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晏杜若按晏歸之的話回绮陰宮時耽擱了一會兒, 她在路上碰見了文昌,那家夥正毫無忌憚的收取一個宮人的精血,結界都不落,猖狂的很。
晏杜若與他打了個來回,要追人的時候, 眼前景象倏的大變,空中一輪血月升起, 方圓數裏, 沒個聲息, 文昌也不知去向,晏杜若知道自己是被拉到類似于幻境一類的地方中去了。
她舞着斬氣刀,聚斂靈力對着那月亮一斬,一道白光朝空中沖去, 而後空間扭曲, 将其吸收了。
晏杜若皺着眉, 面色沉重, 她沉吟一番,還是決定先到绮陰宮裏去看看。
一路過處,四面靜悄悄的, 到了绮陰宮門前,晏杜若大剌剌的從正門裏進, 喊道:“風吟, 那蛇, 在不在!”
喊了半天, 沒個回聲。
晏杜若去蘇風吟的卧房瞧了一瞧,沒有人,她正打算回廣場去看看時,聽得隔壁庭院裏有異動。
晏杜若提起刀,輕身上了牆頭,身形還未站穩,一道黑影沖面而來,晏杜若挽刀一斬,把那東西一刀兩斷,待細看時,見是一條荊棘。
往下看,整個庭院裏全是這東西,細處手腕般粗細,粗處水缸般粗細,黑黢黢的顏色,上面倒刺根根,像是猛獸口中的獠牙。
這些荊棘越長越多,在庭院中,像是蛇一般交纏扭曲着身體。
晏杜若低喝一句:“什麽鬼東西。”
眼光一掠,發現庭院正中有一人影,長發披散,墨色的綢緞一樣,玄黑的衣服上盛開着一朵朵紅色海棠,就像是長在荊棘上花朵。
晏杜若叫道:“喂,桑嬈,風吟呢?”
桑嬈擡頭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月色奇異的關系,還是這裏景象太過古怪的影響,晏杜若竟見桑嬈眼中含着水光。
晏杜若自己再一想,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那個桑嬈,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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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杜若站在牆頭往四處看了看,四周依舊寂靜無聲,當她再次看向院中時,荊棘更多了,而桑嬈卻一直未動手,只有一道結界在阻擋荊棘。
晏杜若叫道:“桑嬈,那個重岩有問題,有人設計取出了鲛人燭,将宮中上下點的全部都是,歸之讓我過來通知你們,将應不休看緊一點。”
桑嬈道:“應不休逃出去了。”
桑嬈的聲音很小,又發着顫,晏杜若一時沒聽清,張着耳朵,叫道:“你說什麽?能不能說清楚些。”
晏杜若見桑嬈還流連在這荊棘裏邊,沒好氣道:“你能不能出來說話,都什麽時候了,還玩什麽荊棘。”
話落片刻,桑嬈結界破碎,荊棘一起朝桑嬈蜂擁而去,桑嬈卻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僵直着身體,眼眸顫抖,嘴角緊繃,想要往後逃,可哪裏有退路。
晏杜若便這般,微張着嘴,滿腹驚訝的看着荊棘将她身軀纏住,猶如毒蛇捕食獵物,毒牙刺入獵物肌膚,軀體将獵物緊緊裹纏。
晏杜若的目光一路順着荊棘,望向被托到空中的桑嬈。
晏杜若道:“桑嬈,你不會是怕荊棘罷。”
桑嬈狠狠的望了她一眼,咬着牙咒罵道:“狗崽子!……”
話未完,那荊棘纏的更緊,桑嬈止住了話,像是閉住了氣。
晏杜若見狀,越發相信了,她笑了起來,清朗的笑聲蕩漾在空中,晏杜若捂着腹部,頓着腳,道:“你,桑嬈,威風面的騰蛇族族長,仙界的清渺仙尊,近千年的修為,居然……居然怕小小的荊棘,哎喲,我的天,哈哈哈……”
晏杜若抓住桑嬈的糗處,一來覺得驚奇,不可思議,二來想到她平日裏那嚣張的性子,會吃這等苦頭,心下樂不可支,大笑不疊,眼角淚花都出來了。
直到笑岔了氣,吸了涼風,咳嗽了幾聲,方才止住了。
晏杜若道:“桑族長。”
晏杜若在牆頭上輕步踏了幾步,走到桑嬈正面去,她挽了一下長刀,嘴角帶着笑,幸災樂禍道:“要不要我幫你。”
桑嬈看着她,沒有說話。
晏杜若嘴角笑意更深,她道:“你求我,我就救你。”
荊棘纏的更緊,桑嬈倒吸了口涼氣,她在上俯看着晏杜若,咬着牙狠狠的道了句:“滾!”
“嘴真硬。”晏杜若輕笑了聲,将長刀刀身向下,插入牆內,抱着臂靠着刀柄,道:“我看你能撐多久。”
桑嬈起初閉着眼睛,眉頭緊蹙,因為月色血紅,倒看不出她面色有多蒼白。晏杜若手指點着臂膀,好整以暇的望着桑嬈的反應,再想想桑嬈平時飛揚桀骜的模樣,這種姿态當真是百年難遇。
貪狼眼尖,晏杜若看得出桑嬈全身都在微微發顫,她當真是怕極了,但上面的人一身傲骨,怎肯示弱。
這荊棘纏的越來越近,一條荊棘抵在她脖子上,倒刺紮進皮膚,登時殷紅溢出,蜿蜒淌下。
桑嬈低吟一聲,似顫抖哽咽,晏杜若大睜了雙眼,見一滴清淚自桑嬈面頰滑落。
晏杜若愣了好一會兒,低聲道:“啧,服個軟又不會要你的命!”
随後腳橫踢刀身,将刀取出,橫握在手,足尖一點,飛向荊棘,長刀一攬,只見銀光閃過,荊棘眨眼間便成飛灰。
晏杜若雙手抱住落下的人,落在地上,她道:“真是倔!”
桑嬈起初還閉着雙眸,而後緩緩的睜開,見那些荊棘已經消失了,她失神了一瞬,遽然間,神色一轉,抓住晏杜若的衣襟,惡狠狠道:“今日的事你若是敢說出去,我要你的命!”
桑嬈神色變得太快,若不是桑嬈眼角還有淚痕,眼眶還是紅着的,晏杜若都要以為她方才是裝的。
晏杜若道:“我好歹是你救命恩人,你不覺得你的态度太失禮了麽。”
桑嬈眼中殺意乍現,道:“你!”
“族長!”
“殿下!”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應不悔同月皓飛馳而來,落到庭院之中,桑嬈對晏杜若道:“你要是敢說,我便滅了你全族!”
晏杜若一把将桑嬈抛了出去,桑嬈反應迅捷,一個翻身,蹲跪在地上,應不悔急忙來扶她。
晏杜若冷笑道:“我聽聞舜尤法術裏最擅長的便是使荊棘,你如此怕荊棘,是怕舜尤,堂堂一族之長,竟怕個半妖到如此地步,實在有失你騰蛇族的威嚴!”
桑嬈方才起身,聞得此話,血氣上湧,雙眸立刻化作獸瞳,她一手召出回紋劍,轉身便不留餘力的朝晏杜若攻去。
晏杜若反手召出斬氣刀,長刀一挽,道:“怕你不成!”
應不悔見勢不好,一把攔住桑嬈,喊道:“族長息怒。”
月皓也連忙抱住晏杜若道:“殿下,如今不是內鬥的時候。”
晏杜若道:“你也看見了,是她要找茬!”
應不悔道:“殿下,算應不悔求你,你少說兩句。”
應不悔又回頭對桑嬈道:“族長,阿姊抓了天樞君主要燒死他,驚動了仙将,已經回報仙界了,晏族長遣我等來尋族長和殿下同她會和,商議如何從這裏邊出去。”
聞言,倒是桑嬈先收了劍,冷冷的望了晏杜若一眼,先行離開了,應不悔托了月皓去給桑嬈帶路。
應不悔留了下來,站在晏杜若面前,面色肅然,她朝着晏杜若一拜,沉聲道:“殿下。”
“殿下可知騰蛇一族死守封魔嶺一事。”
晏杜若收了斬氣刀,自思先前話說重了些,如今見應不悔神色鄭重,知她是要為桑嬈說話,心裏本就愧疚了幾分,當下便只點頭,沒什麽言語。
應不悔道:“封魔嶺以北盡數落入半妖手中,援軍未到,先代族長帶領族人守在封魔嶺內,不讓半妖染指四族清靜地,上千的族人命喪封魔嶺,就連先代族長和先代夫人也不幸殒命,舜尤用荊棘将族人屍體懸挂在營帳前示威,是族長帶領族人,親手将先代族長同夫人遺體奪回。”
“就算是我族都失了騰蛇傲骨,我族族長,也當得起騰蛇之英名!”
應不悔的話敲在心扉,重重的一擊。
“我,我不知道這事。”晏杜若微斂起眉頭,神色有些懊惱,她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應不悔的神色軟了軟,她道:“應不悔懇求殿下,莫要将族長懼畏荊棘一事說出去,若是被有心人知曉,怕其設計陷害。”
晏杜若擺了擺手,她道:“此等事我自是會守口如瓶。”
說罷,她又低聲嘟囔:“若是她先前态度好些,我也就應她了。”
兩人動身,追上了桑嬈和月皓,月皓尋着晏歸之的氣味在前領路,應不悔在桑嬈左側,晏杜若落在桑嬈右後方。
四人都不說話,氣氛有些沉郁。晏杜若張了張口,尋不到說話的由頭,就這樣直白的對桑嬈道歉,她拉不下臉。
當幾人越過廣場時,匆匆往下看了一眼,見上面桌椅都在,酒盤也有,唯獨不見一個人。
若說這是幻象,未免太過真實。
應不悔問桑嬈道:“族長,晏族長先前說這是法器是非鏡,可是真的?”
晏杜若面色一變,道:“是非鏡?怎麽會是是非鏡?!”
桑嬈睃了晏杜若一眼,望向前方時,眸光冰涼,她道:“這就是是非鏡。”
晏杜若道:“不可能,舜尤都死了……”
桑嬈道:“舜尤死了,不代表是非鏡毀了,或許是遺落在某處,被人拾得了。”
應不悔道:“那我們該如何出去?”
“是非鏡,是是非非,真真假假,颠倒虛實,不僅能造出幻境,窺探人的記憶……”桑嬈瞥了眼晏杜若,徐徐道:“我聽風吟說過,狼崽子曾經被人抹過一段記憶,說起來,這是非鏡用的好,消抹篡改記憶倒是一等一的好法器!”
晏杜若身形一頓,急速落到一處宮殿屋頂上,因勢頭太急,腳下踹穿了屋脊,晏杜若凝聲道:“你說什麽?!”
“什麽抹去記憶?什麽法器?”
桑嬈只是看了她一眼,晏杜若面如冰霜,足尖一點,身形像是一道流星,朝外飛去。
遠遠的傳來晏杜若的怒喝聲:“月皓,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