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時候的二狗
二狗是個孤兒,不!準确的說他只是一個流浪漢,至少後來是。
初見二狗時,尚木林記得自己還只有五歲,而二狗已經有九歲了。
二狗是有名字的,他叫鐵柱。
盡管那時鐵柱的娘經常會帶鐵柱到尚木林家來竄門,但尚木林卻從沒有見過二狗的父親是長啥樣?只是聽父親說兩家的祖上曾是血親,所知道的不過只是他們是從城裏來的。
他娘倆每次來,都只是坐一會兒,飯也不肯吃就走了。
在尚木林的識知中,他父母算是有錢的生意人但其打扮卻又十分樸素!有人說他們這是在裝窮。
尚木林七歲生日這天,他娘倆又來了,但這次他娘卻提了一大包的糖和水果!盡管已吃膩了這些東西但看着還是有些新奇。
二狗仍舊還是和以往一樣得十分拘束,招呼過後便不再言語!站在一旁連眼睛都是那麽的規矩。
這天,是尚木林生日,二狗娘倆第一次來給尚木林過生日同時也是最後一次到尚木林家。他娘倆都穿了身新衣服,和以往不同的是這天他們是吃過飯才走的。
自這之後,尚木林自己也已不記得他們有多久沒有來過了?只記得這天,老爺子倚着一根拐杖看着屋外門口那株香樟樹,半晌都沒說一句話。
快要吃晚飯時,老爺子終于說了句:“鐵柱娘倆有多久沒來了?”只見父親背着雙手走了過去,嘴裏說:“快有五年了吧!”尚木林這才忽覺自己不知不覺中已有十二歲了。
尚木林上學的私塾名叫儀樓書院,書院坐落在一座小山上,山叫蓮花山!為什麽這麽說?因為這山,它的形狀的确是一朵蓮花。傳言說這書院是個出才子的地方,但由于好多人都沒錢上學,能上學的也不過是上中農和富農子弟,故而加上尚木林,這書院也不過只有十來個人和一個整天板着臉穿着長衫的先生。這先生的手中常會捏着一把紙扇,扇上題着顧炎武的詞(五臺山)東臨真定北雲中,盤薄幽并一氣通。欲得寶符山上是,不須參禮化人宮。
尚木林家常請有五六個長工,家裏的每間屋都擺放有金玉瓷器,尚木林一直以為自己家是有錢的!父親卻說市裏有一個人姓李,別人光是老婆就娶了三十四個,家裏四周還設有碉堡,槍支彈藥那更是不計其數;相比之下,我們家又算什麽!
聽父親說:李家有四個兒子,最小的一個長大了,身高也還不到一尺五但他家裏的門檻卻有一尺高!他兒子每次跨門檻時,不知情的人看了都會一旁偷笑;有一次,一個人就說了:“你別笑,人家有錢!”一開始尚木林本也是不明白父親為什麽要說這話?只是後來才稍稍明白了一些!官大壓一級,有錢好辦事。
尚木林家吃飯時,有個規矩,女人是不能上桌的,因而女人吃飯時都是在屋外吃的。這不單只有尚木林家才這樣,好多人家也是這樣。
這年入冬時節,老爺子便去世了!尚木林只是粗略的記得,好似再過十天,老爺子就滿九十一歲了。都說老人起一,就如過山翻坎,只要翻過了這個坎兒就可以再多活幾年!這話果是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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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百期的這天夜裏,父親在桌上低沉着聲對母親說:“從今往後再也不要和鐵柱家有啥來往!”當尚木林問父親這是為什麽時?父親卻兇神惡煞的沖着他說了句:“大人說話,小孩子甭多話,還不去睡覺!”
深夜裏尚木林偷偷的問母親,卻聽母親告訴自己說:“你爸說這些年,鐵柱家一有錢就忘了本家,平日裏沒個音信也就算了,沒想到你爺爺過世,他們家也是不來!想來也是有些不應該啊。相比起那些一到年關就回家鄉來顯擺自己在外掙了大錢的人也是不如。”
尚木林天真的念叨着:“不單是這樣吧?”
母親摸着尚木林的頭笑看着說:“小孩子,想得還真多。”
當尚木林轉身向自己的屋跑去正要關門時,卻見母親又自語了一句:“木林,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聲音雖小,但還是被尚木林聽得真真的。而讓尚木林一直都沒明白過來的就是母親說這句話的時候,為什麽會落淚?
當再見到時二狗時,尚木林已是十六歲了。這次,二狗并未到尚木林的家下來,而是尚木林在大街上看見他的。
這時的二狗,身材黃瘦,頭發像那茅草一樣得淩亂,髒而且還似有很長時間未打理過一樣!他沒有褲子,身上只一件長衫便扣到了腳,雖一看就知道那是大人的,但卻是又髒又破!這像是他從垃圾堆裏掏來的。
空氣中,不時會有種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許多人都捂鼻而過,并小聲的說着什麽。
天是冬天,雖沒下雪但一陣寒風吹來,卻猶刀割一般!讓不少人都縮着脖子。
二狗像石像一樣站在路邊,他的臉早已是鐵青,雙手也因有凍瘡而已成了紅色!身子在陣陣寒風中不住的發顫。
聽人說,二狗已來這街上半月有多了。尚木林平日裏都是很少出門,上街更是算奇的了,現在雖已不小但父親對他管教有些嚴厲!唯獨好的是從不會出手打他。而對于類似于二狗這樣的事,他也只能是看看,從來都不敢多管。
聽人說,就在剛才二狗剛上這街時,隔壁好心的大伯在大街上,也是聽圍觀的人說起二狗的事。他父親因喝酒鬧事結果被人給殺了,母親怕追債的人找上門報複,因而跟着別的男人跑到了外省。最後,追債的人收了他家房子,并把二狗趕了出來!所以二狗這才會流落至此。大伯剛想掏錢給二狗時,卻又因兒子一句話,大伯這又才作罷。大伯的兒子說:“在外面大城市裏,像這樣的人數不甚數!裝殘的,裝窮的,還有死了丈夫沒錢下葬的,他們都是騙子!我們連飯都快吃不起了,哪還有閑心管這些事,快走吧!爸。”
眼看這二人剛走不一會兒,遠處便來了一個帶墨鏡的中年男子,只見他走到二狗面前踢了一腳!嘴裏方才吆喝着:“喲,這不是二狗嘛,怎麽跑這來了?”
也就是這時,尚木林知道了鐵柱的另一個別稱!并且覺着“二狗”這個名字十分的順口。
二狗被踢了一腳後便翻在了地上,剛想要爬起來時又被踢了幾腳!這幾腳讓不少人看着都覺着疼。
“我叫你瞪,我叫你瞪我!”
衆人或是聽見了有人叫誰二狗?此時都不禁回頭觀望!只見那男子看了看周圍的人。在這樣的集市,大家本就擔心有突然發出的吼叫聲,因為一般有這樣的聲音出現時那便是發生了争吵!雖然有湊熱鬧的心但見男子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後,就沒人敢上前勸阻了。
二狗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不屈服,到最後變成了無聲的承受。
男子對二狗笑呵呵的說了句:“子償父債,這就是你的應該受的!”說完又踢了一腳,這才在衆目睽睽下揚長而去。
而此時的二狗臉上已經是青紫相交,走路也一跛一拐的!之前本就沒人敢跟他說話,現在更是離得遠遠的,就像是他得了會傳染的瘟疫一樣。這樣年紀的孩子有很多,生死由命!經歷這樣的事并不算可憐,只能說自認倒黴吧。
當尚木林再次上街時,已是第二年的年關,路上的雪已有一尺多厚!尚木林用了一天時間走遍了整條街,但卻再也沒看見那二狗的身影。正要回家時卻無意中聽見了另一件事!前幾日,這裏來了一個說書先生,沒有人知道他是打哪來?只知道聽他的口音像是從外地來的。而今天,這人又來了。
說書先生戴着一副黑色邊框的圓眼鏡,下巴留着長長的花白胡子,身穿灰色的長袍,左手拿着“快板”右手提着一籠,籠中有一只花色的鳥;聽人說那鳥還會說話哩!而尚木林因為好奇,也是跟着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