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也是

周家的年夜飯是在郊區的祖父祖母家過的。周爺爺周奶奶住得地方大，是一棟兩層樓的小別墅，附帶前後花園。郊區的空氣比市中心好，環境又幽靜，非常适合養老。

他們開車趕過去，時間已經過了十點，已經非常晚了。姜泉希和周烨下了車，周媽媽和周爸爸就在一樓門口等他們。

大門外貼着紅通通的門聯，挂着紅燈籠，房間燈火通明，空氣中滿是硫磺的味道，非常有過年的氣氛。姜泉希一下車，就受到周媽媽的熱烈歡迎，她拉着他姜泉希進去，周烨和周爸爸面面相觑，一起任勞任怨地去車後座拿東西。

姜泉希去過幾次周家，但是周家的親戚不知道他。姜泉希這次來，周媽媽對親戚說的是周烨的朋友。話是這麽說，但是偏偏又要等朋友才能開年夜飯，大家都很莫名，因為人多，周爸爸是老大，素有威嚴，也不好開口詢問。

結果，姜泉希進去的時候，長輩們還好，小輩們都愣住了。周烨有個小堂弟，平時看起來是個高冷學霸，誰也不肯輕易搭理，最喜歡在操場，帶着耳機聽CD機裝逼，自诩欣賞品味與衆不同。

結果，今天活生生看到看到姜泉希走進自己的家，高冷人設瞬間崩塌，看着姜泉希足足尖叫了五分鐘，叫完然後蹬蹬蹬沖上樓，把大家唬得一跳，他的父母吓得要去找他。

但沒過一會兒，這個十三歲、還在上初中的小堂弟又沖下來，拿着一沓海報、唱片碟，求姜泉希給他簽名。

周伯父和周伯母剛剛被人科普姜泉希是什麽來頭，一看兒子這樣有些丢人，正要上前攔下來，倒是姜泉希自己經驗足，笑嘻嘻地上前給他簽了。

周烨等他簽名，簽着簽着，小堂弟把衣服掀起來，連內褲都要簽上偶像名字的時候，趕緊攔下來。

姜泉希神采奕奕，說，沒事，我能簽。

周烨瞪他一眼，把他趕走，讓亂糟糟的一家人趕緊一起去吃飯。飯菜早熱過一遍，說是等他們一起吃，周爺爺周奶奶不能熬夜，已經吃過上去睡了。

小孩子們零食不斷，也早吃飽了肚子。不過，因為好奇姜泉希，紛紛安穩地坐在凳子上，睜着眼睛一遍又一遍看他。姜泉希自然被安排在周烨身邊，他從小到大被看下慣了， 一點也沒有感覺不自在。一直在周烨身邊嘀嘀咕咕，讓周烨叫他認人。

周爸爸周媽媽主持年夜飯，他們都不是喜歡喝酒的人，每個人開桌舉杯意思意思喝了一點，就開始說閑話。

十一點多的時候，小孩子吃完飯一哄而散，擠在沙發上看春晚。大人們坐在另一邊打牌打發時間。以往，周烨是必須坐下來陪的，但是今年新來了姜泉希，大家就開始嫌周烨礙眼了，紛紛要姜泉希陪玩。

姜泉希哪會打麻将，只迷糊地知道一點規則，其他都是瞎玩。玩了一輪，就是大家有意想讓，還是輸了不少。

姜泉希這人确實有些好勝心，雖然知道自己會輸，但是輸那麽多也太慘了。正沮喪呢，周烨慢悠悠地端着一壺燒好的熱茶過來，給大家的杯子都添滿，順勢坐在姜泉希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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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泉希有了周烨做靠山，頓時牌運走俏，運勢節節攀升，他這麽時來運轉，幾個伯伯嬸嬸不樂意了。

周大姑就點名批評了：“周烨啊，你幹嘛呢，不許幫人作弊！快去陪你表妹們玩，別讓他們打起來！”

幾個小表妹表弟聚衆在玩大富翁，有個小可憐運氣不好，自己開的銀行都要賠的破産了，眼看就要放聲大哭，情況很是危急。

既然周大姑這麽說了，周烨不好裝聽不見，只能站起來，出面去解決家庭紛争。姜泉希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頓時覺得自己命不久矣。果然，姜泉希剛剛贏回來的家底，頓時輸了幹淨。

他們玩了一會兒，有幾個小孩瞌睡大，被大人抱上樓去睡了。有些精力足的，撺掇着出去拿鞭炮，躲在外面玩得開心。

鄰近十二點，要放開門紅。大人們也歇了牌，各自去休息。周爸爸把放開紅的任務交給了周烨，周烨帶着姜泉希一起出去。

零點之後，四面八方全是爆竹聲，接連不斷，好像整片大地都被震顫起來一樣，微微發着抖。姜泉希對放炮竹躍躍欲試，周烨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把煙遞給姜泉希，讓他去。

姜泉希沒有抽煙喝酒的習慣，但是今晚興致高，周烨把煙遞過來，他就着周烨吸過的位置，也吸了一口，然後才跑過去放炮竹。

深冬的晚上，室外非常冷。因為沒有下雪，地上被凍得硬邦邦的，爆竹聲特別響，周烨看他玩得才行才放心地回家，找了一頂紅色的針織帽，一個深灰色的羊絨毛巾出來。

“過來戴上，我們去別的地方。”

唉？姜泉希聽話地低頭，讓周烨給他戴帽子戴圍巾，等自己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才聽到周烨要帶他出去。

“去哪兒？”姜泉希瞪大眼睛。

周烨去開車，牽着他回道：“去放煙花。”

“唉，不是說不可以放嗎？”姜泉希很驚喜。

周烨笑：“是不許放，但是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

姜泉希馬上跳上車，他們開了半個小時車，開到一處空曠的空地上。這兒已經還是接近鄉下，四處見不到高樓大廈，空氣有一種凜冽的寒冷，天空遼遠，星星像一顆一顆閃着寒光的鐵釘。

“這一片是以前我外婆外公承包過的地，現在荒廢了。這兒是打谷場，沒什麽人來。”周烨解釋。

他們下了車，一起把後車座的煙花搬出來。

“怎麽那麽多？”姜泉希看着後備箱的煙花，各式各樣，能擺個小地攤賣了。

周烨道：“我也不知道，我讓老板娘每樣拿一種，沒想到有那麽多。”

姜泉希好奇另一件事，他和周烨一起搬着煙火，一邊問：“那你是早就計劃帶我出來咯？”

周烨看他一眼，彎下腰把煙花放好，道：“對啊，不知道是誰一直羨慕地看小朋友放煙火，還分心輸了那麽多錢，要我去救場。”

姜泉希沒想到周烨早就發現他在看外面小孩子放煙花的目光，而且在失蹤的時間，去買了煙火過來。

“我不是分心才輸的！”姜泉希反駁他。

周烨站起來，點點他凍得有些冰涼的鼻尖，笑着說：“是，你不分心也能輸那麽多！”

“不是，不是！是姑姑他們太厲害了。”姜泉希揉揉鼻子，湊到周烨背後，抱住他的腰，賴着不動，說：“我覺得是你的原因，你以前跟他們打牌，贏得太多了，才讓他們在我身上找回場子的！”

周烨拖着他慢慢往前走，微笑着道：“你再不起來我就抱你了。”

姜泉希嘿嘿笑，還是不動，笑嘻嘻地道：“我穿那麽多，你才抱不動。”

還不信你男人了。周烨回頭，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懷裏，抵在車門上，低頭親了一下。

“哈哈，你的嘴唇好冷。”姜泉希被他親了一會兒，忍不住笑場。

周烨無奈，把他的帽子拽下來，用手搓他的臉說：“那你幫我暖暖。”

姜泉希還惦記着煙火，和他鬧了一會兒，就乖乖繼續搬煙火。直到把煙火擺得圍成一個圈，才算大功告成。

周烨把香煙拿出來，點了一根給他。自己也拿了一根放嘴上，找了老板娘送的一根長長的牽引線，把所有煙火的引線都能連起來。

姜泉希和周烨一人一邊，點着之後，兩個人趕快跑回到車前，一起靠着車前蓋站着。

時間接近淩晨兩點，氣溫更冷了，姜泉希和周烨凍得瑟瑟發抖。姜泉希把圍巾松開，和周烨一起圍着，手套兩人一人一只戴着，另一只光着的手，則緊緊握在一起，放到大衣的口袋裏。

突然，引線終于燒到事先擺好的煙火，空曠的黑色夜空炸開一朵朵漂亮的巨型花朵，像無數流星一樣拖着長長的尾巴傾盆落下。

絢爛的色彩一層一層從天空流淌下來，黑夜顯得越加黯淡，這些此生只此盛放一次的花朵盡情地釋放出洶湧的美麗，連夜色也要讓步，星星都被躲進雲層裏偷偷的看。

粉藍色、亮綠色的一大蓬一大蓬，密密匝匝，全部在姜泉希和周烨的頭頂落下來。

他們仰着頭一起看着這場隕落的星辰雨，一時誰都想不到說話。

姜泉希看得專注，他不知道周烨轉了頭看着他。黑夜裏，姜泉希的臉被煙花一會兒照成玫瑰紅色，一會兒是櫻花的粉白色，因為角度問題，這時的姜泉希睫毛卷翹而纖長，斑斓的色彩在他的眼睛裏微微流動。

“泉希。”周烨低聲叫他。

煙火炸裂的聲音很大，姜泉希應該聽不見的。

但是姜泉希轉過了頭。

兩個人的視線對上，姜泉希在這一瞬間看到了周烨眼裏星星掉下來的微光。

那些星星越來越靠近他。

姜泉希閉上眼睛。

他覺得他聽見周烨說了一句什麽，但是這個吻太溫暖了。

他決定等接完吻再回答周烨。

他也是。

他會一直一直喜歡周烨。

在這一秒，在這一分，在以後的一分一秒，在未來的分分秒秒。

他們都會在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