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卷、(14)

胡扯。而絕對的實力就是老百姓的民力,民力昌盛則國家富強,民力微弱則國家衰亡。

“你說的那位盧九郎,當真只有十七八歲麽?”李潤民過了會兒又道。

“正是十八歲,儀王過會兒便可見着他了。”許汜心中一動,看了看四周,他們此行有三十餘人,但只有他們二人走在最前,而其餘人都跟在老遠的後面。許汜心念電轉之間,終于壓低了聲音:“我觀其人有大志,而且他是功德體,非有大運道者不可駕馭,殿下既然心憂大唐百姓,不妨便以大唐之策問之。”

許汜說得委婉,但儀王如何不明白他所指,許汜要他問的不是大唐之策,而是如何得到大唐帝位之策,否則的話,他一介宗室閑散王爺,要問整個大唐做甚?

“這……”李潤民目光閃了閃,只回了一個字,便沒有再說話。

穿過一片翠竹林之後,便是盧莊了,與他們經過的其餘莊子不同,這莊子裏看不到肮髒的小孩子滿地打滾哭鬧,他們便是玩耍,也是幹幹淨淨的,還有幾個拿着樹枝在地上比誰寫的字多。儀王在旁邊饒有興趣地看了好一會兒,還問了兩個年紀稍長的孩子學得是什麽,那兩個孩子應答之間甚為有禮。

“這莊子很幹淨,各戶人家屋子都排得甚為整齊,連小孩兒都知禮守序,莊主果然是個有才德的人。”觀察完畢之後,李潤民對許汜道。

他話音還未落,忽然聽得有人唱道:“世人皆愛金珠玉,唯我獨憐南山菊。願學五柳常耕作,勿令草盛菊花稀。”

“這是懷才不遇之嘆,來人必是那位盧九郎了。”儀王動容道。

那長歌之人恰好自竹林中出來,卻是個老頭兒,儀王知道不是盧瑟,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不過這老頭能唱出這樣的句子,應該也是個有學問的,他下了馬,正要前去見禮,忽然又聽得一人在莊中唱道:“富貴何足倚,名祿何足寄,千年朱紫客,何人得壽齊。”

“有出塵修行之意,莫非這人才是盧九郎?”儀王又訝然道,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不是,方才這老人乃是盧九莊上莊客,姓郭名堂,下官記得當初捕殺海蛇胡義後替他報功的就是他,莊中吟唱的是盧九的一位管事,姓辛名芝。二人下官都認識,倒不知他們也竟然是風雅之人。”許汜記憶力極佳,也頗有些感慨地道。

“連家中的管事莊客都如此,那位盧九郎莫非是傳說中的神仙中人?”聽得許汜解釋,儀王面色再變:“這等人物,我們如此來訪,不免有些輕慢了。”

“以下官之見,盧九郎倒不是那種自命不凡故作清高的人呢。”許汜笑道:“只要他在莊中,必定會見殿下,殿下只管放心就是!”

五、缺月挂疏桐,漏斷人初靜(五)

盧瑟的莊院在盧珉手中時,曾經被修得俗不可耐,但盧瑟搬回來之後,牽蘿補藤,種瓜栽菊,将莊院重整過一遍,門前也重新鋪過土,如果不是盧莊人力實在有限,盧瑟都想試着燒燒水泥。

站在院前,入目的裝飾都很普通,比起周圍的佃戶莊客雖然顯得要大要好,但和其餘莊中富庶人家比,就是滿眼翠綠惹人喜愛。儀王李潤民在門前微微沉吟,見許汜要去敲門,連忙示意他停下來。

雖然許汜說盧瑟不是那種自名清高裝腔作勢的人,但他既然是來拜訪,就要拿出誠意來。此前儀王對于許汜所言還有些懷疑,可這一路行來,他終于可以确認,這位名聲遠揚的盧家九郎,果然是位智慧賢德之士。

“在下李潤民冒昧來訪,主人可在家否?”儀王整理好自己衣冠,然後親自扣住門環拍了拍,高聲通名道。

過了會兒,門裏頭傳來一個清脆如黃莺一般的聲音:“來了,尊客請暫候片刻。”

那聲音很快到了門前,然後門便被拉開,原來竟然沒有栓上。儀王凝神向裏看,只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面上帶着甜笑,見着他便行禮:“家主人不在,不知尊客有何事?”

“咳。”許汜輕輕咳嗽了聲。

那女孩兒妙目輕轉,看到許汜,微微露出驚色:“原來是知州大人,小婢多謝知州大人救命之恩!”

她一邊說,一邊福了福,然後鄭重下拜:“再謝知州大人将小婢送到此處來。”

救命只得一福,而送到莊中卻得了一拜,顯然在這個少女心中,被送到莊中來比起救命更令她歡喜了。

聽這少女弦外之音,儀王李潤民對于盧家九郎更是好奇,他向許汜示意上前答話,許汜道:“不必多禮了,你是雲想還是花容?”

“婢子是花容,姐姐在書房裏整理。”花容回應道。

關于這對雙胞胎姐妹的事情,許汜沒有對儀王說過,在他心中,送一對美婢給盧瑟,原本就是士人之間的風雅之事,并不值得專門去提。他之所以會送這對美婢,主要還是第一次見盧瑟時看到了章玉,以為盧瑟對于這個年紀的少女有着特殊的喜好。

“盧九郎去了哪兒,莫非又是去察看田畝?”

“公子登高采藥去了,傍晚才能回來,若是知州大人有何吩咐,可以對辛管事說。”花容道。

“能不能将盧九郎找回來?”許汜又問道。

“這可就難啦,公子去時沒有說到哪裏,只是随興而走。”花容道。

聽得這個回答,許汜有些遺憾,他看着儀王,李潤民覺得自己反正不急,他此次來江州,便是奉皇命來查看江州的梯田,來看梯田不見着這位首先用水車引水灌溉梯田的盧九郎怎麽成。

“可否讓我們……”李潤民原本是想講能否讓他們進書房等候的,但一轉念,他又道:“在院中等候?”

既然是要表示誠心恭敬,在書房裏等候哪裏比得上在院子中!

他二人在院中等候,随從則在莊院外候着。花容請了幾回,也被李潤民婉拒,只得替他們搬了兩張椅子。這種折疊椅卻不是此世所有,而是盧瑟專請木匠做的,甚為輕巧,坐起來也很舒适。

“這位盧九郎,果然不凡,僅這折疊椅便可看出其人心思巧妙,難怪能弄出象水車那樣的妙物。”見得這般物品,李潤民再次向許汜嘆道。

“若是為腐儒所見,只怕要說奇技淫巧了。”許汜卻嘆息着搖頭。

“大哥喜歡聽那些腐儒之見。”李潤民也搖着頭。

他們談了好半日,中午時分,便自民家買了些吃食,不過是雞粟之類,胡亂填了肚子。辛芝聞訊來了一次,要招待他們四處玩賞也被拒絕,二人竟然就一直坐到了傍晚。

到了酉時,盧瑟終于飄飄而來,身邊還跟着章玉,他戴着鬥笠,身後還背着個藤簍,拄着根竹杖,陽光恰好此時從西面照在他的身上,他渾身都散發着淡淡的金色。李潤民自鬥笠下看到他半張臉,只覺得神仙中人也不過如此。

“非我所能用也。”他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一剎那間,他竟然自慚形穢。

雖然如此,既然已經等到現在,他終究是要努力一下的。因此他迎到門前,拱手行禮道:“李潤民在此恭候盧九先生大駕。”

盧瑟微微一愣,花容連忙跑上前來,一邊接過藤簍一般叽叽呱呱将經過說了一遍。這姐妹二人中,雲想要溫柔敦厚些,而花容則要活潑好說。盧瑟輕輕拍了一下這個少女的頭,讓旁邊的章玉嘟着嘴哼了聲,這原本是她一個人獨占的寵愛,如今雲想與花容也能分到了。

“儀王何等身份,造訪我這鄉鄙後生,實是愧煞小人了。”盧瑟抱拳回禮,神态自然,一口就叫破了李潤民的身份。

“不敢,不敢,打擾盧九先生清靜,才是我這俗人之過錯。”李潤民道。

招呼二人入座之後,盧瑟立刻吩咐準備晚餐,李潤民與許汜自然是與他一起,而他們的随從則由辛芝帶去安排。他們最初的話題無非就是有關梯田的,然後計算大唐境內有多少坡地可以适合改造為梯田,能憑借這個多養多少百姓,提供多少兵員。多是李潤民與許汜在談,而盧瑟在絕大多數情形下都是微笑不語。

“先生笑而不語,莫非是以為我與許公言辭卑陋,不足共語?”李潤民微微有些沉不住氣,他畢竟年輕,因此問道。

“非也,非也,我大唐有儀王這樣關心民生的親王宗室,實是大唐之幸。”盧瑟答道。

“那先生可有教我?”

“儀王先前所說養民之事,乃是大善,後面所言供兵之舉,則是大缪。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在智而不在勇,當初大楚,雄兵百萬,不可謂不多,但我大唐武帝一擊破之,再擊再破,百萬之兵,山崩水潰不可收拾,此我兵精勝其兵多也。而後安坪之戰,楚國辛氏以五萬軍士,壞我二十萬之衆,武帝十載功業,毀于一夕,此其兵精勝我兵衆也。”

“如今我大唐三面環敵,民力衰疲,內有隐憂,外存大患。細說起來,也只不過比南邊自毀長城殺了辛氏一族的楚國稍好,而與中土、北地諸國相比,則大有不如。即便是開墾坡田,多出百萬傾之地,也不是朝夕間可以複振國勢的,沒有三五十年怕是不成。我只憂大唐之難,不在三五十年的今後,而在眼前。”

“欲渡眼前難關,必須加強兵備,欲加強兵備,靠增兵擴軍不是上策。”

說到這裏,盧瑟閉嘴不語,旁邊的章玉給他端上茶來,他輕輕晃了晃茶杯,啜了一口。

“先生還請繼續賜教。”見他這模樣,李潤民向前傾了傾,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加強兵備,唯有兩策,一是勤練兵,二是修器械。兵力不足,可以士卒之勇猛、器械之充足來彌補。”盧瑟說出這二策之後又是一笑:“我不過是山野村夫,連科舉資格也沒有,卻在此妄論國家大事,實在是無自知之明,儀王、許公,還請勿見笑。”

盧瑟所說的事情,儀王李潤民一直都在思考,朝中的那些飽學大儒,他也不知請教過多少,可對方一說起這個,便說什麽行仁義走王道,談什麽內修德而外患自除。這雖然是千真萬确的大道理,但也正是大道理,所以才沒有實際可操作性,哪裏有人象盧瑟說得這麽實在的!因此,他聽得心癢難熬,坐在那裏左思右想,終于還是忍不住,站起身來向盧瑟行禮道:“我雖貴為宗王,卻不能幹涉國政,雖有心挽我大唐國運,濟天下之民,卻苦無良策。盧先生如此大才,必然有計,還請先生念着我一心為民的份上,指點我一二。”

他這番話,便将自己有意窺鼎的心思表露出來,許汜在旁聽了,心中一陣激動。他是儀王的人,自然希望儀王能夠身登大寶,這樣他自家的富貴前程,也就可以有保障了。

盧瑟慌忙避開儀王的禮,斜看着許汜,責備他道:“許公,我助你脫困,你便拿這些會惹殺身之難的禍事來報達我?”

“非是許某不知感恩,只是許某一人被責負義事小,天下百姓生死事大。儀王少有壯志,好學博聞,有容人之雅量,又關心民生,許某覺得,今上諸子中,再無人比儀王更适合繼位。九郎向來有匡濟之志,我與九郎初會時聽得九郎自訴平生之能,亦有入世之治願,故此向儀王舉薦了九郎,雖然給九郎惹來了麻煩,卻是為了天下蒼生之故!”

盧瑟笑着搖了搖頭,他的志向不在于功名富貴。

“盧先生,還請助我!”儀王乘熱打鐵,再度向他行禮。

“我并無入世之意,還望儀王見諒。”盧瑟搖頭笑道:“儀王無須将時間浪費在我這等野人身上。”

李潤民心中極度失望,一時間不禁有些失神,許汜連推了他幾把,他才反應過來,嘆息道:“看來我是無福了。”

許汜急得面上通紅,他推儀王的目的,可不是讓他失望,而是要他繼續苦勸。但儀王卻不再提此事,因為儀王明白,這事情勉強不得。

“我雖是無福,讓先生在我身邊指點,但可否來此向先生求教?”儀王又問道。

“若是儀王不以我化外野人見識淺陋,自當獻策。”盧瑟拱手道。

五、缺月挂疏桐,漏斷人初靜(六)

“殿下,方才為何不繼續懇求盧九郎出山相助?”回江州的路上,許汜終于有機會詢問這個困擾他已久的問題。

“盧九郎乃神仙中人,也非我所能駕馭,能得他獻策之諾,已經足夠了,日後遇着大麻煩,都可以借助他的智慧。”心中困擾已久的問題得到解決,儀王臉上輕松無比,他笑道:“盧九郎倒是好風雅,三個嬌憨美婢陪着,換了我也不出來為俗事所擾。”

“其中那個被他喚為小玉的,不是普通人。”許汜眼中光芒閃了閃:“蓄養修行者為婢,下官只怕盧九郎為其反噬。”

“以盧九郎之智,自有道理。”對此,李潤民不以為意。

“殿下回京之後,真的提請外放就藩?盧九郎這個計策,若是出個閃失,那殿下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當然要外放,盧九郎說得不錯,如今我大唐之禍在內而不在外,在京城而不在外郡,父皇如今越發寵信香姬,朝中大事多由其決斷,香姬掩袖功讒,而我那兩位皇兄必不自安……我自請外放,理由便是督促鄱西之地推廣梯田,如此既可以積累功業,又可以親民知政,若是得天之幸有那麽一天,我也不至于被宵小所隐瞞,不知民生疾苦。”李潤民眼中露出憧憬之色:“盧九郎與我有約,若是有那麽一日,他必助我大唐一統天下,真希望那一日早些到來。”

他們二人讨論之時,盧瑟則在書房中,板着臉教訓着三個小丫環。

“你們三人都是吃過苦的,原本該好好相處,小玉,我既然命你管着她二人,你便該對她們友愛,要有大姐的氣度。雲想、花容,你們也當尊重小玉,不該使那些小心眼兒氣她!”

三個小丫環都是一臉幽怨地看着盧瑟,燈下看美人,固然是件賞心悅目的事情,但三個小美人年紀也太小了,而且被這樣三雙眼睛盯着,盧瑟很快就有些不自在。

這場家庭矛盾來得很是突然,但又早有積累,經過小半年,雲想與花容總就不是初來時的生澀畏懼,盧瑟是個很有親和力的人,待她們也非常好,小玉是個直脾氣,好的時候好得如同姐姐一般,壞的時候就暴躁得象着守着幼崽的母老虎——那幼崽自然是盧瑟了。她們姐妹兩個得了盧瑟的恩情,自然想方設法要回報,可看在小玉眼中,那便是狐媚邀寵,自然落得個老大的不自在。盧瑟雖然安撫了好幾回,可是小玉與那兩姐妹間的關系還是越來越僵,這次因為搶着給盧瑟捶背敲腿,甚至還吵了起來。

這可不是個好苗頭,齊人之福當然要享,但若變成了後宮大戰那就不好玩了。

訓了幾句之後,見三個女孩個個都含着淚,盧瑟便再也訓不下去,只能說了聲“下不為例”,便将三人都趕了出去。他一人回到卧室,嘆了口氣,原本以為三個聰明善解人意的婢女在側,自己可以享盡溫柔福,沒料到卻是三個和尚沒水喝,三個侍女沒人侍候!

一邊想着這事情,他一邊從藤簍中拿出一棵野山參來,這是他白天去山中采藥的收獲之一。以人參而言,自然是東北的最好,但從東北至江州何只萬裏,再好的山參運過來也是死的,而通天幻境中種植物,只有活的才行,所以盧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山上去尋找本地野參。

盧瑟做過實驗,從通天幻境中帶出的生生玉髓,在外邊根本沒有促進植物生長的作用,恰恰相反,所有植物一遇上那東西,立刻枯死。他也與陳抟分析過,陳抟以為,通天幻境在某種程度上可以中和生生玉髓的藥性,因此在此處種的植物才能存活下來。但可惜的是,目前只有生生玉髓潭邊才能種,再遠一些,便是迷霧一般的地方,盧瑟都不敢靠近。

他跟陳抟所學的出魂法如今已經練得非常熟悉,只要在床上一躺,按照特定的節奏呼息觀想,不過片刻,便離魂出體,進入通天幻境之中。

“你找到野參了?”看着盧瑟手中的野山參,陳抟非常歡喜:“就種在喚魂木之側吧,可惜,這些都只是普通藥材,若能找到真正的靈藥,象朱果、紫珍、玄參、雪蓮之類,再種在這裏,那效果還不知會成什麽樣子!”

“那些東西都是可遇不可求,卻不是我這個凡人能動的。”盧瑟搖頭道。

“凡人?你若是凡人,那天下的修行者就個個是凡狗了,想想看你得天獨厚占了多少寶貝,功德體且不說,生生玉髓且不說,通天幻境也不說,單說說你這資質天賦……唉!”

陳抟說的時候有些誇張,最後嫉妒地一嘆,與此同時,盧瑟也微微一嘆。

是的,他擁有許多修行者夢寐以求的東西,但同時,他又缺乏成為一個修行者的最基本的條件。直到現在,他還不能與任何一個修行者正面較量,即使他在符紋法陣上有所成就,也只能靠突襲的方式擊殺對手。

“你莫嘆氣,我老人家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如今隐約覺得,你那五行短缺未必就是讓你絕了修行之途。”陳抟聽得他嘆氣,自然知道原因,沉吟了會兒,他決定還是将自己的看法說出來:“人體內有五靈,才能與天地五行共鳴呼應,聚天地五行之力來為己所用,修身萃骨,膳養元神,你體內雖然天生就沒有五靈,但後天呢?”

盧瑟心中一動,盯着陳抟,好半晌沒說話。

“比如說這生生玉髓,此乃元氣之母,是水之精華,它現在不就在你的體內麽?”

這話象是一個驚雷,擊在盧瑟的腦中,盧瑟只覺得眼前一亮,不禁全身大震。

他先天就缺少五靈,可這通天印又讓他的身體可以容納生生玉髓這樣的天地靈物。生生玉髓乃水靈精華,如今不就在他的身體內麽,他怎麽還能算是五靈短缺?

如果能找到通天印究竟将生生玉髓藏在身體中的何處,調動這生生玉髓所代表的水靈精華,以生生玉髓之功效,他五靈短缺之身立刻會變成四靈短缺,而水靈則有所專長。雖然這對于修行者來說,是那種只能走一條路的體質,可對于他盧瑟來講,不就看到了修行的希望麽?

只不過,陳抟能給他的指點也就到此為止,這是前人所未開創過的道路,剩餘的只有他自己去走了。

“多謝前輩指點,晚輩若能有所成就,全是靠的前輩這一句話!”盧瑟恭敬地向陳抟大拜。

“呵呵,我也就是信口說了一句,如何去做,卻全是你自家的事情了。”陳抟笑眯眯地道。

有了一個方向,盧瑟雖然一向沉得住氣,可這次也不免急切,匆匆種下那野參之後,他連今天的符紋法陣都忘了向陳抟請教,只告罪一聲,便又出了通天幻境。

他首先要做的,是尋找生生玉髓在身體的哪個地方,而如何尋找,他早有計較。在地球之上,對人身體的認知有兩種,一種是解剖學,這可以對人體産生物理、化學和生理上的認知,另一種則是氣功,這則可以對人體産生玄學、氣場和非物理能量上的認知。有人稱前者是科學而後者是僞科學,盧瑟對這種扣帽子行為覺得無聊,因為每個修行之人,幾乎都是從氣功、瑜珈或者冥想開始,他自己是真實體會到“氣場”的存在的。

自丹田提氣,那股熱流從身上的經脈穿過,貫通身體每一處穴道。反反複複循環了六個周天,雞鳴于外,天色漸亮,盧瑟收住功法,皺着眉頭,微微嘆息了聲。

他反複在體內尋找,也沒有查出哪兒有異樣,這仿佛澆了他一頭冷水,難道說,通天印所造成的通天幻境,并不在他的身體之內,而是在別的空間中?

“先跑步吧……”洗完臉之後,盧瑟甩了甩頭,将困擾自己的問題抛開一邊,開始每天早晨都要有的晨跑。這已經成了他的慣例,不僅能鍛煉身體,也是一個培養他與莊民們感情的好方法,現在不僅他跑,莊子裏的孩童們有些也跟在他後面跑步。

跑過莊子西頭的曬場上時,他看到辛芝叉腰立在曬場上,在辛芝身前是五十餘個莊客,都是十六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盧瑟緩緩跑到這邊,停住了腳,辛芝向他行了個禮:“少爺,他們如今已經能整齊排出隊列,算是做到令行禁止了。”

自古以來所謂名将,除了那種天賦異禀的之外,能成為名将都離不開這個條件:令行禁止。有組織有紀律的一百只羊,可以打敗沒有組織沒有分工的十只老虎,盧瑟雖然沒有逐鹿天下的野心,但鑒于時局動蕩,讓盧莊有些自保之力的念頭還是很牢的。

“諸位父老鄉親,這一大早出操,為的是什麽?”盧瑟背着手,站直了身體,沉聲道:“海蛇胡義,憑二三十號人,便可攪得咱們江州民不安生,如今聽說又有其餘海賊嘯聚荒島,諸位在此出操受訓,吃的是我盧家的糧食,領的是我盧瑟發放的銅錢,保的卻是諸位自家父母妻兒,明不明白?”

“明白!”所有人都齊聲回答。

盧瑟點了點頭,然後下令解散,雖然這些莊客是辛芝一手訓練,但盧瑟對他們的思想控制卻很是嚴格,他們知道自己效忠的是什麽人。

在盧瑟看來,這世上很多壞人,原本未必會走上罪惡之途,而是善良之人給了他可乘之機。為人謹慎,不給他人生惡念行惡事的機會,這也是為善的一種。

五、缺月挂疏桐,漏斷人初靜(七)

“籲——”

随着盧瑟的呼吸,一道白氣從他的口中噴出,吹得他面前黃葉已落盡的樹搖了搖。

盧瑟嘆息了聲,他再次失敗了,從他與陳抟讨論如何調用體內生生玉髓之力開始到現在,他已經用了四個月時間摸索,秋去冬來,他仍是一無所獲。

“看來并不在經絡之中,那麽會是在何處?”盧瑟緊緊着眉,望着前方的山巒,心中有些不豫。

“小哥,請問這可是盧莊?”他正沉吟的時候,聽得身後有人問話,便回過頭去,只見一個少婦妩媚地正沖着他微笑。

“正是盧莊。”盧瑟最初不以為意,只道這是來走親訪友的,但旋即覺得不對,這少婦笑起來太過妩媚,無論如何也不象是個普通村婦。他心中警惕一起,當下不動聲色地道:“不知大姐要尋誰?”

“貴莊莊主盧瑟不知不否,聽說他可是年輕有為,就連知州都要向他請教。”那女子臉上的笑容不變,目光中閃過異彩,隐隐有勾人心魄的魔力,她柔聲道:“小哥,這些是不是真的?”

“該死,竟然對我使用迷魂妖術!”盧瑟心念突轉,意識到對方在做什麽,臉上卻露出癡迷的神情:“莊主是與知州交好,但請教之事,我不知道啊。”

“能帶我去見你們莊主麽?”那女子又笑道:“我是你姑姑,要見莊主,帶我去吧。”

她說這話時,聲音甚為柔媚,讓人绮念頓生。盧瑟點了點頭,在口中念叨了兩聲“姑姑”,向那女子走過去。

他原本在莊外巡視,也算是努力了一天後的放松,因為穿着舊衣衫,還親自到地裏弄得一身泥,所以看起來只象是個普通莊客。那女子修為甚淺,勉強可以算是窺了修行的門戶,見識也不夠,因此連盧瑟是功德體和五靈短缺之身都沒有發覺,只知道他是個普通人,故此想也不細想便用術法迷惑盧瑟。這對她來說可是一個悲劇,盧瑟元神之強大,豈是她這等修為的人能控制的,等盧瑟靠近,她意識到不對的時候,盧瑟已經瞪目怒喝:“好妖婦!”

這一喝,将那女子喝得渾身大抖,發出無比痛苦的呻吟,骨頭象散了架一般癱了下來。

術法反噬的後果,對她造成了很嚴重的傷害。盧瑟一把卡住她的咽喉,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念頭,直接将她拖到一旁。此時田間無人,他粗暴地在那女子身上搜索了一番,卻是一無所獲。

“你是什麽人,為何要找盧瑟?”盧瑟用力拍打着那女子的臉,那女子被打醒過來,可神智仍有些不清,只是本能地回答:“我是萬香殿的外圍使女小蕾,我奉小姐胡珍之命,來查問她弟弟胡轸的死因……”

盧瑟愣了愣,暗暗罵了聲,沒想到這事情仍然是許汜惹來的麻煩。許汜除掉的那個胡轸,竟然還有個姐姐是修行之人,他記得那胡轸已經四十餘歲了,那麽他的姐姐年紀可能超過五十。

“胡珍的修為達到什麽地步,先天還是後天?”盧瑟又問道。

此時那使女的神魂動蕩,整個人跟白癡相差不大,只是本能地回應外界的刺激。聽得盧瑟的問話,她沒有任何感情地道:“後天頂階,正在閉關,出關後應該可進入先天賢階初層。”

這是個大麻煩,盧瑟心中暗想。就在這時,那使女眼睛眨了眨,似乎要恢複神識,她跟随胡珍久了,也覺得一點皮毛本領,用來對付普通人,向來是無往而不利,落到盧瑟手中,實在是報應到了。盧瑟也不客氣,手一用力,直接擰斷了她的脖子。

盧瑟并不認為,自己與那個胡珍還有什麽道理可講,她既然派人來殺自己,那麽自己當然要反擊。他可以為善良的人犧牲性命,但絕不會腦殘得以身飼虎。

将屍體拖入山林中,随便扔進了條山澗,盧瑟并不擔心會被誰看到。他背着手,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般,開始向回走去。

那個胡珍倒無所謂,後天頂階罷了,最多也只是賢階初層,若是給自己機會,符紋法槍一擊可以要了她的性命。讓盧瑟頭痛的是胡珍背後的萬香殿,這雖然不是象紫君門、劍廬這樣的大門派,但其神秘卻有過之而無不及,據說全是女子。盧瑟殺了肖波朗,若是被紫君門知道了,那肯定是死路一條,但他殺得幹幹淨淨,用的又是虛僞面具的假面孔,不虞紫君門找上來。可這個萬香殿則不然,它知道自己的姓名住處,免不了要找上門來!

“以這些修行門派對普通人的态度,萬香殿不可能會跟我講道理。”盧瑟心中盤算着,以叔祖盧漭在劍廬中的地位,如果強行要護着他,那麽想來萬香殿也未必敢下手,只是那位叔祖會強行護着他麽?

盧瑟從來沒有把自己的安危寄托于別人的保護之下的習慣。

“得離開盧莊一段時日,若不如此,那萬香殿之人找來,怕是要連累莊上之人。若是我離開,萬香殿之人沒了借口,自然不會輕易對莊子動手,畢竟這莊子還是盧氏的産業,而不是我自己的。”

想到這裏,盧瑟立刻下定了決心。

這次出行與此前不同,他并不打算獨自一人,而是準備帶着章玉。小丫環修行姹女心劍錄,如今小有成就,也該帶她外出見見世面,如果遇着狼豺虎豹之類的,還有普通的山賊水寇,也要讓她試試手,增加一些實際經驗。畢竟在盧莊中她沒有練習的對手,只能催動劍嬰到處亂砍。

莊中之事,則交與辛芝、郭堂處置,用不着他過多操心。事實上,經過蜃樓島之行後,盧瑟的眼光更高了,這個小小的莊子,已經不能滿足他的需要。他現在希望是在這個小莊子裏練出一批人手,方便他在今後需要臂助時,随時可以抽得出得力之人。

他并不知道,就在那萬香殿使女被扔進水中的一剎那,一粒粉色的光點從她屍體的腦門中飛了出來,那光點在空中停了一下,然後疾速向北飛去。

回到莊中之後,盧瑟召來辛芝與郭堂,将自己準備外出一趟的事情告訴他們,叮囑他們勿懈怠,若是有事,可以去族中尋三伯盧锲,或者找知州許汜,他們必然會鼎力相助。

郭堂雖然心中覺得奇怪,卻沒有說什麽,辛芝卻是用老了的,因此沉吟了會兒道:“如今天下都不太平,盜賊蜂起,公子在外身邊無人,小人實在是放心不下。”

見他神情遲疑,盧瑟知道他有話不願當着郭堂面講,當下找了個借口讓郭堂出去辦事,然後笑道:“現在你想說什麽就直說了吧。”

“公子,讓蘭妹跟着公子吧。”辛芝面上有些擔憂,但還是說出來:“公子一人外出,我實在是不放心。”

“我會帶着小玉。”盧瑟道。

“小玉年幼,而且修為尚淺,蘭妹經過這段時間的苦練,元神已經恢複了八成,等她完全恢複,就可以沖擊後天頂階。”辛芝搖頭道:“還是讓蘭妹跟着吧。”

盧瑟知道他們兄妹相依為命,自打流落出來起便沒有分開過,見他如此牽挂自己的安危,盧瑟也有些感動,他沉吟了會兒,如果辛蘭要沖擊後天頂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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