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席間, 晏杜若将重岩細細打量, 見她一表人才, 不禁問道:“不知重岩姑娘是哪界族人?”

重岩含笑答道:“妖族。”

晏歸之問道:“妖界?不知是哪族的族人?”

一碗雪雞藕絲羹見底,蘇風吟意猶未盡,見晏歸之面前放着的蓮子羹沒怎麽動, 便端了過來,慢條斯理的吃着, 聽得晏歸之的話,她道:“說來重岩與你是同源, 她也是狼族的。”

晏杜若睜大了眼,呼道:“難怪見她會覺得有幾分親切,原來是同宗啊。”

晏歸之放下竹箸,看向重岩,問道:“滄瀾雪原的雪狼一族,昆木山的赤狼一族, 還有幽燕的木狼一族,不知重岩姑娘是哪一族的?”

重岩依舊含笑答道:“木狼。”

晏歸之道:“重岩姑娘英才豪傑, 在族中應當是個響亮的人物。”

重岩道:“我自由散漫慣了, 也不過是個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罷了。”

晏杜若好奇的問道:“幽燕同朝陽山離得遠,木狼與塗山也并不親近,你倆當初如何相識的?”

重岩看了眼蘇風吟,蘇風吟說道:“當初游歷人界意外結識的, 自那以後便一道在人界游玩。”

晏歸之問蘇風吟道:“你來過人界?”

蘇風吟道:“怎麽?我不能來?”

晏杜若又重岩道:“那當時你和風吟……”

桑嬈在一旁說道:“啧, 讓不讓人吃飯了, 還叨叨個沒完了,就是要查人底細也不帶恁急的。”

晏杜若橫了桑嬈一眼,道:“多吃點!噎不死你!”

Advertisement

晏歸之只當沒聽見,欲要再問,蘇風吟自懷中取出一條絲絹,為晏歸之擦拭嘴角,笑道:“食不言寝不語。”

晏歸之望了她一眼,歇了話頭。

……

飯後,重岩離去。

明月高懸之時九陽過來了,将宮人遣走後,徑直走到明間內,彼時晏歸之幾人都還在。

九陽朝衆人一拜,對晏歸之說道:“仙尊,查清楚了。”

晏杜若問晏歸之道:“你讓她查了什麽?”

九陽說道:“朝中被害老臣确實都是當年牽涉在鲛人被捕案中的一幹朝臣的後裔。”

桑嬈斂眉,将茶杯放下,蘇風吟始将眼神落到九陽身上,晏歸之兀自沉思着。九陽又道:“至于這一年交戰損耗的将士人數,根據邊關一年呈報來算,已近百萬。”

晏歸之道:“怎會如此之多?”

九陽道:“這還只是粗略的統算。”

晏歸之沉吟道:“我知道了,勞煩你了。”

“事關天樞,九陽自當不遺餘力的協助仙尊。”九陽又道:“只是關于思量宮的事,弟子還未查探明白。”

晏歸之道:“此事不急。”

九陽将事交代明白,便告了退。

不過片刻,月皎同月皓歸來,對晏歸之說道:“族長,已經尋到那人所在。”

晏杜若伸伸腰,嘆道:“今日可真忙。”

晏歸之起身,說道:“帶路。”

一行人前後出得屋來,月色已經朦胧起來,秋風緊了,寒意凜凜,起了薄霧。

月皎與月皓在前面領路,衆人都是要跟去的意思,皇嗣自有九陽去守護,衆人倒是對那親信的真容更為好奇。

晏歸之一步踏出去,踏了空,被人從後面摟着腰,抱了起來。

蘇風吟将她抱在懷裏,衆人禦風而行,出了皇宮,她倆落在最後,蘇風吟輕聲問晏歸之道:“席間為何要試探重岩,你懷疑她?”

晏歸之道:“對。”

蘇風吟道:“怎麽了?重岩可有異樣之處?”

晏歸之沉聲說道:“你這朋友,你可是對她知根知底的了解?”

蘇風吟道:“我對你也非知根知底的了解,歸之。”

晏歸之道:“你要知道我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蘇風吟道:“當真?”

晏歸之道:“你想知道什麽?”

蘇風吟道:“記住你這話,暫且先存着,來日我問你,要事無巨細的報出來。”

晏歸之展眉,在她懷中輕輕一笑,說道:“好。”

蘇風吟道:“那你先說說,重岩有何處值得懷疑?”

晏歸之道:“她許了護舒貴妃一家四世安康,只要在皇城內保護舒貴妃便好,為何要對舒貴妃言聽計從,入朝為官。”

蘇風吟道:“重岩重情重義,自是為了報恩。”

“為了報恩?”晏歸之輕輕一笑,她道:“她說她是一年前入的邊關,未見過那白袍人的面,那與她同行的戍邊大将是誰人召集,舒貴妃未修仙,未稱帝,一界凡人,哪裏認識的這麽多能人異士?若是那白袍人暗地召集,必要通過舒貴妃舉薦給郝廷君,重岩守衛在舒貴妃身側,又怎言未見過她?”

蘇風吟不言。晏歸之又道:“其餘六國多有強者,戰場之上,那些人不可能始終保有餘手,重岩與他們朝夕相處,會察覺不到一絲異常?今日我等遇着的帶鬼面的人,恐怕就是重岩說的元帥,此人靈力渾厚,身手不凡,不是善茬,重岩若不是他們的人,他會留下重岩,留下可能暴露他們身份的後患?”

蘇風吟沉思不語。

晏杜若不知何時落到後邊來,張着耳朵聽兩人說話,忽的插話道:“要我說,也沒那麽多彎彎繞繞,既然與風吟同生死,共患難,那肯定是過硬的交情,自然是能信的,就算是不能信,我們與她往來也礙不着我們行事不是。”

晏杜若瞥着晏歸之笑,說道:“我看七妹說這麽多,其實就是吃醋了,是不是。”

晏歸之無奈撇過頭去,說道:“如今局勢不明,事又牽扯冥界,妖界,事事可疑,自然應當事事留心,二姐,是你心太大了。”

桑嬈道:“小狼崽子說的也沒錯,百年未見的人,如見在這亂局之中偶遇,還是得留下幾分提防。”

晏杜若道:“啧,今日你怎的會說人話了。”

桑嬈橫她一眼,道:“本尊自是跟你這種腦子不好使的不同。”

……

皇城城南一隅,遠離鬧市,深夜時分已是萬籁俱寂,燈火盡熄,時至中秋,仍有蟬鳴。

一所小宅院內,天井檐前陰影中兩道身影并立。

其中一人道:“晏族長怕是已經認出了我來,都怪我行事不謹慎。”

另一人道:“知恩圖報并不是錯事,只可惜如今我們與她相對而立,往後行事,怕是更加艱難。”

那人道:“我不怕,便是粉身碎骨我也不怕,屆時即便是她攔着……”

一道聲音插來,說道:“若你要行的事,合情合理,我不但不攔你,會幫你也說不定。”

那人凜聲道:“誰!”

禦劍刺來,劍意淩冽,寒氣逼人。

蘇風吟一揮袖,這劍便斜飛出去,直直紮進門柱裏,蘇風吟抱着晏歸之從前門走進,到天井中月光照耀處,顯出面容來。

晏歸之道:“方才還念叨我,這便不認識我了。”

這陰影中說話的人正是潮音,如今未戴面具,被晏歸之瞧了個正着,另一人立在她身側,桑嬈與應不悔在後來一步,見了這人,齊齊變了臉色,這人可不就是尋了許久的應不休。

桑嬈面色冰寒,沉着嘴角不言語,應不休見了桑嬈,亦是一怔,連忙拜道:“族長。”

又恭敬的拜晏歸之幾人道:“晏族長,少族長,二殿下。”

潮音亦是恭敬的朝幾人行了禮。

晏歸之不免一聲嗟嘆,道:“果真是你。”

……

一行人到了屋內,四面點了燈,妖族在黑夜中視物無礙,點燈更像是一種形式。

屋內明燭輝煌,唯獨蘇風吟坐着,月皎與月皓守在宅院外,其餘幾人四散站着,将潮音與應不休圍在中央。

晏歸之道:“先前有幾分猜到是你,便想着若真是,會有許多話要說,如今見了你,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潮音道:“族長若是要勸我,大可不必多費口舌。”

晏杜若道:“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麽!”

想她也見過潮音一面,當初見潮音時,她是個文雅伶俐,芳容麗質的姑娘,十分重恩情,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怎的一回頭,人就往不歸路上走了。

如今一身潔白,叫鮮血仇恨污濁,怎叫人不惋惜。

潮音道:“潮音知道。”

晏歸之問道:“舒貴妃的親信可是你?是你操縱舒貴妃,蠱惑郝廷君,興兵邊境,是你讓舒貴妃肆意誅殺大臣,是你在頻頻殺害皇嗣?”

潮音供認不諱。

晏歸之道:“那你是如何躲過守門仙将的法眼,舒貴妃倘若被妖邪近身,郝廷君一眼便能識破,你又是如何讓舒貴妃迷惑了他?”

潮音閉口不言。

晏歸之道:“當初你不惜違反族規退出鲛人一族,族長曾憂心你仇心未泯,央我一探你的心意,那時你雖未全然放下,卻也安分守己,未動非念,一至今日,一朝變臉!這是蟄伏多年,等待時機,還是有人挑唆,誘你複仇?”

潮音依舊不語。

晏歸之轉而叫應不休道:“應大人。”

應不休見桑嬈在這,一直将頭埋的低低的。

“那日在祭壇壞我法術的人便是你罷。”晏歸之道:“桑族長對我說,你與潮音相識,交情不淺,應不悔對我說,你與鲛人族一族人親厚,可惜那族人在百年前不幸身隕,自此你性情大變。如今你亦是決然退出騰蛇族,與潮音一起,助她複仇,是她引誘你,還是……”

應不休道:“是我自願的。”

桑嬈一直寒着臉,聽得她的這句話,氣的眼眶發紅,站起身來取下應不悔腰胯上的鞭子,一鞭抽在應不休身上,直抽的皮開肉綻,好一聲響。

桑嬈氣的嘴角發顫,她喝道:“應不休,你是不是把腦子落在了柴桑山裏,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