手指輕揉一陣。

只是,指尖如此沉重,擡不起;眼睑如此沉重,依然擡不起。

又有門鎖落下的聲音,嘴角牽了牽卻發不出聲,只是喉結處微動了一下。

卻聽到有人驚呼的聲音,然後是呼喚醫生的聲音,一群人紛至沓來的聲音。

然後,眼睑被拉起,一束光直射眼底,瞳仁不自覺的一陣收縮。

“醫生,醫生,他真的醒了,我剛才看到他手指動了~我真的看到了!”

是一個女孩子激動的聲音。

“Nancy,不要這麽激動,讓醫生檢查。”

是一個男孩子略帶激動卻仍克制的聲音。

“Simon,我怎麽能不激動?!為什麽我才知道他昏迷了呢?要是早一天來,是不是他就早一天醒了?!”

“OK,OK,I do understand !You are always the lucky star.”

……

緩緩的睜開眼來,刺目的光線又迫使他閉了眸。

“慢慢來,一點點适應光線。”應該是醫生的話,“手指能動嗎?左手?右手?”

照着醫生的話,慢慢的适應沉睡數周身體反應變慢的事實。

也看清了病房裏擁擠的人群裏,除了醫生護士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而那個叫Simon的男孩子還是個白皮膚黃頭發的西方人。

只是,都很陌生。

“給季院長打電話了嗎?”主治醫生轉身詢問身邊的護士。

“嗯,打了,她正在分院開會,一會就趕過來。”護士聲音也是顫顫的,半是激動半是開心。

醫生去安排做全身CT檢查了,病房裏只剩下Nancy和Simon。

女孩子激動的緊緊抓着他的手,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季然,我是林莫欣啊,你不記得我啦?”

“默默?”似乎有一股熟悉感一閃而過,卻轉瞬即逝。

“呵呵,這是我媽媽才叫的小名,你還是第一次叫的這麽親密~”

一向熱情大方的Nancy也有會一抹紅暈飄上臉的時候?

“咳咳~Tesla, do you remember me? ” Simon 不識時務的打斷甜蜜的兩人,滿懷希望的指着自己。

季然迷蒙的搖搖頭。

其實兩個人他都不認識,可是握着他的手太過用力,他沒有力氣掙脫。

“What?” 身邊的Simon終于相信了她的話。

她說Tesla是她一個人的Tesla!

現在昏迷了醒來真的只記得她一個人。

“不要理他,你只要認得我就行了!”林莫欣推開擋在旁邊的西蒙,湊近他身前關切的詢問他。

哪裏不舒服?

有沒有口渴?

想不想上廁所?

……

依然是沉默的搖了搖頭,其實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

他為什麽在醫院?

為什麽全身那麽無力?

還有,他是誰?

季然?

Tesla?

直到看到俯下身來的林莫欣胸前閃耀着紫色光澤的水晶胸針,一朵立體的惟妙惟肖的勿忘我胸針。

勿忘我?

頭顱內一陣刺痛,一幅畫面閃現眼前。

他被一個女孩子抱在胸前,哭的那麽無助。

耀眼的陽光下,他只記得她胸前的勿忘我水晶閃着盈盈光澤。

勿忘我!

勿忘我!

而他在她凄厲的哭聲中,默默念着勿忘我開始了忘我的沉睡。

相遇過,就美好

接到季媽媽電話的時候,沈默正要進去面試,不可置信的以為自己聽錯了。

直到聽到手機裏“季然醒了!”的話語不斷重複,越來越響的回蕩在腦海時,她才從怔愣中反應過來。

欣喜若狂的往大門奔去,顧不上身後的人叫她回來面試的聲音,顧不上穿了高跟鞋狂奔的後果,直接鑽進了大廳門口停着的出租。

“師傅,協和醫院!”

“好嘞!”師傅調轉車頭往醫院開去。

“姑娘心情不錯,是親戚要出院了?”透過後視鏡看到小姑娘心情好到小嘴都合不上,司機忍不住也唇角帶了笑意。

“嗯,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因為激動而狂跳的心髒還沒有恢複,說話都帶了絲平時不曾有的明

媚,“師傅,過去的路上有花店嗎?”

“有!想要送花,是男朋友?”

沈默笑着搖搖頭,季然可不是她的男朋友。

師傅笑笑沒再說話,很快就幫她停在了一家花店門口。

出來時手上捧着一束淡紫色的勿忘我,配以滿滿的一圈滿天星,淡雅別致,甚是少見。

連司機都忍不住贊嘆,“姑娘長得氣質出衆,沒想到挑的花更是與衆不同。這兩樣花平常都是用來做配花的吧?我今天算是開眼界了!”

聽說這兩樣花都沒有香味,卻還是忍不住放到鼻尖輕嗅,除了極淡的草木味的确如此。

要是季然見到,不知是會笑話她一番呢,還是會感動她的別出心裁?

正出神間,師傅一個急剎車,人直直的往前撲去。趕緊護住手中的花,用右手手肘撐住前排座椅。

“姑娘沒事吧,”司機回過身來詢問,“前面好像出了點車禍,整個隧道都堵住了。”

“我沒事,那我們是不是過不去了?”一邊詢問,一邊搖下車窗探身朝前方望去。

醫院高樓已是依稀可見,這會上班高峰剛過,又遇上車禍,恐怕車子半天才能動的了了。

“師傅,不用找了。”拿出一張一百元遞給司機,人一溜煙下了車,往靜止的車流裏穿梭直到隧道口。

走路果然快多了!

只是高跟鞋實在穿的不習慣,也怕這麽急急的奔走真扭到腳,想起電影裏女主人公利落的往排水口一撬,真是要多潇灑有多潇灑。

奈何愣是沒找到可以撬的地方。

只好脫了鞋子,一只只的狠狠敲掉後跟,狼狽卻依然開心。

這下終于回到如履平地的感覺了,抱緊懷中的花,一路輕舞飛揚,心無旁骛直奔醫院。

還沒奔進病房,就被護理臺的小護士拉住。

“唉唉,你跑那麽快幹嘛?”

科裏的醫護人員基本都很熟了,尤其是護士們都把她當小妹妹,親近的很。

“季然醒了!你不知道嗎?”沈默滿眼的欣喜,晶亮的眸子此刻泛着盈盈光澤。

小護士眼神閃爍了一下,指着她淩亂的頭發道,“你這個樣子會把我們男神又吓暈的。”

“胡說什麽?!我們學長才不會嫌棄我~”低頭看一眼衣衫,襯衣不知什麽時候翻出一角,鼻尖的汗

滴自然的墜落下來……好像是有些亂!

趕緊竄進辦公間,對着鏡子擦幹臉上的汗漬,整一整衣裳,一個漂亮的轉身朝病房沖去。

看着這個日日出了病房就神思恍惚,難見笑容的人此刻的歡呼雀躍,小護士終究沒有叫住她。

病房的門并沒有關,此刻敞開了歡迎每個人的進入。沈默站在門口,把花藏在身後,笑容明媚。

“終于來了!快快,我男朋友說小腿有點發麻,趕緊過來幫他護理一下。”

一聲清麗的女生,沈默看到季然病床前一個高高瘦瘦的美女正朝自己招手。笑容僵在臉上,腳步頓

在原地。

“怎麽了?你不是護工嗎?站着幹嘛?”女孩子一身湖水綠的真絲吊帶長裙,身材極好,舉手投足間透着十足的性感潑辣。

沈默不認識,可是也沒有拒絕,慢慢的走到病床邊,把花悄悄的放在床尾。熟練的幫季然按摩雙腿。

季然是真的醒了,半倚在床頭,沈默和他對視一眼,卻沒在他眼裏看到任何曾經熟悉的情緒。

林莫欣端着杯子,舀起一勺水,呼呼的吹了吹遞到季然的唇邊。

“親愛的,張嘴~”

沈默擡頭看一眼,季然沒有情緒變化,不過還是張嘴輕輕的咽了下去。

沈默的心沉了沉,季然這是怎麽了?

這個女孩子又是誰?

“Miss?你的電話響了?”林莫欣疑惑的看着身邊的“護工”,年紀這麽小就來當護工不說,還不停的走神?

“哦~” 沈默慌裏慌張的從包裏拿出手機,看着上面“季媽媽”的字樣,莫名的一陣心酸,“對不起,

我出去接個電話。”

接完電話才知道季然短暫性失憶了,季筱岚這會在分院還走不開,讓她多陪着說說話,說不定過會

就能想起來。

穩定了下情緒,才敢走進病房,那個女孩子身上的氣勢如此淩厲卻獨獨對季然溫柔以待,說實話,心裏不得不承認她和那個高高在上的他是如此相配。

“默默,我喝夠了,想躺下休息會。”是季然熟悉的嗓音,只是因為連日的昏迷微帶着嘶啞。

沈默欣喜的想要過去扶他躺下,原來他記得她啊!

“好的,醫生說你很虛弱要多休息。”林莫欣先她一步已經扶着躺好。

沈默的手僵在半空,踏出的步子還來不及收回,就聽到林莫欣對她吩咐道,“這花怎麽在這兒?

Miss,麻煩幫我把花插到花瓶吧。”

沈默木然的照做了。

“我就知道你喜歡勿忘我,Tesla,我真的好感激上天讓你沒有忘記我!”

林莫欣低下頭在他額頭深情一吻,季然閉上眼,可是沒有想象中的悸動。

沈默心裏百感交集,莫名覺得很委屈。

“謝謝,這裏不需要你了,有事我會讓護士叫你的。”林莫欣探尋的眼神打量着身後的小姑娘,總感覺她灼灼的眼神讓她有一絲不舒服。

轉身出了病房去護理臺找小護士,季然現在的狀況到底會不會好,她需要了解清楚。

“不認識你?”看一眼她蔫答答的樣子,小護士瞬間就猜到了結果。

“你剛才怎麽不告訴我?還有,病房裏的是誰?”

“你也不認識?反正一醒來你們家季哥哥就只認她,其他的一概失憶!連他媽的名字報給他都說不知道!我本來盼着,你來了說不準能認出來,就沒有先打擊你~”

沈默沒有說話,老天已經讓季然醒了,她該感恩戴德才對,不該這麽失望的。

“話說,季大男神到底是你誰啊?他現在不認你,你怎麽辦?”小護士終于大着膽子開了口。大家一直很好奇,只是不敢随便問出口。

什麽關系?

“他是我債主!”憤憤不平的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心底對季然忘記她記住別人的事居然這麽耿耿于懷?

“……”小護士無語。

“Silence?”有人喚自己的英文名,她回頭望去竟然是Simon。

自從在三亞遇見之後常有聯系,只是局限于網絡,現實中實在不會有交集了。

“好開心啊,居然能遇到你!”西蒙上前一個大大的擁抱,沈默被抱的呼吸都緊迫,也把那一絲絲的驚喜和疑問徹底擠沒了。

“咳咳~可以~先~放開我嗎?”

“Oh~I’m sorry!”西蒙趕緊放開她,幫她拍着猛烈咳嗽的後背。

小護士也被這個帥哥老外的熱情舉動吓懵了,站在那一動不動。

終于呼吸平順了些,心裏的疑問又冒了出來,“你又來中國玩?”

“不是!幫別人找情郎,順便看望個朋友。”

情郎兩個字從他嘴裏出來順溜的很,看來真是中文通啊,只是語調還帶着點英文腔。

“我現在成了白熾燈泡,親愛的,不如我們也湊一對吧。”

去美國的幾次見識過西方人的熱情大方,現在聽到也不至于像最初那樣紅了臉,眨巴着眼睛沖他搖

搖頭,“我有朋友住在這裏,走不開。”

西蒙失望的瞪她一眼,“那晚飯總可以陪我吃吧?”

沈默為難的看着他,西蒙瞬間了然,兩手搭在她肩上推着她往前走。

“那送你去朋友病房總可以吧?是哪間?有空我也來竄門。”

西蒙看她停在季然的病房前不走了,好奇的低頭看她,“你朋友是Tesla?”

“你朋友也是?”沈默突然領悟過來,西蒙說的找情郎是什麽意思,原來房裏的美女是和他一起來的。

“對啊,Tesla跟我一個導師,我們關系很好。他是你?”

“那~裏面的女孩子是誰?”沈默現在最在乎這個。

“她的中文名字叫林莫欣,跟我們同級。聽說季然昏迷了一定要跟着我來,我沒想到她就是季然口

中的心上人,原來他喜歡熱情性感的,确實跟他互補了……”

沈默的腦海裏一直盤旋着“心上人”三個字,原來她就是季然一直喜歡的女孩子,原來她才是他默默喜歡着的女孩子。

本該為他高興為他釋然的心情卻怎麽也輕松不起來,仿佛吸了滿滿海水的棉花,此刻緊緊包着她的心髒。

又鹹又澀,還扯着她的心不停的往海底沉去。

“Silence,你哭了?”西蒙手足無措的幫她擦着眼淚。

沈默自己也沒反應過來,急忙退開了些,“西蒙,女孩子的年齡和眼淚都是不能問的問題。”

“呵呵~好吧,那我們進去吧。”

沈默想了想,搖搖頭,現在她反而不想進去了。

不管季然記不記得她都沒有關系了,他已經等到了一直等待的那個女孩子,他們的訂婚協議自然就

解除了。

“我想,我可能要回家了。西蒙,如果你來Z省,我一定好好帶你玩!”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季媽媽,謝謝你們一直的厚愛,我回家了。

學長已經找到了他喜歡的女孩子,我和他的協議也終止了。

雖然他不記得我了,有點傷心,有點失望~不!是很傷心,很失望!

只是

“比起忘記,更可怕的是無事可忘。

比起分離,更唏噓的是從未約定。”

有過相遇,就已美好。

徐徐歸矣(一)

五年後,上海。

“喂,哪位?”童欣慵懶的嗓音在清晨的衛生間響起。

“你好,我是季然。”

“什麽?季~季然~” 童欣驚的從馬桶一躍而起,手機一個不穩,直直的墜入馬桶。

“老公!出大事了!快來!” 一聲尖銳刺耳的女高音劃破清晨的寂靜,久久地盤旋在童欣家空曠的別墅上空。

“一驚一乍的,是不是手機又掉馬桶了?” 沈銘無奈的聲音。

“是,啊!不是!”

“到底是還是不是啊?是的話撿起來關機吹吹,看命夠不夠硬。”

童欣這才反應過來,立刻拎起手機拿幹毛巾一擦,趕緊的關機。今天真是吓到了,連這麽低級的處理都忘了。

擦完摘下牆上的吹風機呼呼的吹起來,嘴裏還不忘念念有詞。

“各位大羅神仙,保佑保佑,我們家默默的幸福就靠你了,一會開機一定要沒事啊!保佑保佑!”

可是,一大早的,神仙們估計還在睡大覺,沒有神仙聽到她熱切的祈禱。所以,等她小心翼翼的開機時,一片黑屏。

“切~不是吧!” 童欣幹瞪着雙眼,反反複複了半天還是沒動靜。想起今天沈默有一個重要的外事接待,不敢貿然去聯系她,沖進房間想辦法去了。

電話的另一邊,季然只聽到童欣一聲驚呼,然後就挂斷了,再打過去就是關機了。

他劍眉深鎖,自己有這麽恐怖,要這樣避之唯恐不及?

號碼是徐佳硬塞給他的,說是對恢複他的記憶有好處。不過對方這樣的反應,估計想起來也不會是什麽好的回憶,還是罷了。

其實,該記得的人基本上也認全了。

親人,看看照片,過年聚上一聚自然都知道誰是誰了。

朋友,見了面聊上兩句也就知道,哪些人合得來,哪些人合不來。

雖然失憶了,奈何記憶力卻完全不影響。所以,這五年,盡管對曾經一無所知,依然活的如魚得水。

醒來以後發現自己當年已經利用短短兩年,拿到了魔鬼教授底下的碩士文憑。對生物科技與生俱來的親近和對時事政治的敏銳觸角,五年的時間他已經在美國開創了一個又一個神話。

集團擁有醫藥保健、教育科研、軟件信息、新能源等目前最有發展前景和遠景的各大公司,甚至目前在進一步開發用光合作用能源發動的天然能源汽車,一旦可以大範圍推出市場,前景無可估量。

只是在無限風光背後,總感覺心裏有一個地方空着。

和林莫欣的相處平平淡淡,僅限于牽手擁抱,偶爾的親吻也只是男女朋友間最起碼的禮儀。

也許從前也是這樣的性子吧,對愛情寡淡,對情人冷淡?

最後的最後,還是選擇了分手,不想為難別人,更不想為難自己。

只是心底似乎有那麽一角并不完整,偶爾會牽扯他麻木的神經,心澀澀的有什麽遺失在記憶的流裏。

不知為何,總覺得可以回到落葉歸根的地方,去尋找失落的記憶。卻一再被事業羁絆,被未知的失望阻止。

直到心裏漏着的那個洞越來越大,強烈的遺憾超越隐隐的失望,終于給自己找了借口,去直面自己平順人生中的不确定。

“中國市場是現在資本市場最熱衷的争奪之地,擁有發達國家難以企及的發展速度。半年之內,必須把中國市場發展起來。”

季然淡淡的話語響起在會議室,卻聽的人熱血沸騰,對他們來說,先于對手進入中國市場無疑是挑戰和機遇并存,充滿了未知的誘惑。

一周的時間,季然組建了一支最專業的團隊,帶領他們坐在了上海市人民政府的最高層。在中國,不打通政府這一關簡直寸步難行。

兩方人馬商量Silence集團進軍上海的相關事宜,以及通過外交部捐贈一個億建立“驀然基金”的後續工作。

最初決定建立基金時,腦海裏突然就蹦出這個念頭,越細想越感動。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每個生活在自己小天地大社區裏的人,可以“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而這個人可以是你的親人,可以是你的情人,也可以是小區的鄰裏。因為,通過基金會在小區組建的一系列活動,小區裏的每個人不再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一個人如果和這個世界有了千絲萬縷的“關系”,他就能感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感。而這樣的存在感,可以讓一個微小的個人體會到被需要的感覺,不再有被抛棄的遺世獨立感。

對現在抑郁症高發的青年人和老年人來說,也許一聲不經意的問候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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