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知恩圖報

寧秋拍着手從正堂中走出:“果然你們身邊就是趣事多,哪像我在妖界的時候,整天悶在妖殿裏,出去一趟身後跟一大群尾巴。”

優昙立即跑到寧秋身邊,虛虛扶着:“您小心着點兒。”

寧秋趕蒼蠅一般揮了揮手:“哪有這麽嬌氣的?枯顏,你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樣。”

枯顏微笑:“那麽,在你心中,我是什麽樣的呢?”

寧秋低頭一笑,搖了搖頭:“看你在妖殿的時候的模樣,我本以為你還是一個會依賴師父師兄的孩子,雖然有時候表現得像大人,心卻未曾成熟。可是看你剛才的樣子,我覺得,也許你……其實已經長大了。”

優昙啐了一聲:“她哪是長大了,裝得老成罷了。你若是見過了她生病時的模樣,你就知曉這妮子啊,根本還是個三歲孩童。”

枯顏微微張嘴:“唉,我生病的時候怎地了,我只記得自己會蒙頭大睡。”

優昙伸了個懶腰:“你們餓了吧,我去做飯。”擺明了轉移話題,枯顏想要追問,優昙卻已經轉身離開,只能鼓了鼓腮幫子。

而此時,已經與魔界的人會面的優昙,也見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妖妃月姬。黎夢應該正在和魔界的人談事情,易澤将自己關在房裏,緩緩放出袖中的竹葉青。

美豔的竹葉青優雅地搖擺着身子游到椅子上,月姬的身形漸漸顯現。

“月姬妖妃,你想好了?”此刻的易澤不再是平日清冷如天山積雪的高冷模樣,卻是帶了些許暗黑的魔魅。

月姬給自己倒了杯水:“不愧是魔族的繼承人,這氣勢上倒是有幾分擎天的風采。”

“擎天?”易澤皺眉,這個名字他很熟悉,卻又很陌生。

“擎天,這一代魔皇,也就是你的父親。”月姬輕輕轉動手中的茶杯,眼角上挑看着易澤,“你已經和魔族的人見過面了,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怎麽竟然不知道自己父親的姓名嗎?”

易澤抿起唇角:“我想聽的,不是我的身世,而是枯顏的來由。”

月姬搖了搖頭:“實際上,我也不甚清楚。但是,當初我剛剛遇到黎夢的時候,我還是個小妖精,而他卻已經尋找了枯顏很久了。六界遍布他的足跡,就只是為了找到枯顏。你覺得,枯顏會只是一個人族嗎?”

易澤無意識地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想起那日枯顏對陣鬼母溫溪的時候的情景。那時候的枯顏,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但是也許,那才是真正的枯顏。那麽,枯顏究竟是誰?這樣想着,易澤忽然搖了搖頭。自己練自己的身世都是如今才知曉,枯顏的身世……不過,現在自己有了這重身份,想要查清楚,也許會方便很多。

“你知道的就這麽多嗎?那你可以離開了。”易澤喝了口冷茶,對月姬下了逐客令。

月姬纖眉一挑:“我來,不只是為了這些。我看出來了,你看上枯顏那丫頭了。”

易澤看向月姬:“那又怎樣?”

月姬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既然如此,我也不怕告訴你。我之所以針對枯顏,是因為……黎夢。我知道我不可能得到黎夢,但卻也容不下枯顏如此肆無忌憚地享受他的寵愛。如此,倒不如讓你得到枯顏。”

易澤“咚”地一聲放下杯子:“月姬,我還不屑于用手段将枯顏逼到自己身邊。這件事情,我就當你沒說過,你走吧。一會兒應該就有人來請我了,看到你……你就有麻煩了。”

月姬緩緩軟下身子,變回竹葉青:“易澤,不要太自負。也許有一天,你會來找我那也說不定。”

易澤做出送客的手勢:“請便。”

易澤和月姬的交集沒有人知道,而身為話題中心的枯顏,正陪着寧秋在梅城的大街上閑逛。

“帝師大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卻給梅城帶來了不小的波動,平白連帶着這大街上都熱鬧了不少。寧秋似乎對人界的攤市十分感興趣,一直饒有興致地逛着。

“唉,枯顏你來開,這顆珍珠真是不錯。沒想到在這裏,也能看到這樣成色的珍珠。”寧秋忽然朝着撐着紅魔傘慢悠悠走在身後的枯顏招手。

枯顏看了看太陽,很想返身回去,但是還是快走兩步到了寧秋身邊。寧秋所在的市攤,不過是個尋常的小攤販,一般賣的都不會是什麽上等貨。可是,當枯顏看到寧秋手中拿着的那支簪子上的珍珠的時候,也是驚訝了一番。

那顆珍珠并不是尋常珍珠的白色,而是玫紅色;形狀上也不是圓形或橢圓形,而是水滴狀,恰恰溫和簪拖的弧度。寧秋的眼光自然不會錯,那顆珍珠是真的珍珠。

枯顏忍不住擡眼看了看攤販,是個面目清秀的男子。

“小哥,您這珍珠是從哪兒得來的?”寧秋拿着簪子問攤販。

攤販微微躬了躬身,那姿态倒像是個書生:“這位小姐,這珍珠是在下自己在河裏淘到的。”

枯顏皺眉:“河裏?哪條河?”

攤販低下頭:“小姐真是說笑了,梅城附近,可不就一條河?”

寧秋扔下一塊銀錠子,拿着簪子歡歡喜喜地拉着枯顏往城外走去:“走,我們也去看看。”

枯顏顧及着她的肚子,只能一邊跟着加快腳步一邊試着減慢寧秋的速度。優昙正買了寧秋要的海棠花糕匆匆趕來,就看到這倆姑娘以一種非常危險的姿态在人群中穿梭。優昙趕緊上前拉住寧秋:“姑奶奶,您不把自己當回事兒,也得把肚子裏的當回事兒啊。”

枯顏扶額:“優昙,我覺得可以把你送到皇甫隐睿身邊去。”

優昙擡頭:“為什麽?”

“因為我看着你這樣子,與他身邊的那些公公們有的比。”枯顏飄然從優昙腳上踩過,留下優昙在原地目瞪口呆,寧秋則不懷好意地瞥了優昙的下身一眼,偷笑着跟着枯顏離開。

優昙反應過來,頓時忘記了是在大街上,顧不得保持自己風流佳公子的模樣,大呼:“枯顏,你給我站住!我好歹是你長輩,你懂不懂禮啊!”

頓時,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上前和優昙搭話的姑娘們都轉身離開。娘親說過,要找個溫柔的男人,将來才能過上好日子。

梅城城外,只有一條河。枯顏、寧秋和優昙站在河邊,怎麽看這條河都不像是會産珍珠的樣子。

寧秋把玩着手中的簪子:“我看這珍珠,也不像是這樣的小河裏能産的,倒像是海裏的。我曾在西海游玩的時候見過這般的珍珠,不知是否有些淵源。”

優昙接過寧秋手中的簪子:“想知道是怎麽回事,不妨試上一試。”說着将手中的簪子扔進河裏,瞬間消失不見。

枯顏挑起唇角:“優昙,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寧秋摸了摸下巴:“你們是說,這裏有問題?看來,又有有趣的事情要發生了。”

優昙将發簪投入河中的時候,注入了一絲自己的元力。果然不多時,一個纖弱的女子的身影便浮了上來,手中正握着那支發簪。

那女子出于水中,身上卻未曾沾染上水滴。移步上岸,女子低着頭跪下:“小妖扶靈,在此不為害人,至今從未害過任何生靈,還望仙者寬恕。”

枯顏有些訝異地看着優昙,她與優昙混在一起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卻從未知曉優昙也是這般能吓唬人……妖的。

優昙緩步走到扶靈身前:“你雖未曾造下殺孽,卻私自與人族接觸,更摻入人世,将自己的蚌珠贈與人族,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扶靈,你可知罪?”

扶靈顫抖着身子,卻不肯認罪:“小妖自修煉起,便尊信善惡有報,更曉得知恩圖報。十多年前,那位公子曾經将被沖上岸差點脫水的小妖送回水中,小妖也只是想要回報他的恩情而已。”

寧秋掩唇,在外人面前,她一向是端莊大方的:“原來是想要報恩。只是,你從不肯出現在他面前嗎?若是如此,他又怎能知曉你的心意?如此,你覺得值嗎?”

扶靈看事情似乎有轉機,稍稍鎮定了些:“小妖曾經看過許多人界的話本子,話本子中也有許多講述前輩們報恩事跡的故事,得善終者寥寥。小妖膽怯,私以為所謂報恩,無所謂恩人得知與否,但求自身心安,福澤自會降臨。”

枯顏“呵呵”一笑:“這只小妖倒是個有慧根的,我看你修為并不高,修煉多久了?”

扶靈擡頭看了枯顏一眼,卻只見紅傘擋住了她的面貌,但是那般姿态,絕非凡族:“小妖愚鈍,如今已經修煉七百多年了。”

優昙皺眉:“看來你開智倒早,可是看你的修為,卻像是只有三四百年的修為的樣子。莫不是受過重傷,修為驟減?可是,我看這附近,并沒有惡妖纏鬥的痕跡。”

扶靈渾身一顫:“小妖……并沒有受傷,修為不高,是因為小妖不善修行罷了。”

寧秋和枯顏對視一眼,很明顯,這個小妖在撒謊。寧秋繞着扶靈轉了一圈,在優昙身側停下:“再怎麽看,你也是天資聰慧。更何況,你周身的靈氣甚是濃郁,想來也是福澤深厚的,怎麽會修為如此之低?除非,你甘願損耗修為……”寧秋忽然俯身,想要拿過扶靈手中的發簪,扶靈卻下意識地抓緊了發簪,不肯松手。

扶靈回過神松手的時候,寧秋已經笑開了:“這世上是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的。對于□□,有些道理,縱然心底曉得,卻會情不自禁。”寧秋将珍珠對準太陽,“你也說過自己原是海中的,在這般的小河裏,如何能産珠?縱然産珠,也該是潔白之色。這珍珠,怕就是你耗費元力才化成的吧,所以帶上了淡淡的……血色。”

枯顏接過寧秋手中的發簪:“如此這般,只為報恩嗎?看你方才一瞬間的不舍,怕是,你也步了那些‘前輩’的後塵了。”

扶靈咬唇:“小妖縱有此番心意,卻從未冒犯規條,不敢私自與人族來往。”

優昙擡眼望着近處的一棵樹:“你可知,曾經有多少如你一般的妖,也曾這樣想過。可是,情,總是難自禁。愈是壓抑,愈是沉積,一旦爆發,則不可收拾。”

枯顏嘆了口氣:“優昙,你是想起木謠了?”

寧秋轉身在一邊的石頭上坐下:“扶靈你且不要跪着了,找個地兒坐下吧,咱一起聽故事。”

枯顏笑:“我們與你講的這些你只當故事來聽,可對于他們自己,卻是心傷。木謠曾經,只是一只單純的藤妖,生活在四回山中。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一道天雷擊中山上樹木,引起了一場大火。他本來可以逃出來,卻為了先把一個剛剛有了靈識的小樹移出來而被天火包圍。他本為木妖,最為懼火。”

優昙嘆了口氣,接了下去:“就在這時候,一個小女孩出現了。她看到木謠被大火包圍,立即跳到附近的河裏,将自己全身打濕,回去在火上滾動,硬生生為木謠開了一條縫隙,木謠因此得救。”

寧秋皺起眉:“那個女孩子沒事嗎?”

枯顏搖了搖頭:“當然不會,那個女孩子還是被火傷到了,頭發被燒毀了不說,脖子、胳膊還有後背,都被燒傷了,留下了些許疤痕。”

“那木謠一定要照顧好她才是。”扶靈席地而坐,睜大了眼睛,此刻倒是忘記了惶恐,仿佛就只是個愛聽故事的小女孩。

優昙又是嘆氣:“是啊,木謠也是這麽想的,從那以後,就一直偷偷照顧着小女孩,日久生情,情愫暗生吶!”說道最後,竟帶了幾分委婉嘆息的唱腔。

“後來,女孩的家人為她說了一門親事。可是,俗世的男子大多注重皮相,因此那個女子在夫家的生活并不如意。木謠因此找到了我,希望我能為那個女子除去身上的疤痕。可惜的是,他說回去接那位女子之後,很久都沒有再來找我。”枯顏輕輕撫摸着腕上的白玉镯子。

“哇,小姐你竟然有這樣的能力哦。那麽是為什麽呢?他已經找到你了,只要把那個女孩子帶過來,一切就都解決了啊。難道說,那個女孩子不願意嗎?”扶靈看着枯顏,眼光迷茫。

寧秋湊過去摸了摸扶靈的腦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木謠一定做了一些很沖動的事情,讓他陷入了困境之中。比如說,他殺了那個女子的丈夫。”扶靈瞪大了眼睛,似乎覺得寧秋的話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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