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捉蟲)
陸老夫人這個時候讓她過去?
蕭知皺了皺眉, 自從那次事情之後, 陸老夫人便沒再讓她過去,平日裏也不過是遣人來遞個信,這臨近年關的, 這個時候讓她過去是為了什麽?
難不成是因為陸重淵的事?
蕭知心下這個念頭剛起, 又覺得不大可能, 陸重淵和陸老夫人這樣的關系已經持續二十多年了,就算想和好, 陸老夫人也不至于心急成這樣。
何況現在是年關, 這府裏原本就忙,倘若不是真的有什麽要緊的事,絕對不會讓她在這個時候過去。
那麽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難不成……
蕭知心下一個咯噔,在這個時候,能讓陸老夫人火急火燎喊她過去的, 難不成是她和陸崇越的事被人發現了?
只有這件事, 才會讓陸老夫人在這樣的時候喊她過去。
可如果真的是這件事——
蕭知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就連那雙細白的手也被她不自覺得捏了起來。她腦中思緒飛快轉着, 期盼能想個好對策, 可現在她還不确定陸老夫人喊她過去是為了什麽事, 也不确定這事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哪裏能想到什麽對策?
轉身朝身後看去。
書房裏的陸重淵也聽到了外頭的話,這會迎向她看過去的目光,仍舊是神色淡淡的模樣,倘若能讓陸重淵跟她一起去——
不管出了什麽事。
陸老夫人決計會看在陸重淵的面子上給她留幾分薄面。
可問題是。
陸重淵怎麽可能跟她過去?
她和他才鬧成這樣, 陸重淵甚至連話都不肯多和她說一句,怎麽可能為了她再去一趟正院?何況如果真是她和陸崇越的事被人發現,陸重淵別說會管這件事了,只怕他頭一個不會饒了她。
畢竟沒有一個男人會想戴綠帽子。
蕭知嘆了口氣,她好不容易才把心裏的話和陸重淵說清楚,沒想到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抿了抿唇,她也沒再多想。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還不知道是個什麽事情,她就先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想到這。
蕭知高懸着的那顆心也變得平靜了幾分,她朝趙嬷嬷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說完。
看着陸重淵單薄的身影,她抿了下唇,又同人說道:“先等下,我進去和五爺說幾句話。”這話剛落,也不等別人有什麽反應,她就重新轉身朝書房走去。
剛才來的時候。
她氣勢洶洶的推開門,想同陸重淵把話說清楚。
可此時——
她的步子走得十分緩慢,臉上的神色也十分複雜。
沒有陸重淵的吩咐,慶俞倒是也沒攔她,任由她朝陸重淵坐着的方向走去,而陸重淵……他看着蕭知朝他過來。
雖然皺着眉,倒是也沒說話。
他就端坐在輪椅上,垂着眸,神色淡淡得望着她。
書房總共也就這麽點大,就算蕭知走得再慢也走到頭了,她其實有許多話要和陸重淵說,可真的到了人跟前,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如果今日陸老夫人是因為別的事找她也就罷了。
可如果真的是因為陸崇越的事,那她和陸重淵的關系估計也就走到這了,想到這些,她那雙杏兒眼又跟着垂落了些。
沒有說話,就蹲在人跟前。
然後把放在一邊的毯子細細得蓋在人的腿上,嘴裏是跟着輕聲說道:“天氣轉涼了,您記得要多穿點衣裳,這個毯子裏我特地讓人加了絨,蓋在腿上可以禦寒。”
她的動作很輕也很柔。
陸重淵感覺剛才還有些冷的身體因為她的這個舉動變得暖和了許多,原本随意搭在兩側的手不自覺收緊了些。
他低頭看着半蹲在眼前的人,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看了一眼旁邊的書,蕭知又跟着說道:“您以後別在光線差的地方看書,對眼睛不好。”
可不管她說什麽,陸重淵都沒什麽反應。
蕭知早就習慣陸重淵這幅性子了,她也沒再矯情的多說什麽,只是在走前又看了一眼陸重淵,輕輕說了一句,“五爺,謝謝你。”
“還有,很抱歉。”
謝謝你的屢次襄助,抱歉沒有查清楚就同你說那樣的話。
“如果……”蕭知站在門口看着書房裏的陸重淵,如果她能平安無事的回來,她會好好陪在他的身邊,照顧他。
不過這些話,還是不必說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朝陸重淵露出一個燦爛如朝日般的笑,然後沒再多言,轉身朝書房外頭走去,同侯在一側的趙嬷嬷說道:“嬷嬷,走吧。”
趙嬷嬷輕輕應了一聲“是”,然後跟着蕭知的步子往外走去。
路上她想起剛才來禀話的人那副神色便同人說道:“來的那人是老夫人身邊的桂嬷嬷,我問過了,她什麽也不肯說,可我瞧她那副樣子倒是有什麽事。”
說完。
她又看了一眼蕭知,低聲問道:“夫人心裏可有底?”
蕭知一聽這話便知道自己是猜對了,看來今日老夫人請她過去還真的是因為陸崇越的事,只是事情到底發展到什麽地步,她還不清楚。
不過這樣的話,她暫且也不好跟趙嬷嬷說,只能說道:“我也不大清楚,這陣子我整日待在五房也沒出門,倒是不知道母親請我過去是因為什麽。”
她說話的時候垂着一雙眼,臉上的神色有些惴惴不安,一副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的樣子。
趙嬷嬷見她這般便攏了眉,她輕聲寬慰了人幾句,“您放心,您是五爺的人,沒人能對您怎麽樣。”
話說到這。
兩人也走到月門那處了。
站在月門外頭的桂嬷嬷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這會眼見兩人出來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要不是這五房規矩大,她是真想進去把人帶出來。
好在等了這麽會功夫,總算是把人等出來了。
“趙嬷嬷。”
她先是客客氣氣得同人打了一聲招呼,等到面向蕭知的時候,桂嬷嬷那張老臉一沉,連帶着語氣也多了幾分刻薄的樣子,“五夫人,老夫人可等您有好一會功夫了,您且随老奴過去吧。”
話音剛落。
蕭知還沒說什麽,趙嬷嬷就已經板了臉,沉聲斥道:“桂嬷嬷,你也是侯府的老人了,上下尊卑的規矩都不懂?”
她一邊訓斥着人,一邊在心裏犯着嘀咕。
自打夫人跟着五爺去正院敬過茶後,老夫人對夫人可謂是青眼有加,就連底下的奴仆也是有樣學樣,對夫人十分敬重。
何況現在老夫人還想借夫人的手,緩和同五爺的關系。
這桂嬷嬷是老夫人的身邊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主子,桂嬷嬷這麽對待夫人,可見是老夫人授意的,可這到底是因為什麽?
難不成是之前五爺發病的事傳出去了?
不可能。
五房的這些人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倘若不是故意洩露出去,外頭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五房發生了什麽。
可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又究竟是因為什麽?她心裏想着這些,臉上倒是一絲一毫的異樣都沒有,只是神色沉沉得看着桂嬷嬷。
那桂嬷嬷哪裏會不明白她這話何意?
她平日身為正院的嬷嬷也是被人捧着的,可面對這個奶大了五爺的人還是不敢太過嚣張,倒是想把正院裏的事同人說,可來前老夫人千叮咛萬囑咐,不能讓五爺知道,免得五爺氣壞了身子。
所以縱然再氣,她也只好忍了這口氣腆着臉回道:“老姐姐說的是,是我說錯了。”說完,她又看向蕭知,這次倒是換了個恭敬的語氣,“五夫人,您請移步吧?這年裏年節的,老夫人事務繁忙,您可別讓她久等了。”
蕭知聽着這話也沒說什麽。
她甚至連看都沒看桂嬷嬷一眼,只是轉頭朝趙嬷嬷看去,她這陣子和趙嬷嬷相處的久了倒是也處出一些情分,倒是想同人說些什麽,可臨來張口也不過一句,“嬷嬷好好照顧五爺,我……去去去便回。”
說完。
她也沒再看趙嬷嬷,提了步子往外走去。
兩人往外走的時候,桂嬷嬷就站在蕭知的邊上。
她和林嬷嬷是交好多年的老姐妹,想到前段日子林嬷嬷因為這個女人的緣故受了那樣大的罪,她就想好好教訓這個小蹄子,什麽五夫人?一個臨時拉過來替補的沖喜新娘,沒家世沒背景,就算真被人玩死了也沒有人會說一句話。
更何況。
現在還鬧出了這樣的事。
桂嬷嬷想到之前正院裏的事,那張老臉上就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老夫人向來最疼五爺,如今知曉這個小蹄子竟然私下和二少爺勾結,不把她的皮撕一塊下來都是好的!
看她以後還怎麽嚣張!
蕭知不是沒有注意到桂嬷嬷的眼神,也不是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的詭異笑容,可她此時哪有這個功夫去管這些?她已經猜到陸老夫人請她過去是因為什麽了。
可心裏卻有疑惑。
陸崇越肯定是不會把以前和原身相處的事說出來的,畢竟說出來,她讨不到好,他也一樣得挨罰,除非……他把自己摘了個兩清。
想到這。
蕭知的目光又變得晦暗了許多。
正院就在不遠處了,她神色複雜得看了一眼,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往前走。
***
而此時的五房。
趙嬷嬷看着兩人離開卻沒有轉身就走,雖然不知道老夫人請夫人過去是因為什麽,可以她多年的經歷也能看出來今日正院肯定是出了什麽事,這事保不準還牽扯到了夫人……
若是以前,這樣的事,她肯定是不會管的,她不是一個愛多管閑事的人。
可如今看見五爺和夫人相處的這麽融洽,雖然這陣子因為之前那樁事,兩人還鬧着別扭,可這兩人的心是一起的。
活了大半輩子,她都沒見五爺同誰這麽親過,要是夫人真的出了什麽事,五爺回頭肯定會追悔莫及。
想到這。
她咬了咬牙,轉身朝書房跑去。
陸重淵還坐在輪椅上,慶俞剛才讓人上了早膳,這會他就坐在桌前吃着,眼見氣喘籲籲出現在門前的趙嬷嬷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然後繼續低下頭,語氣平平得開了口,“什麽事?”
“五爺。”
趙嬷嬷稍稍緩和了下語氣,同人說道:“我懷疑正院出了什麽事,夫人這會過去,恐怕……”
陸重淵耳聽着這話,握着筷子的手一頓,他也沒看人,揀了一個包子就繼續語氣平平得說道:“她出不出事和我有什麽關系?”
聞言。
趙嬷嬷一愣,喉間還未吐出的話也變得難以出口。
她沒想到五爺會有這樣的反應。
她以為五爺這段日子遠着夫人只是心裏鬧着別扭,不知道該怎麽相處,等這股子別扭勁頭過了,兩個人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可現在看來……難不成是她猜錯了?或許五爺根本就沒有把夫人放在心上?
張口還想再說什麽。
但想到五爺的性子,她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低下頭,輕輕說了一句,“老奴知道了。”
“下去吧。”
“……是。”
趙嬷嬷又看了一眼陸重淵,見他只是低着頭吃着早膳,無動于衷得和以前一模一樣,她心下嘆了口氣,卻也沒再多言,輕輕應了一聲便往外退去。
等到門重新被合上。
陸重淵繼續低着頭吃着早飯。
屋子裏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在蕭知還沒有出現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書,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待在屋子裏……可自從她出現後,身邊就跟多了個叽叽喳喳的黃莺似得。
即便這陣子,他躲着她避着她,可她還是每日都會過來煩他。
有時候站在書房外頭說說話,有時候就是自己做了什麽吃的送過來,即便不能進來也沒事,她始終會站在這扇門外,揚着笑看着他。
好像只要知道她還在這個院子,那麽即使看不見,他也能夠感受到這個院子是有生氣的。
可如今——
這座院子好像重新變得死寂了起來,沒有一點鮮活氣,死氣沉沉的,就好像回到了從前。
滿桌子的美味珍馐,可陸重淵卻覺得味同嚼蠟,一點都吃不下去了。
他突然想到剛才蕭知離開前的樣子,她蹲在他的身前,仰着頭和他說道關切的話,她要走的時候站在門前同他說“謝謝”和“抱歉”,以及她最後站在書房門口,轉身朝他看來,嘴裏輕輕說着“如果……”
如果之後的話,她沒有說。
可那雙杏兒眼中傳遞出來的神情,他卻看的懂。
她肯定知道正院發生了什麽,甚至知道這是一件對她尤為不利的事,她應該想讓他幫她的,可最終卻還是選擇了離開。
大概是知道縱然開口,他都不會幫她。
握着筷子的手越來越用力,情緒也變得有些波動起來。
陸重淵低頭看了一眼膝蓋上的毯子,這是蕭知給他蓋上的,其實就算沒有今天那一番話,他也知道她的膽子很大,那個女人總能枉顧他的想法做些什麽,就比如這塊毯子……他每回都覺得不耐煩想扔掉,可她總能穩穩當當得給他蓋好。
然後同他說:“天冷,您別凍着了。”
抿了抿唇。
陸重淵下颌微收,目光朝四周看了過去,雖然她才來過書房幾次,可這裏卻好像有很多關于她的身影。
她平日喜歡寫字,喜歡坐在窗下看書,喜歡站在窗前莳花弄草。
東邊窗下放着的那盆蘭花出自她的手筆,現在正伸展着細條,姿态慵懶的曝露在陽光底下。
桌子上擺着得那張宣紙上還剩半張沒寫,他搬到書房的時候,其實是想把那張字扔掉的,最終卻還是留了下來。
放在床邊的那本書其實也是她之前看的,精怪志談,都是些胡言亂語騙人玩的,也就她才會喜歡看。
還有很多很多的東西,很多很多的痕跡……
陸重淵突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他這一生肆意妄為慣了,從來都是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可每每碰到她的事,他就變得不像自己。
多年不曾踏入正院,為了她,去了。
不喜歡有人離自己這麽近,因為她,縱了。
那次看到白盈盈拿着手爐砸她,他着着急急運用內力過去,看到她安然無事才放心。
即使到現在,還不确定該怎麽處置她,卻還是每日好吃好喝供着她,生怕底下的人欺負她,還特地發了話。
越想。
心裏這股子情緒就就越像扯不開的千千結,終于,他把手裏的筷子重重擲在桌上,等到發出清脆的響聲才沖身後的慶俞說道:“去查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作者有話要說: 五爺還是舍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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