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擁抱
那身影一頓,作勢又要逃跑。
阿蓮、嬌嬌和幾名武士警覺地拔刀。
馮辟疆擡手制止:“她沒有危險。”
衆人才收回刀去。
阿蓮、嬌嬌對視一眼,公主的臉是被莊公子捏成如今模樣,可別被撞壞了!她們自己平日裏都小心翼翼,生怕碰着哪兒,就把這來之不易的美貌給毀了。
唐月柔想要掙脫他的懷抱。
他特意将手箍緊,像是在和她賭氣一般。
她竟然為了那個意圖不明的人和自己置氣,這比被人懷疑自己的領軍才能更受打擊!
她聞見他身上幹燥的氣息,淡淡的,比美酒還醉人。
但是,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大力啊!沒法喘氣了啊!
“辟疆哥哥,我、我來給你洗衣服!”那身影脆生生喊道,是個少女,聽口音還是胡人。
“阿依木,我說過這裏是軍營,你私自闖入,被抓住的話要被砍頭的。”馮辟疆說着,手上并沒有放開唐月柔的意思。
她的身體柔軟,帶着暖暖的香氣,他怎麽舍得放開。
那香味快速滲透了他的四肢百骸,讓他忽地膨脹起來。
唐月柔只覺得下腹被什麽捅了一下,氣不打一處來,想要伸手去拍,無奈兩手貼在他胸前,動彈不得。也不知道他明明用雙手箍着自己,怎麽還能拿東西打自己。
符鶴沒有看見兩人的小動作,只是不滿馮辟疆一直抱着公主,就咳了一聲,帶領仆人們去各個房間安置了,留下唐月柔身邊的仆婢在原地守着。
唐月柔被箍得氣悶,低聲說着“放開我”,對方依舊巋然不動,自顧自訓斥那個胡人小姑娘。情急之下,她朝他腳尖狠狠踩了下去。
“嗷!”馮辟疆低呼一聲,松手放開唐月柔。
“我先去歇息了,你們慢慢聊。”唐月柔說着,帶上侍女仆人就要走。
馮辟疆知道她在為莊中月的事生氣,自己心中不是滋味,索性不去攔她。
沒想到阿依木開口了:“這就是你的心上人,你把她接過來住了啊……”
唐月柔聽出了小姑娘話中的意思,原來是愛慕他的人。就默默止住腳步。
“你不要宣揚出去。”馮辟疆說道,語氣嚴肅。
“好!但是,我要每天給你洗衣服!”阿依木說着,嘟嘴昂頭看向唐月柔。
唐月柔無聲地笑,小姑娘這是在宣示主權?
“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性命,讓那些關心你的人怎麽想?”馮辟疆有些不耐煩,這小姑娘當初是自己從邊疆戰地救下的,現在卻視軍法如同兒戲,令他無奈。
“我沒有爹娘,誰會關心我?辟疆哥哥也不關心我!”阿依木委屈得要哭出來。
唐月柔的行李終于都搬了進來,一直在外面守着的阿師那和菩提摩趕過來,看見阿依木,都小聲勸她回家去。
阿依木真的哭了出來:“主人給我吃住,是養着我給他跳舞,随時會把我送給不認識的人。只有辟疆哥哥和你們才是真正關心我的人。我、我就是喜歡辟疆哥哥,想要給你洗衣服,我有什麽錯?”
馮辟疆記挂着唐月柔還在生自己的氣,又來一個不通情理的阿依木,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唐月柔忽然開口:“你堅持要給你的辟疆哥哥洗衣服嗎?”
阿師那拍拍胸脯:“阿達西的衣服一直都是我們洗的,阿依木你別添亂啦!”
“我會天天來偷辟疆哥哥的衣服洗的!”阿依木不依不撓。
馮辟疆用手蓋住額頭,無語。
大概只有自己死了,才能擺脫這個纏人的小姑娘吧?偏偏被伽羅撞見了,她肯定會更生自己的氣。
沒想到唐月柔笑道:“以後你不用偷偷摸摸過來,明天我就去你主人那裏把你贖出來,以後你就住我這邊,随時可以去洗辟疆的衣服,但是別被其他士兵看見哦!”
馮辟疆幾乎要吐出血來。
阿依木破涕為笑:“真的嗎?”
唐月柔點頭:“真的。夜這麽深了,你快回去吧,明天我一定會去的,你把你的住所告訴我。”
“好!我主人就住在平樂坊,明天你不來的話,我會來找你的哦!”小姑娘笑容單純。
馮辟疆被兩人氣得眼冒金星,直到阿師那和菩提摩去送蹦蹦跳跳的阿依木,他才對唐月柔說道:“那丫頭偷偷來這裏很多次了,我總是勸她不要再來找我,你卻、你卻……”
一邊氣她讓阿依木的癡心更深,一邊又氣她對自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也許她真的是對自己無所謂,這些天,是自己想多了。
說到底,自己在她面前是癡人一個。
唐月柔笑眯眯道:“你趕也趕不走她,我就讓她住得近些,也沒什麽錯啊。她拿你的衣服來我這邊洗,就不會被人發現拉去砍頭了嘛。再說……”她踮起腳尖狡黠地說道,“我想學西疆話,她正好可以教我。”
馮辟疆氣急:“想學西疆話,找我啊!”
唐月柔失笑:“我信不過你。要是你把我教得亂七八糟,我去了西疆之後,指不定會虧成什麽樣呢。”
說着,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回房去歇息了。
馮辟疆癡癡看她,知道她還在為莊中月的事生氣,也不多說,默默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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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符鶴帶上仆人們去采買貨物,因為商路已經打開,他沒有再帶上雲深。自己連同仆人們身懷武功,趕起路來見首不見尾,能防止別有用心的人跟蹤。
馮辟疆去找唐月柔,一進門就看見了阿依木的笑臉,他又是一陣頭大。
“辟疆哥哥,有需要洗的衣服嗎?”阿依木笑得甜甜的,黑葡萄一般的眼珠亮閃閃,嘴邊兩個梨渦。
“沒有!這件衣服我要穿到死!”他繞過阿依木去找唐月柔。
“唔,那你一定是被自己臭死的!”
“伽羅,我帶你去跑馬!”他在門外粗生粗氣地大喊。
嬌嬌斜眼看他,一大早就來找公主出去,公主真夠辛苦的……哎,到時候可別帶個孩子回去……
門口開了,唐月柔穿着那身綠底銀絲繡胡服,梳着靈蛇髻,額中心墜着顆紅寶石,中原的發式配上胡人穿戴,也別有一番風味。
馮辟疆自然沒看出衣服已經做了改動,只見唐月柔袅袅婷婷走來,戴着自己送的首飾,美如天女,他心中悸動又竊喜。
唐月柔含笑看他:“高興嗎?”
“高興!”
“那阿依木的事,不生氣了?”
“不生氣。”他老實交代。
橫豎阿依木那個倔丫頭自己是勸解不了了,不如就讓她待在伽羅身邊一段日子,多碰碰釘子,或許就會自己離去了。
倒要感謝伽羅給她贖了身,自己以前從沒有想到。
阿戌牽來玉離春,唐月柔上了馬。
阿蓮、嬌嬌和阿戌三人跟着;明華、秀華、金奴守在客棧,還要看着阿依木,防止她亂跑。
阿依木見馮辟疆和唐月柔都騎上馬,兩人般配極了,自己只能嘟嘟嘴,回房去找衆人換下的髒衣服洗。
幾人穿過雲中城,因為唐月柔美貌驚人,所以沒有女子敢再來糾纏馮辟疆,一行人暢通無阻,很快就上了東面城牆。
士兵們知道馮辟疆是鎮西大營派來剿沙盜的将領,就沒有阻止衆人。
城牆寬闊,能并肩走十幾匹馬,三名仆人乖覺地在後方遠遠跟着。
馮辟疆看着城外莽莽黃沙,被胡人稱作“奇跡之河”的難裏馱河如玉帶一般從西向東流去,河邊零星點綴幾片綠洲,像是一顆顆玉石被串在一起。
大漠長河,孤城旭日,身邊還有心儀的人相伴,他豪爽大笑。
側頭看見唐月柔靜靜看着遠方,面色柔和,若有所思。
“伽羅,你又在想那個瞎……莊中月?”
唐月柔仰頭看他:“我感激你的動機,卻不得不為這件事的結果生氣。”她內心複雜,不知道該怎麽說。
雖然從沒有斷過對莊中月的懷疑,但這些天他為自己解開媚藥、細心檢查別人送來的禮物,他默不作聲,在自己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做了許多事。
辟疆卻氣憤他救走刺客,所以一拳将他打得去了半條命,又讓他不辭而別,自己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
正出神間,他的臉忽然靠近,兩人的鼻尖就要碰在一起,呼吸交纏。
他溫柔地看她。
她害羞地別過眼睛,生怕他再靠近。
他卻只是笑着說:“對不起,我錯了。”
他只能服軟,好男不和女鬥,更何況自己是完美無瑕的絕世好男人!
再說了,自己活了整整二十一年,不能惹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生氣啊!
“辟疆,你沒錯,我感激你的一番好心。現在只能祝願莊公子不要遇上歹人。”
馮辟疆的心一沉,她心裏還是記挂着那個瞎子。
可自己又有什麽資格生她的氣,兩人之間什麽也不是。
唐月柔看出他的不悅,也沒有出言解釋。
她知道他對自己的愛慕,自己也被他吸引。這些天來對他的好,不僅僅是為了大祁考慮,還有自己的情不自禁。
可她懼怕将來會被私情所困,斬不斷理還亂,所以寧願此時與他保持一些距離。
所以她贖了阿依木,試着讓他轉移對自己的感情。
如果他們兩人能水到渠成,自己也會開心的。
暗暗在心中嘆口氣,仔細想想,還是很失落的。
兩人各懷心事,默默騎了會兒馬。
向來高傲的骊龍忽然靠向玉離春,在小母馬臉上蹭了蹭。
玉離春吓得飛跑起來。
唐月柔一驚,大祁人人愛馬,但她的騎術還沒好到能控制受驚的坐騎。
沒等阿蓮和嬌嬌去追,馮辟疆就飛奔出去,骊龍馬化成一道黑影。
玉離春被追上,馮辟疆将它安撫下來。
“你沒事吧?”他關切詢問。
唐月柔不假思索開口:“日後有空,你能教我安撫馬兒麽?”
說完,臉忽地一紅,想要收回已經來不及,剛剛說好要與他保持距離呢?
“好!等剿滅沙盜,我随時奉陪!”
“可我遲早會回帝都去……等邊疆內外都平定了,你會不會去帝都謀一份前程?”
馮辟疆一怔,他從沒想過她總有一天會回去。
但幸好,自己立志不娶她。
“我要守在這裏,一輩子。”他堅定地回答,像是要與她一刀兩斷。
唐月柔駐馬,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慢慢前行,心裏說不出的苦澀。
想起上一世他忠心救駕,卻被魏儀暗算,生死不明。
想起前幾日他遭部下奚落嘲諷,他卻要堅守在這裏。
他對大祁的這份心,她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辟疆,教我說西疆話吧,你會多少就教我多少。”她追上去請求。
對方卻望着大漠中揚起的塵沙,目光冷厲,聲音低沉:“斥候回來了,有天狼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唐月柔:他對大祁的這份心,我該怎麽報答。
馮辟疆:(活動筋骨)以身相許。
唐月柔:(捂臉)哎呀,你說什麽,人家沒聽見啦。
馮辟疆:嘴上說着沒聽見,身體卻很誠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