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四員戍邊大将圍攻晏歸之, 數個回合下來,晏歸之未落下風。
其中一人道:“老大,她這生龍活虎的樣子,哪裏像是受了傷的!”
那鬼面人沉吟不語。晏歸之一手背在身後,右手持劍, 長身玉立,斜乜着眼看那鬼面人, 嘴角勾着笑, 眉眼分明是柔和的, 落在幾人眼中卻格外的有侵略意味,晏歸之道:“誰告訴你們我受傷了。”
鬼面人沉聲道:“別鬧了,直接取她內丹!”
他将那镔鐵杵往地上一掇,頓時大地震動, 勁風撲面, 吹的晏歸之衣袍獵獵作響, 身後銀發狂舞。
那提長劍的迎面一劍, 晏歸之錯開步子,煞時近了這人的身,一掌朝那人丹田拍去, 那人急忙後躲,晏歸之要進, 遽然間側面銀光急閃, 她眼眸一凝, 撤身後退, 彎刀貼着她的面追來,晏歸之赤手接住。
使彎刀的人獰笑一聲。他的刀鋒銳利無比,只要稍一用力,便能斷了晏歸之的左手,叫她筋骨分離。
晏歸之當真是不知好歹,竟敢赤手接他的刀,自是要她嘗嘗苦頭的!
那人當即橫斬,沒想到晏歸之不松手回防,反倒是一把握住,借力使力将人帶了過來,右手一劍朝他肋下刺,一副玉石俱焚的模樣。
血月落在晏歸之眼中,便是兩點猩芒,那人一時攝于晏歸之氣勢,心底直發寒,思想這人怎的這般不要命,起初還以為晏歸之是虛張聲勢,随後又驚覺,這般狀況下沒命的是他,晏歸之頂多折一只左手罷了。
青鋒只襲他胸口,尚未觸及衣裳,他便能感覺到凜凜寒意,他心底一虛,強行撤刀回防,奈何晏歸之手中抓的緊,交兵之際最忌示弱,這人心底上已經認了輸,只顧後撤,連武器都脫了手,晏歸之劍氣已經刺穿他血肉,好在後退及時,未傷及心脈。
這人捂着鮮血湧流的胸口,退了數十步之遠,咬牙道:“你瘋了麽,連自己左手都不要了。”
晏歸之将那彎刀扔在地上,手掌上已有一道血痕,鮮血順着指尖滑落,她将手掌遞到嘴邊,輕輕的舔舐,聽到那人說話,輕輕一笑,道:“你看,你也知道,命比手重要。”
這人望着晏歸之的笑,直覺得這女人的笑顏像狐貍,一口氣憋悶在心底,面具之下的臉漲的紫紅。
此時,晏歸之腦後一陣風來,她神色一凝,回身一劍,要刺向這背後偷襲的人,劍鋒近了那人的身,待她看清來人,動作猛然一頓。
眼前的人一身紅衫,烏雲三千,雪白的肌膚,裸着一雙玉足,腳上銀白的解語花秘銀腳鏈泛着幽白的光芒,款步朝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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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蘇風吟。
蘇風吟走到青鋒前,纖指扶着劍尖,輕輕推開,她越走越近,直到靠在晏歸之懷中,自她懷裏擡起頭,秋水柔潤,微涼的指尖觸碰到她的面頰,便是要吻她。
倏忽之間,寒光一閃,蘇風吟化作一團紅雲,緩緩散去,晏歸之還是那揮劍的姿勢。
那四人微微一愣,鬼面人道:“面對愛妻,也能下如此重手,晏族長同外界所傳的淳良仁厚頗有些偏差啊。”
晏歸之雙指一抹長劍,冷光泛過,晏歸之直指鬼面人,道:“形似,神不似。”
“區區幻象,也敢來惑我!”
“那便瞧瞧,族長是否真的心硬如鐵。”鬼面人镔鐵杵一敲地面,空中一團團紅雲,形态變幻,統統化作蘇風吟的身相,手持利劍朝晏歸之襲來。
晏歸之舞起青鋒,行雲流水,身姿猶如白鳥,在紅雲間穿梭。
那四人也入了戰局,一并來取晏歸之,一時間,場上人影憧憧,一團紅,一團黑,唯獨晏歸之一身雪白,極為顯眼。
晏歸之逼退那用長劍的,側面那使蛇矛的朝她太陽穴上刺,晏歸之前躲,這人蛇矛一晃,似蛟龍擺尾,往她腦後削來,晏歸之錯步側身,還是叫這蛇矛挑下了幾縷銀絲。
晏歸之銀發一松,紛紛落下。晏歸之一慌,連忙手朝背後一伸,手中接住一物,拿到前邊來看,是她束發的紅繩,她細細摩挲,見末端有小小的切口。
銀發垂在身側,遮住她面旁,瞧不大清她的神色。
那些人哪裏管晏歸之停不停手,手持兵器紛紛朝她攻來,便要近身時,晏歸之微擡了眼,望向他們,眸光幽幽。
鬼面人心膽一寒,心裏有個聲音幾乎是發着顫的叫道——未晞。
待他回神,他已不自覺的停下了攻勢。
晏歸之擡手一劍,青鋒落下,靈氣迸裂,自青鋒一線炸開,狂風剛勁,将蘇風吟的幻象悉數粉碎,另三人也被逼退,倉皇落地。
一人叫道:“老大,情報有誤,晏歸之這修為程度哪只千年,怕是同晏天闕那厮都有的比了!”
還不待多說,晏歸之身形一閃,轉瞬欺至他眼前,一劍揮來,氣斷山河。
那人拿蛇矛回擋,依舊被掀出去,身形橫飛在空中,還未落地,那人後心一寒,冷汗直流,他眼見餘光瞥見晏歸之身影在他下方,他後門大開,難以防禦,晏歸之毫不留情的一劍朝他刺來,他奮力扭轉身子,險險避過要害,晏歸之一劍劃破他肚腹,登時鮮血崩流。
那持彎刀的人迅速将人搶了過去,沒叫晏歸之将他一劍斃命。
晏歸之長劍一揮,青鋒之上的血液悉數甩了出去,落在地面上,月光一照,猩猩紅芒。
晏歸之幽幽道:“再來啊。”
鬼面人面具之下神色沉重,他道:“不能再留底了。”
一人猶疑道:“可是……”
鬼面人道:“是非鏡能遮住我們本相,她探不出來。”
“罷了!”
言罷,四人靈力大漲,一齊出手,晏歸之也轉守為攻,兩方交戰,登時靈力洶湧,風雲變動。
打了十幾回合,遠處一道人影似閃電,驟然而至。
空中一柄長刀直接朝地上刺來,刀身深深紮進地面,橫在那四人同晏歸之中間,一陣氣浪四散開來,晏杜若自空中落下,半蹲在斬氣刀旁,緩緩起身,一雙眼眸擡起,是猛獸的雙眸,閃着幽幽寒光,冷聲道:“爾等宵小,敢傷我七妹!”
鬼面人心中一凜,知道先前輕敵,早已錯過了時機,當機立斷道:“撤!”
“想往哪撤啊?”桑嬈袅袅娜娜的站在四人身後,她手一伸,應不悔将腰胯上的長鞭遞給她,桑嬈道:“這是非鏡是你們的?”
桑嬈咬着一口牙陰森森道:“可是很有些能耐,讓本尊享受了一番,急着走什麽,本尊還沒好好謝你們呢!”
月皓急急忙忙的走到晏歸之身邊,自懷裏取出丹藥,遞給了晏歸之,晏歸之撿了一顆出來和着一口腥甜咽了下去。
晏杜若瞥了晏歸之一眼,見她一身白衫上兩道紅痕,面色雖然蒼白,但氣息平穩,遂安下了些心,說道:“風吟不在绮陰宮裏。”
一只青鳥自空中飛來,在衆人頭上盤旋一周,晏歸之伸出手,青鳥便落在晏歸之手上,化作一團火焰融進了晏歸之手心裏。
晏歸之道:“我知道她在哪裏。”
“二姐,桑族長,此處交給你們了。”
話一說完,晏歸之足尖一點,身形離去數丈,晏杜若待要叫她等等,人早去的沒影了。
晏杜若道:“走這麽急做什麽,媳婦還跑了不成。”
……
自晏歸之出去,蘇風吟便意态慵懶,困倦在床,被子上枕上全是晏歸之的味道,她便一直賴到天晚才起。
彼時,正好重岩來尋她。
見她一頭散發,笑她道:“又賴床。”
重岩抱着一壇酒,另一手中拿着一根花枝,細枝上是一朵朵細小粉嫩的嬌花,她将花枝替蘇風吟帶在耳畔,道:“正好。”
蘇風吟在鏡中看了看,輕笑了出來。
重岩問道:“怎麽了?”
蘇風吟笑道:“她先前也是這般,将解語花帶在我耳鬓。”
重岩柔聲道:“因為很适合你,很好看。”
蘇風吟皺着鼻子道:“我喜歡紅色的花,越妖媚鮮豔越好,你和她倒好,都給我粉白雅致的。”
重岩笑而不語。蘇風吟道:“你和她總是這般,興趣相投,又十分默契,別人不知道的還當你們才是情人。”
重岩道:“只你這般認為。”
蘇風吟道:“你怎麽到這來了,沒去參加那什麽中秋宴?”
“我偷偷翹了班,這大将軍我差不多也演膩了,是時候回去了。中秋宴還是和你過才有意思,這是我前幾年釀的酒,原本是打算回去的時候踐行用的,如今正好。”重岩揚了揚手中的酒壇,說道:“陪我喝兩杯罷。”
蘇風吟道:“好。”
重岩遂上前來牽住她的手,帶着她往外走。蘇風吟錯愕道:“不在這裏麽?要到哪裏去?”
重岩沒有回頭,握着蘇風吟的皓腕,一直往前走,出了庭院,遇着桑嬈,朝她微笑點了頭,又過了前殿,出了大門,她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蘇風吟笑道:“這麽急做什麽,我發都沒束。”
重岩回過頭來對她笑,重岩也很美,有時候蘇風吟會覺得她和晏歸之有幾分像,笑起來的時候尤甚,但細一看又不像了,重岩那一枚淚痣很妖,為她添了幾絲妩媚。
重岩溫聲道:“你這樣就好。”
重岩帶着蘇風吟穿梭在宮殿間,蘇風吟不大能記路,只覺得七彎拐,走了不少時候。
蘇風吟問:“還沒到麽?”
重岩沒有說話。四周景致變換,頭頂那輪月亮悄悄的染上血色,斂住所有的生息,兩人腳下漸漸有了踩水聲,窸窸窣窣。
重岩帶着蘇風吟一直走,直到周邊沒有了宮殿,空蕩蕩一片,一望無際,再往前去,那裏突兀的長着一株大樹,虬枝盤旋,枝葉繁盛,樹下是一張石桌并着兩只小凳,風一來樹葉飒飒,像落雨時的聲音。
蘇風吟不知何時,不再說話,神色也斂住了,只是跟着重岩走,她眼睫微垂,擋住了光芒,一雙眼睛深邃幽暗。
重岩帶着她到桌前坐下,不知從哪裏取來兩個酒盞,将酒開了,酒香飄散,重岩倒了一盞,放在蘇風吟身前。
酒泛金波,倒映着空中一輪血月。
蘇風吟纖指扣在盞口,幽幽道:“是非鏡。”
重岩倒酒的動作一頓,而後緩緩将酒壇放下,面色未轉,依舊是先前溫和的笑,她道:“瞞不過你,沒想到你這麽快便發現了。”
“你就沒打算瞞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