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宮廷文男主來了(五)

在逃離奧澤爾的寝宮時,紀寧根本顧不上回頭觀察奧澤爾的反應,徑直走到門口,将大門打開,進入他離開前所在的星空餐廳中,才驀地松了口氣。

他回頭望了過去,身後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只有休息室的門,但紀寧并沒有想要再開門看一眼的欲望,若是又不小心連接到了奧澤爾的宮殿,他就只能去死了。

顧琛坐在原本的位置上,沖他微微露出笑容,紀寧低頭看了一眼終端上的時間,距離他之前進入休息室時只過了五分鐘,可是在他的印象裏,他卻是被奧澤爾抱了許久。

紀寧不在意兩邊的時間差問題,他有疑慮的只是剛才奧澤爾竟然沒有用精神力控制住他,讓他十分僥幸地逃脫了,他真的能有這麽幸運?

難道奧澤爾還有別的手段追蹤他,所以這次故意将他放走了?的确,在他開門的時候,他似乎聽到了身後有什麽奇怪的動靜,是不是奧澤爾真的在他身上動了什麽手腳?

紀寧心中顧慮重重,恨不得能馬上進行全方位的身體檢查,只不過這個世界沒有精神力這類特殊能力,就算去檢查,估計也查不出什麽。

「未來,你能不能幫幫我?」

鑒于最近和系統“未來”關系趨向良好,紀寧幹脆直截了當地向未來求助,詢問他能不能掃描一下他的身體。

這不屬于未來的責任範疇,要是像以前一樣回絕他的請求也無所謂,但如果未來答應了,那就算是他賺到了。

紀寧和未來說了一下自己的擔憂,未來沉默片刻後,回應道:【其實……】

「什麽?」紀寧追問道。

【奧澤爾沒有在你的身上使用追蹤手段。】未來說完,又頓了頓,補充一句,【但你的逃脫也并非偶然,存在其他因素,請你小心。】

未來的提示有些隐晦,但紀寧聽懂了,未來的意思是他剛才的逃脫很可能與其他人的力量有關系。

會是誰呢?

切斷聯系後,紀寧一邊向顧琛走去,一邊在心中沉思。

赫裏諾斯與他有血契的聯系,但如果是赫裏諾斯,未來不會提示讓他小心,因為赫裏諾斯不可能害他。

難道是霍無靈?這也不太可能,霍無靈怎麽可能會救他,尋找機會把他殺了、搶走他的靈魂還差不多。

那到底會是誰?是萊,還是應千秋,又或者是別的男主?

一時半刻紀寧想不到最可能的人,便暫時放下這個疑問,繼續和顧琛共進晚餐。

只是他才剛剛擺脫奧澤爾,心中仍有顧慮,沒能将自己的狀态調整至最佳,雖然并不明顯,但顧琛還是發現了紀寧的狀态不如之前,似乎有些疲憊,便體貼地提前結束了這頓晚餐。

“希望下次能和前輩在片場見。”

走出餐廳的飛行器,在臨別之前,顧琛笑着和紀寧說。

紀寧點了點頭,兩個各自回家,回到別墅後,紀寧仍對自己不太放心,洗澡之前對着鏡子照了照,但想也知道看不出什麽異樣,他就只能去睡了。

休息一晚上後,紀寧讓未來對他進行了靈魂轉移,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在玄幻世界中,他獲得了力量的使用權,頓時就少了許多顧忌。

進入玄幻世界後,紀寧睜開眼睛,從睡夢中醒來,發覺飛車的車窗外透進日光,天已經亮了。

他原本是靠在秦如望的身上入睡,不過現在已經平躺下來,全身縮進被窩裏,被角被塞得嚴嚴實實的,顯然是得到了相當精心的照料。

應千秋與少女去了天都城,一夜未歸,再無旁人能進入這輛飛車,能做到這件事的只有一人,就是守着他的秦如望。

年輕的帝王持劍端坐于一旁,日光映在他的臉上,膚色依舊蒼白如雪,眸如點漆,幽深晦暗,目光分毫不移地凝視着紀寧。

見他醒來,宛若偶塑的秦如望終于有所動作,輕輕颔首,嗓音低沉地喚道。

“主人。”

紀寧從被子裏爬了出來,沖秦如望笑了笑,随即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輕輕握了握,能感覺到與之前明顯有了不同,意味着他的力量封印已經被解除。

他所解封的力量屬于綜合力量,每個世界得到過的能力都能使用,只不過效果會相應打一部分折扣,并且超出這個世界力量體系的殺招是禁止被使用的。

紀寧并不需要什麽過于逆天的招數,他的目标只有兩個,一是對應千秋隐藏自己的身份,二是幫助秦如望恢複神智。

想要達成這兩個目标,都需要調動修真世界的力量,也就是所謂的靈機之氣。

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比如改變樣貌,紀寧還可以通過西幻世界的魔藥調整,但他現在沒有魔藥材料,因此無法熬制出藥劑。

紀寧将體內隐隐流動的力量轉化為靈氣,對着掉在地上的鏡子,用指尖順着自己臉部的線條輕輕游移,将一層薄薄的靈氣覆蓋在臉上,極輕微地推動臉部的皮肉與骨骼,修改着五官的細節。

他這手藝都能媲美整容醫生了,還不用開刀,就是可惜沒證,不然說不定他以後還能成為名醫生呢。

紀寧玩笑般地想着,調整了面部的幾處地方,雖然整體改動不大,依舊是清秀可愛的男孩外貌,卻與紀寧真實的模樣大不相同,完全就是兩張臉。

修改完成,紀寧對着自己的臉端詳半天,反正按照他的眼光看,是完全沒有原本的影子了,秦如望靜靜坐在一旁看着,始終一言不發。

這下紀寧終于放心了,不過為了不讓自己的态度轉變得太突兀,他還是将蒙臉的面紗折成三角狀綁了起來,至于他為什麽不直接戴上面紗,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以小男孩的模樣戴面紗實在太奇怪了,所以他寧可用這種蒙臉布式的戴法。

處理好自己的問題後,紀寧又看向秦如望,在指尖彙聚一抹靈氣,輕點秦如望的額頭,緩緩注入進去。

在修真世界,紀寧曾學過靈機轉換的功法,此時他按功法運轉靈氣,靈氣在流入秦如望的身體後,不斷中和着其體內的死氣,喚醒沉睡的生機。

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至少需要三五個月,才能漸漸喚醒秦如望的神智,但紀寧并不知道這個融合的世界能否維持這麽久,因此除了靈機轉換外,他還要想辦法拿到少女手中的煉屍圖冊,雙管齊下,加快秦如望恢複的速度。

讓紀寧感到欣喜的是,靈機轉換确實有效,不過只是片刻功夫,濃郁的死氣就在逐漸變淡,秦如望的神情産生了幾分變化,眸光微動,更專注地望向紀寧。

他突然伸出手,隔着一層黑色面紗,輕輕撫上紀寧的臉。

紀寧不知發生了什麽變故,手上靈氣輸入停頓下來,卻聽秦如望低沉說道。

“主人,你為何要遮掩自身容貌?”

這是……

紀寧一怔,忽然開心起來,秦如望向他提出疑問,就說明他的神智已然有所恢複了。

盡管這也是因為第一次靈機轉換最為有效,也和紀寧所預想的差不多,但他還是很高興,耐心地回答秦如望的問題:“因為我要隐瞞自己的身份。”

“為何?”秦如望問。

“你見過應千秋和雲朵,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很久之前我離開了,但是他們都以為我已經死了。”

紀寧說:“我本來不會再回到這裏,但機緣巧合之下,我化用了不同的身份,重新回到這裏,可是終有一天,我還是要離開這裏,我不想讓他們再傷心一次。”

他一口氣講了很長的一段話,但他不知道秦如望以現在的狀态是否可以聽懂,便又問道:“我這麽說你能明白嗎?”

秦如望颔首,放下自己的手:“因此你不願在他們面前露出真容。”

“不錯。”紀寧回道。

秦如望垂下眼眸,似是在沉思,片刻後開口道:“你原本的容貌更好看。”

想不到他會說這樣的話,紀寧感到意外,正想着自己該怎麽回答,秦如望忽然将蒼白冰涼的手覆在了紀寧的手背上,輕輕握住。

“你離去之時,”他直視着紀寧的眼睛,認真問道,“會不會帶上我?”

“……”

紀寧張了張嘴,有點啞口無言,他方才對秦如望解釋自己以後要離開時,其實是希望他不要注意到這其中的含義的,沒想到才剛剛恢複一些的秦如望卻已經如此敏銳,立刻問了他這個問題。

“離開這裏時,我會帶上你一起走。”

他想了想,對秦如望如此承諾,越和應千秋待在一起,就越有被識破的風險,既然他已經恢複能力,自然就是要找個合适的時機悄悄離開,帶着秦如望,幫他慢慢恢複。

而之所以他現在沒有立刻離開,是因為他知道應千秋已經對他起疑,但大概還沒認出他,倘若現在就走,那就等于坐實他就是紀寧,到時應千秋一定會派人四處尋找他,會非常麻煩。

另一個原因,他還要從少女的手中拿到煉屍圖冊,幫助秦如望恢複過來。

紀寧沒有繼續給秦如望注入靈機,如果秦如望的變化太明顯,可能會引起應千秋的懷疑。

又過去小半日,一列華美的儀仗靠近飛車隊伍,是應千秋與少女自天都城歸來了。

回來時沒有天都使者在,少女當即原形畢露,撕去溫柔婉約的假象,扯掉面紗與頭紗,興沖沖地先一步回到飛車外,沖着車內的紀寧招招手,笑道。

“雪團,我們回來啦,有沒有想姐姐呀?”

“姐姐!”紀寧露在外面的眼睛彎了起來,也沖她揮了揮手。

待到應千秋過來,兩人一起走進飛車,車內還維持着之前淩亂的模樣。

少女這才回憶起當時她和應千秋走得很匆忙,竟忘記叫人過來收拾,讓紀寧在這裏住了一夜,頓時心疼起來。

她忙喚女侍将飛車重新灑掃布置,眼波一橫,有點嗔怪地瞪了銀發魔君一眼。

她可是還沒忘記,千秋還欠她一個解釋,那時他離開飛車,卻不曾對自身的失态解釋只言片語,只是低聲道——

“是他。”

少女不解其中含義,再要追問,應千秋卻已經先行離開了。

千秋到底在想什麽?這和雪團有什麽關系?

她的視線在男孩和銀發男人身上不停游移,蹙起柳眉,漸漸起了疑心。

見應千秋回來,幼崽化成的男孩似乎有些不安,頭頂獸耳輕輕抖動,低下頭局促地揪着自己的衣擺,低聲喚道:“千秋……”

他喚他千秋。

應千秋垂眸凝視着男孩,神色疏冷淡漠,氣息幽深寧靜,不曾産生絲毫波瀾。

徹夜未眠後,他已将自己的心緒牢牢鎖住,無論面對何人,都不會洩露出半分,哪怕他清楚地知道,現在他面對的人就是紀寧。

昨日他聽聞映雪化形的消息,便不顧一切地趕回,想要看清他的臉。男孩躲在兇屍身後,拼命遮掩自己的面容,可他只一看男孩那雙泛着淚光的眼睛,便已瞬間知曉他的身份。

是他的紀寧。

他的小小。

塵埃落定的不僅是近日的懷疑與患得患失的期盼,還有多年來一次次的希望與失落,全部的痛苦與悲戚,在這一剎盡數化作失而複得的狂喜。

冰封的心在此刻終于複蘇,再度跳動,伴随着喜悅的疼痛,心尖滴落的血化作溫熱的淚,令他的眼前霎時變得一片模糊。

他不想讓紀寧看到他的淚,下一刻轉身離去,這股心痛仍未停止,喜悅過後,接踵而至的是綿密不絕的悲哀與痛楚。

他不明白,他的小小分明已回到他的身邊,卻為何不願與他相認,甚至還有意隐瞞自己的身份,連原來鋒芒畢露的性格都暗藏起來,露出柔軟而小心的一面。

是因為他墜入魔道,屠戮生靈,為天下人唾棄不齒,就連小小也要棄他而去?

可小小看着他的目光是那般纏綿悱恻,哀恸不舍,又怎會是厭棄他的模樣。

他不能問,不敢問,甚至不敢叫小小看出他已認出他的身份,怕一旦揭破,他的小小就要被迫離去,再也不會歸來。

于是他決定什麽都不問,哪怕他其實心懷諸多疑問。

即使這是場幻夢,但只要夢中有他的小小,他便甘願沉浸在這茫茫的虛妄中,永不醒來。

應千秋望着男孩的眼睛,輕輕俯身,溫柔地摸了摸他的發頂,開口。

“別怕。”

紀寧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見應千秋已恢複如初,心中悄然松了口氣,按住他的手背,沖他露出微笑:“我不會怕千秋的。”

“……那便好。”

應千秋又沉默半晌,摸摸他的腦袋,輕柔地抽出自己的手,低聲應道。

少女見紀寧輕易地原諒了應千秋,本有點不平,但她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馬上就高興起來,和紀寧說道:“你還沒吃東西吧,餓了吧?我帶你去吃東西呀?”

“好的。”

紀寧點了點頭,跟在少女身後離開了應千秋的飛車,秦如望緊随其後,應千秋手握書卷,見他們離去,并未出聲阻止,只是他的手指卻不易察覺地收緊了些許。

來日方長,他不能急于一時。

他這般告訴自己。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對他的小小放手。

……

少女帶着紀寧去吃東西,但在落座以後,紀寧發覺到一個問題,他吃東西的時候必須要摘下自己的面紗。

雖然現在他已經改變了自己的容貌,但他之前還情緒激動地說自己很醜,現在就若無其事地摘下蒙臉布,态度改變太多,會顯得很不合理。

少女坐在一旁不說話,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紀寧,很顯然,雖然她保證自己不逼迫紀寧露臉,但心中還是好奇紀寧的模樣,如果有能看到的機會,她是一定不會錯過的。

紀寧正在思考自己該怎麽處理這個不大不小的問題,秦如望忽然有所動作,從衣襟中拿出一張淡銀色的半臉面具,呈給紀寧:“主人,請戴上它。”

這是紀寧在身為神子時佩戴的面具,死後與秦如望合葬在同個棺椁中,他成為兇屍後,只餘本能,卻仍不忘将面具帶走,可見他對面具有多麽珍視。

面具上原本染着一抹血跡,卻不知秦如望在這幾日中做了什麽,血跡竟已消失不見,整張面具亮麗如新,做工精致奢美,極為漂亮,就連對這些凡物不感興趣的少女都多看了好幾眼,在心中暗暗贊嘆。

同時她也有些驚訝,她不知面具的來歷,卻也知道秦如望對面具的重視,所以她沒想到,他竟然願意将面具獻給男孩,哪怕男孩是他名義上的主人。

“……謝謝。”

紀寧的手指碰到面具冰冷的邊沿,回想起自己在大夏國度過的十年,其實心裏有着輕微的抵觸,可看到秦如望深邃的目光,他突然有些不忍拒絕,便背轉過身體,避開旁人的目光,将面具換上了。

他将面具換上,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和雪白的下颌,少女将手撐在桌上,托腮歪頭,看着男孩臉部柔和的線條,怎樣也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麽要說自己醜,他明明哪裏都不醜。

“你一定很好看,為什麽偏要堅持自己面貌醜陋呢?”她低聲嘟囔着。

“可以更好看。”

秦如望凝望着男孩佩戴面具的臉,片刻後突然出聲道。

是指他恢複原來的真容戴着這張面具會更好嗎?

紀寧調整面具的手一頓,望向年輕的國君,心中驀地跳了一下。

随着神智的恢複,他的記憶該不會也要跟着一起複蘇吧?

“來來,吃飯吃飯。”

少女嬉笑一聲,率先動起了筷子。

“……”

紀寧看看她,想起應千秋,又看看一旁的秦如望,忽然感到自己身上的壓力更重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