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是誰為誰,(23)

,“沒有必要了。”真的沒有必要了,哪怕全世界都來跟她道歉,也換不回她唯一的媽媽了。

秦仲嚴卻有點着急,“默默,我知道道歉根本彌補不了什麽,我會和翁美茹離婚,也一定會讓她來

你媽媽墓前親口道歉!還有,喬文山那裏我也會讓她去解釋清楚,他是你的親生父親,這個誤會一定會幫你們解開的!”

沈默再次搖了搖頭,“不,你不明白,一個人若真的有所悔悟自然會來求得對方的原諒,別人是強求不來的。而喬文山我根本不想讓他知道什麽真相,之前恨他是因為覺得他太狠絕辜負了媽媽,現在反而更多的是同情他,他已經恨了大半輩子,沒必要再拆散了他現在的家庭,讓他下半輩子陷入無盡的悔恨中。”

沈默看看消沉的秦仲嚴,心裏有什麽開始明晰起來,“秦伯伯,子夜是你兒子,他的媽媽是你結發的妻。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當初你決定和她牽手的時候就應該放下我媽媽全心全意對她。我

相信我媽媽在天之靈不會想看到你們離婚,也不想看到你做出傷害家人的事。”

其實,一個被自己愛着的人全心全意愛着的女人,應該不會去做那些無謂的事情吧。

如果不是從秦仲嚴那裏得不到愛的回應,翁美茹後來也不會自私到去拆散他們一家,畢竟她已經得到了秦仲嚴。

沈默說完這番話,和季然回去了。

讓翁美茹衆叛親離又如何,只會加深她的恨意,只會讓秦仲嚴和秦子夜以後的日子更難過,不管做了什麽,家人畢竟是家人,也許她該受到懲罰,可是卻不該被自己的親人抛棄。

只有愛才能喚醒愛吧。

“文岚,我該怎麽辦?”秦父拇指摩挲着照片中溫婉的女子,熱淚縱橫,心裏的一角似有什麽在坍塌。

這麽多年為她的堅執他無怨無悔,可未來是否真的就該像這個丫頭說的——既許諾,自守諾,不再辜負無辜的人?

而他真的該原諒她嗎?

季然跟着她離開了墓園回到山腳,看看她穿着的一身休閑裝和運動鞋,朝對面的山努努嘴,“爬山去?”

“那是什麽山?不屬于景區呢。”沈默看看對面郁郁蔥蔥的連綿山峰,只知道另一處有一座太白峰是Z市知名景點,平時爬的人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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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面前這座山完全沒有開發過應有的樓梯甚至石板路,這麽冒冒失失的去爬是要爬到哪裏去呢?

季然卻唇角微揚,擡腕看了眼手表,“這裏一路群山連綿應該會通到太白峰,我們只要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走就可以了,保持勻速的話兩個小時就能登頂。”

“怎麽可能?從山腳下往上走都要四五個小時呢!”沈默不可置信的看看面前橫亘的一座座大山,連太白山的影子都沒看到,居然兩小時能到?

季然笑笑,不置可否,從後備箱取了裝上兩瓶水,塞給她一根登山杖出發了。

看在他是客人說好做地陪的份上,沈默默默咽了口口水,加快步伐跟上他的腳步。

沿小路蜿蜒而上,雖沒有青石板路卻也是沿途修竹茂林,溪流潺潺,鳥鳴啾啾,再加上一路游人絕跡,風景天成,竟比從前去的各處名山勝水多了古樸自然,妙趣橫生。

只是沈默雖有耐力卻并不擅長走這些山野小路,遇到狹窄陡峭的岩壁甚至只是小溪中怪石嶙峋了些,她就要放慢腳步,手腳并用了。

季然每每會在她面前停下來,看她僵手僵腳的摸爬滾打的行進着,卻并不伸手幫她一把,只在她穩穩的過了那一段才繼續在前面快步的帶着路。

沈默咬咬牙,看着面前那個清俊的背影在這樣原始多變的山路上依然身手矯捷,如履平地,暗暗的下了決心一定要盡全力追上他。

可是他仿佛背後長了眼睛,明明視線落在前方,卻總能她快他也快,而她不穩的時候他又那麽淡定的在前方撐着根路上随手撿的竹竿,痞痞的笑着等她。

這是她第二次在他臉上瞥見這樣的笑容了。

第一次是他在影院門口等她,他們還不熟,他只是那個被仰望着的學長,而這次他竟成了他的未婚夫。

未婚夫?

沈默自己也被跳進腦海的這個詞吓了一跳,腳下一滑,一腳踹進了淺淺的小溪。

勿忘我

季然的臉色變了變,拉了她一把,扶着她坐在了對岸的大石塊上。

“沒事吧,有沒有扭到?”掌心握住腳踝輕輕的轉了轉,沈默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俊眉微斂,看一眼不遠處的太白峰,把包背在了身前,蹲在沈默面前,幹脆的發話,“上來,我背你。”

“這怎麽行!”之前喝醉了被他背回去過一次,那是無知無罪,現在清醒着讓他背回去,那是萬萬不能的!

“你是要讓我抱你上去?”季然側轉了身子,卻并不起身。

無奈的攀上去,季然猛的一個起身吓得她緊緊抓緊了他的頸脖,雙腿膝彎處被他穩穩地擡起,邁開步子步調依舊的往上行去。

他這是要背着她上去?

“是不是走錯了?山下的路在這邊!”沈默趕緊往山下指指,告訴他走錯方向了。

“不要亂動,如果你不想兩個人一起滾下去。”季然把背後不安分的人往上送了送。

“爬個土丘還能掉到河裏扭傷腳的人,還說要爬遍世界上的名山大川?我真擔心我不在的這段時間

你一個人怎麽好好過活~”

不過是在舞蹈選拔的申請表上随意寫了個愛好,他居然這會拿出來調侃她?

她一個人活了這麽多年不都好好的嗎?爬山一向沒問題的啊,只時遇到過河什麽的就比別人弱了點、慢了點而已!

“這個月月底估計就得出去了,那邊導師催了好幾次。出國前後估計會比較忙,等到了暑假帶你去爬落基山脈吧。”

“哦,這麽快?”沈默後知後覺的合計了一下,才發現這個月不就是兩周後?

太白峰已經在前方不遠處,這一段路他可以背着她上來,到達他想要一起到達的目的地。只是未來的人生路上,沈默是否也願意有他陪伴呢?

也許,真應了那句路漫漫其修遠兮,只是不怕修遠不怕路漫漫,但求風雨同路。

季然背着沈默回來的時候正好撞上沈雲飛要出門,他一副了然的表情滿意的朝着季然點點頭走了。連容媽和趙叔見了都偷笑看着這一對人兒。

沈默自是極為尴尬,要下來卻不能,被他旁若無人的一路背進房間,還用冷水毛巾敷了傷處,又用藥酒熟練的揉按了一陣才罷休。

其實她的腳傷并不嚴重,只是腳踝處有點浮腫,換了在學校她肯定不會當一回事,照樣該上課就上課。

季然卻一副“這麽大人還不會照顧自己”的表情,不但多留了兩天,還不讓她多走一步路。

只是,他說到做到的性子一點沒變,說好讓她做地陪硬是借了自行車帶她出門。

那自行車是八十年代遺留下來的嗎?又高又大,雖古舊卻被保養的極好,黑色的外漆隐隐透着光澤,沈默坐在後座竟是十分的舒适惬意。

天高氣清,陽光溫暖卻并不灼人,那些村間小道,田間小路他熟門熟路的仿佛自家的院子,只有她知道這是他第一次來。

從最初的惴惴不安到後來的怡然自得,坐在後座的人不知何時竟哼起了曲子,雙腳一前一後輕快的打起了拍子。

記憶中自己怎麽都追不上那個野到不行的小男孩,他總是像一陣風一樣消失在她眼前,最後一身泥巴的滿載而回。

那種又羨慕又怨怪的感覺竟絲絲縷縷的冒了出來,讓她感慨歲月化作的繞指柔,他和她已經在各自不曾參與的年月裏長成了如今的模樣。

秦子夜的傷不算嚴重,很快便出了院回家療養,沈銘每天都去看他,只是在沈默面前絕口不提。

曾經坐不住閑不住的人也沉默了很多,尤其是對着自己的母親時,那個那麽大了還會撒嬌讨喜的人倏然就消失不見了。曾經他怪過父親對母親的冷漠,而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母親。

倒是曾經不着家的秦仲嚴這次難得天天留在家裏,有時候他曬着太陽他會坐在旁邊,跟他聊些工作學習的事,像任何普通人家的父親。

雖然不習慣卻也沒有拒絕,心中對他的成見減少了些,也開始考慮他以前常提到的讓他畢業後直接進公司的建議。

翁美茹在窗臺遠遠看着,眼圈紅腫。

自己用盡心思的想要改善父子二人的關系,不擇手段的要把秦仲嚴留在自己的身邊,卻從來沒有體會過這麽溫馨寧靜的一刻。

那天,當着所有人的面把埋在心底那麽多年的秘密挖了出來,本以為随後就會收到秦仲嚴的離婚通知了,可是一切似乎沒變,又或者在她徹底絕望的時候突然逆轉。

秦仲嚴甚至依然留在這個家,也沒有分房,只是他更加沒有話說,而她又難以啓齒。那天,沈雲岚的墓園其實她也去了,在粗大的銀杏樹後他們并沒有看見她,可是沈默的話她卻言猶在耳,字字在心。

她顫抖着雙唇說不出一聲對不起,因為對不起三個字太輕,那一刻,她的原諒突然抽空了她所有的仇恨,讓她體會到了生命不可承受之輕。

只有愛才能喚醒愛!

這麽多年是她真的愛錯了嗎?為什麽她從來沒有得到過秦仲嚴的愛,卻在自己最醜陋最不堪的一面被揭露之後,他沒有選擇抛棄和離開?他是在等她嗎?等她承認她真的愛錯了他!

也許,是時候清醒了吧!拿出手機撥通了律師的電話,既然他不開口離婚,那麽就讓自己光明正大的主動一次,還他一個自由之身吧!

秦仲嚴回頭,窗邊已經沒有翁美茹的身影,這些天沒有刻意用工作逃避她們母子,才發現這個家自己真的是陌生的很,自己的兒子實在不夠了解。

再看看身邊包着繃帶卻依然難掩睿氣的秦子夜,那一刻才發現跟年輕時候的自己是那麽相像,一樣的桀骜,一樣的不服輸,也一樣的對感情過分執着。

忍不住嘆一口氣,輕聲問他,“子夜,是不是還放不下沈默?”

放不下又如何?

一向自信的秦子夜眼底竟有了些迷茫,擡頭朝着沈家的方向,仿佛穿過紅瓦高牆就能到達沈默在的地方。

那裏有另一個人陪着她,他能給的他又何嘗不能?而母親給沈默帶去的傷害和陰影更是讓他歉疚的不敢靠近,也許不見就會遺忘,離開是最好的補償。

兩天之後,沈默跟着季然回去了,去之前找沈銘了解了秦子夜的近況,他并無大礙,自己也安心了。

決定徹底放下了之後才意識到曾經的她是多麽惴惴不安,惴惴不安的喜歡着他,惴惴不安的被他喜歡着,最後惴惴不安的逃的那麽遠。

現在終于明白,刻意的逃避和壓抑只是因為放不下。

從此後,她會努力過好自己的日子,輕輕松松不被愛情的負擔壓的透不過氣。風花雪月的愛情果然不适合自己,只求平平淡淡過完這一生。

至于季然,她一定要幫他找出那個他喜歡的人,努力撮合,全身退出。

他們一定都要幸福,她才能更加幸福!

回到學校的季然忙的馬不停蹄、日夜不分,手上的課題要結題、實驗要交接,還要去學校辦理轉學,做好出國準備,這是沈默見過他最忙的一次。

這個人明明兩天前一副悠閑到無所事事的樣子,這會卻是忙的常常連口水也喝不上,更不用說三餐正常了。

她恨恨的咬咬牙卻又無奈,之前他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自己了,自己才是罪魁禍首呢!

偶爾,實在忙的走不開卻又想她的時候,季然會發個短信讓她送飯過來。

餓了!

短短兩個字卻仿佛心有靈犀一點通,因為,沒多久她就會出現在他的實驗室。

雖然是學校食堂常見的飯菜卻總是搭配好了營養,熱騰騰的拿來,讓他內心滿滿瞬間充滿力量,再

怎麽的馬不停蹄都覺不出一絲辛苦來。

偶爾,沈默也會主動的給他送些特色的夜宵去。

只是第一次他明明攤開了一大堆資料在忙着整理數據,卻在吃完宵夜後非要親自送她回宿舍,理由是夜晚回去不安全。

第二次,沈默叫上了童欣,不想讓他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送她的路上。

季然無奈的搖搖頭,一口口的吃着她送來的宵夜,他只是想多看她幾眼多陪她一會,這個丫頭是不是永遠不會懂呢?

行李和書籍已經打包運去,而季然也要前往北京轉機紐黑文。臨出發前,終于覓到了他尋覓良久的信物。

純天然的水晶裏面包裹着一朵勿忘我,因為有其他礦藏的緣故竟顯現出馥郁的藍紫色,仿佛那是一朵盛放的鮮花而不是千萬年前就已存在的枯葉。

沈默拿到手的時候也被純淨透明的水晶中這一抹絢麗的紫色驚豔到了,那是勿忘我盛放時的模樣,她并不認得。

季然說是朋友那讨來的一塊石頭,不值錢,還幫她打了死結挂在脖子上,說是協議的證物,哪天他們各自找到真愛了才能取下來。

勿忘我,勿忘我!

只是天意弄人,忘與不忘,身不由己~

回家的路

夏花開了又謝,秋雁來了又回。

兩年的時間足可以淡了記憶,濃了思念。

分手後的那年秋天秦子夜進了秦氏集團,一路從總經理坐到了執行董事的職位,手段之雷厲風行完全不輸秦氏集團的創始人秦仲嚴。

而退下來的秦仲嚴一心在家種花養鳥,修身養性,不再過問公司之事。

聽說翁美茹要求離婚他沒有同意,最後她不知所蹤,已經消失了整整兩年。

沈銘是一年前進的公司,太子爺的身份處處受人照拂,一路順遂。

至于沈默,也從大一新人升級成了名副其實的學姐。

回憶曲折離奇的大一和之後兩年順遂的時光,恍如夢境。

對秦子夜曾經的那份患得患失也随着心靈的成長而沉澱。

和他,也許真的是錯的時間遇上了那個人,不是沒有愛過只是不知道怎麽去愛。

感情濃烈的時候,相愛不敢愛。

相愛着的時候又不知道用什麽樣的方式擁抱彼此。

偶然,也會在家裏遇到秦子夜,畫面熟悉到好像多年前初見他,只是真的有什麽消失在時光的流裏了吧。

他已成熟穩重,而她已能收起甜蜜心酸。

如今,頂着一張無害純良的娃娃臉經常遭到學弟們的表白,最後聽說是學校曾經傳說中的季大神的未婚妻而紛紛退避三舍。

被童欣嘲笑——有夫之婦。

是啊,她的未婚夫如今正在一萬五千公裏之外的世界高等學府,做着世界領先的科研項目。

因着這十二小時的時差,每天清晨都會有一封電郵靜靜的躺在郵箱。

有時是瑣事、趣事、囧事,有時是忙碌的課業安排、研究進度、閱讀書目,有時是參加的各類社團、活動、業餘生活。

遙遠的距離,晝夜颠倒的時差似乎并不能阻止兩人彼此了解的進度。

這一天天一年年的通訊讓沈默意識到,他和她的觀念是那麽相近,對世界的看法,對人性的理解,對家庭和親情的在意……

只是,他的感情世界她依然一無所知。

偶爾也會想象,要得到這樣一個優秀卻清冷的人關注,對方該是怎樣優秀的人呢?

大三結束的暑假沈默沒有去美國。

兩年的時光裏她和季然的交集絲絲縷縷,驀然回首,發現自己竟然對他産生了莫名的依賴。

輕輕的嘆一口氣,三年的約定只剩一年,就讓自己在剩下的一年裏變的更獨立、尋找些真正在意的東西吧。

曾經聽季然提到過他在印度做志願者的一段經歷,所以等到季然知道的時候,她已經是特蕾莎仁愛之家的一名義工了。

加爾各答遍布了各類志願者之家,去了以後直接申請注冊就可以,沈默選擇了Daya Dam ─慈悲的禮物,那裏收留嚴重殘障的小朋友。

去了之後發現自己曾經傷懷的苦難是多麽微不足道。

進去的一眼就真的忍不住哭了出來。

都說孩子是上天的禮物,可是這裏的孩子卻生來和常人有異,有些甚至全身癱瘓只能卧床。

輕微些的,沈默會幫他們洗澡、穿衣、帶他們去公園玩或者上一些極簡單的課。

嚴重一些的要幫忙上廁所,喂飯,做肢體活動,這裏的義工明顯的少了很多,所以工作還是比較重的。

每天從殘障兒童之家出來,她的心情都難以平複。

孩子們不會用語言表達,可是他們熱切的眼神,見到她時的歡呼雀躍卻比語言更撼動人心。

在這裏的每一天工作并不輕松,甚至可以說是繁重的。像沈默這樣留在這裏兩周做志願者并不多,多是一天兩天的義工旅行。

所以,修女們對她也特別和善,孩子們更是願意和她親近。

每一天,大家的臉上都帶着熱情洋溢的笑顏,仿佛面對的真的是上天派來的天使,而不是連生活都無法自理的殘障兒童。

仿佛微笑真的有魔力,快樂可以傳染。

在這兒的兒童身體無法圓滿,心靈卻沒那麽沉重,會像普通孩子一樣忘我投入在游戲中。

八歲的維卡斯一直從小患有自閉症,父母也為此離了婚,母親從小帶着他一個人艱辛的生活。

六歲時一個人在家而引發了一場大火,雖然撿回了命,卻從此喪失了生活自理能力。母親改嫁後,就把他送進了殘障兒童之家。

為了避免感染,維卡斯總是一個人住一間房,沒有同伴,連護理人員也都是戴着口罩和手套。

每次進去之後沈默都會多呆一會,除了幫他清理被褥身體,還會陪他說會話,講些小故事。

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英語,只是覺得他一個人活着一定是很孤獨寂寞的吧,哪怕隔着沒有溫度的手套,他也一定希望和人接觸和人交流。

有時候吃了飯是休息時間,沈默也會進去幫他做些簡單的按摩,說些志願者之間分享的一些笑話和趣聞。

雖然他回她的只是一些咿咿呀呀他聽不懂的話,可是他的眼睛會說話,看到她時眼神點亮的瞬間會狠狠震顫沈默的心。

每天的每天回去之後,沈默都會寫長長的日記。

有些是寫給自己的,告誡自己要好好的愛自己,愛別人。

有些是寫給遠在天堂的母親,告訴她現在活的很充實,也會勸她在天堂活的自我一些開心一些。

也有些是寫給季然的,把心靈一次次的震撼和成長與他分享,只是因為網絡問題一直沒有發送出去。

一天天的觸動一夜夜的反思,最後離開之前去找了一家網吧,點開郵箱發現密密麻麻都是季然給他的信。

在沒有她回複的時候,依然像前兩年一樣一天一封簡訊。

眼眶紅紅的給季然寫了一份回信,告訴他她就要回家了。

“……這邊遇到一個朋友,因為覺得家裏太壓抑而一直在外面流浪。她說:如果你的母親很哀傷的話,你敢快樂嗎?那一瞬間我突然無話可說,呼吸緊促。

這裏的修女卻說,快樂需要榜樣,孩子需要一個實實在在的人理解什麽是快樂。孩子們已經如此不幸,沒有什麽比讓他們開心的繼續活下去更重要的。這世上,真正快樂的人太少,而我們只有和自己和解和父母和解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從來不敢承認自己不快樂,也不敢承認母親的去世對我人生的影響是這麽大。可是,當我快快樂樂的陪伴孩子們,真心用自己最心底深處的快樂去感染他們鼓舞他們的時候,我承認如果我有孩子,我一定要做那個快樂的家長,真正愛自己的家長……學長,謝謝你一路的陪伴,我想我已經找到回家的路……”

郵件發送完畢她就離開了,并沒有收到季然的回複:等我!

心底仿佛有什麽突然疏通,雖然沈默是真的很愛很愛自己的母親,可是母親一輩子的郁郁寡歡,對愛情的排斥無形中就讓她非常的沒有安全感。

再加上秦子夜母親的不接納,讓這個本來就縮在殼裏的蝸牛更加不敢去幸福,去快樂。

所以,在季然一家人對自己那麽的接納時,本能就不忍拒絕,不忍拒絕家的溫暖。

那麽對于季然呢?

是真的無動于衷嗎?

走在沒有他的校園總覺得少了什麽,每一寸的校園仿佛都有過他的痕跡。

去明湖的時候會想起他悠遠的簫聲,會時常翻看他們錄制的琴簫合奏視頻。

去影院的時候知道了那些令她感動不已的電影都是他的精挑細選,又為她撤下了《風雨哈佛路》的上映。

甚至連之前參與的中西文化交流網站都融合了季然的心血,很多的創意和網站建設都出自他。

他選她做舞伴,為了她退出演講賽決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陪着她風雨奔波尋找真相,甚至不顧一切的願意和她訂婚……

內心突然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朝着她吶喊:回家吧,季然在等你!

告訴維卡斯自己要走了,他那麽有力的手指用力的拉住她的衣袖,眼淚從眼角滑落到枕邊。

抱着他,在他完好的右邊臉頰上深深的印上一吻,顫抖着聲音告訴他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等她下次再來看他。

和孩子們一遍遍的說完再見,走出殘障兒童之家的時候,因為舍不得,沈默早已經哭紅了雙眼。

正午明媚耀眼的陽光直射下來,有一瞬間睜不開眼。

明晃晃的光暈下似乎看到了那一雙熟識卻熱切的眼眸,那仿佛最璀璨的陽光都為之失色的星眸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伸手擋住眼前的陽光,季然燦然的笑顏就那麽在眼前清晰。

簡簡單單的白色襯衫亞麻長褲,卻讓周圍的一切景致失了顏色。

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的瞬間,清楚的聽到了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心跳聲。

等我,等我接你回家。

似乎聽到季然啓唇說了什麽,卻聽不太清,視線被一輛轟隆隆疾馳而過的貨車擋住。

“沈默,小心!”

直到一聲有力卻急迫的聲音劃破蒼穹,沈默側身的瞬間被突如其來的一顆子彈狠狠的擊中肩膀。

人群的騷亂幾乎是一瞬間的,因為子彈就那麽沿着車子行駛的方向一路掃過去。

季然幾乎是瘋了一樣沖過去,拼了命的奔到馬路對面,眼看着車上一個黑乎乎的圓球滋滋冒着煙被

抛了出來,他縱身一躍,撲到了沈默的身上。

“轟”的一聲,濃煙滾滾,黃塵陣陣,身後的房子瞬間倒塌下來,尖叫聲此起彼伏。

沈默只覺耳邊嗡的一聲然後什麽也聽不到了,季然緊緊的護着她在身下,清淡的眸子此刻竟染着絲笑意,“丫頭,我來接你回家了~”

她抱着他,雙手沾滿了他的鮮血。

恐懼像生騰的濃煙滾滾而來,她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麽,只能緊緊抱着他,大喊着help。

哭的聲嘶力竭,哭到臉色慘白昏天黑地!

昏天黑地到以為這輩子就這麽失去他了!

如果今生未曾相見

醒過來的瞬間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意識到自己這是在醫院的時候,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卻因為肩膀的傷口瞬間的撕裂而疼的撕心裂肺。

大口的喘着氣才終于緩過一陣。

另一手顫抖的扶住受傷的肩膀,眼神在混亂的醫院病床間搜尋。

因為受傷的人員衆多,整間病房密密麻麻排滿了病床,醫護人員也是混雜其間,又嘈雜又擁擠。

她咬緊牙關下了床,鞋子也不知去了哪裏,就那麽赤着腳一張病床一張病床的搜索過去。

可是哪裏有季然的身影?!

眼淚嘩嘩的流着不時模糊她的視線,被她狠狠的擦去。

左肩鑽心的疼,包裹的紗布很快就被浸透了鮮血,然後順着指尖一滴滴滴落在她茫然無助的搜尋路上。

偶爾被匆忙而過的誰撞到,虛弱站立不穩的她差點又要倒地,只能用顫抖着的右手緊緊抓住某張病床的扶手,阻住因失血而眩暈的身子。

“Did you see my partner……?”

遇到醫護人員的時候也會急切的拉住他們,希望聽到心底最想聽到的答複。

可是每個人都是匆匆忙忙,不是顧不上她就是一看她這個樣子就要把她勸回病房。

于是,敷衍的應着,轉身又去另一處尋找。

病房已經被她徹查過沒有,走廊上密密麻麻的床位也沒有。

心裏有一個聲音一直叫嚣着——季然沒事,他一定會沒事的!

腦子裏卻因為一點點擴大搜索範圍無果而越來越陷入恐慌。

從來沒有這一刻這麽無助絕望過,那種因為不确定而越來越被放大的害怕,不停的侵蝕她僅存的理智。

“季然,你到底在哪裏~你不是要帶我回家嗎?我在這裏~你快點出來啊!”

終于泣不成聲,一個人站在人來人往的走廊哭的不能自已。

“Miss,you are bleeding!”

終于有護士發現了她的異常,動員着旁邊的醫生要強行扶她回病床。

“I’m fine~I want to find my partner! Can you help me?”

沈默緊緊抓住她的手,不肯放過一絲希望。

“Sorry~”

一次次失望至極的Sorry,讓她的心越來越沉入冰窖~

她不要再聽到一遍,她只想看到完好無損的季然。

心裏一直不敢正視這樣的事實,如果季然安好他哪裏會抛下她一個人在這裏?

這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醫院,此刻卻像一個無底洞,深深的吸走了她僅存的勇氣。

“瘋了嗎?這些反動派!”

清晰的一聲中文沖破耳膜,讓她近乎絕望的心又起了一絲漣漪。

循着聲音追蹤過去,中等個子的黑發女護士,低着頭麻利的在清除病患受傷而血肉模糊的小腿。大

大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容顏。

“你好!請問這裏還有受傷的中國人嗎?年輕人,一米八八的個子~”

看她專注的在清理傷口,沈默不敢過近的打擾她,在她身後焦急的低聲詢問着。

對方轉身看她一眼,呆楞了一瞬,眸底有什麽湧動了一陣。默默回轉頭,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下來,聲音幹澀的開口道。

“走廊最裏面手術室旁邊有重症監護室,可能有你要找的人。”

“謝謝,謝謝!”沈默連連道謝,往走道最裏間擠進去。

等她看到厚厚的玻璃門裏那一張張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時,才反應過來這裏是重症監護室。

重~症~監~護~室!

每個字都像重錘一樣擊打着她脆弱的身心!

眼神卻不敢放松,執着的在每一張病床上留連,終于在最靠牆的病床上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一直巍然不倒的神一樣的存在,這會卻一個人躺在這麽冷冰冰的監護室裏,臉上套着呼吸機,一動不動。

不管她怎麽敲打玻璃窗,不管她怎麽呼喊他的名字,都喚不起他的一個擡眸,用他清冷的眸子痞痞的朝她笑着,開玩笑的嫌她太吵。

“季然,你不能有事!我們的約定都還沒有到期,你醒醒,你說過要等我找到那個人的,找不到你就負責~季然,你不是最說話算話嗎?你醒醒啊~”

再沒有什麽可以支撐她繼續堅持下去,渾身的力氣突然散盡,眼前越來越黑,身子緩緩的沿着牆根倒下去……

身子在倒地之前被人接住,七手八腳的擡到了病床上,裂開的傷口重新處理包紮,意識模模糊糊中聽到有人不停的說話。

想要捕捉出話裏的信息卻怎麽也聽不清,直到聽到“未婚夫“三個字意識猛的回籠,瞬間清醒了過來。

“季然,季然醒了嗎?”緊緊抓住剛才遇到的護士,知道她聽得懂中文,也知道她指的是誰。

“你再這樣就真的救不了他了!”對方按住她沒有受傷的右肩,阻止她劇烈的掙紮。

“這家醫院醫療設施太落後,現在環境又亂,你最好想辦法把他送去市中心那家。如果可以,直接送回國也行~”

沈默如夢初醒,趕緊找出手機來,撥出了季然媽媽的電話。

電話接通時終于忍不住啜泣起來,結結巴巴的把季然的情況說了一遍。

季筱岚自然也知道了印度這邊發生的□□,只是并不知道兩個孩子竟然都去了,而且還在事發現場。

勉強克制了顫抖的雙手,安慰沈默不要着急,叮囑她保持聯系暢通,其它的家裏會安排好。

挂斷電話又不管不顧的去了監護室門口,仿佛親眼見到季然才能确保他真的就在那兒。

很快的有醫生進去查看了季然的病情,低頭交談了一陣出來了。

季然媽媽的電話也随後來了,說她已經跟随專機來接他們回去。

飛機上配備了專門的醫護人員和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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