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卷、(12)
白地看着猬須大漢。
“先天境界,先天境界!”盧瑟元神壯大,這種音攻之術是直接攻擊元神的,但對他卻沒有什麽用處。但他也驚得盯着猬須大漢,許久沒有挪開眼神。
最初時他以為這猬須漢子只是哪個門派出來見識世面的弟子,最多也只是後天頂端,可他一聲吼卻展示了實力,他已經踏入先天境界!
修行之人,将修行分為兩大階段,後天與先天。後天境界,還只能說是站在修先的門檻之上,雖然會掌握一些修行的原理,能夠使用法寶,甚至有些神通,象段霄那樣,但對于延長壽元并沒有多大幫助。世上修行之人,多半卡在後天階段的頂峰,不得窺先天門牆而入。如果能突破後天頂峰關口,那麽就能進入先天境地,實力便會産生質變,上升何止十倍,到了這個時候,才會有“真至聖賢”的分階,可以稱為進入賢階初級。一般人能在五十歲前進入先天階段,那便是才華天賦都很出衆了,象盧瑟的叔祖盧漭便是如此。那猬須大漢看上去粗豪,而且性子直爽,卻也已經進入了這個境界,讓衆人都是吃驚不小。
“鐵山哥!”他身後的女子有些不滿地喊了一聲。
那猬須大漢才收斂怒容,哼了聲,看着那方才指責他與孟樓一夥的人道:“你背後的門派沒有告訴你規矩麽,象你這樣膽敢指摘修行之人,我就是當場殺了你,無論是你背後的門派,還是這裏的紫君門都別無二話!”
那人早吓得如篩糠一般,哪裏還能答得上話來,便是紫君門的幾人,也啞口無言。他們也是修行中人,自然知道一個賢階的修行者,便是普通人的王侯天子也不敢說他們是騙子,何況那幾人只是一個門派中的外圍役使?
“是哪位同道在蜃樓島上逞威風?”他們這些人因為實力有限,不敢拿猬須漢子怎麽樣,但蜃樓島上也有先天高手坐鎮,也不知是在場的紫君門之人發出了信號,還是聞聲而來,只聽得一個針一般的聲音響起,刺得在場諸人耳膜都劇痛難忍。
盧瑟心中暗怒,這猬須大漢看起來豪邁,可是與其餘修行者一般,都不将普通人放在眼中,竟然拿普通人來立威,實在是過份。若說猬須大漢只是過份,那麽後來的紫君門的人為了在氣勢上不弱于猬須大漢,用的方式更是殘忍,象這樣音波無差別傷人,若是拿捏得一個不好,只怕有人立刻會變得瘋傻,至少也是耳膜穿裂聽力受損。
“何必呢?”
那跟在猬須大漢身後的女子一聲輕嘆。
她也是用上了音攻之術,不過衆人聽了她的輕嘆後,那種金針貫耳的痛苦立刻消失了。盧瑟元神在地球上時就已經達到了後天階段的頂峰,到了這裏經過生生玉髓與地火菁萃的雙重萃煉,更是不在賢階修行者之下,因此不懼猬須漢子和紫君門後來者的音攻術,但感覺到那女子在維護在場的普通人,心中不由暗生好感。
“二位修為高深,為何要與本門那些後天的弟子為難?”紫君門後來之人終于現身,這人身材瘦高,象是根竹杆一般,陷目高鼻,眼中帶着紫色,薄薄的嘴唇向下彎出一個弧,看來也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只不過在猬須漢子與他身後的女子面前,他臉上還是擠出一絲難看的笑意。
這二人實力不弱,又不知道背後是否有大靠山,不可輕易得罪。
“你問問你門派弟子,我是不是為難他們。”猬須漢子也是一臉傲氣。
紫君門的那人問了幾句,當得知是這夥普通人指責那猬須漢子與騙子一夥時,便知道今天這事情上猬須漢子占了理。他雖然想要借門派勢力壓那猬須漢子,但對方占了理,再玩什麽花樣也沒有意義,因此他拱了拱手:“是非曲直我已知道了,我乃紫君門三代弟子肖波朗,還請教二位高姓大名,出自何派?”
“切,我又不想認識你。”那猬須漢子冷笑了聲。
四、風月渾依舊,水館空回首(八)
碰了個大釘子,紫君門的那個肖波朗只是冷冷一笑,不再理會猬須漢子,而是命弟子們将那幾個找孟樓算帳的普通人帶走。那幾人早就如坐針氈,巴不得早些離開猬須漢子,因此乖乖地跟着走了。
“鐵山哥,不要在人多的地方……”那女子低聲對猬須漢子說了聲,她聲音很低,不過盧瑟無論是聽力還是視力,都遠勝過普通人,就是與初入先天境地的修行者比也不遜色。聽得那女子勸猬須漢子勿在普通人身上施展神通,盧瑟心中對她的好感再度上升。
“也就七妹你心善。”猬須漢子有些不滿地道。
“不是我心善,你知道,他……他活着之時做過多少暴虐之事,我現在做的,也不過是為他祈福罷了,只希望他這一世不要再滿身虐氣,能平安到老就好。”那女子低低地說道。
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盧瑟覺得心中隐隐有些酸楚,他搖了搖頭,心頭一凜。
盧瑟對于蔔算之術雖然不精,但也知道,命運可不是喜歡善待人的東西,這女子與他這身軀的前世分明是有大因果,自己來蜃樓島與她相遇,極有可能就是命運捉弄,要他了這番因果。他可不願意因此而惹上大是非,因此雖然對這女子有好感,卻也只能敬而遠之。
“十六伯,咱們回去,這幾天就不要到處逛了,呆在客棧中等喊市開始吧。”盧瑟對盧铨道。
盧铨對于這個建議也是舉雙手贊成,今天在蜃樓島上看到的事情,讓他心驚膽戰,普通人在這裏,雖然說是受到紫君門保護,但修行之人若是要強來的話,紫君門也只能在事後為普通人找回場子,這對于普通人來說沒有意義。好比官兵抓強盜,強盜殺人搶劫逃之夭夭之後,官兵才趕到,這對于受害者來說,大多數都是于事無補。
回到客棧,連着數日無話,五月初一這天終于到了。二人憑借着號牌,進了喊市當中,只見裏面布置得有如一個戲臺,幾千張椅子擺在戲臺正前,而二樓之上還有包廂。二人按照號牌所示,尋着了自己的位置,再看左右,人已經坐得半滿了。
“這麽多人……”盧瑟嘟囔了一句。
“這不算多,若是八月的大喊市,人數還要多上兩倍。”他身邊一人聽到後回應道。盧瑟覺得這人聲音有些熟,仔細一看,竟然就是那個騙子孟樓。
盧铨顯然也認出了他,悄悄扯了盧瑟一下,盧瑟面上沒有表情,心中明白,這可能又是命運在捉弄自己,非要将自己與那個女子扯在一起了。他只是略向孟樓點頭示意,卻沒有繼續說話,而是端坐在位置上不動。
那天逛街時,他早就看中了兩套制做符紋法陣的材料,全部價格大約要一千五百紫銅幣,比起他預計的一千要多出一半,因此這次喊市上的拍賣結果,将決定他究竟能否将那兩套材料帶走。
最初拍賣的就是一些藥材,只不過這都不是成藥,而是煉丹的原料,價錢有高有低,都很是一般。然後是煉器的材料,同開始一樣,喊價的行情并不活躍,有幾樣都無人問津。當主持喊價的人報出“凝氣翠竹片”,盧瑟精神一振,這是他給竹葉取的名字。
“此物甚為神奇,出處不詳,但經本門鑒定,若是直接服食,功效相當于養氣散,但此物最出衆之處不在此,而在于它同時也可以為煉丹藥的材料。本門三日前得到此物,經過摸索,已經可以證實,以其汁液為煉丹藥的材料,可以代替同等份量的千年玉乳,諸位都知道,如今千年玉乳可不是好尋的東西!”
出乎盧瑟意料,喊市主持介紹經生生玉髓灌溉的竹葉時,甚至比他提供的資料還要多。他心中一動,紫君門這種作派,可以說是光明正大,也可以說是在吸引更多的更珍貴的材料出來。
果然,經過喊市主持這樣介紹,這次競價之人便積極得多。本來作為養氣散來賣,就可以賣出個不錯的價錢,畢竟流入到市場中的成藥很少。而作為千年玉乳的替代品,其價值更是提升了一個檔次,要知道制造更檔次的給賢階修行者使用的藥物中,千年玉乳是非常重要的一種原料,而千年玉乳的産量極低,又不象其餘大多數藥材一樣,可以靠人工種植出來。
原先盧瑟以為,每片能賣到十枚紫銅幣就是極限,他帶了五百片,除去作為“稅”在黃鶴臺被收走的五十片,還有四百五十片,便是四千五百枚紫銅幣。但是最後喊價的結果卻是三倍于此,一萬三千五百枚紫銅幣的價錢讓他相當滿意。
“好東西,若是能和道這凝氣翠竹片産自何方那便好了。”在他身邊,孟樓低聲說了一句。
盧瑟心中一緊,賣出好價錢帶來的歡喜立刻沒有了,如果只是能替代養氣散,修行門派對于這竹片的關注不會太大,可若是能替代千年玉乳作為煉丹材料,那價值就不一樣了,算得上是“戰略資源”,自然是能控制在自己手中最好。
這次喊市中出現的比較新奇的玩意,還算是盧瑟拿出的竹片,其餘東西都是乏善可陳。原本盧瑟想看能不能遇上更好的制造符紋法陣材料的,結果也沒有遇上。結束之後,他回到住處,不過片刻功夫,便聽得外邊敲門聲響起來。
“請進。”盧瑟開門道。
進來的是三個人,為首的盧瑟認識,正是那位紫君門的先天賢階好手肖波朗。見着他,盧瑟便心知不好,可人家找上門來,也只有笑臉相迎。
肖波朗見二人都是普通人,臉上原本挂着的一絲笑立刻收斂住了,他不屑與普通人打交道,向跟随着的一個弟子擡了下下巴,那弟子會意,先是将一個布袋子扔在了小幾上。
“一萬三千五百紫銅幣,折成亮銀幣一百三十五枚,自己點點。”那弟子也是一臉傲慢。
盧瑟打開袋子,細細點着數量,他知道紫君門不會在這上面為難他,之所以還要點,是在拖延時間,想着脫身的辦法。在蜃樓島上,紫君門為着自己的面子與名聲,不會做出不利于他的舉動,但出了蜃樓島那便難說,即使紫君門不以門派身份出手,可看這肖波朗的模樣,分明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他不派人出手才怪!
好在他們認為自己是普通人,派人出手也不會派出高手,只是後天頂階的,若是給自己近了身,倒未必沒有一戰之力。但對方不管是禦劍還是使用法寶,都不會給自己接近的機會吧。
所以自己還必須要有在中遠距離上攻擊的手段,而不能只靠貼身肉搏。
經過陳抟的試驗,盧瑟現在對自己身軀的強壯程度很是放心,後天頂階的普通法寶、飛劍,只怕都不能傷害他,他怕的是先天階的高手。至于元神攻擊,那對他來說更是沒有什麽可怕的,單論元神的強度,他不亞于那些初入先天境界的修行者。
“你們是哪個門派的外圍?”點完之後,那個弟子居高臨下地問道,卻不等二人回答,直接又道:“現在你們遇着好事了,只要交出凝氣聚竹片的産地,便可轉投我們紫君門。”
“我們不是哪個門派的外圍。”在這個問題上盧瑟不準備撒謊:“凝氣翠竹片是我在玉隐峰那邊拾到的,也不知是誰失落之物。”
“玉隐峰?”
這個回答出乎肖波朗意料,玉隐門為地火滅亡的事情,在修行界也算是件大事,雖然玉隐門與紫君門相比只是個小門派,其門中也沒有聖階的高手,可是段元漸他們的師傅葉桐在修行界的名氣甚大。如今玉隐門已經滅門,最後的傳人段霄也已經“失蹤”,自然不會有誰來找盧瑟對質。
“玉隐門之人雖然平平,但葉桐可是至階頂峰,若不是突然身亡,甚至有可能沖擊真階,他留下這樣的好東西,倒也未必不可能。”肖波朗眼珠亂轉:“當初玉隐門的多寶閣頗為有名,這厮在玉隐峰撿到的凝氣聚竹片,或許就是玉隐門滅門後散落遺失出來的寶物。”
他見盧瑟與盧铨都是普通人,身後又沒有大門派支撐,因此不認為二人膽敢撒謊。事實上盧瑟也不能算撒謊,他的生生玉髓原本就是在玉隐峰下的地火煉牢中得來的。
見二人無意加入紫君門外圍,那肖波朗抿了下嘴,心中冷笑,便要準備離開,可就在出門一剎那,他心中又是一動。
這凡人在玉隐門的遺跡中都能撿到好東西,若是自己去了呢,這凝氣翠竹片放着的地方,不可能只有這東西,這兩凡夫俗子,別是将寶貝不當寶貝了!
想明白這一點,他原本是想轉身逼問,可再一轉念,如今是在執行門中公務,便是真有什麽好東西,以他在門中地位,落到他手中的可能性微不足道。但若是他私下去追查的話,則完全不一樣了,他私人得到的東西,門中還會要他交出來麽?
因此,他別有深意地看了盧瑟一眼,然後森然一笑,大步出門。
四、風月渾依舊,水館空回首(九)
盧瑟不傻,肖波朗臨走時的一笑,讓他毛骨悚然,當然知道出了什麽問題。
只要在蜃樓島,肖波朗就不會做什麽手腳,畢竟對于紫君門這樣的大門派來說,聲譽比起凝氣翠竹片可是重要得多。但是,除非他呆在蜃樓島一輩子,否則總有出去的時候,到那時,肖波朗便要下手了。
“必須在最短時間內自保!”盧瑟暗暗咬牙道。
要想在最短時間內自保,還只有靠着陳抟的幫助,盧瑟早有一個設想,若是能成,自保不在話下。他正要關門向盧铨交待事情,門卻被人一手撐住,那人嘿嘿笑道:“遇麻煩了?”
盧瑟一看,又是那個孟樓。
這人記憶力不錯,在喊市時兩人鄰座,他竟然記得了,因此看到盧瑟時不由一怔,然後笑道:“倒當真是有緣,原來是兄臺。”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盧瑟心生警惕,這人在紫君門眼皮底下做出這麽多勾當來,誰知道他是不是紫君門的人?
“我是買了你們凝氣翠竹片的人。”孟樓笑道。
這個回答讓盧瑟很是吃驚,孟樓曾在擺攤的時候說急需大量靈藥,看來所言非虛。他騙來的錢,倒全部付給了自己,這麽算起來,自己還成了他的騙局的受益者了。
“我知道你懷疑我,實話實說,我是追着那肖波朗來的,以他們紫君門行事風格,發現凝氣翠竹片這樣的好東西,如何會不嘗試一下巧取豪奪?”這孟樓對于紫君門的印象不好,說話間便帶着譏諷。他頓了頓,然後又道:“我需要大量靈藥,這凝氣翠竹片正合我用,只要你能夠長期同我提供貨物,我還是按着今日的價錢給你,免得受紫君門盤剝,而且,我還負責替你解決掉紫君門的糾纏,如何?”
“方才那位刑真人來問,我們已經說了,凝氣翠竹片是在玉隐峰附近撿着的,當時玉隐峰地火噴發,我恰好在附近,逃命時在一個匣中撿到這些凝氣翠竹片。”盧瑟一臉誠實地道:“那位刑真人聽完就走了,這位先生,不是我不給你供貨,實在是無貨可供了。”
“玉隐門?”孟樓噗笑了聲:“原來如此,你既是不信,我也由你,你總會求到我的。”他話說完,懶懶地抖了抖身子,邁步而去。
“咱們惹上麻煩了!”盧铨面如土色,他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肖波朗與孟樓先後來找意味着什麽。
“無妨,伯父,我們出去買東西,然後再開一間單間,我要有用,伯父這幾天時間裏,便在蜃樓島四處逛逛,看看還有什麽好東西,記下來到時候我們買走。”
盧瑟的平靜讓盧铨稍稍心安,他知道自己這個侄兒很有主見,而且他們也不是全無依靠,若是搬出劍廬門來,紫君門的人也不敢過于大膽。只是這樣保住性命尚可,回到江州後要面對的是六叔盧漭的追究了。
二人當即上街,買了一大堆制造符紋法陣的材料。當夜,盧瑟便離魂進入通天幻境,将自己遇到的麻煩略略提了一遍,然後向陳抟問道:“我知道制造符紋法陣不是朝夕可以學會的事情,因此要煩勞将輩,為我制做一個符紋法陣自保,不知前輩如今能行否?”
“有何不可,只是符紋法陣都是旁門小道,恐怕不能如你之意。”陳抟道。
“我對符紋法陣一竅不通,故此只提幾項要求……”盧瑟眼中閃閃發光:“若是前輩能做出來,那麽必然會給天下修行界帶來一場風暴!”
“你說,我想想。”陳抟聽他說得如此自信,神情也轉為慎重。
盧瑟折了根竹枝,就地劃了一副圖,最初時陳抟只是臉上露出好奇,很快好奇變成了驚訝,驚訝又變成了震驚。
“你這……你這……”
“先天境界之前的修行之人,可以盡數秒殺。”盧瑟一笑:“先天境地之後的,只怕也扛不住幾下。”
“這個符紋法陣做得出來,但材料不夠,而且要拿捏得最好,還需要時間。”陳抟看着沙地上的圖,許久之後道:“将三個符紋法陣組合起來……我以前如何沒有想到過?不過此陣威力尚不足,要想真正做到秒殺先天,還需要,唔,我有個辦法,你且聽我說。”
陳抟畢竟是幾千年的老怪物,他一番話說下來,盧瑟接連點頭,心中暗暗佩服。他與陳抟的關系,最初只是陳抟怕他燒了喚魂木,後來成了二人間有交易,再到後來則是生生玉髓對于喚魂木有滋養作用,這樣一路行來,二人關系已經相當親近了。
“現在就可以開始,至于還未齊全的材料,也不算很貴,你這幾天注意收集便是,反正這東西,估計也不是一次能做成的。”陳抟最後道。
他說完之後,便開始制做符紋法陣,因為只有元神而沒有形體的緣故,他在制做的時候是以元神禦物來進行的。好在在通天幻境中他得到生生玉髓的滋養,所以他的元神比起初被盧瑟找到時壯大了許多,做些這樣的事情還不成問題。
盧瑟自己則拿着另一套制做符紋法陣的裝備,開始按照陳抟此前教他的那些理論,勾勒自己的法陣。目前以他的能力,莫說學陳抟做現在的法陣,就是看都看不太明白。
“法陣就是電路,而符紋則是能量來源與調節器、發生器,一個好的電路,可以将能量傳導到合式的調節器與發生器上,促發其發揮作且,将其內部蘊藏的靈力釋放出來。”
“但與電路又有不同的是,電在電路中會損耗,而法陣中的能量除了損耗之外,也有可能增強、變異,因此,法陣的勾勒關系到整個工程的效果,不可不謹慎。”
心中有這種覺悟,盧瑟在勾勒自己的第一個法陣時,可以說是全神貫注。然而,他畢竟是新手,雖然學了不少理論知識,可第一下動手,就覺得腦中發麻。
制做符紋法陣,不僅陣盤、墨液有講究,就連畫法陣的法筆也是有講究的。一套法陣所用的法筆,包括柘筆、湛筆、燭筆、堀筆、釵筆五種,正對應木、水、火、土、金五行靈力。每一種筆,又因制筆的材料有高低之分,能夠在蜃樓海市買到的,當然不是什麽高級法筆。盧瑟想了好半天,也沒有決定先用哪枝筆,到後來幹脆随意抽了一枝,卻是一枝湛筆。
湛筆在五靈中屬水,那麽與之配套的墨液就要用木屬性的,所謂水生木便是此意。而如果用的是火屬性的,除非書寫之人能控制得非常精确,否則會破壞掉法陣的功效。盧瑟只是剛開始學,因此用的是木屬性的墨液,這種被稱為“柞汁”的綠色液體的主料是植物汁液,帶着股特殊的芬芳氣息,盧瑟在地球上時曾經苦練過毛筆字,因此用湛筆沾柞汁書寫時并不覺得別扭。
他用來勾勒陣圖的陣盤是塊普通的玉石,随着筆尖落下,那柞汁立刻散開,根本不能在玉石上凝聚。盧瑟皺了皺眉,這就是因為他控制能力不夠造成的,而要增加控制能力,唯一的辦法就是多練習。
用準備好的抹布抹去玉石上的柞汁,盧瑟再次下筆,可結果仍然是失敗。如此反複,他足足練習了半個時辰,才總算找到了感覺,元神之力凝在指尖,再從指尖傳導到湛筆筆尖,筆尖熏沾的榨汁,如同知曉他心意一般,凝而不散,在玉石上勾勒出一道條紋。
這是第一筆,這一筆劃出的痕跡,有着淡淡的綠色光澤,正是其中蘊含着元神之力的标志,饒是盧瑟心神堅定,但還是忍不住歡喜。他一歡喜,元神的凝聚便出現了偏差,再一筆下去時,筆意就散了,柞汁将方才劃出的第一筆也污濁了,然後玉石上傳來一陣波動,不等盧瑟反應過來,整個玉石“叭”的一聲,碎裂成了粉末。
“噗!”
與此同時,陳抟那邊也發出同樣的聲響,他眼前做為陣盤的玉石,也碎裂了。
“哈哈,終究是三千年沒碰過這東西,難免,難免。”陳抟哈哈笑了起來,全然不在意這一下就弄壞了價值十個紫銅幣以上的陣盤。
盧瑟也知道,所有創新都要付出代價,因此他搖了搖頭,盤膝坐下,開始收聚心神。勾勒法陣需要的是元神之力,借助外在之物的靈氣,從而發揮出符紋所蘊含的力量,方才的失敗,使他對于符紋法陣原理的認識又加深了一步,也更堅定了他的信念:目前符紋法陣确實是最适合他的法門。
打坐了近半個時辰,盧瑟将心中的雜念全部抛開,然後再次拿起筆,這次他的動作很是輕捷準确,若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行雲流水。他在陣盤上一路勾勒下來,每一筆提起來時都凝重如山,但放下去時卻又敏如飛燕。陳抟看了他一眼,發覺他動筆時的那種特殊的韻律,心中不由得一動。
“這小子真是符紋法陣的天才,僅這一會兒功夫,他便掌握了繪制符紋法陣的兩大關鍵了。”
繪制符紋法陣的兩大關鍵,一是元神凝而不散收發自如,二是下筆時節奏分明有韻可循。陳抟只是略略給盧瑟點過這兩點,卻沒有想到,盧瑟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自己摸索了出來。
他微微沉吟了會兒,心中有些惋惜,以盧瑟的資質,原本是上佳的修行人選,可是五靈短軀,又使得他只能走符紋法陣這條道途。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舉,也不可能窺得天機大道。
他卻不知道,盧瑟自有自己的主意。
五、缺月挂疏桐,漏斷人初靜(一)
黃鶴臺是夏口最着名的地方之一,一方面這是文人墨客們登高懷古的場所,另一方面這也是紫君門接引、送走去蜃樓島的人的地方。每天在此來往的人都不少于千位,在這呆久了,自然對各種各樣的奇怪的人見怪不怪。
“老爺,這就是黃鶴臺,只要到那邊入口處報名,便可以去蜃樓島了,祝老爺在蜃樓海市裏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謝謝,多謝。”
一個小厮點頭哈腰地送走一個大胖商賈,眉開眼笑地看着自己掌心的幾枚賞錢,盤算着今天的收入已經是不少,心情就更加愉快起來。
這時,他聽到人聲傳來,擡頭一看,卻是一群人從黃鶴臺裏的碼頭過來,他趕忙收好錢,哈着腰沖了過去:“各位大爺,要不要向導,無論是車船碼頭還是客棧酒樓,小人對這夏口每個角落都是再熟悉不過!在蜃樓島上,可沒有夏口這般好的酒樓,諸位大爺辛苦一番,總得犒勞一下自己的肚皮吧!”
他拼命喊着,希望能招徕到人,這些從蜃樓島出來的人,在島上受得不少肮髒氣,出來之後,見得這麽殷勤的小厮,自然會心情一變。他若是能拉着一個兩個,不僅可得賞錢,就是帶去的酒樓客棧,也少不得給他打賞。
象他這樣在黃鶴臺附近拉客的小厮還有十幾個,因此免不了競争。他要趕在別人反應過來之前,将自己的客人拉走。
“這位小爺,要不要歇腳進食,我們夏口的夏口魚,可是天下一絕!”他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子,立刻眼前一亮,這種年紀,最是重視口腹之欲,當然要以好吃的打動他。
被他當作目标的正是盧瑟,他在蜃樓島足足呆了一個月,将賺來的紫銅幣花掉了大半,這才不得不離開。
之所以呆這麽久,一來是因為他想等陳抟完成了符紋法陣之後再出島,二來也是避開有心人的追查。呆了一個月,象孟樓與肖波朗這樣觊觎竹片的人,應該就會放松一些。
“不必了。”盧瑟淡淡地揮手,示意那攬客的小厮離開。
那小厮是見慣了人神态的,讪讪笑了笑,又道:“那小爺是要離開了,小人知道車船碼頭的位置,咱們夏口號稱溝通九國,車船碼頭不在一塊,小爺要去……”
“我自家知道怎麽走。”盧瑟道:“反正就是坐船,不必你多說什麽了。”
那小厮眼珠轉了轉:“小爺可要乘海鯨船,那可是最大最穩當的船,就停在……”
“我自家備有海鳅船,海鯨雖大,卻太慢了。”盧瑟回頭看着盧铨:“我們要去野人山,趕時間呢。”
盧铨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聽得盧瑟這般說話,小厮才悻悻離開,他正失望地去尋找下一個目标時,忽然有一人拉住他道:“小子,來給我帶路!”
那人把他拉到拐角避人之處,然後森森一笑,露出一個號牌,那正是紫君門外圍人員的號牌,小厮在黃鶴臺混日子,自然是認識的,心中一凜:“大爺,有何吩咐?”
“方才你問話的那兩人,他們是去哪裏?”
“他們去野人山,小人想問他們要不要乘海鯨船,他們說自備了海鳅船。”那小厮未曾攬得生意,自然不會替盧瑟保密。
“野人山……我知道了。”那人哼了聲,也不再管這小厮,轉身便離開。
離了黃鶴臺,盧瑟與盧铨混在人群中,然後進了路邊一家鋪子,再從鋪子後門穿到另一條街道。盧铨這時終于露出一絲驚慌:“小九,你說咱們能瞞過那些追的人麽?”
“瞞不過也沒關系,我早有準備了,若是他們追到野人山去,那是他們的運氣,否則……”
說到這裏,盧瑟笑了笑,不再言語。
為了避開被有心人追蹤,他們并沒有象來時那樣乘船,否則有心人在碼頭上一問就知道船是去哪兒的。他們選擇了陸路,又借着那小厮的口放出假消息,這才踏上了歸程。兩人買了馬,晝夜兼程,花了兩天時間,終于到了池州,這裏與江州就只有一水之隔,一個在漢浔海峽以北,一個在漢浔海峽以南。
“到了這裏,應該不會追來了吧?”盧铨長松了口氣道。
盧瑟看了看周圍,這是丘陵小道,沒有什麽行人,倒是路兩旁古樹參天,極是靜谧。盧瑟剛要答話,卻聽到一聲獰笑:“呵呵,倒有些小聰明,只不過那又如何?”
随着這聲獰笑,空中“砰”一聲響,一道光閃了下來,卻是柄巨劍,站在劍上的,正是肖波朗。
肖波朗下了劍,揮揮手,那劍變小,自動飛入他背後的劍鞘中。盧瑟目光閃動了一下,淡淡一笑:“刑真人竟然追到這來了。”
這人既然是追來,那麽所有的解釋都沒有用,現在就是見生死。盧铨鼓着勇氣站上前,想要擋在盧瑟身前,卻被盧瑟推到了邊,盧瑟擡起手,他的右手上有枝已經拉上弦的短弩。
“凡人,以為那種東西能威脅到本真人?”肖波朗看都沒看那弩一眼。
“你不肯放過我們,我總得試上一試。”盧瑟慢慢調整着弩尖:“若是殺不了你,那我便将凝氣翠竹片的産地告訴你。”
“果然你知道凝氣翠竹片産地在何處,呵呵。”肖波朗開口一笑。
在他眼中,盧瑟與盧铨二人都是沒有抵抗力的糕羊,盧瑟手中的弩雖然有些殺傷力,但在這樣距離內,連個穿着皮甲的普通人也未必能殺死,何況他這樣一個進入先天境地的修行者。他張嘴正笑着,卻聽得一聲“嗚”的尖嘯,盧瑟攏在袖子裏的另一只手,而不是舉着弩的那只手上金色的光芒閃了閃。
以肖波朗的見識,自然知道那是靈力激發時特有的光芒,看情形還是個符紋法陣被激發時發生的。他腦子裏一愣,未曾聽說過符紋法陣能用來加強弩箭攻擊力的,然後就覺得口中劇痛,整個人嗷一聲向後飛出。
與此同時,盧瑟抛下了手中的弩,猱身撲了上來。
當初他與陳抟在讨論那件符紋法陣制成的武器說,曾說過可以秒殺一切後天境地的修行者,但對于先天境地的修行者,他并無把握。據他所知,所有先天境地的修行者,身上的靈力已經能随着心念而自動形成保護。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