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做我師父
冰雪皚皚,寒意肅殺,佛陀山內,雪山一片連着一片,寂靜非常。
翩翩公子白衣立于雪地裏,品貌非凡,神采奕奕,笑目對着身旁的粉色少女。
轉眼間,花林似霰,蒙了人的眼。
一朵朵,帶着青色的外衣,在女子眼前綻開,綴成妖豔的紅,環着淡淡地點點芳香。
“這是什麽?”女子俏皮問。
“合歡。”清冷的聲音。
可惜,是朵苦情花。
“真好聽,合歡合歡,百世為歡。”
“你若喜歡,就種一棵吧!”聲音變得溫和。
“恩!”
......
畫面一轉,冰雪世界已不見,寂寞的合歡花林撐起絲絲綠意,生機勃勃。
滿地地合歡花落,未明一身白衣被血浸透,是刺目的紅。
眼睛裏全是顫抖和懊悔:“怎麽會這樣!”
行露一身血衣躺在未明懷裏,扯着笑,艱難道:“能為你做些什麽,露兒真的很願意。”
他臉色蒼白,嘆道:“佛陀鈴乃上古神器,你被它所弑,是我害了你。”
她用盡最後一絲氣力,捂住他的唇,虛弱低咳:“別這樣說,我會,心疼的。”
之後,一只手無形地低垂下來,有人在漫天的合歡花海裏永遠地合上了眼睛。
在陽光裏融化,再也尋不到存在的痕跡。
柳煙花霧,紛紛揚揚,亂了誰的心魂?
......
少女在一片混沌中醒來,四周全都是霧蒙蒙的,什麽也看不清楚。
她掙紮着起身蹦了蹦,試着走了幾步,極開心的笑出聲來。不知為何,很喜歡這般自由的感覺。
她轉了轉,朝着一個她喜歡的方向,走了過去。
一片白茫茫中,有聲音傳來,她一驚,什麽聲音?
“你終于醒了。”那個聲音說。
半晌無人作答,少女指指自己,“我嗎?”
“恩。”那聲音清脆幹淨,聽不出任何情緒。
“你是誰?”少女向他問道。
“接你回去的人。”
少女繼續問道:“那我是誰?”
那聲音明顯遲了幾秒,忽略了問題,清了嗓子道:“我來接你,跟我回去吧。”
少女默了一瞬,那聲音似是蠱惑一般,一直在她心中回想。她忽然好奇聲音的主人是誰,又在哪
兒?
“你在哪裏?我怎麽找你?”少女的聲音聽起來興奮又雀躍。
“跟着感覺走。”
少女不再多言,閉上眼睛,慢悠悠的亂晃。
她想仔細聽聽那聲音的位置,怎奈那人再未說話。她有點兒不安,“喂,你還在嗎?”
那聲音很快回答:“別怕,我一直都在。”
經過一番折騰,少女總算是看到了一絲光亮,在那光源的入口,隐隐約約有一昕長人影,他似乎
是笑着的,少女看不清楚。
她的腳步更加急促了,在越來越刺眼的光芒到來之前,身體突然動彈不得。
再然後,失去意識。
靈音島內,有一群人急躁地走來走去,他們在廣末殿外已等候多時。
領頭的那個長者劍眉寬額,面目甚是威嚴,此刻他的眉頭微微蹙着,像是思考,又像是什麽也沒想。
只聽他道:“行了,別走來走去了,看着心煩。”
周圍人果真停下了步子。
但低聲的議論仍在繼續。
一身着錦衣華服的男子道:“出了這麽大的事,島主也不知道在幹什麽,到如今只怕還在理他的那片花花草草。”
男子身邊立即有人附和:“是啊,是啊,不知道在幹什麽。”
華服男子輕笑,“他終究要被那些花草害死。”
那人又點頭附和:“是啊,害死,害死!”
長者當即用拂塵抽了他們一下,沉聲道:“閉嘴。”
見長者眉間隐隐有些怒氣,華服男子不得已退至一旁,嘴角是不可一世的輕哼。
殿門忽然被打開,玄衣男子負手而立,站在案前。
衆人齊入殿:“見過島主。”
“恩。”寡淡的聲音似乎比平時更要沉悶,“什麽事。”
長者上前一步,語氣微急道:“島主,大事不好,浮屠塔內靈氣近來不穩,隐隐有妖氣外露的現象,且今日子時,浮屠塔開,我擔心是裏面妖物逃跑所為,特來商讨對策。”
未明微眯着眼看向他們,皺着眉,似是累極的模樣。
只見他緩緩道:“浮屠塔門是我開的。”
一聽這話,一直靠在柱子邊的華服男子大笑,他拍拍手掌:“好了,我們大家可以回去了,是島主大人在玩我們呢。”
長者呵斥道:“華兒,休得無禮。”
華服男子待要争辯,“父親,我…”
話未說完,又是一記拂塵掃來。
拂塵未打至華服男子身上,但警示的目的已經明顯。
“好啊,你這老頭,今天又為他打我兩下,究竟誰是你親兒子!”華服男子說完憤然離開。
衆人見狀也都讪讪,紛紛借口離開。
長者甚是無奈,嘆氣道:“都是我慣壞了他,你切莫為此責怪他。”
未明轉身坐在椅子上扶額休息,搖了搖頭。
長者見狀,繼續道:“洛華不懂事,明兒要怪就怪我好了。”
未明正身坐好,淡淡道:“叔叔這是說哪兒的話,洛華自小皮慣了,我是知道的。”
長者點點頭,又急切問:“你怎可私自打開浮屠塔,若是出了差池,賠上的可是整個靈音島。”這話,已經有了責怪的意思。
“我知道分寸。”
長者掃了他一眼,斟酌道:“知道就好,望島主時刻以靈音島為先,不辜負先主期望。”
未明此刻極倦怠,匆匆應了聲便回內間休息了。
他怎能不知道分寸?浮屠塔裏關的都是妖,做惡的妖,卻也是天底下靈氣最純的地方,他只能賭,望能解她缺一魄之虞,要不然,怎會送她至那般險惡之地。
他又想,他那個叔叔,要是知道他之前不僅開了浮屠塔,還放了個人進去,估計又會氣的跳腳吧!
浮屠塔裏,少女正在發呆,那個人送她到這裏便沒了蹤影,只留下一些好看的吃食。她忍不住地回想他抱她時發絲的味道,真香啊,她想。
她又聞聞自己的發,什麽味道也沒有,不禁感到一絲頹然。好在她又想,既然她說接自己回去,
那這裏是自己的家?她仔細的打量着,還是得出一個真寂寞的結論。
對了,就是寂寞,這兒到處都是冷冰冰地,和之前待的地方要說有不同吧,就是一個白蒙蒙的,
一個灰撲撲的,她都說不上來是喜歡還是讨厭。
她在這裏呆坐了一天一夜,左蹦蹦,右拍拍,還是沒有人出現。暗自嘆了口氣,便也不再想了,
坐在臺階上眼睛一張一合地打着瞌睡。她想,這裏也還好,至少夠安靜。
遠遠地未明便瞧見了她在睡覺,小腦袋一下一下地點着,晃地他脖子都疼。他大手一揮,空曠的殿內有了一副床鋪,他輕輕地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蓋好被褥。
他仔細的回想着什麽,然後又在殿內添置了桌子、椅子、屏風等等。
做完這些事,他似乎眉頭舒展了一瞬。
而身後,少女已經醒來,眼神戒備的看着他,問道:“你到底是誰?”
未明看了看未動的食盒,坐在桌前打開食盒,向她招手,“先過來吃點東西吧。”
“我不餓,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把我帶到這裏來。”少女撇了撇頭,而手卻放在腹部緊握
着。
未明瞧見了,起身去把她牽至桌旁,溫言道:“你先吃點東西,吃好了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是屬于食物的誘惑,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吃起來。
未明見狀很是詫異,“你先前怎麽不吃?”
少女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不知道能不能吃。”
“那你現在怎麽又肯吃了?怕有毒?”未明覺得有些好笑。
“實在太餓了,還有,我想相信你。”
少女說這話時大眼睛撲閃撲閃地,未明沒說什麽,只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發。
待到她吃完,未明已經起身把東西都收拾了。
少女迫不及待地問:“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嗎?”
未明定定地看向她,是了,三魂七魄少了一魄,已至于她連前塵往事都記不得。這樣也好,那些痛苦,忘了更好。
聲音又恢複冷清,“未明。”
少女在心裏默念了幾遍後,忽而又問道:“那我是誰?”
未明看着屏風上的字畫,心念一動,對她說:“從今天起,你叫予眉,可好?
少女點頭說好,眼裏已滿是笑意。
牆上有些壁畫,全是些修行的法術,未明陪着她看了會兒,不緊不慢道:“這上面的法術眉兒想到的時候就練一些,切不可勉力而為。”
予眉又點點頭。
未明拿出幾本書和筆墨紙硯,說道:“你若無聊,可以翻翻這些,先識些字也是好的。”
予眉接過,未明教了她一會兒筆墨紙硯的用法。
突然,予眉着一副圖畫問:“師父是什麽?”
“教別人法術的人。”
“那你也教我法術,也是我師父?”
未明正在倒茶的水微微抖了一抖,他搖頭,“不能這麽說,我只是提點你,并未教你任何法
術。”
“那你做我師父好不好,我以後跟着你學法術,學寫字,學好多東西。”不知何時,少女的手拉住了未明的衣角,不依不饒的晃着。
未明輕輕扯去衣角,并不作答,只是立在那裏。
那小人兒又粘過來,嘴裏一直嘟囔着,“好不好呀…”
良久,未明垂下眼睛,他無奈道:“你若執意,那好。”
予眉高興地跳過來抱住他,“多謝師父。”
他仍是不動聲色地扒開了抱着自己的手。
又溫言道:“眉兒,以後吃食都會有人給你送來,每日三餐要按時吃,我平時很忙,不一定有時間每次來看你,你在這裏要乖一點,不許亂跑惹事。”
“是,師父,眉兒知道了。”予眉乖乖點頭。
說罷,眼前之人又很快離開。
床前,一扇屏風立在那裏,畫的是好看的美人圖,予眉坐在椅子上胡思亂想着,并未注意到先前屏風上的字。
那畫上曾隐隐約約寫着:
防有鵲巢,邛有旨苕。誰侜予美?心焉忉忉。
中唐有甓,邛有旨鷊。誰侜予美?心焉惕惕。
予眉低低的念道:“我有師父了。”好似有一種滿足感在內心升騰,她想盡快地完成師父給她的任務,這樣,下次師父肯定會笑。
房間外,似有聲音響動,她并未發覺。
未明回到廣末殿時,整個靈音島都是一片黑暗寂靜。
身後長者突然出現,這位長者正是他的叔叔,扶塵尊者。
尊者捏着胡子,沉聲道:“明兒,我夜觀星象,又用推演之術算了算,情況不太好。”
未明突然打起精神,看着尊者,示意他繼續。
“卦象說靈音島有大劫,且你命沖紫薇,連日來紫薇星有大兇的趨勢,我擔心,對你不利。”
“那做何能解?”
尊者搖搖頭,“無解。”
未明的臉上看不出情緒,“能否挨過?”
“這我還沒有把握,天地萬物互相影響變化,誰也無法參透,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次,只怕比千年前的那次更加來勢洶洶。”說完,拂塵尊者的憂心之意更甚。
“我會盡全力保住靈音島。”未明聲音寧靜,卻有震懾人心的力量。
“保住浮屠塔才是根本,萬一浮屠塔毀,留靈音島又有何用?”
“我有分寸。”
長者又擡頭看着未明,終是道:“恩,只是這段時間,切不可再随意開浮屠塔了。”
未明看着無盡的夜空,淡淡的點頭。
半響,尊者嘆息道:“孩子,難為你了。”随後便隐去身影。
廣未殿裏,玄色衣衫的男子正望着浮屠塔的方向沉思,後來,這道身影便和夜晚一起溶進茫茫黑幕裏,誰也看不到盡頭。