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二卷、(2)
氣好大!”
“看清楚是什麽東西麽?”盧瑟向辛蘭問道。
“不知道,渾身長毛,又象是頭上紮了無數辮子,而且還有那麽多觸須——這大山之中,怎麽會有這種怪物?”辛芝搖頭道。
章玉這時從盧瑟背後伸出腦袋來:“好高,好多手,好可怕!”
小丫頭就是小丫頭,方才吓得半死,現在則一臉興奮,在說“好可怕”的時候,卻仿佛是在說“好好玩”一般。
盧瑟慢慢向前走了五步,在地上撿起三個陶杯,其中有一個已經摔壞了,另兩個則還完好。杯中裏幹幹的,連一滴茶水也沒有剩下,那茶葉也不見了。盧瑟拿過來根火巴,在地上細細查看,既沒有看到被浸濕的痕跡,也沒有看到茶葉。
“這倒是奇了,那東西竟然會喝茶,而且連茶葉一起吃掉了。”盧瑟喃喃地說了聲。
那妖怪遁入深山,迅速不見了,天又這麽黑,衆人根本無法追上去。根據無名小村的裏正所說,那妖怪領地觀念極強,只要不進入它所在的山頭,它不會到外邊來的,可這次,它深夜大老遠地跑來,仿佛只是為了搶盧瑟等人的茶喝,搶完就走,只将宿營地的帳篷掀翻了兩頂,另外摔壞了一個陶杯,除此之外,竟然沒有造成任何破壞。就連跑出來和它比力氣的鄭洪,也只是被摔翻了一個跟頭,幾乎沒有受傷。
這世上哪有這種妖怪?
“你胸前的傷就是它幹的?”盧瑟問鄭洪道。
“是啊,那次我抱住它了,它抓殺了我。”鄭洪點頭。
“上回傷了鄭洪,這次卻不曾傷,難道說我面子這麽大,連妖怪都要給?”盧瑟自嘲地說了一句。
辛蘭與章玉都沒有什麽經驗,只是瞪着眼睛望着他,而鄭洪那憨憨的模樣,只怕連問題怎麽提都不知道。盧瑟突然發覺,自己連找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對了,陳抟經驗豐富,我去問問他,另外我發覺生生玉髓藏在腎髒之中的事情,也該跟他說一聲。”盧瑟心想。
不過在這種地方,要讓他安心離魂,還是困難了些,當天夜裏,他們幾乎是一夜無眠,到了淩晨,盧瑟沒有急着去尋找那妖怪,而是将營地後撤了一個山頭。他不打沒準備的仗,在從陳抟那得到指點之前,他不想再倉促與那妖怪相遇。原先他以為山野之人見識少,把什麽猛獸當成了妖怪,可現在他發覺,自己原來的判斷是錯的,因此不得不慎重對待。
安頓下來之後,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命辛蘭與章玉輪流值守,自己開始入夢離魂。通天幻境還是和以前一般,周圍全是迷霧,而中間的那座高塔,卻隐隐有光芒閃過。盧瑟向生生玉髓潭望去,不由得微微一怔:這潭邊景象竟然變了!
原先不過是一潭池水,周圍種了三棵樹和幾株野參、首烏、黃精、伏苓之類的藥材,池水面積很小,盧瑟一個猛子紮下去,便可從這頭游到那頭。但現在看,那池水的面積略略有些擴大,原本是座方塘,現在卻變成了不規則的形狀,從東南面伸出一個角來,原本種在那兒的幾株植物,也随之移動了位置。
“這是怎麽回事?”盧瑟問道。
“我倒還想問你是怎麽回事。”陳抟的聲音傳來,老頭兒在喚魂木上探頭探腦,如今喚魂木已經完全是一株小樹了。
“我不知道,否則我就不問了,前輩在這裏莫非沒覺察到?”
“我老人家正在動腦筋如何能讓你的符紋法陣學得更快,結果隆隆兩聲,一道青光反複射在塔上,然後就變成這模樣了,你看!”
順着陳抟所指,盧瑟吃驚地看到,一道細如針尖的微流,從生生玉髓池連向那通天塔。一絲絲的池水,正逆行而上,向那塔流去。盧瑟初時不解,但後來猛地想起自己昨夜運功時的發現,便向陳抟道:“我似乎發覺了生生玉髓藏在我體內何處了!”
“哦?”陳抟聞言又驚又喜:“我雖然猜想你遲早能找到,卻沒料到這麽快,好小子,說來我老人家聽聽!”
如今對于這個存在了幾千年的老頭兒,盧瑟是相當信任的,聞言便将自己的猜想和發現說了一遍,陳抟撚須思忖,許久之後嘆息道:“若是如此,小子,我想你五靈短缺之弊有方法可解決了。”
“生生玉髓可以為你體內水靈,那麽若能找到其餘的五行靈寶,将之送入通天幻境之中,應當也可以補足你體內其餘靈根。到那時憑着你小子先天境地的元神,修行起來……當真是一日千裏!”
自古以來修行之難,莫過于元神的錘煉,象盧瑟這樣還未正式踏進修行之路就擁有超過賢階元神的,即使不是絕無僅有,也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奇遇。
“這真是太好了。”饒是盧瑟有着兩世經歷,城府深藏,這個時候還是忍不住真情外露,歡呼了一聲。
“別高興得太早,現今你還只有水靈根,要找齊五靈根還長着呢。”陳抟嘴上讓他別高興太早,實際上了民笑逐顏開:“現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加緊修行,閉關苦練,只要能将水靈根種好,那麽我這裏有兩套專門為水靈根修行者用的心法,你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盧瑟心中一動,陳抟也只是自稱陳抟罷了,他的真正身份,還有他在三千年前發生了什麽事情不得不逃在喚魂木中茍延殘喘,這些問題他都沒有洩露過。他不說,盧瑟也沒有問,但從言談之中,可以看出他見識廣博修為深長來,無論是哪種功法,也無論是哪樣靈物,他似乎都懂一些。
“你還不去加緊修煉,在這發什麽呆?”陳抟冷不丁又道,那口吻,倒有些象是老師在教學生。
“前輩,晚輩又遇上一件事情。”盧瑟将那“妖怪”之事說了一遍,特別描繪了那妖怪形狀,然後問道:“前輩覺得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木魈罷了。”陳抟一口便揭破了那東西的真實身份:“所謂水生木,木魈最愛好水,你的茶葉可是這生生玉髓澆灌出來的,對它來說最滋補不過。人只能得這生生玉髓功效的十分之一,而木魈則可以得六成,故此它要奪這個。不過看情形這木魈倒是有幾分聰明,并未直接傷人,莫非是有人養着的?”
若是木魈倒不難解釋為什麽有觸須,那不過是它的根須煉化而成,而滿頭的發辮,自然是枝葉。這東西可不好惹,不僅力大無窮,而且渾身上下都堅逾鐵石,普通刀劍,根本不可能傷得了它。
章玉的劍嬰當然可以對它造成傷害,但因為章玉修為尚淺,即使是用靈藥澆灌出來的,也無法真正傷着木魈的要害。而辛蘭的修為是夠了,可手中又沒有乘手的法寶,也傷不着木魈。
想到這,盧瑟便犯了難,見他這模樣,陳抟笑道:“五行生克的道理,你就忘了?”
盧瑟猛然醒悟,這木魈的乃是山中古樹成精,它喜歡水,那自然讨厭火,而且金克木,自己的符紋法槍恰恰是克制它的利器。只要籌劃得當,用符紋法槍擊中它的要害,那麽消滅它還是有可能的。
有了方法,盧瑟并沒有高興起來,因為他又隐約覺得,自己消滅了木魈,未必就是做對了。鄭洪是個渾人,說不清他爺爺死的原因,而村民們都說是累死的,不是木魈殺害。至于鄭洪自己身上的那些傷痕,雖然是木魈傷的,不過盧瑟仔細察看過,傷勢雖重,卻未中要害,倒象是有意留了情面。
那木魈都知道給人留下一條退路,自己一個人,難道說真的還不如山裏的妖怪,不留給它一條生路麽?
即使它跑來搶了自己的茶水,可這也罪不致死。
這個問題困擾着盧瑟,他從通天幻境中出來後,幹脆不去想了,而是專心運氣。
章玉與辛蘭不知道他在帳篷中做什麽,但是他事先有交待,除非他自己出來,否則兩人不得驚擾他。二人輪番警戒,還算是有事可做,鄭洪卻是沒有事情,漫山遍野地亂跑。這附近山林,他原本就熟悉,因此倒不虞他會迷路。
“辛蘭姐,你說少爺怎麽這麽久還沒出來?”章玉有些心焦,見辛蘭來與她換班,便低聲問道:“咱們都吃過午飯了,他還是沒出來。”
“你家少爺不是普通人,他比咱們兩個加起來都要聰明,自然有他的道理。”辛蘭答道。
“可是天要下雨了,你看這模樣,怕還是暴雨。”章玉指了指天空:“再等下去,咱們都得淋濕了。”
正這時,鄭洪大踏步隆隆地跑了過來,他身軀沉重,又不知道收斂力量,這橫沖直撞的,弄得鳥鵲齊飛鼠兔驚遁。老遠他就嚷嚷道:“大雨,大雨要來了,這裏不成,我帶你們躲雨去!”
“閉嘴,別驚了公子!”辛蘭喝道。
鄭洪卻不明白什麽是“別驚了公子”,他嗓門原本就大,在這山谷中回音又響,震得人耳朵都是隆隆的聲音。
辛蘭再要喝,盧瑟已經聞聲從帳篷中出來了,他正要向鄭洪說話,突然間,天空一個閃電劈過,鄭洪的手中金色光芒閃過,刺得盧瑟睜不開眼!
一、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五)
最初的時候,盧瑟幾乎要以為鄭洪是用什麽東西襲擊他,但那光芒閃過之後,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又過了片刻,雷聲從半空中傳來,盧瑟再細看鄭洪手中之物,發覺那是個黑黝黝不起眼的石塊。
可這石塊為何在方才閃出如此奪目的光芒?
“要下雨了,大雨,公子躲雨啊!”鄭洪大聲喊道。
“你知道躲雨的地方麽?”盧瑟定神問道。
“跟我來!”鄭洪一把抱起帳篷,邁開大腳,漫山飛奔,莫看他身軀龐大,走起路來卻靈活,轉眼間便跑得老遠,盧瑟看到地上沒有漏下什麽東西,不由得稱贊了聲“這渾人還粗中有細”。
他們跟着鄭洪跑了一會兒,便到了一間石屋,這石屋背後是陷進去一塊的石壁,借着這地方,有人搭起這座石屋來。盧瑟看到石屋不僅有屋頂,而且還有竈臺、搭着木板的簡陋床,心中微微一動。
鄭洪所居住的那個無名小村,似乎有着自己的秘密,否則在這裏怎麽會出現一座石屋,深山老林的,一個人住在這,難道不怕毒蛇猛獸麽?
“冬雷陣陣,這個地方倒是真怪異。”辛蘭看着天,一道道雨線已經從天而降,将天與地都連接起來。
被她這句話提醒,盧瑟也擡頭仰望,只見空中雲層翻滾,電蛇上下穿梭。這時正是隆冬時節,同州的氣候與江州相差無幾,怎麽會電閃雷鳴?
這個地方果然是有古怪。
盧瑟看了看鄭洪,憨人張大嘴,正仰望天空,口中不停嘟囔着什麽。問他是問不出什麽來的,盧瑟又想起他手中的那塊石頭,便道:“鄭洪,你手中剛才拿的是什麽東西?”
“石頭。”鄭洪一面說一面攤開巴掌:“銅蛋石頭。”
盧瑟接過那石頭,之所以被憨人說是“銅蛋”,因為這東西是卵形的,非常光滑,雖然只是雞蛋大小,卻極是沉重,盧瑟約摸估算了一下,足足有五六斤。他彈指敲了敲,果然發出敲在銅上一樣的清鳴,再仔細看,渾體黝黑,倒有幾分象煤。
正這時,又一道閃電破空而下,擊在遠處山頭上,盧瑟覺得自己手中的銅蛋猛然一跳,并且發出嗡嗡的共鳴。
呃……傳說中的跳蛋?
趕忙将某些不好的念頭從腦中驅走,盧瑟向鄭洪問道:“這東西你在哪撿到的?”
“山溝溝裏……以前也撿到過,不過被妖怪搶走啦!”鄭洪咧嘴笑道。
這個回答讓盧瑟神情一動,雖然暫時還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但顯然是珍貴的物品,鄭洪随便在山溝中也能撿到,是因為滿山溝都是這玩意兒,還是因為鄭洪這憨人有憨福?
另外,妖怪搶奪茶水之事,陳抟解釋得很清楚了,可是為什麽還要搶奪這種石頭?
這裏奇怪的,遠不只自己現在看到的那些。
“這東西山溝裏很多麽?”盧瑟又問道。
“不多,不多,少見呢。”鄭洪搖頭:“只撿到過兩顆。”
盧瑟沒有再問,雨下得越來越大,一時半會還沒有停歇的跡象,天色也陰沉得有如黑夜,好在石屋中有幹柴與竈堂,章玉是個勤快的性子,将火升了起來,又收拾出地方讓盧瑟坐下。盧瑟倒沒有矯情到與這小使女去談什麽平等,這只是社會分工,而不是什麽不平等。
雖然四人體質都是極強的,不過大冬天下這樣的豪雨,還是讓他們感覺到了寒意。竈堂裏的火也就被撥得更大,噗噗的火舌帶起紅光,撩得衆人臉上也紅撲撲的。辛蘭抱着膝,眼神幽遠,這種天氣和境遇,讓她想起當初與兄長流落時曾經的苦難。
盧瑟目光從她面上掃過,見她似乎有心事,便沒有開口,再停在小丫頭臉上,小丫頭拿着根樹枝,很是快樂地撥着火,嘴裏還哼着小曲兒,她只要跟在自己身邊便會如此歡快。
鄭洪還是呆呆地望着外頭的雨幕,憨人雖憨,卻不是個喜歡多嘴多舌的性子。
盧瑟正想再問他一些山裏的情形,這時突然皺了皺眉。
他元神強大,因此神念也份外敏感,就在剛才,一道神念掃過這石屋,盧瑟立刻感覺到,他向辛蘭看去,辛蘭也是眉頭一挑。
那個掃描石屋裏的修行之人修行不算高,也許是他毫不收斂,因此就連小丫頭章玉也發覺到不對,警惕地擡起頭來。上次妖怪夜襲,她沒有第一時間反應出來,反而吓得躲到了盧瑟背後,事後回想很是自責,因此這一次就吸取了教訓,站在盧瑟的身前。
盧瑟哪能讓一個小姑娘來用身體保護自己,立刻将她撥到一邊:“坐好來,不要管他。”
片刻之後,腳步聲從外傳來,盧瑟擡眼望去,只見一個黑臉的男子默不作聲地走了進來,也不與屋裏的衆人招呼,自顧自坐在了竈臺前。
他身上早就被大雨淋透了,在火前坐下後,渾身上下都蒸起白汽,他瞧也不瞧衆人,自顧自地脫下鞋子開始烘烤。
“這家夥受了傷。”盧瑟心中想。他元神甚為強大,對方氣息中的微妙變化也被他查得清清楚楚。
“唔?”鄭洪也發覺了詭異的地方,他看着盧瑟,見盧瑟沒有反應,便自顧自地又去玩他的那個石頭。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又是幾道神念掃了過來,這次掃的人明顯要強大得多,盧瑟估計,都是後天巅峰階段的人物,離突破先天關隘,只差一步之遙。這些人按理說,都應該在自己宗派中潛心修行以待突破才對,怎麽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聚到這荒山野嶺來了?
盧瑟隐約覺得,自己等人可能又被卷進什麽大麻煩之中了。那邊萬香殿的麻煩還沒有解決,這邊又出現這樣的大麻煩,他不由得苦笑了下,自己看來果然是個災星呢。
從四個不同方向,幾乎同時傳來了腳步聲,盧瑟等向外望去,只見一個道士、兩個壯漢還有一個中年美婦,都是默默走了進來,沒有一個出聲的。這石屋雖然寬敞,擠進這麽多人還是略嫌小了,這四人進來之後,并沒有到火堂邊,而是隐隐堵在門口。
“真奇怪,這裏怎麽人多了起來?”鄭洪探頭探腦地望了望:“都不是村子裏的,你們是什麽人?”
他雖然身材巨高,但一看就知道是個普通人,因此這些人根本不理會他。他們的注意力在盧瑟身上打了個轉兒,又掃了掃辛蘭與章玉,對章玉也是忽略不計,唯獨在辛蘭身上多停留了會兒。
數道神念掃來掃去,判斷衆人的修為,辛蘭接近後天巅峰,雖然修為比他們還是要弱些,但在這種微妙情形下,多一個辛蘭便多一分變數。
“怎麽都不說話,你們追了我這麽遠,總該說清楚,究竟是為了什麽吧?”
最先來的那男子衣裳烘得半幹,他斜睨衆人,傲慢地道。
“交出東西來,饒你不死。”那個中年美婦聲音低沉,倒象是一個男子。
“我們既然攔住了你,便算是你倒楣,乖乖交出來,或許還有你一條性命。”另一個漢子也道。
那個青衣道人哼了聲,沒有說話。
“你們四個人,我要交給誰呢?”最先到的男子道。
這讓四人一窒,他們相互望了望,眼前這男子修為高深,他們中任何一個都沒有把握說一對一勝過他。但那東西實在寶貴,他們絕對不願意讓給別人。
“先清理了閑雜人等再說,免得消息洩露出去。”那青衣道士目光轉了轉,看着辛蘭與章玉。
“還有兩個凡夫俗子。”中年美婦掃着盧瑟與鄭洪。
“小玉,我餓了,準備晚飯吧。”盧瑟開口平靜地道。
章玉的修為雖然不放在這幾人眼中,但看到一個修行之人被一個普通凡人支使着幹活,衆人都是面色一變,就連最先來的那個受了傷的男子,也不禁歪過臉來看着盧瑟。
“蘭妹,我腰有些酸痛,幫我捶捶吧。”盧瑟又向辛蘭道。
辛蘭默默上前,跪在他的身後,開始為他捶背。
辛蘭的修為這幾人都探查過,離着他們也就只差一線,可她竟然乖乖服侍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這讓他們都是大吃一驚。驚訝之下,便要再次用神念探查,想知道盧瑟究竟是什麽人物,這一探查,五人都露出驚恐欲絕的神情。
“前輩……前輩在此,我等有眼無珠,怠慢了前輩,實在是該死,該死!”
盧瑟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元神力量,方才突然撤消了隐藏,那突破先天關隘甚至在賢階修行者當中都算是強大的元神力量,被這幾人查覺到,哪裏還吓不住這幾個後天巅峰。
至于盧瑟的五靈短缺,這倉促之間,卻沒有人注意到此事了,就算是注意到,也只敢略有懷疑,畢竟辛蘭與章玉二人服侍盧瑟,是落在衆人眼中的事實。
修行之人,以能為長,盧瑟元神如此強大,他們自然要恭恭敬敬地呼聲前輩,至于面相年青,誰知道是不是這位前輩駐顏有術。
盧瑟面無表情,下巴擡了起來,将修行者那倨傲的神情學了個十足。
這些人若只有一個,甚至是兩個,盧瑟都不放在眼中,辛蘭拖住一個,他憑借符紋法槍偷襲一個,輕而易舉便可以收拾掉。但是同時有五個之多,他就不得不用其餘方法來彌補自己這邊實力不足了。
“你們這些小輩,打擾我的興致,知道是何等大罪麽?”他第一句話劈頭蓋腦地下來便是問責。
一、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六)
他一開口,衆人臉上的恐懼就更甚了。
這樣的前輩,帶着兩上美麗的同修,和一個凡人仆役,在深山野林中還會做什麽,不是合籍同修,就是練什麽奇功異法,被他們這些人撞破,若是深究起來,殺他們洩憤都不算什麽。修行屆中,強者為尊,這位前輩既是修為最深,那麽現在他說的話便是真理!
“前輩恕罪,前輩恕罪,晚輩等追這個……這個家夥,才驚擾了前輩,實在是無心之過,前輩高人大量,還請不要與晚輩等計較!”一直沒說話的那個漢子慌忙抱拳施禮,旁人都在這位前輩面前嚣張過了,若是開口,沒準就讓這位前輩記起來,因此他是唯一一個能出來求情的。
盧瑟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臉上似笑非笑:“哼,若不是我興致好,豈能輕易放過你們,都給我滾吧。”
那幾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有幾分遲疑,盧瑟眉頭挑起:“莫非說滾你們不肯走,要我說請才行?”
“不敢,不敢,晚輩這就告退……”那個說話的漢子慌忙鞠躬行禮,退後了幾步,才敢轉身離開。他帶頭離開,其餘三人便也都離去,只不過每個人走之前,都恨恨地盯了最先進來的那人一眼。
“你不走,莫非也要我趕?”等那幾人神念消失在遠處之後,盧瑟轉過頭來,又對着最初來的那人道。
那人面色又是一變,他的修為在這幾人中是最高的,但被另外四人偷襲圍攻,元神早就受傷,又被追得緊了,才不得不尋地做最後決戰。他最初發覺辛蘭與章玉之後,就想借着二人将水攪渾,自己好有脫身之機,可沒想到他第一次神念掃描時只是一個普通人的這個年輕男子,轉眼間就變成了先天境地的前輩高人!
“前輩,晚輩此時出去,必為那四人所殺……”他喃喃地道。
“我不追究你将禍水引來的罪過,已經是大大地便宜你了,你難道說還要我庇護不成?”盧瑟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滾吧。”
那人情知不妙,一咬牙:“前輩,晚輩願投入前輩門下,還請前輩慈悲!”
盧瑟心中一陣焦躁,他現在其實是在虛張聲勢,拖延的時間越長,那麽就越可能漏底,到那時就有大麻煩了。他向章玉道:“趕他走!”
章玉抿着嘴,強忍着笑意,劍嬰呼嘯而出,在空中轉了轉,将那人頭發給斬下半邊來:“還不快走,莫非要我斬下你的狗頭麽?”
初見劍嬰的時候,那人也是被吓了一大跳,聽得喝斥,他咬牙拜倒:“前輩,晚輩有異寶願獻與前輩!”
“沒興趣。”盧瑟淡淡地道。
“這是晚輩在山中潛伏數月才從千年山魈老巢中盜來的雷精銅,用來煉制法寶,實在是再好不過。”那人一邊說一邊掏出一塊石頭來,盧瑟一看,不禁笑了。
“鄭洪,把你的石頭給他看看。”他向鄭洪命令道。
鄭洪聞言随手将那個銅蛋攤出,那人見了不由得再次變了臉色,這分明就是雷精銅,可在這位前輩處,卻只是人個凡人仆役把玩的物件!
“你可以走了。”盧瑟道:“你們眼中的寶物,在我眼中不過是凡品罷了。”
這話倒是由衷之語,對于擾有通天印、生生玉髓的人來說,至少一般的靈藥就不放在眼中了。
“前輩救我,前輩救我……”那人喃喃說了兩聲,再次拜倒,小心翼翼又掏出樣東西捧過頭頂:“這是小人得到的固元果,對前輩這樣的高人……”
固元果的名頭,盧瑟也曾經聽陳抟說起,能進入這幾千年閱歷的老家夥眼中的,當然不是凡物。此果對于修行中人非常重要,特別是在面臨進階的關隘突破時,有這固元果,往往能極大地增加進階可能性。比如說後天巅峰階段的修行之人,用固元果配以其餘材料煉制金丹,其突破關隘挺進先天境地的可能性可以增至七成,而一般情形下突破的可能性只有十分之一罷了。
但再好的靈藥,盧瑟現在也不放在眼中,如果是固元果樹的話,或許他還會動念着移植到通天幻境中去,可只是一枚果實,要之何用!
“拿走吧,我沒興趣。”盧瑟看也不看一眼,閉目道。
那四人之所以追着這人不放,便是為了這枚固元果,他聽得連這東西對方都不放在眼中,絕望之下猛擡頭。與盧瑟目光對視,他立刻發覺盧瑟的五靈短缺之身。
那一瞬間,他心中激蕩不止,這位“前輩”以五靈短缺之身,竟然也能修煉到先天境地?
“嗷!”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之間,怪嘯聲傳了過來,盧瑟眉頭撩起,聽這熟悉的聲音,來的應該是那山魈。
這裏按理說應該離山魈老巢很遠了,它為何會到這來?
目光在那人身上打了個轉兒,盧瑟立刻明白,那人偷了山魈的收藏,沒準連固元果也是從山魈那偷來的,因此山魈來抓賊了。
“自己惹的麻煩,自己出去解決吧。”盧瑟淡淡地道。
他卻不知道,此時那人心中已經起了疑窦,在他的印象中,這世上絕對沒有哪位“前輩”會對雷精銅、固元果這樣的寶物無動于衷,更不會有哪位前輩在被他這樣的人如此打擾之後還是這般好說話,再加上這位“前輩”又是一個不宜修行的五靈短缺之身,那麽答案就出來了。
這位前輩是個假前輩!
那人心中如此猜測,不過還不能确定,畢竟盧瑟的元神、章玉與辛蘭的恭敬可是真的。那人還想試探一下,便再拜道:“既是如此,晚輩便不再打擾了……”
他一邊說,一邊轉向離開,當他看到章玉面上明顯露出松了口氣的神情時,心中已經徹底明白了。他想了想,又轉身一拜:“見着前輩,無以為敬,這兩樣東西便獻以前輩賠罪。”
他一邊說一邊将那固元果與雷精銅放在地上,然後轉身便走。盧瑟連喝了兩聲,他卻跑得飛快。
“這人真笨,沒人要他的東西,他也留下來。”鄭洪嘟囔着道。
“哼,這厮履次三番使用嫁禍之策,是個地道的小人。”盧瑟道:“小玉,把東西扔出去,這兩樣東西會惹麻煩。鄭洪,把你的那個石頭也收好來,莫要被妖怪又搶走了。”
聽得妖怪可能搶走自己的石頭,鄭洪立刻将那東西塞進懷裏,想想不對,幹脆将那雷精石放進自己嘴中含起來。他這模樣,讓人又好笑又好笑,不過盧瑟也沒有精力去理會他。
果然,那固元果與雷精銅才扔出去,還沒有一杯茶的功夫,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山魈出現在他們視線之中。這次是白天,盧瑟看得清清楚楚,那山魈長得足有兩丈多高,看起來象是個巨人,只是頭上的發辮卻是綠葉,而身上長着許多觸須。它看到盧瑟時“嗷”了一聲,速度慢了下來,但還是到了雷精石與固元丹旁,用觸須将這兩樣東西卷了起來。
盧瑟盯着它,左右兩手各握着一枝符紋法槍,這次可都是真貨。山魈收了那兩樣東西之後,并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在外頭停了下來,數只觸須在地上不停地點頭,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盧瑟心中一動,那個禍水東引的家夥肯定沒有把東西全部拿出來,所以這山魈才會如此!
果然,山魈又嗷地叫了聲,發了瘋似地将地上的石頭全部掃起,鄭洪驚得一大跳,險些将那雷精石吞到了肚子裏。他慌忙連嘔帶吐地将那雷精石從嘴中吐了出來,這一吐出來,立刻被山魈發覺。
一根觸須閃電般伸了過來,卷住鄭洪,盧瑟剛要阻止,鄭洪這憨人卻不幹了:“上回搶了我一塊走,這次又來搶!”
他抓住那山魈的根須,用力一扯,竟然将根須生生拉斷。山魈也不知是痛,還是憤怒,發出狂嘯之聲,猛然頓地,無數根須從地下伸了出來,将鄭洪雙腿緊緊纏繞住。
“麻煩。”盧瑟知道避無可避,只能舉起符紋法槍,“砰”一聲響,左手符紋法槍擊發出去,正擊向那山魈的頭部。山魈最初不以為意,只是用發辮一般的樹枝來阻擋,可盧瑟用的是金屬性的符紋,為了增加攻擊威力,還特意在彈頭上勾勒了爆炸法陣,只聽“砰砰”聲響,山魈原本滿頭的蒼翠,應聲只剩餘一半烏黑,另一半則炸得散落下來。
那山魈能在大山中活這麽久,倒也不是笨蛋,發覺盧瑟手中的東西正好克制自己,立刻調轉目标來對付盧瑟。盧瑟擊發符紋法槍之後立刻騰身閃避,山魈伸出的一排觸須從他身邊穿過,插入石牆之上,留下一排密密麻麻的洞孔。
還不等盧瑟落地,山魈又是一陣難聽的吱吖聲,無數根須從地下鑽出,将盧瑟也纏住,然後根須順勢而上,竟然是要将盧瑟生生撕成兩半的模樣!
章玉還沒有收回自己的劍嬰,見勢不妙,劍嬰馭着劍光閃過,将山魈從地上探出的根須全部斬斷,盧瑟這才脫身,他舉起右手的符紋法槍,心中忽然一動,因為就是這片刻功夫,山魈頭上綠芒連閃,方才被轟得稀爛的枝葉竟然又長了出來。
“符紋法槍雖然可以克制它,可若是無法一擊必殺的話,就算是擊中也沒有什麽效果,我只有一槍之力,必須擊中它的要害!”
一、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七)
最初之時,對于是否消滅木魈,盧瑟心中是有過猶豫的,因為據他所知,木魈并沒有犯過什麽天怒人怨的大惡,它既然從一個普通大樹,變得有了靈智,那麽它也應該有靈智者的生存權力。
但現在情形不同了,盧瑟微微眯着眼睛,喝道:“纏住它!”
這個時候能纏住木魈的,只有章玉與辛蘭,二女一左一右,一個催動劍嬰,如蝴蝶繞花般圍着木魈上下翻飛,另一個則将元氣化為一只星光巨手,飛過去一把抓住了木魈的枝葉發辮。
木魈在遷到此處山中時間并不長,但很快就成了這一方的霸主,它成精怪的時間久了,自然知道做事須留餘地,因此它雖然驅走那些村民,卻沒有傷害到人類,但這次不同,昨夜有人乘着它離巢之機,将它巢內的東西盡數偷走,這徹底激怒了它。
它将鄭洪撿到的雷精銅也當作自己的收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